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的废墟在晨雾中冒着青烟，焦木混着硫磺的刺鼻气味弥漫整个西湖畔。杭州知府带着衙役围了现场，百姓远远张望，交头接耳——都说昨夜有天雷劈塔，是白娘子冤魂未散。
胤禛站在废墟边缘，看着粘杆处的人从瓦砾中抬出一具具焦黑的尸身。阿林保在最深处被发现，尸体还算完整，但胸口有个拳头大的空洞，边缘平滑如镜——不是炸伤，是被某种高能武器贯穿。
青鸾跪在一旁，替那些死去的弟兄合上双眼。她脸上那道疤在晨光中显得更加狰狞，但眼神平静得可怕。
“十六个。”她报数，“连阿林保在内，十六个好手，全折在这里。”
方承志左臂已接骨包扎，用绷带吊在胸前。少年盯着那块烧焦的“寅三·甲八”腰牌，声音发颤：“寅三九席，甲一至甲七是初创，甲八、甲九永虚…这是宁先生亲口说的。”
“所以要么她说谎，”胤禛接过腰牌，指尖摩挲过焦痕，“要么…有人补上了空缺。”
他翻过腰牌背面。烧毁大半，但残留的一角有个印记：不是满文，不是汉文，而是个极简的符号——∞，无穷大。
“这是‘守密会’的标识。”方承志认出来，“静安法师给我看过图样。”
胤禛眼神骤冷。所以甲八不仅是寅三叛徒，还与‘守密会’有染。但问题是，寅三成员身份绝密，连康熙都只知代号不知其人，谁能神不知鬼不觉补上甲八？
“查。”他下令，“从雷峰塔爆炸手法查起，从阿林保他们昨夜行踪查起，从…寅三内部查起。”
青鸾抬头：“爷的意思是，有内鬼？”
“不是内鬼，是早就埋在土里的钉子。”胤禛将腰牌收入怀中，“这钉子，怕是从孝庄太皇太后设立寅三那日，就钉下了。”
三日后，京城密报到了。
不是粘杆处的例行公文，而是康熙亲笔手谕，用八百里加急送来，密封火漆是御用双龙纹——这是最高级别的密旨。
胤禛在行辕密室中启封，展开，只有一句话：
“隆科多已伏法。速返京。玄烨。”
他盯着这九个字，看了足足一炷香时间。
隆科多死了？怎么死的？谁杀的？更重要的是，康熙为何在密旨中提及此事，又为何急召他返京？
他唤来青鸾：“京里最近有什么风声？”
青鸾刚从信鸽脚筒取下另一份密报：“粘杆处线报：七日前，九门提督隆科多突发恶疾，暴毙府中。太医诊为‘心痹’，但坊间传言是中毒。佟佳氏闹到御前，皇上压下了。”
“谁接任九门提督？”
“还没定。但八爷（胤禩）举荐了镶黄旗副都统鄂伦岱，皇上…留中未发。”
胤禛明白了。隆科多死得蹊跷，佟佳氏与胤禩走得近，九门提督这个要害职位若落入胤禩一党手中，京城防务将尽归八阿哥掌控。康熙急召他回京，是要他制衡。
但江南这摊子怎么办？地火引钥匙被抢，雷峰塔炸毁，甲八身份不明…
“收拾行装，明日返京。”胤禛做出决断，“方承志留下养伤，青鸾随我走。另，传令杭州、苏州、江宁三府织造：即日起严查火药、硫磺等物，凡私藏者，格杀勿论。”
“爷不查甲八了？”
“查，但换个查法。”胤禛看向窗外西湖，“既然他在江南现身，说明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我们走了，他才会再动。”
返京走水路，乘官船沿运河北上。
船行至淮安府境内时，已是离杭第五日。夜半，运河起了大雾，白茫茫一片，十步外不见人影。船夫说这个季节不该有这种雾，邪门。
胤禛未睡，在舱中看粘杆处送来的卷宗——是寅三历任成员的档案摘要。甲一至甲七的记录完整，但甲八、甲九两页，竟是一片空白，连“永虚”二字都没有，像是被人刻意撕去。
“不是撕的。”青鸾凑近细看，“纸面平滑，墨迹均匀——是压根没写上去。这两页，从造册那日起就是空的。”
“也就是说，孝庄设立寅三时，就预留了这两个席位，且不录档。”胤禛沉吟，“为什么？”
“或许…这两个席位本就不是给‘人’的。”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
不是撞礁，也不是风浪，而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撞上了船底。紧接着，舱外传来惨叫和落水声。
胤禛拔刀冲出，只见浓雾中，数道黑影正从水中攀上船舷。那些人动作迅捷无声，穿着贴身水靠，脸上戴怪异面具——不是中原样式，面具额头刻着同样的∞符号。
“守密会的水鬼！”青鸾厉喝，短刀出鞘。
战斗在狭窄的甲板上爆发。来袭者约十人，武器是带倒钩的分水刺，招式狠辣，专攻要害。更诡异的是，他们受伤后流血极少，且不知疼痛——又是药人。
胤禛且战且退，护着青鸾往船尾撤。但来袭者目标明确：不是杀人，是抢东西——他们直奔胤禛的舱房！
“腰牌！”胤禛瞬间明白，“他们要那块甲八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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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腰牌在他怀中。对方显然知道。
三名药人同时扑来，胤禛挥刀砍翻一个，却被另一人的分水刺划破左肩。第三人的手已探向他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光突然从雾中射来！
不是箭，不是镖，而是一团炽热的、燃烧的…符纸？那符纸精准命中探手药人的后背，“轰”地炸开，将他整个人炸飞入水。
雾气中，一艘小船无声靠拢。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青衣人，手持桃木剑，剑尖还燃着符火。
“妖孽敢尔！”来人声音清朗，竟是个女子。
她纵身跃上官船，桃木剑舞动间，符纸如蝶纷飞，触及药人即爆。那些不知疼痛的药人，竟被炸得连连后退。
胤禛趁机与青鸾会合，退到船舱口。他盯着那青衣女子的背影——身法轻盈，符术精妙，不像江湖术士，倒像…
“龙虎山天师道？”他试探问道。
女子回头，斗笠下是张年轻清秀的脸，约莫二十出头，眉间一点朱砂痣。她扯下腰牌一亮——木牌上刻着：“寅三·甲九”。
甲九？！寅三第九席，另一个永虚之位！
“没时间解释。”女子语速飞快，“先退敌。这些是‘守密会’的‘水行尸’，用南洋邪术炼制，怕火怕雷——用这个！”
她抛来一叠黄符。胤禛接过，虽不知用法，但依样画葫芦甩向最近的药人。符纸触体即燃，那药人发出非人的嘶吼，浑身冒火栽入水中。
青鸾也学着用，三人合力，很快将剩余药人逼退。来袭者见势不妙，纷纷跳水遁走，消失在浓雾里。
战斗结束，官船上已是一片狼藉。船夫死伤过半，侍卫折了六个。
青衣女子收剑，朝胤禛拱手：“寅三甲九，张云笙，见过四爷。”
舱中，烛火摇曳。
张云笙摘下斗笠，露出一头乌黑长发，简单束成道髻。她自称是龙虎山第六十三代嫡传弟子，三年前奉师命下山，接任寅三甲九之位。
“为何现在才现身？”胤禛审视着她。
“因为时机未到。”张云笙坦然，“甲九的职责特殊：不参与寻常事务，只在‘异数现，天机乱’时出手。静安法师圆寂前传讯龙虎山，说康熙三十九年将有巨变，嘱我暗中护持。”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纸已泛黄，是静安亲笔：
“云笙吾徒：见信时，老衲已圆寂。寅三将有劫，甲八必叛。此人身份，老衲亦不知，只知其与‘守密会’‘统治派’有染，潜伏多年，图谋甚大。汝需暗中查访，待雍亲王南下时，方可现身相助。切记，不可轻信寅三内部任何人，包括…”
信到此戛然而止，像是没写完，或是后半截被撕了。
“包括谁？”青鸾追问。
张云笙摇头：“师父没写。但他说过，寅三初创时，孝庄太皇太后留了条规矩：甲八、甲九席位，一明一暗。明者（甲九）为正，暗者（甲八）为奇。奇者身份，只有孝庄和首任寅三总印持有者（顺治）知晓。”
胤禛皱眉：“可顺治爷早崩，孝庄也薨了三十多年…”
“所以甲八身份成了死谜。”张云笙道，“但我查了三年，有个发现：甲八可能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
“是‘一个职位’。”她解释，“孝庄设立寅三时，或许就没打算让固定的人担任甲八。而是…谁拿到那块腰牌，谁就是甲八。腰牌是信物，也是权限凭证。”
胤禛摸出怀中烧焦的腰牌：“所以这块牌子，谁都能用？”
“不，需要‘认可’。”张云笙接过腰牌，指尖轻抚∞符号，“这符号是‘守密会’的‘无限密钥’，能开启某些特殊装置。但要用它，必须经过‘守密会’高层的授权——也就是说，现在的甲八，是‘守密会’认可的人。”
信息逐渐清晰：甲八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叛徒，而是‘守密会’安插在寅三体系里的一个“后门”。这个后门可能从寅三创立就存在，只是最近才被激活。
“那江南地火引…”胤禛忽然想到，“雷峰塔下的机关，需要七把钥匙。但若甲八有‘无限密钥’，是不是能直接开启？”
张云笙脸色一变：“有可能！无限密钥能模拟任何制式钥匙的形态。若真是这样，地火引恐怕…”
话音未落，船身再次剧震！
这次不是撞击，而是…整条运河的水在沸腾！滚滚热浪从水下涌出，雾气瞬间被蒸干，露出夜空——星月无光，唯有东方天际泛着诡异的赤红。
“地火…引动了。”张云笙颤声道，“有人用无限密钥，强行启动了江南七处地火引！”
胤禛冲上甲板，望向东方。那里是苏州方向，此刻地平线上已升起数道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
更可怕的是，脚下运河的水温正在急剧升高，已有鱼虾翻白浮起。若地火彻底爆发，整条运河将成为一条火龙，沿岸城镇尽成焦土。
“能阻止吗？”他急问。
“只有一个办法。”张云笙咬牙，“找到地火引的总控机关——不在雷峰塔，那只是幌子。真正总控在…孝陵。”
“南京孝陵？明太祖陵寝？”
“对。孝庄当年借修葺孝陵之名，在地宫深处埋设了控制核心。要关闭地火引，必须去那里。”
胤禛立刻下令：“改道，去南京！”
“但京城…”青鸾提醒。
“顾不上了。”胤禛望向北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皇阿玛那边…但愿能撑住。”
官船调转方向，顺流南下。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又一艘快船追至淮安——是京中来使，携康熙第二道密旨：
“隆科多非病逝，乃被‘寅三·甲八’所杀。此人真身，朕已查明。速返京，不得有误。玄烨。”
可惜，这道旨意，胤禛没收到。
快船在沸腾的运河中艰难转向，追向下游。船头立着的传旨太监望着南方冲天火光，面如死灰：
“完了…四爷若去了孝陵，碰上那位…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怀中，还揣着第三道密旨，是康熙御笔亲书的绝密档案：
“甲八真身：爱新觉罗·福全。”
裕亲王福全——顺治第二子，康熙异母兄，七年前病逝，享年五十一岁。
一个死了七年的人，如何成为寅三甲八？
太监不敢细想，只催促船夫：“快！再快些！”
而南方，孝陵方向，一道比地火更幽暗的影子，正缓缓从地宫深处升起。
胤禛站在废墟边缘，看着粘杆处的人从瓦砾中抬出一具具焦黑的尸身。阿林保在最深处被发现，尸体还算完整，但胸口有个拳头大的空洞，边缘平滑如镜——不是炸伤，是被某种高能武器贯穿。
青鸾跪在一旁，替那些死去的弟兄合上双眼。她脸上那道疤在晨光中显得更加狰狞，但眼神平静得可怕。
“十六个。”她报数，“连阿林保在内，十六个好手，全折在这里。”
方承志左臂已接骨包扎，用绷带吊在胸前。少年盯着那块烧焦的“寅三·甲八”腰牌，声音发颤：“寅三九席，甲一至甲七是初创，甲八、甲九永虚…这是宁先生亲口说的。”
“所以要么她说谎，”胤禛接过腰牌，指尖摩挲过焦痕，“要么…有人补上了空缺。”
他翻过腰牌背面。烧毁大半，但残留的一角有个印记：不是满文，不是汉文，而是个极简的符号——∞，无穷大。
“这是‘守密会’的标识。”方承志认出来，“静安法师给我看过图样。”
胤禛眼神骤冷。所以甲八不仅是寅三叛徒，还与‘守密会’有染。但问题是，寅三成员身份绝密，连康熙都只知代号不知其人，谁能神不知鬼不觉补上甲八？
“查。”他下令，“从雷峰塔爆炸手法查起，从阿林保他们昨夜行踪查起，从…寅三内部查起。”
青鸾抬头：“爷的意思是，有内鬼？”
“不是内鬼，是早就埋在土里的钉子。”胤禛将腰牌收入怀中，“这钉子，怕是从孝庄太皇太后设立寅三那日，就钉下了。”
三日后，京城密报到了。
不是粘杆处的例行公文，而是康熙亲笔手谕，用八百里加急送来，密封火漆是御用双龙纹——这是最高级别的密旨。
胤禛在行辕密室中启封，展开，只有一句话：
“隆科多已伏法。速返京。玄烨。”
他盯着这九个字，看了足足一炷香时间。
隆科多死了？怎么死的？谁杀的？更重要的是，康熙为何在密旨中提及此事，又为何急召他返京？
他唤来青鸾：“京里最近有什么风声？”
青鸾刚从信鸽脚筒取下另一份密报：“粘杆处线报：七日前，九门提督隆科多突发恶疾，暴毙府中。太医诊为‘心痹’，但坊间传言是中毒。佟佳氏闹到御前，皇上压下了。”
“谁接任九门提督？”
“还没定。但八爷（胤禩）举荐了镶黄旗副都统鄂伦岱，皇上…留中未发。”
胤禛明白了。隆科多死得蹊跷，佟佳氏与胤禩走得近，九门提督这个要害职位若落入胤禩一党手中，京城防务将尽归八阿哥掌控。康熙急召他回京，是要他制衡。
但江南这摊子怎么办？地火引钥匙被抢，雷峰塔炸毁，甲八身份不明…
“收拾行装，明日返京。”胤禛做出决断，“方承志留下养伤，青鸾随我走。另，传令杭州、苏州、江宁三府织造：即日起严查火药、硫磺等物，凡私藏者，格杀勿论。”
“爷不查甲八了？”
“查，但换个查法。”胤禛看向窗外西湖，“既然他在江南现身，说明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我们走了，他才会再动。”
返京走水路，乘官船沿运河北上。
船行至淮安府境内时，已是离杭第五日。夜半，运河起了大雾，白茫茫一片，十步外不见人影。船夫说这个季节不该有这种雾，邪门。
胤禛未睡，在舱中看粘杆处送来的卷宗——是寅三历任成员的档案摘要。甲一至甲七的记录完整，但甲八、甲九两页，竟是一片空白，连“永虚”二字都没有，像是被人刻意撕去。
“不是撕的。”青鸾凑近细看，“纸面平滑，墨迹均匀——是压根没写上去。这两页，从造册那日起就是空的。”
“也就是说，孝庄设立寅三时，就预留了这两个席位，且不录档。”胤禛沉吟，“为什么？”
“或许…这两个席位本就不是给‘人’的。”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
不是撞礁，也不是风浪，而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撞上了船底。紧接着，舱外传来惨叫和落水声。
胤禛拔刀冲出，只见浓雾中，数道黑影正从水中攀上船舷。那些人动作迅捷无声，穿着贴身水靠，脸上戴怪异面具——不是中原样式，面具额头刻着同样的∞符号。
“守密会的水鬼！”青鸾厉喝，短刀出鞘。
战斗在狭窄的甲板上爆发。来袭者约十人，武器是带倒钩的分水刺，招式狠辣，专攻要害。更诡异的是，他们受伤后流血极少，且不知疼痛——又是药人。
胤禛且战且退，护着青鸾往船尾撤。但来袭者目标明确：不是杀人，是抢东西——他们直奔胤禛的舱房！
“腰牌！”胤禛瞬间明白，“他们要那块甲八腰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但腰牌在他怀中。对方显然知道。
三名药人同时扑来，胤禛挥刀砍翻一个，却被另一人的分水刺划破左肩。第三人的手已探向他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光突然从雾中射来！
不是箭，不是镖，而是一团炽热的、燃烧的…符纸？那符纸精准命中探手药人的后背，“轰”地炸开，将他整个人炸飞入水。
雾气中，一艘小船无声靠拢。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青衣人，手持桃木剑，剑尖还燃着符火。
“妖孽敢尔！”来人声音清朗，竟是个女子。
她纵身跃上官船，桃木剑舞动间，符纸如蝶纷飞，触及药人即爆。那些不知疼痛的药人，竟被炸得连连后退。
胤禛趁机与青鸾会合，退到船舱口。他盯着那青衣女子的背影——身法轻盈，符术精妙，不像江湖术士，倒像…
“龙虎山天师道？”他试探问道。
女子回头，斗笠下是张年轻清秀的脸，约莫二十出头，眉间一点朱砂痣。她扯下腰牌一亮——木牌上刻着：“寅三·甲九”。
甲九？！寅三第九席，另一个永虚之位！
“没时间解释。”女子语速飞快，“先退敌。这些是‘守密会’的‘水行尸’，用南洋邪术炼制，怕火怕雷——用这个！”
她抛来一叠黄符。胤禛接过，虽不知用法，但依样画葫芦甩向最近的药人。符纸触体即燃，那药人发出非人的嘶吼，浑身冒火栽入水中。
青鸾也学着用，三人合力，很快将剩余药人逼退。来袭者见势不妙，纷纷跳水遁走，消失在浓雾里。
战斗结束，官船上已是一片狼藉。船夫死伤过半，侍卫折了六个。
青衣女子收剑，朝胤禛拱手：“寅三甲九，张云笙，见过四爷。”
舱中，烛火摇曳。
张云笙摘下斗笠，露出一头乌黑长发，简单束成道髻。她自称是龙虎山第六十三代嫡传弟子，三年前奉师命下山，接任寅三甲九之位。
“为何现在才现身？”胤禛审视着她。
“因为时机未到。”张云笙坦然，“甲九的职责特殊：不参与寻常事务，只在‘异数现，天机乱’时出手。静安法师圆寂前传讯龙虎山，说康熙三十九年将有巨变，嘱我暗中护持。”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纸已泛黄，是静安亲笔：
“云笙吾徒：见信时，老衲已圆寂。寅三将有劫，甲八必叛。此人身份，老衲亦不知，只知其与‘守密会’‘统治派’有染，潜伏多年，图谋甚大。汝需暗中查访，待雍亲王南下时，方可现身相助。切记，不可轻信寅三内部任何人，包括…”
信到此戛然而止，像是没写完，或是后半截被撕了。
“包括谁？”青鸾追问。
张云笙摇头：“师父没写。但他说过，寅三初创时，孝庄太皇太后留了条规矩：甲八、甲九席位，一明一暗。明者（甲九）为正，暗者（甲八）为奇。奇者身份，只有孝庄和首任寅三总印持有者（顺治）知晓。”
胤禛皱眉：“可顺治爷早崩，孝庄也薨了三十多年…”
“所以甲八身份成了死谜。”张云笙道，“但我查了三年，有个发现：甲八可能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
“是‘一个职位’。”她解释，“孝庄设立寅三时，或许就没打算让固定的人担任甲八。而是…谁拿到那块腰牌，谁就是甲八。腰牌是信物，也是权限凭证。”
胤禛摸出怀中烧焦的腰牌：“所以这块牌子，谁都能用？”
“不，需要‘认可’。”张云笙接过腰牌，指尖轻抚∞符号，“这符号是‘守密会’的‘无限密钥’，能开启某些特殊装置。但要用它，必须经过‘守密会’高层的授权——也就是说，现在的甲八，是‘守密会’认可的人。”
信息逐渐清晰：甲八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叛徒，而是‘守密会’安插在寅三体系里的一个“后门”。这个后门可能从寅三创立就存在，只是最近才被激活。
“那江南地火引…”胤禛忽然想到，“雷峰塔下的机关，需要七把钥匙。但若甲八有‘无限密钥’，是不是能直接开启？”
张云笙脸色一变：“有可能！无限密钥能模拟任何制式钥匙的形态。若真是这样，地火引恐怕…”
话音未落，船身再次剧震！
这次不是撞击，而是…整条运河的水在沸腾！滚滚热浪从水下涌出，雾气瞬间被蒸干，露出夜空——星月无光，唯有东方天际泛着诡异的赤红。
“地火…引动了。”张云笙颤声道，“有人用无限密钥，强行启动了江南七处地火引！”
胤禛冲上甲板，望向东方。那里是苏州方向，此刻地平线上已升起数道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
更可怕的是，脚下运河的水温正在急剧升高，已有鱼虾翻白浮起。若地火彻底爆发，整条运河将成为一条火龙，沿岸城镇尽成焦土。
“能阻止吗？”他急问。
“只有一个办法。”张云笙咬牙，“找到地火引的总控机关——不在雷峰塔，那只是幌子。真正总控在…孝陵。”
“南京孝陵？明太祖陵寝？”
“对。孝庄当年借修葺孝陵之名，在地宫深处埋设了控制核心。要关闭地火引，必须去那里。”
胤禛立刻下令：“改道，去南京！”
“但京城…”青鸾提醒。
“顾不上了。”胤禛望向北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皇阿玛那边…但愿能撑住。”
官船调转方向，顺流南下。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又一艘快船追至淮安——是京中来使，携康熙第二道密旨：
“隆科多非病逝，乃被‘寅三·甲八’所杀。此人真身，朕已查明。速返京，不得有误。玄烨。”
可惜，这道旨意，胤禛没收到。
快船在沸腾的运河中艰难转向，追向下游。船头立着的传旨太监望着南方冲天火光，面如死灰：
“完了…四爷若去了孝陵，碰上那位…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怀中，还揣着第三道密旨，是康熙御笔亲书的绝密档案：
“甲八真身：爱新觉罗·福全。”
裕亲王福全——顺治第二子，康熙异母兄，七年前病逝，享年五十一岁。
一个死了七年的人，如何成为寅三甲八？
太监不敢细想，只催促船夫：“快！再快些！”
而南方，孝陵方向，一道比地火更幽暗的影子，正缓缓从地宫深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