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寒冬，地下废墟 地点：废弃基地“账房”门口
死寂。
那根还在冒着丝丝热气、发出轻微“滋滋”声的锈铁管子，还有通道口那铺了厚厚一层的、曾经是“日军尸傀”的齑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几秒钟发生的、堪称诡异的恐怖景象。
口琴掉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承影还保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俩眼发直，盯着自己那双还在不受控制哆嗦的手，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一点声音：“…操…俺…俺这算是…嘴炮无敌了？吹口气…就把鬼子…吹成灰了？”
他试图用惯有的混不吝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但发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嗓音出卖了他。这玩意儿可比抡大刀片子吓人多了，完全不是他理解范围内的干仗方式。
小草这丫头，整个人都傻了，张着嘴，看看那空荡荡的通道，又看看还在冒烟的铁管子，最后目光落在张承影身上，那小眼神，跟看庙里的雷公菩萨似的，带着点敬畏，更多的是害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林默捂着胸口，高烧让她浑身无力，但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也让她暂时忘了不适，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愕，她看向苏砚，声音虚弱却带着难以置信：“砚哥…这…这就是…声波共振？”
苏砚没立刻回答。他正死死盯着那片依旧聚焦在张承影胸口、光芒剧烈闪烁、极不稳定的虹光箔，以及那个在光芒下清晰无比的暗红色烙印！
齿轮环绕火焰！和他父亲笔记最后一页那个神秘徽记，分毫不差！
怎么会出现在张承影身上？！
一个拉黄包车的，满嘴跑火车，身手好得不像话，来历神秘…现在，胸口还出现了和父亲秘密研究相关的烙印？！
苏砚感觉自己的数学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各种猜测、怀疑、线索疯狂碰撞，却得不出一个合理解答。吉田？特高课？军统？地下党？张承影到底属于哪一边？或者…他哪一边都不是，而是另一个更深、更隐秘的存在？
父亲…张承影…“钥匙”…“基石”…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哎呦俺滴个亲娘祖宗…”张承影终于缓过点劲，试着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坐了回去，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差点抽筋的腮帮子，“…这吹玩意儿比扛大包还累…嗓子眼儿都吹麻了…苏小子，你这招可真够…够邪门的啊…”
他一边嘟囔，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拢自己敞开的衣领，想把那破棉袄扣上。这地下阴风飕飕的，刚出了一身汗，冷得慌。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衣襟的时候——
唰！
那片躁动不安的虹光箔，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光芒猛地彻底熄灭，变得黯淡无光，如同一片普通的、略厚的金属箔，啪嗒一下掉落在苏砚脚边的灰尘里。
投射在张承影胸口的光芒消失了，那个诡异的烙印也随之隐没在衣领的阴影之下。
张承影毫无所觉，嘴里还在絮叨：“…不过真他娘的好使！早知道有这招，咱还跑个屁啊，直接找个铁管子，来一个吹一个，来俩吹一双…”
苏砚的心脏还在咚咚狂跳，他死死盯着张承影，试图从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里找出破绽。但他只看到了一脸的后怕、疲惫、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点点吹牛成功后的嘚瑟？看不出任何心虚或者隐藏。
要么是他演技登峰造极，要么…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烙印意味着什么？
苏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情况太复杂，张承影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而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活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弯下腰，看似随意地捡起那片失去光泽的虹光箔，小心地放回口袋，然后才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原理并不复杂，只是利用了特定的物理规律。能量来自地下‘基石’的周期性泄漏，我们只是…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这力借得也太猛了…”张承影终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过去好奇地用脚踢了踢那根还在发烫的铁管子，赶紧又把脚缩回来，“嚯！还挺烫！这玩意不会炸了吧？”
“短时间内能量宣泄过度，应该会进入一个相对平静期。”苏砚解释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张承影的胸口，“…张大哥，你…刚才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吧？比如…胸口发闷？或者…发热？”
他试探着问。
张承影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一脸茫然：“胸口？没啊？就是吹得有点缺氧，脑子嗡嗡的…咋了？你那声波还带内伤效果的？”
“…没有，随便问问。”苏砚移开目光，心下更加疑惑。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俺说苏小子，可以啊！”张承影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他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苏砚，挤眉弄眼，虽然脸色还白着，但那混不吝的劲儿又回来了，“读书人狠起来是真要命！算盘珠子拨拉几下，比俺们抡大刀的还好使！以后哪个王八蛋再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俺第一个抽他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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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插科打诨，倒是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林默也微微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张大哥，你又胡说…砚哥这是科学。”
“科学好！科学牛逼！”张承影一挑大拇指，然后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声音还挺响。他尴尬地揉了揉肚子，“…那啥…科学能变出点吃的喝的不？打了一架，又吹了半天喇叭，俺这前胸贴后背了…”
经他这么一提，大家才感觉饥饿和口渴如同潮水般涌来。从掉进这鬼地方到现在，神经高度紧张，差点忘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小草怯生生地开口：“…那边…塌掉的厨房角落…以前…以前好像埋过一些罐头…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罐头？！”张承影眼睛瞬间亮了，跟饿狼似的，“在哪在哪？快带俺去！石头俺都能给它刨出来！”
眼下暂时安全，补充体力确实是第一要务。苏砚扶着林默，几人跟着小草，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到“账房”后面一个塌得更彻底的角落。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简易的炊事区，有一个塌了大半的砖砌灶台，还有几个锈得不成样子的铁皮柜子倒在地上。
小草指着灶台后面一小堆被塌下来的土石半掩埋的地方：“…好像…就在那下面…”
张承影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累了，招呼苏砚：“来来来，苏小子，搭把手！能不能吃上热乎的…啊呸，是能不能吃上口馊的，就看这一哆嗦了！”
两人合力，费力地搬开几块碎砖头和一个压变形的铁皮桶。果然，下面露出几个扁扁的、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上面模糊能看到一些英文和中文标识：“压缩饼干”、“午餐肉”、“LUNCHEON MEAT”。
“哈哈哈！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张承影兴奋地拿起一个罐头，掂量了一下，又皱起眉头，“…他娘的，这得是民国哪年的古董了？还能吃吗？别再把老子吃升天了…”
苏砚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密封口，虽然锈得厉害，但似乎没有破损膨胀的迹象：“这种军用罐头密封性很好，如果没漏气，理论上…应该还能食用，只是味道…恐怕不会太好。”
“管他呢！毒不死就行！”张承影已经等不及了，从后腰摸出一把看起来颇为锋利的匕首——也不知道他之前藏哪儿了——熟练地撬开一个午餐肉罐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油脂哈喇味和铁锈味的怪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呕…”林默闻到这味道，本来就不舒服，差点直接吐出来。
张承影却像是没闻到一样，用手指抠出一块粉白色的、质感可疑的肉块，犹豫了零点一秒，眼睛一闭，扔进了嘴里，嚼了两下。
苏砚和小草都紧张地看着他。
只见张承影咀嚼的动作顿住了，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好几秒，他才脖子一伸，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长出一口气：“…操…这味儿…真他娘的…提神醒脑…”
“到底能不能吃啊？”苏砚问。
“吃！咋不能吃！”张承影把罐头递过来，“跟嚼裹了猪油的锈钉子差不多！顶饿！总比饿死强！来来来，都尝尝！林小姐，你少吃点，这玩意儿腻乎…”
压缩饼干更惨，硬得能崩掉牙，还得就着岩壁上渗出的、带着土腥味的冷水才能勉强咽下去。
这绝对是他娘这辈子吃过最差的一顿饭。但在这绝境里，能有点东西下肚，已经算是老天爷开恩了。几人围坐在冰冷的废墟里，默默地、艰难地吞咽着这“古董级”的军粮，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吃了点东西，身上总算暖和了点，也有了点力气。
张承影一边费力地啃着堪比砖头的压缩饼干，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苏小子，接下来咋整？总不能一直窝在这破房子里吧？那‘地龙’万一待会儿又叫了，咱可没力气再吹一次了。”
苏砚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危机暂时解除，但困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林默需要药物治疗高烧，他们需要水和食物，更需要找到出路。
他再次拿出那片虹光箔，轻轻摩挲。它依旧黯淡，没有任何反应。是因为能量耗尽？还是因为远离了“基石”核心区域？
“根据王工头的记录和我的计算，‘龙吟’的爆发周期至少有几个小时的间歇。”苏砚沉吟道，“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时间窗口，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路？哪有路？”张承影环顾四周，“咱掉下来那井口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鬼地方七拐八绕，跟迷宫似的，别没走出去，再碰上点别的啥玩意儿…”
他这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乌鸦嘴——
呜————
那低沉压抑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龙吟”声，竟然又一次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但这一次，声音非常非常微弱，远不如之前那次具有冲击性，更像是一种余韵未消的、疲惫的呻吟。
而且，随着这声音响起，苏砚口袋里那片虹光箔，竟然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就像是快熄灭的柴火最后蹦出的一个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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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光芒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但苏砚清晰地感觉到，它似乎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不是他们来的路，也不是尸傀出现的通道，而是废墟更深处，一个被更多坍塌物阻塞的、黑黢黢的拱门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小草突然“咦”了一声，侧着耳朵，小声说：“…好像…好像有风…从那边吹过来…凉飕飕的…”
风？
在这几乎完全封闭的地下深处？
苏砚和张承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和一丝希望。
有风，就可能意味着有通往地面的缝隙！甚至可能是另一个出口！
“过去看看！”苏砚立刻决定。
几人挣扎着起身，收拾起剩下的几罐“古董粮”，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黑暗的拱门方向摸去。
越靠近，那股微弱的、带着泥土腥气的凉风就越明显。拱门大部分被坍塌的巨石和金属构件堵死了，只在最下面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大约能容一个瘦小的人勉强钻过去的缝隙。黑乎乎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而那微弱的“龙吟”声和虹光箔最后那一丝感应的方向，都指向这个缝隙！
“这…这能过去吗？”小草看着那黑乎乎的缝隙，有点害怕。
张承影蹲下身，用手电往里照了照（手电光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里面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天然岩石裂缝，深不见底，风确实是从里面吹出来的。
“妈的，不会是通到阎王爷的客厅吧？”张承影骂了一句，但还是把匕首咬在嘴里，开始动手清理缝隙口的碎石，试图把洞口扩大一点。“瞅这架势，不像人造的，倒像是地震震出来的缝…”
苏砚也蹲下来帮忙，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虹光箔对“龙吟”和这个方向的微弱感应…这仅仅是巧合吗？
父亲笔记里提到过，“基石”的能量会影响周围的地质结构，甚至可能开辟出一些非常规的通道…难道这里就是？
洞口稍微扩大了一点，但依然很狭窄。
“俺先钻进去瞅瞅！”张承影自告奋勇，“要是没啥问题，俺再叫你们。”这种探路的活儿，显然他觉得自己最合适。
他把破棉袄又紧了紧，嘴里咬着匕首，手里拿着快没电的手电，像条泥鳅一样，艰难地、一点点地挤进了那个黑暗的缝隙，很快就只剩下一双脚还在外面。
苏砚和林默、小草紧张地等在洞口。
里面传来张承影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还有他模糊的抱怨：“…操…真窄…蹭掉老子一层皮…啥玩意儿黏糊糊的…”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里面突然没了动静。
“张大哥？”苏砚心里一紧，压低声音喊道。
里面没有回应。
“张大哥？！你怎么了？”苏砚提高了音量，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想跟着钻进去的时候，张承影的声音终于从里面传了出来，带着一种极其罕见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东西的、震惊到变调的颤抖：
“…俺…俺滴个老天爷啊…” “…苏…苏小子…” “…你…你最好进来看一下…”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啥地方啊？！” “…好多…好多铁架子…” “…上面…上面好像还躺着…” “…躺着不少人？！” “…都…都接着管子？！” “…像他妈…像蜘蛛网上挂的虫子？！”
死寂。
那根还在冒着丝丝热气、发出轻微“滋滋”声的锈铁管子，还有通道口那铺了厚厚一层的、曾经是“日军尸傀”的齑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几秒钟发生的、堪称诡异的恐怖景象。
口琴掉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承影还保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俩眼发直，盯着自己那双还在不受控制哆嗦的手，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一点声音：“…操…俺…俺这算是…嘴炮无敌了？吹口气…就把鬼子…吹成灰了？”
他试图用惯有的混不吝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但发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嗓音出卖了他。这玩意儿可比抡大刀片子吓人多了，完全不是他理解范围内的干仗方式。
小草这丫头，整个人都傻了，张着嘴，看看那空荡荡的通道，又看看还在冒烟的铁管子，最后目光落在张承影身上，那小眼神，跟看庙里的雷公菩萨似的，带着点敬畏，更多的是害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林默捂着胸口，高烧让她浑身无力，但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也让她暂时忘了不适，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愕，她看向苏砚，声音虚弱却带着难以置信：“砚哥…这…这就是…声波共振？”
苏砚没立刻回答。他正死死盯着那片依旧聚焦在张承影胸口、光芒剧烈闪烁、极不稳定的虹光箔，以及那个在光芒下清晰无比的暗红色烙印！
齿轮环绕火焰！和他父亲笔记最后一页那个神秘徽记，分毫不差！
怎么会出现在张承影身上？！
一个拉黄包车的，满嘴跑火车，身手好得不像话，来历神秘…现在，胸口还出现了和父亲秘密研究相关的烙印？！
苏砚感觉自己的数学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各种猜测、怀疑、线索疯狂碰撞，却得不出一个合理解答。吉田？特高课？军统？地下党？张承影到底属于哪一边？或者…他哪一边都不是，而是另一个更深、更隐秘的存在？
父亲…张承影…“钥匙”…“基石”…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哎呦俺滴个亲娘祖宗…”张承影终于缓过点劲，试着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坐了回去，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差点抽筋的腮帮子，“…这吹玩意儿比扛大包还累…嗓子眼儿都吹麻了…苏小子，你这招可真够…够邪门的啊…”
他一边嘟囔，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拢自己敞开的衣领，想把那破棉袄扣上。这地下阴风飕飕的，刚出了一身汗，冷得慌。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衣襟的时候——
唰！
那片躁动不安的虹光箔，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光芒猛地彻底熄灭，变得黯淡无光，如同一片普通的、略厚的金属箔，啪嗒一下掉落在苏砚脚边的灰尘里。
投射在张承影胸口的光芒消失了，那个诡异的烙印也随之隐没在衣领的阴影之下。
张承影毫无所觉，嘴里还在絮叨：“…不过真他娘的好使！早知道有这招，咱还跑个屁啊，直接找个铁管子，来一个吹一个，来俩吹一双…”
苏砚的心脏还在咚咚狂跳，他死死盯着张承影，试图从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里找出破绽。但他只看到了一脸的后怕、疲惫、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点点吹牛成功后的嘚瑟？看不出任何心虚或者隐藏。
要么是他演技登峰造极，要么…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烙印意味着什么？
苏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情况太复杂，张承影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而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活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弯下腰，看似随意地捡起那片失去光泽的虹光箔，小心地放回口袋，然后才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原理并不复杂，只是利用了特定的物理规律。能量来自地下‘基石’的周期性泄漏，我们只是…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这力借得也太猛了…”张承影终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过去好奇地用脚踢了踢那根还在发烫的铁管子，赶紧又把脚缩回来，“嚯！还挺烫！这玩意不会炸了吧？”
“短时间内能量宣泄过度，应该会进入一个相对平静期。”苏砚解释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张承影的胸口，“…张大哥，你…刚才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吧？比如…胸口发闷？或者…发热？”
他试探着问。
张承影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一脸茫然：“胸口？没啊？就是吹得有点缺氧，脑子嗡嗡的…咋了？你那声波还带内伤效果的？”
“…没有，随便问问。”苏砚移开目光，心下更加疑惑。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俺说苏小子，可以啊！”张承影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他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苏砚，挤眉弄眼，虽然脸色还白着，但那混不吝的劲儿又回来了，“读书人狠起来是真要命！算盘珠子拨拉几下，比俺们抡大刀的还好使！以后哪个王八蛋再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俺第一个抽他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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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也微微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张大哥，你又胡说…砚哥这是科学。”
“科学好！科学牛逼！”张承影一挑大拇指，然后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声音还挺响。他尴尬地揉了揉肚子，“…那啥…科学能变出点吃的喝的不？打了一架，又吹了半天喇叭，俺这前胸贴后背了…”
经他这么一提，大家才感觉饥饿和口渴如同潮水般涌来。从掉进这鬼地方到现在，神经高度紧张，差点忘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小草怯生生地开口：“…那边…塌掉的厨房角落…以前…以前好像埋过一些罐头…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罐头？！”张承影眼睛瞬间亮了，跟饿狼似的，“在哪在哪？快带俺去！石头俺都能给它刨出来！”
眼下暂时安全，补充体力确实是第一要务。苏砚扶着林默，几人跟着小草，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到“账房”后面一个塌得更彻底的角落。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简易的炊事区，有一个塌了大半的砖砌灶台，还有几个锈得不成样子的铁皮柜子倒在地上。
小草指着灶台后面一小堆被塌下来的土石半掩埋的地方：“…好像…就在那下面…”
张承影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累了，招呼苏砚：“来来来，苏小子，搭把手！能不能吃上热乎的…啊呸，是能不能吃上口馊的，就看这一哆嗦了！”
两人合力，费力地搬开几块碎砖头和一个压变形的铁皮桶。果然，下面露出几个扁扁的、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上面模糊能看到一些英文和中文标识：“压缩饼干”、“午餐肉”、“LUNCHEON MEAT”。
“哈哈哈！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张承影兴奋地拿起一个罐头，掂量了一下，又皱起眉头，“…他娘的，这得是民国哪年的古董了？还能吃吗？别再把老子吃升天了…”
苏砚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密封口，虽然锈得厉害，但似乎没有破损膨胀的迹象：“这种军用罐头密封性很好，如果没漏气，理论上…应该还能食用，只是味道…恐怕不会太好。”
“管他呢！毒不死就行！”张承影已经等不及了，从后腰摸出一把看起来颇为锋利的匕首——也不知道他之前藏哪儿了——熟练地撬开一个午餐肉罐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油脂哈喇味和铁锈味的怪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呕…”林默闻到这味道，本来就不舒服，差点直接吐出来。
张承影却像是没闻到一样，用手指抠出一块粉白色的、质感可疑的肉块，犹豫了零点一秒，眼睛一闭，扔进了嘴里，嚼了两下。
苏砚和小草都紧张地看着他。
只见张承影咀嚼的动作顿住了，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好几秒，他才脖子一伸，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长出一口气：“…操…这味儿…真他娘的…提神醒脑…”
“到底能不能吃啊？”苏砚问。
“吃！咋不能吃！”张承影把罐头递过来，“跟嚼裹了猪油的锈钉子差不多！顶饿！总比饿死强！来来来，都尝尝！林小姐，你少吃点，这玩意儿腻乎…”
压缩饼干更惨，硬得能崩掉牙，还得就着岩壁上渗出的、带着土腥味的冷水才能勉强咽下去。
这绝对是他娘这辈子吃过最差的一顿饭。但在这绝境里，能有点东西下肚，已经算是老天爷开恩了。几人围坐在冰冷的废墟里，默默地、艰难地吞咽着这“古董级”的军粮，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吃了点东西，身上总算暖和了点，也有了点力气。
张承影一边费力地啃着堪比砖头的压缩饼干，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苏小子，接下来咋整？总不能一直窝在这破房子里吧？那‘地龙’万一待会儿又叫了，咱可没力气再吹一次了。”
苏砚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危机暂时解除，但困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林默需要药物治疗高烧，他们需要水和食物，更需要找到出路。
他再次拿出那片虹光箔，轻轻摩挲。它依旧黯淡，没有任何反应。是因为能量耗尽？还是因为远离了“基石”核心区域？
“根据王工头的记录和我的计算，‘龙吟’的爆发周期至少有几个小时的间歇。”苏砚沉吟道，“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时间窗口，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路？哪有路？”张承影环顾四周，“咱掉下来那井口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鬼地方七拐八绕，跟迷宫似的，别没走出去，再碰上点别的啥玩意儿…”
他这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乌鸦嘴——
呜————
那低沉压抑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龙吟”声，竟然又一次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但这一次，声音非常非常微弱，远不如之前那次具有冲击性，更像是一种余韵未消的、疲惫的呻吟。
而且，随着这声音响起，苏砚口袋里那片虹光箔，竟然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就像是快熄灭的柴火最后蹦出的一个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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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间，小草突然“咦”了一声，侧着耳朵，小声说：“…好像…好像有风…从那边吹过来…凉飕飕的…”
风？
在这几乎完全封闭的地下深处？
苏砚和张承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和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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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那股微弱的、带着泥土腥气的凉风就越明显。拱门大部分被坍塌的巨石和金属构件堵死了，只在最下面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大约能容一个瘦小的人勉强钻过去的缝隙。黑乎乎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而那微弱的“龙吟”声和虹光箔最后那一丝感应的方向，都指向这个缝隙！
“这…这能过去吗？”小草看着那黑乎乎的缝隙，有点害怕。
张承影蹲下身，用手电往里照了照（手电光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里面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天然岩石裂缝，深不见底，风确实是从里面吹出来的。
“妈的，不会是通到阎王爷的客厅吧？”张承影骂了一句，但还是把匕首咬在嘴里，开始动手清理缝隙口的碎石，试图把洞口扩大一点。“瞅这架势，不像人造的，倒像是地震震出来的缝…”
苏砚也蹲下来帮忙，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虹光箔对“龙吟”和这个方向的微弱感应…这仅仅是巧合吗？
父亲笔记里提到过，“基石”的能量会影响周围的地质结构，甚至可能开辟出一些非常规的通道…难道这里就是？
洞口稍微扩大了一点，但依然很狭窄。
“俺先钻进去瞅瞅！”张承影自告奋勇，“要是没啥问题，俺再叫你们。”这种探路的活儿，显然他觉得自己最合适。
他把破棉袄又紧了紧，嘴里咬着匕首，手里拿着快没电的手电，像条泥鳅一样，艰难地、一点点地挤进了那个黑暗的缝隙，很快就只剩下一双脚还在外面。
苏砚和林默、小草紧张地等在洞口。
里面传来张承影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还有他模糊的抱怨：“…操…真窄…蹭掉老子一层皮…啥玩意儿黏糊糊的…”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里面突然没了动静。
“张大哥？”苏砚心里一紧，压低声音喊道。
里面没有回应。
“张大哥？！你怎么了？”苏砚提高了音量，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想跟着钻进去的时候，张承影的声音终于从里面传了出来，带着一种极其罕见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东西的、震惊到变调的颤抖：
“…俺…俺滴个老天爷啊…” “…苏…苏小子…” “…你…你最好进来看一下…”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啥地方啊？！” “…好多…好多铁架子…” “…上面…上面好像还躺着…” “…躺着不少人？！” “…都…都接着管子？！” “…像他妈…像蜘蛛网上挂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