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刻意拉开的距离-《年代:离婚后,前夫你别追我了》

  调查组很快就成立了。

  由那位铁面无私的副厂长亲自担任组长。

  王海主任也作为知情人被吸纳了进去。

  一时间,整个机械厂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之中。

  白建国被停职调查。

  白月华也被要求暂时离开文艺宣传岗位,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顾承安虽然没有被直接卷入。

  但作为技术科科长和白月华关系最亲密的人。

  他也同样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

  厂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那眼神里有鄙夷、有嘲讽,也有幸灾乐祸。

  曾经,他是厂里最耀眼的技术新星,是所有年轻女工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可现在,他却成了一个包庇剽窃犯、为虎作伥的小人。

  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感觉,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顾承安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烦躁。

  他将这一切的根源都归咎到了沈微微的身上。

  他觉得是她亲手毁了他平静的生活。

  是她将他拖入了肮脏的泥潭之中。

  他对她的那一点刚刚萌生出来的愧疚和动摇。

  也在这场巨大的风波中被愤怒和怨恨彻底取代了。

  他开始躲着她。

  在厂里,只要是有沈微微在的地方,他都会下意识地绕道而行。

  他不想看到她。

  更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

  而沈微微似乎也正有此意。

  她对于顾承安的疏远和冷漠不仅没有在意。

  反而还主动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调查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厂里的各项生产活动却不能因此而停滞。

  为了响应市里绿化城市,美化家园的号召。

  厂工会组织了一场全体职工共同参与的义务植树活动。

  活动地点就设在工厂后面那片荒废了很久的山坡上。

  厂领导的意图很明显。

  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厂里这阵子过于紧张压抑的气氛。

  让大家在共同的劳动中重新找回团结和凝聚力。

  很不幸,或者说很刻意地。

  沈微微所在的一号车间和顾承安所在的技术科被分到了同一个劳动小组。

  这个消息一经宣布就让所有的人都嗅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

  大家都想看看这对已经撕破了脸的前任夫妻,在被迫共处的环境下会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植树活动当天。

  天气很好。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后山的山坡上彩旗招展,人声鼎沸。

  沈微微穿着一身轻便的旧工装,头上绑着一块蓝色的头巾。

  她和车间的同事们一起扛着铁锹、提着水桶早早地就来到了指定区域。

  她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最近这些纷扰事件的影响。

  她和身边的张兰有说有笑。

  那副朝气蓬勃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年轻学生。

  顾承安来得稍微晚了一些。

  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干部模样。

  白衬衫、黑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这身打扮让他和周围这些挥汗如雨的工人们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出现就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在他和不远处的沈微微之间来回扫视着。

  那眼神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和期待。

  顾承安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讨厌这种被人当成猴子一样围观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无聊的活动。

  小组的负责人是技术科的一位老工程师。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

  为了避免尴尬,他开始分配任务。

  “那个,顾科长,沈微微同志。”

  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你们两个就负责那边的三号区域吧。”

  “两个人一组,一个挖坑,一个扶苗,正好。”

  这个安排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却也让那份本就存在的尴尬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更加玩味了。

  顾承安的脸色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他想拒绝。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小气。

  他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

  沈微微倒是没什么反应。

  她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然后她就扛起铁锹,头也不回地朝着那片被标记为三号的区域走了过去。

  那干脆利落的姿态。

  仿佛她即将去面对的不是让她难堪的前夫。

  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搭档。

  顾承安看着她那毫不在意的背影。

  心里那股无名的火又“噌”地一下冒了起来。

  他黑着脸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边。

  也拿起一把铁锹大步流星地跟了过去。

  三号区域在山坡的一个角落里。

  离大部队有些远。

  周围很安静。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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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远处传来的隐约说笑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紧紧地笼罩在其中。

  到了地方,沈微微二话不说就选了一块平地,挥起铁锹开始挖坑。

  她的动作很熟练,也很有力。

  一锹下去就是一大块带着草根的泥土。

  显然这种活她以前没少干。

  顾承安站在一旁看着她。

  他那双只会画图纸、拿手术刀的手。

  此刻握着冰冷的铁锹显得是那么的不知所措。

  他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

  哪里干过这种粗活。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沈微微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窘迫。

  她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平静。

  没有嘲笑,也没有幸灾乐祸。

  “你不会挖?”

  她问。

  顾承安的脸涨红了。

  他嘴硬地回了一句。

  “谁说我不会?”

  说着,他也学着沈微微的样子挥起了铁锹。

  可是他掌握不好力道。

  一锹下去只铲起了薄薄的一层浮土。

  那笨拙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有些可笑。

  沈微微看着他。

  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

  她说。

  “坑我来挖,你负责扶树苗和浇水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

  就像是在安排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工作。

  没有施舍或者同情的意味。

  可这在顾承安听来,却比任何的嘲笑都要让他感到难堪。

  他觉得她是在可怜他。

  他觉得她是在向他展示,离开他之后她过得有多能干、多独立。

  “不用!”

  他冷冷地拒绝了。

  “我说了,我会。”

  然后他就跟那片土地较上了劲。

  一锹一锹笨拙而固执地挖着。

  沈微微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她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到了另一边,继续挖着自己的那个坑。

  两个人就这么一人守着一角。

  沉默地干着活。

  阳光越来越烈。

  很快,顾承安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那件干净的白衬衫后背也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的手上也被粗糙的铁锹柄磨出了好几个火辣辣的水泡。

  可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倔强地坚持着。

  沈微微的动作很快。

  没多久,一个又深又规整的树坑就挖好了。

  她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转过头看了一眼顾承安。

  他那边才刚刚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正撑着铁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脸色也因为缺氧和劳累而变得有些苍白。

  沈微微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下。

  看到了那几个已经被磨破了皮的水泡。

  她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走到放树苗的地方。

  抱起一棵小小的树苗。

  然后走回来,将树苗放进了自己挖好的那个坑里。

  她开始用手将旁边的土一点一点地拨回去。

  将树苗的根小心翼翼地掩埋好。

  她的动作很轻柔。

  像是在对待一个珍贵的宝贝。

  顾承安站在原地看着她。

  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看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鬓角。

  看着她沾满了泥土的手指。

  一阵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

  在他们那个小小的家里种下了一盆又一盆的花草。

  她也是用这样专注而温柔的眼神。

  看着那些花草一点一点地发芽、长大、开花。

  那个时候,他觉得她很无聊。

  觉得她是在浪费时间。

  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

  那个认真地对待着每个生命的她。

  其实很美。

  “顾承安。”

  沈微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

  看到沈微微已经站了起来。

  正平静地看着他。

  “水桶在那边,该浇水了。”

  她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公事公办。

  仿佛他们之间除了植树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其他的话题。

  “哦。”

  顾承安有些狼狈地应了一声。

  他转过身走到放水桶的地方。

  提起满满的一桶水。

  那重量让他踉跄了一下。

  他咬着牙将水桶提到了树坑边。

  然后学着别人的样子将水缓缓地倒进了树坑里。

  清澈的水很快就渗透了干燥的土壤。

  滋润着那棵刚刚被种下的小树苗。

  也仿佛滋润着顾承安那颗干涸而烦躁的心。

  他看着那棵在阳光下舒展着枝叶的小树。

  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一些。

  他忽然觉得,或许像这样两个人安安静静地一起做点什么。

  也挺好的。

  可就在这时。

  他听到沈微微对着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张兰喊了一声。

  “兰姐!你过来一下!”

  张兰很快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微微?”

  沈微微指了指顾承安旁边那片还没挖的空地。

  对着张兰笑着说。

  “兰姐,我这边挖好了。我来帮你吧,我们俩一起挖,快一点。”

  说着,她就拿起铁锹走到了张兰的身边。

  两个人一边挖一边小声地说笑着。

  那亲密无间的样子。

  瞬间就将顾承安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了原地。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沈微微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他一眼。

  也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她用这种最平静也最残忍的方式。

  清晰地在他和她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楚河汉界。

  那道鸿沟的名字叫做。

  我们再也没关系了。

  顾承安站在原地,握着空空的水桶。

  看着不远处那两个谈笑风生的身影。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堵住了。

  闷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