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哑巴开口前,先烧了自己的舌头-《谋定乾坤,我为执棋人》

  让所有人都无法做梦。

  这个念头像冰水,瞬间浇灭了苏晏心里最后一点犹豫。

  没退路了。

  可他还没动手,朝廷的刀,已经落了下来。

  “安神诏”一夜之间贴满京城。诏书说,皇上体恤万民,特赐“安神汤”,全国药铺免费发放,保百姓夜夜安眠。

  可诏书最后那行朱砂小字,像毒蛇吐信:“凡拒饮者,视为心怀逆志,论处。”

  空气一下子冻住了。

  什么安神汤?分明是绝梦汤。

  他们不仅要捂住百姓的嘴,还要抽干他们脑子里最后一点活水——梦。

  当晚,鼓眠儿像受惊的兔子窜回据点。她脸色惨白,把一张带着焦痕的药方残页拍在桌上。

  “这不是药……”她声音发抖,“这是给活人灌的棺材水!”

  苏晏目光落在残页角落。一行朱砂批注,力透纸背:

  “宁死不梦。”

  四个字,像烧红的钉子扎进他眼里。

  他全明白了。龙椅上那位,怕梦怕到骨子里。

  宁可让天下人变成行尸走肉,也不准他们在梦里有一丝自己的想法。

  苏晏周身气息骤然变冷。

  密室里,气氛沉重。

  核心成员围坐,个个脸色铁青。常规对抗在这道诏书前,全成了笑话。

  要么喝汤变傀儡,要么赴死当逆贼。

  绝路。

  “我们总不能逼百姓去死啊……”光织娘声音带着哭腔。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满身泥土的风骨生踉跄冲进来。他死死盯着苏晏,从怀里掏出一根焦黑的指骨。

  “这是十二年前,靖国公府最后一位门客的遗骨。”

  他嗓子哑得像破锣,“他临死前,磨尖骨头,蘸着自己的血,刻下了话。”

  他把骨头举高,一字一顿念:

  “若天下皆哑,愿我焚舌为灯。”

  念完,他双眼血红,对着所有人嘶吼:“他们不让我们说!不让我们听!不让我们想!

  现在连梦都要夺走!我们还能退到哪去?既然讲理没人听,那就用疼来说话!

  让他们看看,还有人宁可以血肉为代价,也要喊出真话!”

  吼声震得密室嗡嗡响。所有人都被这决绝震住了。

  用疼痛说话?

  何等悲壮,何等无奈。

  苏晏久久沉默。他看着那根焦骨,仿佛看到十二年前那个宁死不屈的灵魂。

  终于,他抬起头,眼中只剩冷静。

  “可以流血,但不能白流。”

  他声音低沉,“我们要让每一次自残,都变成一次启蒙。让他们的每一次疼痛,都变成一根刺,扎进所有看客心里。”

  三天后,静音局门前。

  午时刚过,一个穿丧服的妇人抱着火盆,一步步走来。

  她是说书人“一口断千古”的遗孀。丈夫因故事影射朝政,被割喉弃尸。

  妇人放下火盆,平静地看了眼静音局的鎏金牌匾。

  然后掏出短匕,在火上烧红。

  在众人惊愕注视下,她猛地张嘴,将滚烫的刀刃插进自己早已残废的舌头!

  “滋啦——”焦味弥漫。妇人浑身颤抖,却没哼一声。

  她抽出匕首,血从嘴角流下。颤抖着举起一块炭板,上面写着:

  “我烧的不是舌头,是你们塞进我喉咙的脏话。”

  人群哗然。

  但这只是开始。

  没等官兵动手,十几个人接连走出人群。

  有被烙瞎眼的老秀才,有被割耳朵的茶馆伙计,有家破人亡的孤儿……他们都带着同样的决绝。

  有人烧嘴唇,有人烙耳朵,有人刺眼睛。

  每一次自残都伴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和无法想象的痛苦。

  但他们死死咬牙,高高举起各自的牌子:

  “我的痛,就是真话。”

  “我的伤,就是罪证。”

  “我的沉默,就是最大的呐喊。”

  惨烈场面,让每个目睹者心神俱裂。

  混乱中,香婆子佝偻的身影在人群边缘闪过。

  她指尖轻弹,无色无味的“引梦露”粉末随风飘散,钻进每一个惊骇、悲愤的鼻息。

  当夜,京城无眠。

  鼓眠儿的密室里,心跳记录仪发出刺耳鸣叫。

  全城心跳频率剧烈震荡,悲愤与恐惧的情绪值冲上顶峰。

  更可怕的是,数百名白天目睹“焚舌”的百姓,同时陷入深度梦境。

  在梦里,他们不再是旁观者。

  他们变成了被割喉的说书人,被烙瞎的老秀才……亲历了所有受害者的苦难。

  巨大的悲痛冲垮理智。他们开始不受控制地复述《幽巷集》里的禁诗。

  苏晏手腕上的金手指发烫,浮现一行新字:

  侦测到超高能级“创伤共振波”。

  痛苦,成了信息的载体。

  光织娘的房间里,“天书”上星轨骤变。一团血云正在凝聚,直指明日午时。

  她轻声低语:“天,要替我们哭一场了。”

  第二天午时。

  预言成真。

  诡异的赤云如血,笼罩京城。

  数千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城南明尘堂外。这里只剩一座孤零零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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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口号,没有旗帜。人们默默走着,手里捧着炉灰、焦骨、带血的残布。

  他们模仿昨天的“焚舌者”,用无言方式,祭奠所有逝去的声音。

  苏晏站在石碑前,神情平静得可怕。

  他掏出《静音律例》抄本,划燃火石,点燃一角。

  火焰“轰”地腾起。火光映亮众人脸庞的瞬间,风骨生嘶吼着分开人群,纵身扑进火堆!

  “记住!”他在烈焰中高呼,“今天烧的不是人,是谎言!”

  火光冲天。

  小秤星“扑通”跪地,小手紧贴地面,泪水滚滚:“我听见了……有一百万张嘴还没张开,就在喊……”

  深宫中,裴十三突然剧烈呕吐。他吐出的不是食物,而是粘稠的、带着火星的黑灰。

  他瘫在龙椅旁,面如金纸,失神喃喃:“对不起……我尝过那些灰……”

  风起,火动。

  焚烧律例与风骨生血肉的灰烬,被狂风卷起,升腾,盘旋,像无数挣脱桎梏的灵魂,嘶吼着飞向苍穹。

  变革,已无需再传。

  火渐渐灭了,只剩滚烫的余烬。

  赤云一丝丝散开,露出背后漠然的青天。

  人群依旧伫立,死一般寂静。

  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城墙最高处,一个静音局司正冷冷看着下方。

  他没有愤怒,也无恐惧,只是拿出小黑册记录着。

  当最后一缕灰烬落地,他合上册子,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风暴过去了。

  现在,该清点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