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绝境里的铁算盘-《谍海密码:孤岛迷踪》

  冷。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了腊月的冰河,每一寸骨头缝都往外冒着寒气。还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沉甸甸的压力,像是整个黄浦江的水都压在了胸口,挤得人喘不过气,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咚咚声,震得脑仁疼。

  苏砚是被活活冻醒兼憋醒的。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结果吸进去满嘴带着浓重铁锈味和灰尘的冰冷空气,呛得他肺管子火辣辣地疼,剧烈咳嗽起来,差点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这一咳,牵动了全身的伤势,胸口、脑袋、尤其是那条中枪的腿,疼得他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他艰难地睁开眼。

  黑。 还是他妈的黑。 但又不是那种纯粹的、黏稠的黑。这里的光线极其微弱,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是从无数年灰尘和绝望里艰难透出来的灰暗。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像是走进废弃几十年军火库般的陈腐气息,混杂着铁锈、硝烟、岩石和某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气。

  他发现自己半躺在一个陡峭的碎石坡上,身下是冰冷粗糙、布满棱角碎石和湿滑苔藓的地面。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得厉害,像是被飞驰的卡车撞过,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默儿…张大哥…”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在死寂的环境里显得异常空洞,传出去不远就被厚重的黑暗吸收了。

  没有回应。

  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地在附近摸索。

  很快,他摸到了一个冰凉柔软的身体。

  “默儿!”他赶紧爬过去。是林默,她昏迷着,呼吸微弱,额头烫得吓人,显然在发高烧,脸上还混着未干的泪痕、污泥和一道细细的血痕。苏砚的心揪紧了,笨拙地脱下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勉强还算厚实的外套,裹在她冰冷的身子上。

  他又继续摸索,很快又碰到了另一个庞大的、硬邦邦的身躯。

  是张承影。他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费了吃奶的劲儿才将他翻过来。张承影脸色苍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嘴唇泛着紫绀,但胸口还有极其轻微的起伏,鼻息虽然弱得像游丝,但确实还有气。他身上那件破工装几乎成了布条,新旧伤叠在一起,看起来惨不忍睹,尤其是右边小腿,那道被“水底烂铁皮”划出的口子,又崩裂了,黑红的血痂和污泥混在一起。

  苏砚稍微松了口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抽痛。他环顾四周,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后又自然坍塌的地下空间。规模大得吓人,抬头根本望不到顶,只有无尽的、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的黑暗。他们刚才掉下来的那个井口,早已消失在头顶的深渊里,不知有多高。

  四周不再是那种邪门的活菌丝,而是冰冷的、坚硬无比的、隐隐泛着金属冷光的黑色岩壁。岩壁上布满了巨大的、粗暴的爆炸裂痕和硝烟熏黑的印记,夹杂着一些更加古老的、被严重破坏的浮雕痕迹,隐约能看出些齿轮、连杆、甚至是一些类似炮管的结构轮廓,但都被岁月和暴力摧毁得不成样子。

  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生锈的、扭曲的金属零件、破碎的陶罐、甚至还有几具早已朽烂成白骨、穿着破烂旧式军装的尸骸!枪械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旁边的钢盔上,模糊能看到青天白日的徽记!

  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和摧毁的、某个年代的秘密军火研发基地或者大型掩体的最底层废墟!而且看起来,曾经发生过极其激烈的战斗和爆炸!

  空气中的那股铁锈和硝烟味,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

  “咳咳…”旁边的张承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悠悠转醒。他茫然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四下看了看,骂了句极其顺口的脏话:“…操…俺这是…掉进哪个挨千刀刨过的祖坟里了?”

  他看到苏砚和林默,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脸都扭曲了:“…都没死?命真他娘的大…比蟑螂还禁活…”

  “暂时…还没死。”苏砚苦笑着,递给他一点好不容易从岩壁裂缝里收集到的、冰冷刺骨的水滴。

  张承影贪婪地舔了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稍微缓过点劲,也开始打量四周,越看脸色越凝重,那点刚醒过来的迷糊劲儿瞬间没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地方…不对头…”

  他指着墙上的爆炸痕迹和那些朽烂的国军尸骸:“…看这架势…像是民国那会儿…老蒋的人搞的秘密作坊?后来被鬼子端了?还是自己炸了?”

  苏砚也有同感,心情更加沉重。如果这里曾经是一个秘密基地,那意味着可能有其他出口,但也意味着…危险可能不仅仅来自自然环境和那诡异的“基石”。

  他掏出怀里那个黄铜罗盘。罗盘依旧死气沉沉,指针软趴趴地耷拉着。但那片虹光箔,却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荧光,不再投射地图,只是像快没电的灯泡一样,极其缓慢地、顽强地明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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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声爆炸…”苏砚回想起失去意识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心有余悸,“…还有…那团红色的…”

  “别提了!”张承影一脸晦气地打断他,似乎不愿回忆那恐怖的经历,“…妈的…差点就真去见俺爹了…你小子也是够狠…居然真把那老鬼子的魂儿给炸瓢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新增的伤,龇牙咧嘴。

  他顿了顿,脸色更加难看,压低了声音:“…不过…最后那一下…俺好像看见…有坨红不拉几、黏糊糊的玩意儿…好像…好像钻林先生那个茧里去了?”

  苏砚的心猛地一紧!那不是幻觉!那团诡异的、如同活物的暗红色能量,真的污染了代表林文轩先生的意志影像!

  这意味着什么?林先生他…

  就在这时!

  “唔…”旁边的林默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睫毛颤了颤,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眼神迷茫涣散,高烧让她十分虚弱。“…砚哥…张大哥…我们…在哪儿…好冷…”

  苏砚赶紧扶住她,将她搂得更紧些,给她喂了点水:“没事了…暂时安全了…我们好像掉到一个…以前的老基地里了…”

  林默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目光扫过这布满战争伤痕的洞窟,看到那些朽烂的尸骸和青天白日徽记,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悲伤。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苏砚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爹…我好像…看到爹了…在那个茧里…他…他好像很痛苦…很难过…”

  苏砚和张承影对视一眼,心情都无比沉重。该怎么告诉她那可怕的真相?

  还没等他们想好怎么开口——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像是金属小零件掉落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里传了过来!

  在这死寂的废墟里,这声音简直刺耳!

  三人瞬间汗毛倒竖,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堆坍塌的砖石和金属支架后面,似乎有个影子极其快速地晃动了一下!

  “有人!”张承影反应极快,猛地抓起地上半块砖头,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警惕,压低身体,做出了防御姿态,“…还是…什么东西?!”

  苏砚也紧张地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这鬼地方难道还有别人?幸存者?还是…鬼子?

  林默吓得缩在苏砚怀里,大气不敢出。

  黑暗中,一片死寂。只有那堆废墟后面,隐约传来极其轻微的、像是极力压抑的…抽泣声?

  是个女人的哭声?而且…听起来年纪不大?

  苏砚和张承影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

  张承影使了个眼色,示意苏砚保护好林默,自己则猫着腰,像一头准备扑击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极其专业地借着废墟的掩护,朝着那声音来源摸了过去。

  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口袋里那把仅剩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响的勃朗宁。

  张承影慢慢靠近那堆废墟,猛地探头!

  “谁?!出来!”他低喝道。

  废墟后面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女孩受到极度惊吓的、尖锐的抽气声!

  只见一个穿着脏得看不出原色、明显不合身、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旧军装、头发枯黄像乱草、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哆哆嗦嗦地从一堆破木板后面站了起来。她脸上脏兮兮的,挂满了泪痕和恐惧,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突然出现的张承影,像是看到了鬼,瘦小的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一个小小的、已经严重锈蚀变形的、像是某种仪器上的黄铜齿轮零件。刚才那声脆响,估计就是这东西掉地上了。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姑娘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声音哭得沙哑,充满了绝望的恐惧,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破齿轮当成武器一样举在胸前,显得既可怜又可笑。

  张承影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脸上的凶悍收敛了一些,但警惕未消,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鬼地方?”

  “…俺…俺叫小草…是…是跟着俺爹…在这里面干活儿的…”小姑娘吓得眼泪直流,结结巴巴地说,“…后来…后来外面响炮…天塌了…爹…爹没了…就剩俺一个了…躲…躲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

  跟着爹在这里面干活?苏砚听到这话,心中一动。难道这小姑娘的父亲,是当年这个秘密基地的工作人员?

  “干活?干什么活?”张承影追问,语气缓和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不…不知道…爹不让说…”小草使劲摇头,眼神躲闪,“…就说…是大事…打鬼子的…”

  打鬼子?民国时期的秘密军工基地?苏砚的思绪飞快转动。难道这个基地的存在,和父亲他们研究的“基石”有关?还是巧合?

  “刚才…是你在哭?”张承影又问。

  小草点了点头,又害怕地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俺…俺好像听见…爹的声音了…在叫俺…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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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话还没说完——

  呜——呜——呜——

  一阵低沉、压抑、仿佛伤兽哀嚎般的汽笛声!猛地从极远极深的地下深处,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这声音…和他们在黄浦江边听到的那诡异汽笛声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沉闷,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这废墟的底下!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小草更是吓得“啊”一声尖叫,手里的破齿轮都掉了,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蜷缩起来,浑身抖得厉害:“…又来了…又来了…地龙又叫了…每次叫…都要死人…”

  地龙?她管这叫地龙叫?

  几乎在同一时间!

  苏砚怀里那片缓慢明灭的虹光箔,像是被这汽笛声激活,猛地亮度暴涨!七彩晕光疯狂闪烁,甚至变得有些刺眼!

  而这一次,它投射出的不再是什么地图幻象!

  只见虹光箔的光芒照射在旁边的岩壁上,光影扭曲变幻,竟然逐渐凝聚成一行行残缺不全、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古老电报机里截获的密电码!还有几张模糊不清、像是设计图纸的片段!

  苏砚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认得那种密电编码格式!是父亲笔记里提到过的一种极其冷门、他自己改造过的加密方式!

  而其中一张模糊的图纸片段上,赫然画着一个复杂的、由齿轮和线圈构成的装置结构图——声波谐振腔!正是“声波锁”的核心部件早期设计图!

  还有一行被反复强调、加了无数感叹号的解码文字片段:

  “…‘龙吟’非自然现象!乃‘基石’能量周期性泄漏激发地下空腔共振所致!可利用!频率如下…切记!偏移勿超千分之五!否则…”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但那个“龙吟”和“可利用”,让苏砚的心脏狂跳起来!

  父亲早就知道这汽笛声的真相!他甚至研究过如何利用这种能量泄漏?!

  “地龙叫”…“龙吟”…能量泄漏…共振…

  无数的线索在苏砚脑中疯狂碰撞、拼接!

  他猛地看向那吓坏了的小姑娘小草,急切地问道:“小草!这‘地龙叫’!是不是…是不是有时候响,有时候不响?每次响的声音…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小草被他的急切吓到了,茫然地点点头:“…是…是的…有时候像牛叫…有时候又尖得吓人…王工头以前还拿本子记来着…”

  王工头?记录?苏砚瞬间抓住了关键!父亲笔记里缺失的那部分实地观测数据!难道就在这里?!

  “那个本子!王工头的本子在哪里?!”苏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小草被他吓得更厉害了,哆哆嗦嗦地指着废墟深处一个方向:“…好像…好像在那边的…‘账房’里…塌了半边…好多本子都压下面了…”

  账房?是办公室或档案室!

  苏砚的眼睛瞬间亮了!如果能找到那些记录,结合父亲笔记里的理论,他或许就能精确计算出那“龙吟”的能量泄漏规律和频率!甚至…真的能像父亲设想的那样,利用这股强大的、周期性的自然力量!

  用来做什么?对付可能还在上面的吉田?或者…对付这废墟里可能存在的其他危险?甚至…找到出去的路?!

  希望!一丝绝境中的希望之火,骤然点燃!

  然而,就在这时——

  “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的、却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带着某种金属摩擦感的脚步声,从前方的另一个岔路口黑暗里,清晰地传了过来!

  脚步声很慢,很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承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猛地将小草拉到自己身后,再次举起了那块砖头,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砚的心也猛地一沉,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危机感压了下去。他顺着张承影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那边黑暗的拐角处,一个高大、僵硬、穿着破烂不堪的土黄色日军军装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地、机械地…走了出来!

  那日军士兵的头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耷拉着,头上戴着破烂的军帽,脸上布满污垢,根本看不清面容。但他的手里,却平端着一把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刺刀在虹光箔微弱的光芒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动作——僵硬、机械、每一步都像是尺子量过一样标准,却又带着一种…木偶般的诡异感!完全不像是活人!

  而且…在他的身后…黑暗中…似乎还有更多类似的、僵硬的身影…在晃动!

  “鬼…鬼子上来了?!”小草发出绝望的呜咽,几乎要瘫软下去。

  “不像活人…”张承影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线的木偶?!”

  虹光箔的光芒照射过去,隐约能看到,那些僵硬日军士兵的后颈衣领下面,似乎隐约有一些…细微的、如同菌丝般的白色丝线…一直延伸向上,没入他们头顶的黑暗之中!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躲在黑暗里,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操纵着这些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日军尸骸!

  是那些菌丝人?!它们竟然追下来了?!还是…这废墟里本身就有别的邪门东西?!

  前有诡异恐怖的日军尸傀堵截! 后有深不见底、可能藏着更可怕存在的废墟! 脚下大地深处,那代表毁灭性能量的“龙吟”还在隐隐作响! 而唯一的希望——那些可能存在的记录——却在废墟深处!

  绝境!真正的十面埋伏!

  张承影额头青筋暴起,猛地将手里那半块砖头狠狠砸向那个最先走出来的日军尸傀,同时发出绝望的嘶吼:

  “跑!!往那边‘账房’跑!!” “老子给你们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