理想很丰满，现实…是连骨头都快要啃不到了。
杨大山一家加入后，老营的第一顿“团圆饭”，就让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僧多粥少”。
王氏面前那口石臼，以前煮七八个人的分量，看起来好歹还有点稠糊糊的样子。现在，要煮十四张嘴的“基本活命粮”，水一加，野菜和那点可怜的杂粮粉一撒，搅和开来，简直能当镜子照——清澈得能看见锅底的石纹。
每人分到的，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带点粮食味和野菜色的热水”。吴老二的处罚期还没过，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喝，自己灌一碗同样清澈但加了点盐的野菜汤，眼神绿得跟狼似的。
新来的杨大山夫妇和他们的儿子栓柱，捧着碗，手都在抖。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这点东西下肚，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反而勾起了更强烈的饥饿感。但看看周围那些“老队员”碗里同样清澈见底的内容，再看看李根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三人谁也不敢吭声，只能小口小口地、珍惜无比地喝着。
赵老憨喝完了自己那份，舔了舔碗边，肚子里咕噜噜直叫，忍不住又嘀咕开了：“十四张嘴啊……十四张！这哪是吃饭，这是喝水听响！照这么下去，别说十天，五天都撑不住！”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岩窝里格外刺耳。杨大山夫妇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栓柱则怯生生地看了赵老憨一眼，又赶紧缩回去。
孙寡妇烦躁地瞪了赵老憨一眼：“就你话多！有本事明天多打点东西回来！” 但她心里也知道，赵老憨说的是实情。人多，消耗是实打实的。以前七八个人，出去找一天，运气好能有点收获，勉强糊口。现在翻了一倍，同样的收获，平摊下来，连塞牙缝都不够。
李根柱放下碗，没理会赵老憨的抱怨，直接开始布置任务：“明天开始，寻找食物的人手必须增加。孙婶，你还是带张大胆，加上杨大山和栓柱，你们四个一队，主要设陷阱，掏洞穴，范围扩大。”
“老憨，你和我，加上刘三儿，我们三个一队，往更深的北边探，看看有没有新的猎场或者能吃的植物。”
“周大哥，陈四，你们继续在营地负责工具和武器，王氏和何氏负责营地杂务、照顾伤员和孩子。吴老二……明天是你罚没口粮最后一天，跟着去溪边打水、捡柴。”
分工更加细化，几乎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杨大山和栓柱都是生手，跟着去打猎，不添乱就不错了，短期内别指望有什么大贡献。刘三儿腿刚好，也走不快。真正有经验、有效率的，还是李根柱、孙寡妇、张大胆这有限的几个人。
人多了，但有效劳动力增加有限，消耗却实实在在增加了。
更麻烦的是，人一多，营地的动静就大。以前七八个人，生一堆小火，烟都不明显。现在十四个人，要烧热水，要煮更多的“粥”，要烘烤工具，火堆时间更长，烟也更多。虽然王氏和何氏已经很小心地用湿柴和分散的方式，但那袅袅的青烟，在冬日晴朗少风的日子里，从高处看，依然是一道明显的痕迹。
而且，人员进出营地更频繁，在雪地、泥地上留下的脚印也更多，更难完全掩盖。
就在杨家人加入的第三天，负责外围警戒的孙寡妇，在一线天入口外不远处的雪地上，发现了一串新鲜的、不属于他们的脚印！脚印很轻，刻意绕开了他们设置的预警机关，显然是有人特意靠近观察过，又悄悄退走了。
“不是野兽，是人。”孙寡妇脸色凝重地向李根柱汇报，“看脚印大小和步伐，可能就一两个人，很谨慎。”
是谁？胡家的探子？还是之前王贵派来的人？又或者……是其他山中势力？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老营的位置，已经不再那么隐蔽了。
规模的扩大，带来了人手的增加，但也带来了更大的消耗、更复杂的管理、和更显眼的目标。就像一个瘦子突然吃了发面馒头，体积是变大了，但内里还是虚的，而且更容易被人盯上。
那天晚上，李根柱没有立刻让大家休息。他把所有人都叫到“议事堂”，火光照亮了一张张或疲惫、或忧虑、或茫然的脸。
“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李根柱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沉重的压力，“咱们人多了，但粮食不够了。外面，可能也有眼睛盯上咱们了。”
“从明天起，所有外出的人，必须加倍小心，注意掩盖痕迹。营地里的火，能少生就少生，能分散就分散。”
“粮食，是头等大事。找不到新的、稳定的食物来源，咱们内部再团结，也得垮。”
他看向杨大山：“杨大哥，你们既然来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明天跟着孙婶出去，多看，多学，多干。”
杨大山连忙点头：“队长放心！俺……俺一定拼命！”
他又看向众人：“护山队走到今天，不容易。难关，一个接一个。但要想活下去，除了咬牙扛过去，没别的路。”
“咱们现在有十四个人，听起来不少。但真正能打、能拼的，还差得远。所以，从明天开始，晚饭后，所有能动的男人，跟我练一个时辰——怎么用矛，怎么配合，怎么听号令。”
简单的军事训练，被提上了日程。这是应对可能的外部威胁，也是整合内部力量、树立纪律的必要手段。
会议结束，众人心情沉重地散去。岩窝里，新老成员各自扎堆，低声说着话，气氛有些微妙。
吴老二看着分给自己明天的那碗野菜汤，又看看新来的杨家人，心里那种不平衡感再次升起。凭什么这些新来的，就能分到“基本口粮”，自己还要受罚？
杨大山一家则挤在角落，小声商量着明天该怎么表现，生怕被嫌弃。
张大胆在磨他的新弓，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李根柱走出岩窝，望着漆黑的山林。
规模的悖论，他何尝不知？人多力量大，那是建立在有足够资源支撑的前提下。现在，他们是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盲目扩张，就像一个虚弱的病人，还在不断给自己放血。
但他别无选择。见死不救，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也会让“护山队”失去立身的根本。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找到新的食物来源，同时，尽快把这些人整合起来，形成真正的战斗力。
否则，等待他们的，不是被饿死从内部瓦解，就是被外部的敌人轻易碾碎。
山风凛冽，远处传来不知名夜鸟的啼叫，凄厉而悠长。
老营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固执地亮着。
而更深的黑暗里，那些窥探的眼睛，似乎也变得更加专注了。
杨大山一家加入后，老营的第一顿“团圆饭”，就让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僧多粥少”。
王氏面前那口石臼，以前煮七八个人的分量，看起来好歹还有点稠糊糊的样子。现在，要煮十四张嘴的“基本活命粮”，水一加，野菜和那点可怜的杂粮粉一撒，搅和开来，简直能当镜子照——清澈得能看见锅底的石纹。
每人分到的，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带点粮食味和野菜色的热水”。吴老二的处罚期还没过，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喝，自己灌一碗同样清澈但加了点盐的野菜汤，眼神绿得跟狼似的。
新来的杨大山夫妇和他们的儿子栓柱，捧着碗，手都在抖。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这点东西下肚，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反而勾起了更强烈的饥饿感。但看看周围那些“老队员”碗里同样清澈见底的内容，再看看李根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三人谁也不敢吭声，只能小口小口地、珍惜无比地喝着。
赵老憨喝完了自己那份，舔了舔碗边，肚子里咕噜噜直叫，忍不住又嘀咕开了：“十四张嘴啊……十四张！这哪是吃饭，这是喝水听响！照这么下去，别说十天，五天都撑不住！”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岩窝里格外刺耳。杨大山夫妇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栓柱则怯生生地看了赵老憨一眼，又赶紧缩回去。
孙寡妇烦躁地瞪了赵老憨一眼：“就你话多！有本事明天多打点东西回来！” 但她心里也知道，赵老憨说的是实情。人多，消耗是实打实的。以前七八个人，出去找一天，运气好能有点收获，勉强糊口。现在翻了一倍，同样的收获，平摊下来，连塞牙缝都不够。
李根柱放下碗，没理会赵老憨的抱怨，直接开始布置任务：“明天开始，寻找食物的人手必须增加。孙婶，你还是带张大胆，加上杨大山和栓柱，你们四个一队，主要设陷阱，掏洞穴，范围扩大。”
“老憨，你和我，加上刘三儿，我们三个一队，往更深的北边探，看看有没有新的猎场或者能吃的植物。”
“周大哥，陈四，你们继续在营地负责工具和武器，王氏和何氏负责营地杂务、照顾伤员和孩子。吴老二……明天是你罚没口粮最后一天，跟着去溪边打水、捡柴。”
分工更加细化，几乎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杨大山和栓柱都是生手，跟着去打猎，不添乱就不错了，短期内别指望有什么大贡献。刘三儿腿刚好，也走不快。真正有经验、有效率的，还是李根柱、孙寡妇、张大胆这有限的几个人。
人多了，但有效劳动力增加有限，消耗却实实在在增加了。
更麻烦的是，人一多，营地的动静就大。以前七八个人，生一堆小火，烟都不明显。现在十四个人，要烧热水，要煮更多的“粥”，要烘烤工具，火堆时间更长，烟也更多。虽然王氏和何氏已经很小心地用湿柴和分散的方式，但那袅袅的青烟，在冬日晴朗少风的日子里，从高处看，依然是一道明显的痕迹。
而且，人员进出营地更频繁，在雪地、泥地上留下的脚印也更多，更难完全掩盖。
就在杨家人加入的第三天，负责外围警戒的孙寡妇，在一线天入口外不远处的雪地上，发现了一串新鲜的、不属于他们的脚印！脚印很轻，刻意绕开了他们设置的预警机关，显然是有人特意靠近观察过，又悄悄退走了。
“不是野兽，是人。”孙寡妇脸色凝重地向李根柱汇报，“看脚印大小和步伐，可能就一两个人，很谨慎。”
是谁？胡家的探子？还是之前王贵派来的人？又或者……是其他山中势力？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老营的位置，已经不再那么隐蔽了。
规模的扩大，带来了人手的增加，但也带来了更大的消耗、更复杂的管理、和更显眼的目标。就像一个瘦子突然吃了发面馒头，体积是变大了，但内里还是虚的，而且更容易被人盯上。
那天晚上，李根柱没有立刻让大家休息。他把所有人都叫到“议事堂”，火光照亮了一张张或疲惫、或忧虑、或茫然的脸。
“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李根柱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沉重的压力，“咱们人多了，但粮食不够了。外面，可能也有眼睛盯上咱们了。”
“从明天起，所有外出的人，必须加倍小心，注意掩盖痕迹。营地里的火，能少生就少生，能分散就分散。”
“粮食，是头等大事。找不到新的、稳定的食物来源，咱们内部再团结，也得垮。”
他看向杨大山：“杨大哥，你们既然来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明天跟着孙婶出去，多看，多学，多干。”
杨大山连忙点头：“队长放心！俺……俺一定拼命！”
他又看向众人：“护山队走到今天，不容易。难关，一个接一个。但要想活下去，除了咬牙扛过去，没别的路。”
“咱们现在有十四个人，听起来不少。但真正能打、能拼的，还差得远。所以，从明天开始，晚饭后，所有能动的男人，跟我练一个时辰——怎么用矛，怎么配合，怎么听号令。”
简单的军事训练，被提上了日程。这是应对可能的外部威胁，也是整合内部力量、树立纪律的必要手段。
会议结束，众人心情沉重地散去。岩窝里，新老成员各自扎堆，低声说着话，气氛有些微妙。
吴老二看着分给自己明天的那碗野菜汤，又看看新来的杨家人，心里那种不平衡感再次升起。凭什么这些新来的，就能分到“基本口粮”，自己还要受罚？
杨大山一家则挤在角落，小声商量着明天该怎么表现，生怕被嫌弃。
张大胆在磨他的新弓，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李根柱走出岩窝，望着漆黑的山林。
规模的悖论，他何尝不知？人多力量大，那是建立在有足够资源支撑的前提下。现在，他们是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盲目扩张，就像一个虚弱的病人，还在不断给自己放血。
但他别无选择。见死不救，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也会让“护山队”失去立身的根本。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找到新的食物来源，同时，尽快把这些人整合起来，形成真正的战斗力。
否则，等待他们的，不是被饿死从内部瓦解，就是被外部的敌人轻易碾碎。
山风凛冽，远处传来不知名夜鸟的啼叫，凄厉而悠长。
老营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固执地亮着。
而更深的黑暗里，那些窥探的眼睛，似乎也变得更加专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