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从抽象的概念,瞬间化为冰冷黏稠的实体,紧贴着每一寸光幕,渗入每个人的毛孔。
影宿的攻击模式转变,如同一位漫不经心的猎人突然收起了戏耍之心,举起了淬毒的弩箭。原本还带些试探和消耗意味的远程法术,此刻变得精准而致命。道道黑气缭绕的腐蚀之箭、扭曲空间的裂解波纹、吸摄生机的污秽光环,如同找准了节拍的鼓点,连绵不绝地轰击在光幕能量流转的节点上——那些节点,正是刚才山泽散人和叶秋构筑微型秩序场和引导干扰信号时,无法完全掩盖的能量波动异常处。
光幕的星光如同被重锤击打的水面,剧烈震荡,涟漪疯狂扩散。每一次攻击落下,都有一小片区域的星光骤然黯淡,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一块。微型秩序场内部原本刚刚建立起的良性循环,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开始入不敷出。秩序场发出的嗡鸣,变成了刺耳的、不堪重负的哀鸣。
更致命的威胁来自下方。
那些原本在基座附近疯狂但无序攻击的污染修士与傀儡,此刻如同接到了精确的指令,分成了数股。大部分依旧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基座,试图从根源上动摇星炬;而另外三股,每股约二十余人,则如同训练有素的攻城蚁,开始沿着星炬柱壁上那些因破损而产生的裂缝和凸起,以一种诡异而高效的配合方式,向上攀爬、渗透。
他们的动作不再狂躁,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般的精确。前排者以自身为盾,抵挡可能从光幕或柱壁激发的零星秩序反击(虽然微乎其微);中排者负责开凿和稳固路径,用被污染的能量腐蚀出可供攀附的坑洞;后排者则持续释放着干扰性的黑气,遮蔽自身,并试图污染沿途的柱壁结构,切断光幕可能从下方汲取能量的任何潜在渠道。
攀爬的速度并不算快,但稳定、坚决,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压迫感。距离光幕所在的百丈高度,正在被一寸寸蚕食。
光幕之内,温度仿佛骤降至冰点。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具象化——它化作了头顶不断黯淡的星光,化作了下方那稳定逼近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黑色潮线。
“光幕能量消耗速率提升百分之四百!按照这个速度……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时辰!如果下方那些东西爬上来直接攻击光幕基座……时间会更短!”叶秋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铜镜上显示的能量曲线如同悬崖跳水般直线下坠。
山泽散人嘴唇哆嗦着,试图再次调整秩序场结构,分散攻击压力,却发现已是徒劳。秩序场本身已到了崩溃边缘,任何微调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玄七和影刃紧握武器,死死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攀爬者,身形微微弓起,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准备做最后的扑杀。但他们都清楚,以两人现在的状态,面对数十倍于己、且被深渊力量强化的敌人,近身搏杀无异于以卵击石。
雷校尉拄着长剑,强行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光幕内外,又落在气息奄奄的林凡身上,最后看向金蝉子,声音沙哑:“金蝉大师……可有……”
金蝉子盘坐于地,面容枯槁,先前为林凡稳定心神、引导佛元已耗尽了他最后的本源,此刻连抬起眼皮都显得费力。他缓缓摇头,声音几不可闻:“贫僧……已无力回天。唯余……一念佛心,可随诸位……共赴彼岸。”
绝望,如同最深的寒潮,彻底淹没了这最后的孤岛。
然而,就在这意识几乎都要被绝望冻结的时刻,林凡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暴风雨夜中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光。他的目光,没有去看头顶摇摇欲坠的光幕,也没有去看下方步步紧逼的敌人,而是……穿透了光幕,投向了更远处,那月瞳与日冕立柱的方向,投向了影宿阵营的后方。
【秩序之瞳】在超负荷运转,榨取着他灵魂最后的力量,将光幕内外、敌我双方、乃至整个封印核心空间的能量流动、攻击模式、人员调动、意志波动……一切的一切,化为冰冷而庞杂的数据流,在近乎燃烧的意识中疯狂碰撞、演算。
压力……攻击模式的转变……资源重新分配……优先清除干扰源……
这些表象之下,隐藏着更深层的逻辑。
“他们……急了。”林凡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一愣。
“攻击变得精准、致命,是因为他们将我们从‘次要清理目标’,提升到了‘高优先级威胁’。”林凡的思维仿佛不受身体虚弱的束缚,在绝境中异常清晰和锋利,“资源在向我们倾斜——更强的攻击者,更有序的攀爬队。这意味着……他们对月瞳、日冕污染进程的‘绝对控制信心’,因为我们刚才那微不足道的干扰……出现了裂痕。”
他顿了顿,喘息着,继续说道:“他们不再认为可以‘悠闲’地耗死我们,而是必须‘尽快’拔掉我们这颗可能引发更大意外的‘钉子’。这本身……就是一种‘战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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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校尉眼中光芒一闪:“你是说……我们的干扰,虽然微小,但打乱了他们的节奏,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动用更多资源来对付我们,从而……可能影响了他们在其他战线的‘项目进度’?”
“不止如此。”林凡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月瞳立柱下那些影宿高阶成员凝重而略带烦躁的表情,“他们现在,既要维持对月瞳、日冕的高强度污染(这是核心KPI),又要分出相当力量来快速解决我们(新增的紧急任务),还要时刻警惕星炬可能再次出现的‘异常’(潜在风险)……他们的‘项目管理’,正在承受巨大的、计划外的‘多线程压力’。”
“而我们……”林凡的嘴角,竟极其艰难地扯起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我们虽然濒临绝境,但我们‘项目’的唯一目标……就是‘生存’和‘制造麻烦’。我们的‘资源’(光幕、连接、碎片、特质)虽然即将耗尽,但我们的‘运营成本’也低到极限,且……目标极度聚焦。”
他开始使用“多线程压力”、“运营成本”、“目标聚焦”这样的词汇,在这生死关头,显得怪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所以,他们看似攻势如潮,占尽优势,实则……他们的‘系统冗余’和‘容错率’,正在被我们这只小小的‘故障虫’快速消耗。”林凡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沉,“我们每多撑一息,他们的‘项目风险’就增加一分,他们内部因压力而产生的‘误判’、‘协调失误’、‘资源争夺’可能性……就越大。”
他看向下方那些稳定攀爬的黑影:“这些攀爬者,就是被‘优先处理’指令从主攻基座的力量中分出来的。这意味着,攻击星炬基座的主力的绝对强度……下降了。虽然下降不多,但在这个脆弱的平衡点上,任何微小的力量转移,都可能……被星炬残存的意志,或者……被封印本身,捕捉到,并加以利用。”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怀中那彻底沉寂、仿佛已与自身生命绑定的树心碎片上。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如何‘击败’他们。”林凡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宣言,“而是……如何将我们承受的‘极限压力’,更高效、更‘尖锐’地……‘传导’回去!传导到他们‘项目系统’最脆弱、最敏感的‘节点’上!让他们比我们……先一步感到‘无法承受’!”
“如何传导?”山泽散人下意识地问。
“用我们……最后还能动用的‘东西’。”林凡的目光,缓缓扫过光幕内每一个同伴,“用我们的‘存在’本身,作为‘压力传感器’和‘信号放大器’。”
“放弃……对光幕和秩序场的所有主动维持。”他语出惊人,“将我们与星炬的连接……彻底‘敞开’!将我们承受攻击的‘痛苦’、‘濒临崩溃’的‘绝望’、‘不甘湮灭’的‘挣扎’……所有这些极致的‘负面意念’和‘能量扰动’,不再压制,而是通过连接,毫无保留地、放大倍率地……‘灌入’星炬的残存意志之中!”
“同时……”他看向金蝉子,“大师,您最后的佛心一念,可否……不用于超度我们,而是用于‘净化’和‘提纯’这些即将灌入的负面意念?剔除其中的混乱与疯狂,只保留最纯粹的‘守护执念’、‘抗争意志’与‘对破坏者的愤怒’?”
金蝉子浑身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枯槁的脸上竟泛起一丝异样的光泽。他缓缓点头,双手艰难合十:“可……以。以我心灯……燃尽残焰……照见……真意。”
“其他人,”林凡看向雷校尉、玄七、影刃、山泽散人、叶秋,“放弃防御,放弃攻击,放弃一切杂念。将你们此刻心中最强烈的情绪——不屈、愤怒、对同伴的守护、对敌人的憎恶、对生存的渴望——全部凝聚,融入这股即将‘灌入’的意念洪流中!不要考虑后果,不要控制强度!”
这是一个比之前“特质投射”更加疯狂、更加孤注一掷的计划!不是向外干扰,而是向内“求救”,并且是以一种近乎“自毁式报警”的方式,向星炬残存意志发出最强、最绝望、也最纯粹的“情感冲击波”!
赌的是,星炬那古老而疲惫的意志,在接收到这股来自“同源碎片持有者”和“临时盟友”的、混合了极致痛苦与纯粹守护信念的冲击后,会被彻底“激怒”或“唤醒”,爆发出超越计算、不顾后果的最后反击!赌的是,这种反击的矛头,会本能地指向施加压力的来源——那些正在攻击光幕和攀爬的影宿力量,甚至可能……波及到更远处的污染仪式!
这相当于,将自身化为最敏感的“压力触媒”和“情感炸药”,去引爆星炬这个“沉默火山”!
风险不言而喻:星炬可能毫无反应,或者反应过度直接将他们连带光幕一起湮灭;灌入的负面意念可能污染他们自身或星炬连接;彻底放弃防御会让他们在星炬反应前就被攻破光幕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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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似乎是绝境中,唯一可能将“压力”转化为“破坏力”、将“被动承受”转为“主动引爆”的方法。
雷校尉只沉默了一息,便重重点头:“干了!横竖是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拖几个垫背的!”
玄七、影刃无声颔首,眼中寒光凝聚。山泽散人和叶秋也咬牙点头。
“开始!”林凡低喝,率先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试图维持【秩序之瞳】的复杂分析,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与星炬的那丝连接中,然后……主动切断了自身对这连接的最后一丝“过滤”和“缓冲”!同时,他将身体正在承受的攻击痛苦、识海即将崩溃的撕裂感、对夜茉的担忧、对影宿的愤怒、对这片天地可能覆灭的悲怆……所有激烈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保留地、通过连接,冲向星炬深处!
金蝉子口中溢出鲜血,却绽放出最后一丝纯净佛光,笼罩住林凡和众人,如同最精密的筛网,滤过那些奔涌的负面意念,淬炼出其中最核心的、不含杂质的守护与抗争之志。
紧接着,雷校尉的不屈怒吼、玄七影刃的冰冷杀意、山泽散人的不甘、叶秋的执着……一道道强烈的情感波动,汇入这股洪流!
光幕之外,影宿的攻击依旧猛烈,攀爬者已至五十丈高度。
光幕之内,星光急速黯淡,秩序场开始崩解。
但在那无形的连接通道中,一股无法用能量等级衡量的、纯粹由极致情感与意志凝聚的“冲击波”,如同沉默的惊雷,狠狠轰入了星炬那沉寂、悲伤、疲惫的古老意识深处!
星炬的脉动……停了。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瞬——
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混合着星辰爆裂、秩序怒吼、以及无尽岁月积压的悲愤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核被猛然刺穿,轰然苏醒!
不是之前那微弱的一丝,而是……更加庞大、更加原始、更加不顾一切的……星炬本源意志的……回光返照!!!
轰隆隆隆——!!!
整个星炬立柱,从基座到顶端,所有残存的、破碎的、甚至早已被认定失效的符文,在这一刻,同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炽烈星光!那不是温和的秩序之光,而是带着毁灭与净化意味的星辰烈焰!
一道直径超过光幕十倍的、纯粹由沸腾星焰构成的庞然光柱,以光幕区域为中心,如同愤怒的星辰之矛,自星炬柱体内部,向外、向下方,猛然爆发喷射!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已攀爬至近处的污染修士和傀儡!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纯净而狂暴的星焰中瞬间汽化,连一丝黑气都未能留下!
紧接着,光柱余势不减,狠狠冲刷在星炬基座周围那些正在疯狂攻击的污染人潮之上!如同滚烫的熔岩倒入蚁群,大片大片的黑影在星焰中消融!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所有人预料的恐怖反击,不仅瞬间清空了光幕下方和基座附近的威胁,其爆发出的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和意志怒吼,更是如同在平静的油锅中投入了烧红的铁块,彻底搅动了整个封印核心空间的能量平衡!
月瞳立柱那边,污浊的月华光柱剧烈扭曲,主持仪式的高阶影宿成员齐齐闷哼,阵法反噬!日冕立柱同样受到影响,血色阵法明灭不定!
就连中央的黑暗漩涡,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决绝意志的星焰爆发所惊动,扩张的速度都为之一滞!
光幕之内,众人被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他们瘫倒在地,看着那通天彻地的星焰光柱,感受着星炬那宣泄般的、仿佛要燃尽最后一切本源的可怖意志,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冰冷的明悟。
他们引爆了火山。但火山爆发的烈焰,也照亮了他们最后的路——一条在绝对毁灭中,被强行烧灼出来的、短暂而危险的……空隙。
星焰的爆发无法持久,这显然是星炬最后的、透支一切的绝唱。光幕在星焰的包裹下暂时安全,甚至被注入了短暂的能量。但星焰熄灭之后呢?
然而,就在这星焰喷发的最高潮,林凡那近乎涣散的意识,却通过【秩序之瞳】的残余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在那沸腾的星焰深处,在星炬意志那决绝的爆发核心,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却与树心碎片同源共鸣的、温暖而坚韧的“新芽”,正在星炬的“灰烬”与“余火”中,悄然萌发?
那是……什么?
没等他细想,透支了所有心神的黑暗,终于彻底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
影宿的攻击模式转变,如同一位漫不经心的猎人突然收起了戏耍之心,举起了淬毒的弩箭。原本还带些试探和消耗意味的远程法术,此刻变得精准而致命。道道黑气缭绕的腐蚀之箭、扭曲空间的裂解波纹、吸摄生机的污秽光环,如同找准了节拍的鼓点,连绵不绝地轰击在光幕能量流转的节点上——那些节点,正是刚才山泽散人和叶秋构筑微型秩序场和引导干扰信号时,无法完全掩盖的能量波动异常处。
光幕的星光如同被重锤击打的水面,剧烈震荡,涟漪疯狂扩散。每一次攻击落下,都有一小片区域的星光骤然黯淡,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一块。微型秩序场内部原本刚刚建立起的良性循环,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开始入不敷出。秩序场发出的嗡鸣,变成了刺耳的、不堪重负的哀鸣。
更致命的威胁来自下方。
那些原本在基座附近疯狂但无序攻击的污染修士与傀儡,此刻如同接到了精确的指令,分成了数股。大部分依旧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基座,试图从根源上动摇星炬;而另外三股,每股约二十余人,则如同训练有素的攻城蚁,开始沿着星炬柱壁上那些因破损而产生的裂缝和凸起,以一种诡异而高效的配合方式,向上攀爬、渗透。
他们的动作不再狂躁,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般的精确。前排者以自身为盾,抵挡可能从光幕或柱壁激发的零星秩序反击(虽然微乎其微);中排者负责开凿和稳固路径,用被污染的能量腐蚀出可供攀附的坑洞;后排者则持续释放着干扰性的黑气,遮蔽自身,并试图污染沿途的柱壁结构,切断光幕可能从下方汲取能量的任何潜在渠道。
攀爬的速度并不算快,但稳定、坚决,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压迫感。距离光幕所在的百丈高度,正在被一寸寸蚕食。
光幕之内,温度仿佛骤降至冰点。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具象化——它化作了头顶不断黯淡的星光,化作了下方那稳定逼近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黑色潮线。
“光幕能量消耗速率提升百分之四百!按照这个速度……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时辰!如果下方那些东西爬上来直接攻击光幕基座……时间会更短!”叶秋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铜镜上显示的能量曲线如同悬崖跳水般直线下坠。
山泽散人嘴唇哆嗦着,试图再次调整秩序场结构,分散攻击压力,却发现已是徒劳。秩序场本身已到了崩溃边缘,任何微调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玄七和影刃紧握武器,死死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攀爬者,身形微微弓起,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准备做最后的扑杀。但他们都清楚,以两人现在的状态,面对数十倍于己、且被深渊力量强化的敌人,近身搏杀无异于以卵击石。
雷校尉拄着长剑,强行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光幕内外,又落在气息奄奄的林凡身上,最后看向金蝉子,声音沙哑:“金蝉大师……可有……”
金蝉子盘坐于地,面容枯槁,先前为林凡稳定心神、引导佛元已耗尽了他最后的本源,此刻连抬起眼皮都显得费力。他缓缓摇头,声音几不可闻:“贫僧……已无力回天。唯余……一念佛心,可随诸位……共赴彼岸。”
绝望,如同最深的寒潮,彻底淹没了这最后的孤岛。
然而,就在这意识几乎都要被绝望冻结的时刻,林凡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暴风雨夜中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光。他的目光,没有去看头顶摇摇欲坠的光幕,也没有去看下方步步紧逼的敌人,而是……穿透了光幕,投向了更远处,那月瞳与日冕立柱的方向,投向了影宿阵营的后方。
【秩序之瞳】在超负荷运转,榨取着他灵魂最后的力量,将光幕内外、敌我双方、乃至整个封印核心空间的能量流动、攻击模式、人员调动、意志波动……一切的一切,化为冰冷而庞杂的数据流,在近乎燃烧的意识中疯狂碰撞、演算。
压力……攻击模式的转变……资源重新分配……优先清除干扰源……
这些表象之下,隐藏着更深层的逻辑。
“他们……急了。”林凡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一愣。
“攻击变得精准、致命,是因为他们将我们从‘次要清理目标’,提升到了‘高优先级威胁’。”林凡的思维仿佛不受身体虚弱的束缚,在绝境中异常清晰和锋利,“资源在向我们倾斜——更强的攻击者,更有序的攀爬队。这意味着……他们对月瞳、日冕污染进程的‘绝对控制信心’,因为我们刚才那微不足道的干扰……出现了裂痕。”
他顿了顿,喘息着,继续说道:“他们不再认为可以‘悠闲’地耗死我们,而是必须‘尽快’拔掉我们这颗可能引发更大意外的‘钉子’。这本身……就是一种‘战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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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校尉眼中光芒一闪:“你是说……我们的干扰,虽然微小,但打乱了他们的节奏,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动用更多资源来对付我们,从而……可能影响了他们在其他战线的‘项目进度’?”
“不止如此。”林凡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月瞳立柱下那些影宿高阶成员凝重而略带烦躁的表情,“他们现在,既要维持对月瞳、日冕的高强度污染(这是核心KPI),又要分出相当力量来快速解决我们(新增的紧急任务),还要时刻警惕星炬可能再次出现的‘异常’(潜在风险)……他们的‘项目管理’,正在承受巨大的、计划外的‘多线程压力’。”
“而我们……”林凡的嘴角,竟极其艰难地扯起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我们虽然濒临绝境,但我们‘项目’的唯一目标……就是‘生存’和‘制造麻烦’。我们的‘资源’(光幕、连接、碎片、特质)虽然即将耗尽,但我们的‘运营成本’也低到极限,且……目标极度聚焦。”
他开始使用“多线程压力”、“运营成本”、“目标聚焦”这样的词汇,在这生死关头,显得怪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所以,他们看似攻势如潮,占尽优势,实则……他们的‘系统冗余’和‘容错率’,正在被我们这只小小的‘故障虫’快速消耗。”林凡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沉,“我们每多撑一息,他们的‘项目风险’就增加一分,他们内部因压力而产生的‘误判’、‘协调失误’、‘资源争夺’可能性……就越大。”
他看向下方那些稳定攀爬的黑影:“这些攀爬者,就是被‘优先处理’指令从主攻基座的力量中分出来的。这意味着,攻击星炬基座的主力的绝对强度……下降了。虽然下降不多,但在这个脆弱的平衡点上,任何微小的力量转移,都可能……被星炬残存的意志,或者……被封印本身,捕捉到,并加以利用。”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怀中那彻底沉寂、仿佛已与自身生命绑定的树心碎片上。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如何‘击败’他们。”林凡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宣言,“而是……如何将我们承受的‘极限压力’,更高效、更‘尖锐’地……‘传导’回去!传导到他们‘项目系统’最脆弱、最敏感的‘节点’上!让他们比我们……先一步感到‘无法承受’!”
“如何传导?”山泽散人下意识地问。
“用我们……最后还能动用的‘东西’。”林凡的目光,缓缓扫过光幕内每一个同伴,“用我们的‘存在’本身,作为‘压力传感器’和‘信号放大器’。”
“放弃……对光幕和秩序场的所有主动维持。”他语出惊人,“将我们与星炬的连接……彻底‘敞开’!将我们承受攻击的‘痛苦’、‘濒临崩溃’的‘绝望’、‘不甘湮灭’的‘挣扎’……所有这些极致的‘负面意念’和‘能量扰动’,不再压制,而是通过连接,毫无保留地、放大倍率地……‘灌入’星炬的残存意志之中!”
“同时……”他看向金蝉子,“大师,您最后的佛心一念,可否……不用于超度我们,而是用于‘净化’和‘提纯’这些即将灌入的负面意念?剔除其中的混乱与疯狂,只保留最纯粹的‘守护执念’、‘抗争意志’与‘对破坏者的愤怒’?”
金蝉子浑身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枯槁的脸上竟泛起一丝异样的光泽。他缓缓点头,双手艰难合十:“可……以。以我心灯……燃尽残焰……照见……真意。”
“其他人,”林凡看向雷校尉、玄七、影刃、山泽散人、叶秋,“放弃防御,放弃攻击,放弃一切杂念。将你们此刻心中最强烈的情绪——不屈、愤怒、对同伴的守护、对敌人的憎恶、对生存的渴望——全部凝聚,融入这股即将‘灌入’的意念洪流中!不要考虑后果,不要控制强度!”
这是一个比之前“特质投射”更加疯狂、更加孤注一掷的计划!不是向外干扰,而是向内“求救”,并且是以一种近乎“自毁式报警”的方式,向星炬残存意志发出最强、最绝望、也最纯粹的“情感冲击波”!
赌的是,星炬那古老而疲惫的意志,在接收到这股来自“同源碎片持有者”和“临时盟友”的、混合了极致痛苦与纯粹守护信念的冲击后,会被彻底“激怒”或“唤醒”,爆发出超越计算、不顾后果的最后反击!赌的是,这种反击的矛头,会本能地指向施加压力的来源——那些正在攻击光幕和攀爬的影宿力量,甚至可能……波及到更远处的污染仪式!
这相当于,将自身化为最敏感的“压力触媒”和“情感炸药”,去引爆星炬这个“沉默火山”!
风险不言而喻:星炬可能毫无反应,或者反应过度直接将他们连带光幕一起湮灭;灌入的负面意念可能污染他们自身或星炬连接;彻底放弃防御会让他们在星炬反应前就被攻破光幕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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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校尉只沉默了一息,便重重点头:“干了!横竖是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拖几个垫背的!”
玄七、影刃无声颔首,眼中寒光凝聚。山泽散人和叶秋也咬牙点头。
“开始!”林凡低喝,率先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试图维持【秩序之瞳】的复杂分析,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与星炬的那丝连接中,然后……主动切断了自身对这连接的最后一丝“过滤”和“缓冲”!同时,他将身体正在承受的攻击痛苦、识海即将崩溃的撕裂感、对夜茉的担忧、对影宿的愤怒、对这片天地可能覆灭的悲怆……所有激烈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保留地、通过连接,冲向星炬深处!
金蝉子口中溢出鲜血,却绽放出最后一丝纯净佛光,笼罩住林凡和众人,如同最精密的筛网,滤过那些奔涌的负面意念,淬炼出其中最核心的、不含杂质的守护与抗争之志。
紧接着,雷校尉的不屈怒吼、玄七影刃的冰冷杀意、山泽散人的不甘、叶秋的执着……一道道强烈的情感波动,汇入这股洪流!
光幕之外,影宿的攻击依旧猛烈,攀爬者已至五十丈高度。
光幕之内,星光急速黯淡,秩序场开始崩解。
但在那无形的连接通道中,一股无法用能量等级衡量的、纯粹由极致情感与意志凝聚的“冲击波”,如同沉默的惊雷,狠狠轰入了星炬那沉寂、悲伤、疲惫的古老意识深处!
星炬的脉动……停了。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瞬——
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混合着星辰爆裂、秩序怒吼、以及无尽岁月积压的悲愤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核被猛然刺穿,轰然苏醒!
不是之前那微弱的一丝,而是……更加庞大、更加原始、更加不顾一切的……星炬本源意志的……回光返照!!!
轰隆隆隆——!!!
整个星炬立柱,从基座到顶端,所有残存的、破碎的、甚至早已被认定失效的符文,在这一刻,同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炽烈星光!那不是温和的秩序之光,而是带着毁灭与净化意味的星辰烈焰!
一道直径超过光幕十倍的、纯粹由沸腾星焰构成的庞然光柱,以光幕区域为中心,如同愤怒的星辰之矛,自星炬柱体内部,向外、向下方,猛然爆发喷射!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已攀爬至近处的污染修士和傀儡!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纯净而狂暴的星焰中瞬间汽化,连一丝黑气都未能留下!
紧接着,光柱余势不减,狠狠冲刷在星炬基座周围那些正在疯狂攻击的污染人潮之上!如同滚烫的熔岩倒入蚁群,大片大片的黑影在星焰中消融!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所有人预料的恐怖反击,不仅瞬间清空了光幕下方和基座附近的威胁,其爆发出的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和意志怒吼,更是如同在平静的油锅中投入了烧红的铁块,彻底搅动了整个封印核心空间的能量平衡!
月瞳立柱那边,污浊的月华光柱剧烈扭曲,主持仪式的高阶影宿成员齐齐闷哼,阵法反噬!日冕立柱同样受到影响,血色阵法明灭不定!
就连中央的黑暗漩涡,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决绝意志的星焰爆发所惊动,扩张的速度都为之一滞!
光幕之内,众人被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他们瘫倒在地,看着那通天彻地的星焰光柱,感受着星炬那宣泄般的、仿佛要燃尽最后一切本源的可怖意志,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冰冷的明悟。
他们引爆了火山。但火山爆发的烈焰,也照亮了他们最后的路——一条在绝对毁灭中,被强行烧灼出来的、短暂而危险的……空隙。
星焰的爆发无法持久,这显然是星炬最后的、透支一切的绝唱。光幕在星焰的包裹下暂时安全,甚至被注入了短暂的能量。但星焰熄灭之后呢?
然而,就在这星焰喷发的最高潮,林凡那近乎涣散的意识,却通过【秩序之瞳】的残余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在那沸腾的星焰深处,在星炬意志那决绝的爆发核心,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却与树心碎片同源共鸣的、温暖而坚韧的“新芽”,正在星炬的“灰烬”与“余火”中,悄然萌发?
那是……什么?
没等他细想,透支了所有心神的黑暗,终于彻底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