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亡命天涯与暗夜星火-《谍海密码:孤岛迷踪》

  时间: 1942年3月20日,下午至傍晚

  地点:上海,从法租界到闸北的逃亡路上及临时藏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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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旧的轿车如同受惊的野兽,在湿滑的上海街道上疯狂穿梭,将身后那片混乱、火光和可能的追兵远远甩开。司机,那位“算盘”留下的应急人员,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驾驶技术和对上海巷弄的熟悉,他不断变换路线,专挑那些狭窄、复杂、不利于追踪的小路行驶。

  苏砚瘫在后座上,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仿佛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脸颊和手上的伤口在 adrenaline 退去后,开始传来阵阵刺痛。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混合着之前的冷汗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因为雨天而显得更加灰蒙蒙的街景,大脑一片混乱。顾慎之最后那决绝的眼神、林文轩奄奄一息的模样、老周浴血断后的怒吼、吉田那冰冷玩味的目光、还有最后那石破天惊的爆炸…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旋转,最终定格在那个神秘的、一枪引爆了吉田座驾的狙击手身上。

  是谁?到底是谁在帮他?

  “我们…现在去哪?” 苏砚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不像他自己的。

  “闸北。” 司机头也不回,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语气简短,“有个地方,以前‘算盘’准备的,绝对安全,连‘哑巴’都不知道。”

  “闸北…” 苏砚喃喃道。闸北是之前淞沪会战打得最惨烈的地方之一,大量建筑被毁,鱼龙混杂,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但他心中依旧充满了不安。“林默…她不知道这个地方,她去找‘金剪刀’了…”

  “顾不上了。” 司机的语气带着一丝残酷的无奈,“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吉田这次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会发疯一样全城搜捕。希望林小姐吉人天相,能躲过去吧。”

  苏砚沉默了。他知道司机说的是事实,但这种抛下同伴(尤其是林默)的无力感,让他心如刀绞。

  汽车一路颠簸,穿过渐渐密集起来的雨幕,驶过苏州河上某座不起眼的小桥,进入了满目疮痍、显得破败而压抑的闸北区。这里的街道更加狭窄,两旁多是低矮的平房和尚未清理的战争废墟,行人稀少,偶尔能看到眼神麻木的难民蜷缩在断壁残垣下避雨。

  司机将车开进一个几乎被废墟半包围的、废弃的工厂大院,停在一个看似是以前仓库的破败建筑前。他警惕地观察了四周好几分钟,确认没有尾巴,才示意苏砚下车。

  仓库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稍好,虽然布满灰尘和蛛网,但角落用木板和油毡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相对干燥的空间,里面甚至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一个破旧的煤油炉和一些罐头食品、清水。

  “这里以前是‘算盘’的一个安全屋,他有时候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分析情报,就会来这里。” 司机,现在苏砚知道了他叫老李,一边熟练地检查着屋内的状况,一边解释道,“东西都是现成的,我们暂时安全了。”

  苏砚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老李从角落里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急救箱,找出碘酒和纱布,走过来递给苏砚:“处理一下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

  苏砚默默地接过,忍着刺痛,笨拙地给自己清洗、上药、包扎。老李则在一旁检查武器,给他的手枪和一把从车座下拿出的、保养得不错的驳壳枪压满子弹。

  “老李…谢谢你。” 苏砚包扎好伤口,低声说道。没有老李,他今天绝对逃不出来。

  老李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谢什么,奉命行事。‘算盘’救过我的命,他交代的事,拼了命也要办到。” 他顿了顿,看向苏砚,眼神复杂,“不过你小子…确实有点邪性。被吉田和‘哑巴’这么盯上,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不容易。”

  苏砚苦笑一声,邪性?他宁愿不要这种“邪性”,他只希望父亲还活着,希望顾先生、老周他们都平安。

  “那个狙击手…” 苏砚忍不住又提起了这个话题,“会是我们的人吗?”

  老李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不像。我们的人,我知道的,没有枪法那么准,胆子那么大的。而且,用这种方式…太张扬,太冒险了,不像我们地下工作的风格。倒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军统那帮疯子的手笔。” 老李压低声音,“他们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惜搞出大动静的。”

  军统?“夜枭”?苏砚想起了那个冷酷无情的军统行动组长。他会救自己?不可能!他只想抓住自己或者得到“钥匙”!

  “或者…” 老李的眼神更加深邃,“是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势力。”

  别的势力?苏砚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上海这潭水,实在太深了。

  暂时安全下来,疲惫和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老李用煤油炉热了几个罐头,两人就着冷水,默默地吃着这顿“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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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雨还在下,敲打着仓库残破的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闸北的夜晚,比租界安静得多,也黑暗得多,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灯火,如同鬼火般在雨夜中闪烁。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砚放下空罐头盒,问道。他知道,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老李抹了把嘴,眼神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等。”

  “等?”

  “等风头稍微过去一点。等‘金剪刀’或者林小姐那边的消息。或者…” 他看向苏砚,“等你想起点什么。”

  “想起什么?”

  “关于‘钥匙’。” 老李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苏砚身上,“‘算盘’临死前,拼了命要保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是苏明哲的儿子,更因为他相信,你就是找到或者说,理解那个‘钥匙’的关键!吉田和‘哑巴’为什么像疯狗一样追着你不放?也是因为这个!小子,你好好想想,你父亲,有没有给过你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哪怕你觉得无关紧要的!”

  钥匙…又是这个如同梦魇般的词!

  苏砚痛苦地抱住头,手指插进头发里。父亲…父亲确实跟他讲过很多数学原理,很多奇思妙想,包括那种基于围棋和圆周率的加密法…但哪一样才是所谓的“钥匙”?难道“钥匙”真的就是一种…数学方法?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父亲温和的笑容,书房里弥漫的墨香和旧纸张的味道,还有那些他当时觉得枯燥,现在却觉得无比珍贵的讨论…

  “他…他说过…” 苏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不确定,“他说过,最复杂的锁,往往需要最简单的钥匙…有时候,钥匙就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人们习惯了复杂,视而不见…”

  最复杂的锁…最简单的钥匙…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句话,父亲确实说过,是在一次讨论某个古典数学难题时,随口提到的感慨。当时苏砚并未在意。

  此刻,在这亡命天涯的雨夜,这句话却如同一道微弱的闪电,划过他混乱的脑海。

  最简单的钥匙…最显眼的地方…

  难道…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猜想,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

  “想到什么了?” 老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急忙追问。

  苏砚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砰!砰!砰!”

  仓库那扇沉重、锈蚀的铁皮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敲响!声音在寂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惊心动!

  两人瞬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老李一把抄起驳壳枪,苏砚也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勃朗宁(虽然只剩一发子弹)!

  是谁?!追兵?!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这里不是连“哑巴”都不知道吗?!

  老李示意苏砚躲到木板隔断后面,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枪口对准门口,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警惕喝问:

  “谁?!”

  门外,敲门声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被雨水淋得有些失真、却依旧能听出原本清冷音色的女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急切:

  “‘算盘’让我来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而‘钥匙’需要转移,就来闸北废厂,找姓李的司机…开门,我是‘夜莺’。”

  夜莺?!

  老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显然知道这个代号!但他眼中的警惕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浓重!

  苏砚在隔断后也听到了这个代号,心中剧震!“夜莺”?这不是林默曾经用过的、那个传递了吉田儿子病历情报的神秘人的代号吗?!她怎么会找到这里?!“算盘”竟然还给她留下了这样的指示?!

  老李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快速问道:“‘算盘’最后一次和你见面,喝的什么茶?”

  门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他没有喝茶。他给了我一块梨膏糖,说…下雨天,吃糖不苦。”

  暗号对上了!

  老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门闩。

  仓库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冰冷的雨气和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馨香(不同于仓库的霉味)先飘了进来。接着,一个穿着深色雨衣、身形窈窕、帽檐压得很低的身影,闪了进来。

  她脱下湿漉漉的雨帽,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的面容,雨水顺着她乌黑的发梢滴落。正是多日未见、神秘莫测的——“夜莺”!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持枪警惕的老李,然后越过他,直接落在了从隔断后缓缓走出的、满脸震惊的苏砚身上。

  她的眼神疲惫,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深邃,她看着苏砚,朱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让苏砚如遭雷击:

  “苏砚,时间不多了。吉田已经动用了一切力量,甚至可能说动了驻军,准备封锁租界,进行大规模搜捕。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上海。”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

  “而你想的没错,那个‘钥匙’…它确实不在别处。”

  “它就在你的脑子里——是你父亲用二十年时间,为你构建的那套独一无二的…数学思维体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