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教徒阿凯·信仰迷途-《星渊罗盘》

  南城东区的雨夜总是来得突然。街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光晕,像被水浸透的旧纸。阿凯蹲在废弃五金店的屋檐下,手中紧握一只墨色金属罐——“冥蚀诱饵”,内含未激活的能量核心,只要埋入社区电网节点,便能模拟异能波动,引出潜藏的“锚点持有者”。这是他第三次执行任务。

  雨水顺着他的黑风衣滴落,帽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道深陷的眼窝与紧抿的嘴角。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小女孩坐在轮椅上,笑容灿烂,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猫。照片背面写着:“小茵,等哥哥带你回家。”

  那是他妹妹阿茵。七岁那年,她突然觉醒异能——能听见植物的“哭声”。起初只是邻居说她怪,后来某天夜里,整片小区的树木无故枯死,根系如被灼烧。IDA(异能监管局)当晚破门而入,以“高危不稳定源”为由将她带走。阿凯跪在地上求他们,换来一记枪托砸头。三个月后,他收到通知:实验体A07因能量失控自毁,已终止生命维持。

  他不信。他亲眼见过妹妹抚摸枯萎的花枝时,花瓣重新舒展。她不是破坏者,是治愈者。

  就在他濒临崩溃时,戒嗔出现了。那个披着玄色僧袍的***在墓园外,递给他一枚刻着莲花的铜牌。“我能救她。”戒嗔说,“只要她还活着,我就能从‘业火莲台’的净化名单里把她捞出来。但你必须信我,必须成为‘清洗者’的一员——只有清除不洁之能,才能换回纯净之生。”

  阿凯信了。他加入了玄湮,成了最听话的刀。三年来,他投放过十七次诱饵,追踪过九名异能者,从未迟疑。可今晚,手却抖得厉害。

  他走出屋檐,沿着小巷前行。转角处,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蜷缩在纸箱里,后腿有道伤口,血迹已凝成黑痂。它看见人,本能地往后缩,喉咙发出低哑的呜咽。

  阿凯皱眉,正欲绕行,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怕,我不会伤你。”

  林辰蹲在猫前,脱下卫衣下摆撕成布条,轻轻包扎它的腿。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眼角滑下,像泪。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小块鱼干,掰碎了放在纸箱边。“明天我再来,带你去周大夫那儿。”他说完,起身离开,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这微弱的生命。

  阿凯躲在暗处,手指紧扣金属罐,心跳如鼓。

  他想起阿茵也曾这样救过一只受伤的麻雀。那天她笑着说:“它疼,我知道。”然后把麻雀捂在胸口,直到它恢复体温。第二天,麻雀飞走了,阿茵画了一幅画送给她最喜欢的老师——画上是一只鸟,翅膀缠着绷带,飞向星星。

  可现在呢?她的哥哥,正准备用一枚能量炸弹,炸毁整个社区的电力系统,只为引出像林辰这样的人。

  “我们……真的是在净化吗?”阿凯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吞没。

  他忽然转身,快步走向社区中心的旧仓库——那里是玄湮临时设立的监控据点,也是此次行动的指挥中枢。路过一处垃圾桶时,他迅速撕下一页笔记本纸,用防水笔写下四个字:“小心仓库据点”,又添上一个箭头指向相反方向的废弃学校。他将纸条塞进墙缝,动作隐蔽而迅速。

  做完这一切,他才返回原定路线,将冥蚀诱饵埋入配电箱底部。任务完成后,他却没有立刻撤离,而是站在雨中,望着林辰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三小时后,玄湮据点。

  水泥墙上挂着大幅地图,红点标记着南城所有已知异能活跃区。头目赤枭坐在主位,身穿漆黑长袍,脸上覆着半透明能量面具,声音如金属摩擦:“今日诱饵已布,明日黎明启动干扰波。一旦林辰现身救援,立即围剿。”

  其他教徒齐声应诺。阿凯低头站在角落,试图隐藏不安。

  “阿凯。”赤枭忽然点名,“你最后检查的东区电网,为何信号延迟两秒?”

  “雨水渗入接线口,我重新密封了。”阿凯平静回答。

  赤枭盯着他,缓缓起身:“是吗?那你可知道,有人向敌方泄露据点位置?”

  阿凯心头一沉。

  “监控显示,你曾在垃圾桶旁停留四十七秒,之后墙缝出现纸条。”赤枭冷笑着取出那张已被回收的纸条,“你想背叛组织?”

  “我没有!”阿凯抬头,“我只是……不想伤及无辜!那是个孩子都能懂的道理!”

  “无辜?”赤枭怒喝,“异能者皆为灾源!凡沾非常之力者,必遭天谴!你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她没死!”阿凯嘶吼,“你们根本没救她!你们只是利用我!”

  话音未落,赤枭抬手一挥,一条墨色长鞭凭空浮现——鞭身缠绕符文,每一道纹路都渗着淡紫光,正是“冥蚀鞭”,能抽离肉体中的能量共鸣,痛感放大十倍。

  “啪!”

  第一鞭落下,阿凯背部衣衫瞬间撕裂,皮开肉绽,鲜血喷出。他咬牙不叫,双手死死抠住地面。

  “第二鞭,为你的动摇。”

  “啪!”

  脊椎剧震,眼前发黑。他看见幻象:阿茵在玻璃舱内挣扎,喊着“哥哥救我”,而自己却被锁链绑住,动弹不得。

  “第三鞭,为你的背叛。”

  “啪!”

  他终于跪倒,冷汗混着血水流满地面。意识模糊之际,一道阴影靠近。是戒嗔。他依旧披着僧袍,手持一串檀木念珠,神情悲悯。

  “拖下去。”赤枭下令,“让他清醒三天。”

  戒嗔默默俯身,将手掌贴在阿凯伤口上。掌心泛起微弱金光,竟缓缓止住血流,修复皮肉。这不是玄湮的术——这是佛门“慈愈印”。

  阿凯虚弱地睁眼:“你……不是说要救她吗?为什么……还要伤害别人?”

  戒嗔低声道:“我在等证据。等他们暴露所有罪行。我若早揭发,他们便会销毁记录,你妹妹的线索也将永远消失。”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我也曾为了救人杀人。二十年前,山匪劫村,我一人斩杀十三凶徒。佛界说我戾气太重,逐我出门。可我不悔。有些恶,必须以血止之。”

  阿凯怔住:“那你……到底是谁?”

  “我是叛徒。”戒嗔轻叹,“也是唯一能救你妹妹的人。所以你也不能死——你还得继续‘信’他们,直到我拿到‘莲台囚名录’。”

  他留下一瓶药膏,悄然离去。

  夜更深了。阿凯躺在冰冷地板上,背上的伤仍在隐隐作痛,可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他想起林辰给猫包扎的手,想起妹妹画的那只飞向星星的鸟,想起戒嗔掌心的金光。

  原来,善恶并非黑白分明。信仰可以被扭曲,忠诚可以被利用,而真正的救赎,或许不在某个组织的口号里,而在一次次选择中——哪怕微小如留下一张纸条。

  他闭上眼,耳边仿佛响起妹妹的声音:“哥哥,植物会疼,你也听得见吗?”

  这一次,他终于点了点头。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