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无名帖(新)-《谋定乾坤,我为执棋人》

  暴雨倾盆。狂风撕扯着江面,发出骇人的咆哮。

  江水漆黑,翻滚着白沫。一艘破旧官船在风浪中颠簸,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船夫们嘶喊着号子,拼命将船靠向渡口。

  船舱角落,蜷缩着一个年轻男子。湿透的粗布衣紧贴着他削瘦的身体。雨水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

  他叫林澈。至少,曾经是。

  十二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靖国公府。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的复仇者。

  现在,他死死攥着怀里的油纸包。里面是他新的身份——江南落第举子“苏晏”的文牒。

  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不能暴露。暴露就是死。

  船头,官兵举着火把开始盘查。林澈垂着眼,悄悄从袖中抽出一张血书。

  借着舱内微弱的热气,血字渐渐消失,化作一缕青烟。

  他摊开手,让雨水冲走最后一点灰烬。

  从今往后,只有苏晏。

  岸上,巡防严密。五步一岗,士兵如铁桩般立着,猎犬低吠。

  每队官兵后面,都跟着一个拿册子的文吏——兵部的“黑簿”记录员。

  “又是裴元昭……”林澈眼神一冷。

  当年是裴元昭的父亲陷害靖国公府。如今这位表兄权倾朝野,用“黑簿”监控天下。

  林澈在脑中展开《京畿关防图》。三条脱身路线瞬间成型。

  第一关,码头盘查。

  官兵接过文牒,借着火光比对。

  林澈低头,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声音纤细嘶哑,像个病弱书生。

  官兵皱了皱眉,挥手让他过去。

  第二关,吊桥查行李。

  林澈走上前,故意踉跄了一下。包袱掉落,一本《礼记集注》滑出来。

  校尉捡起来,嗤笑:“又是个穷酸秀才。”

  他随意翻了翻湿透的书,把包袱扔了回去。

  第三关,猎犬嗅辨。

  突然,城外林中传来骚动。几条猎犬挣脱绳子冲了过去。

  守卫的注意力被吸引。

  林澈趁机压低身子,混进一队驴车,藏进柴堆阴影里。

  他屏住呼吸。进来了。

  深夜,城南破庙。

  林澈确定安全后闪身进入。他撕开发髻,从一束油布包裹的头发中取出一枚蜡封密信。

  在墙角刻下“沧澜月出”四个字。然后点燃一截短香。

  半个时辰后,一个佝偻的老驿卒出现在门口。

  “少主!”老人跪倒在地,独眼含泪。

  林澈扶起他:“长话短说。”

  老人压低声音:“当年押送女眷的车队……说是遭了山洪,全死了。但我查过,那几天根本没下雨。”

  林澈指尖微颤,但脸上毫无波澜。

  “谁下令绕道雁门古道?”

  突然,庙外传来犬吠。火把的光在窗纸上晃动。

  追兵来了!

  陈七脸色惨白。林澈扫视四周——无路可逃。

  他抓起灶灰抹脸,冲到墙角一具冻毙的马尸旁,用匕首划开腹腔。

  在腐臭弥漫的瞬间,钻了进去,蜷缩不动。

  忍住。不能吐,不能动。

  庙门被踹开。猎犬冲进来,但在马尸前厌恶地绕开。官兵搜查一番,一无所获。

  黑暗中,林澈闭着眼。多年前那场大火在脑中浮现:妹妹哭喊着拽住他的衣角。“哥哥别走!”

  而他,被迫松开了手。

  对不起,清漪。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

  破晓时分,林澈从马腹中爬出。浑身污秽,但眼神清明如刃。

  陈七递上一枚金属残片,上面刻着残缺的“林”字——当年靖国公亲卫腰牌的碎片。

  林澈紧紧攥住,收入袖中。

  远处,皇城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林澈冷冷望着那九重宫阙。

  “我不是来求生的。”他低语,“是来下棋的——以人心为子,以天下为局。”

  他转身没入巷陌,如鸦影无声。

  与此同时,皇宫书房。

  裴元昭展开“黑簿”刚送来的名单。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苏晏,婺州人,落第举子,形迹可疑,建议密切监控。”

  裴元昭指尖轻敲桌面,唇角微扬。

  “无论你变成谁,我都认得出你的影子。”

  “游戏,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