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塞那晚的牌局，像一颗投进粪坑的石头，表面涟漪很快平息，底下却已臭不可闻。
王福被金牙强的人“护送”着从赌场后门离开，钻进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消失在夜色里。他没拿到承诺的筹码和安家费，只得到一句冷冰冰的“等消息”。但至少，暂时不用被剁手或沉河了。他像条丧家之犬，被扔回自己那间散发着霉味和廉价烟味的出租屋，在惊恐和茫然中等候着未知的发落。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无论哪边得势，他都是最先被碾死的蚂蚁。
“好运来”赌场恢复了表面的喧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赌场老板，一个精瘦的秃顶老头，却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话点头哈腰，冷汗浸湿了后背。“是，是，岩多老板，我明白……是手下人疏忽，我一定查清楚……对，王福那王八蛋，吃里扒外，活该……是是是，赌场这边，一定加强检查，绝不会再出这种事……”
挂掉电话，赌场老板擦了把汗，眼神阴鸷。岩多没明说，但他听出来了，王福这事不简单，背后可能有人搞鬼。岩多让他“管好自己地盘”，意思就是别再掺和，也别多问。他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阵寒意。勐塞的天，要变了。
“金色棕榈”顶层，岩多放下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王福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赌场那边查不出更多东西，只说可能是王福自己惹了外面的祸，或者……有人设局。但设局的是谁？张文杰？他有这个本事在勐塞自己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还是梭温？那老狗最近小动作不断，倒是有可能。或者是……“灰石国际”？他们想通过王福挖自己的根？
疑神疑鬼的感觉几乎让岩多发疯。他感觉身边每一个人都不可信，每一道墙缝后都可能藏着耳朵和眼睛。
“清除程序”已经启动。他动用了最后一张，也是他认为最可靠、最隐蔽的牌——一支不属于“灰石国际”，甚至不常年在缅北活动的“专业清洁队”。这支队伍是他早年通过曼谷的关系网建立的一条暗线，人员混杂，有退役的缉毒警，有犯了事的佣兵，也有亡命的杀手，只接最脏、最隐秘的活，价格昂贵，但口风极紧，成功率极高。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伪装成一支边境贸易商队，预计明天凌晨抵达预定攻击位置——张文杰机场外围的一处隐秘山谷。
目标明确：机场指挥中心，以及尽可能多的核心人员。方式：夜间突袭，无声渗透，重点爆破和狙杀，制造最大混乱后迅速撤离，不留活口，不留下指向性证据。
岩多需要一场干脆利落的血腥胜利，来震慑所有蠢蠢欲动的敌人，重新确立自己的权威。张文杰必须死，他的据点必须被摧毁，这样，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才会移开，梭温才会重新掂量，那些墙头草才会再次匍匐。
他走到窗前，看着勐塞镇璀璨却冰冷的夜景。赌场、妓院、走私码头……这些都是他的王国。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它，哪怕是一根毫毛。
振华机场，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王福的情报已经经过白夜和老K的交叉验证和分析，变成了一份详尽的、关于岩多南边仓库区，特别是B区丙号仓库的立体档案。弱点、漏洞、守卫习惯、监控盲区……一清二楚。
但这档案此刻被锁在加密硬盘里，没有立即使用的意思。
“岩多损失了一个管事，肯定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改变仓库的安防布置。我们现在拿着这份情报，就像拿着一把钥匙，但锁可能已经换了。”白夜冷静分析，“更重要的是，我们通过‘梭温的渠道’泄露给他的那部分关于‘特殊货物’的信息，应该已经起作用了。林小姐监控到，岩多仓库区的守卫换班频率和巡逻路线，在昨晚后半夜进行了微调，加强了几个原本不那么重要的位置，恰恰是我们情报里提到的、可能存放高价值货物的区域。这说明他信了，至少是部分信了，怀疑是梭温在打他仓库的主意。”
“他越怀疑梭温，对我们的直接防备可能就越会有些疏漏，尤其是在他认为我们已经和梭温‘勾结’的情况下。”张文杰手指敲着桌面，“他现在的首要目标，肯定是消除最大的、最直接的威胁。梭温的部队在边境上，他暂时啃不动。那我们呢？”
雷豹接口，声音冷硬：“他会想尽快拔掉我们这根扎眼的钉子。尤其是我们刚刚‘证明’了自己有能力在他眼皮底下搞事（指王福事件）。斩首行动，或者针对核心设施的重点破坏，是最可能的选择。时间……不会拖太久。”
“没错。”张文杰点头，“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去捅他的仓库，而是……先把我们自己这四面透风的墙，给糊结实了，然后，准备好一口足够硬的铁锅。”
他看向众人：“雷豹，阿龙，防御方案再细化。假设敌人是一支高度专业化、擅长夜间渗透和精准打击的小队，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来？用什么方式？狙击点、爆破点、撤离路线？把我们能想到的所有可能，都做预案，安排人手。机场跑道、指挥中心、发电机房、通讯塔、弹药库……所有关键节点，加倍警戒，设置明暗双哨，配备反狙击和反爆破器材。”
“明白！”雷豹和阿龙领命，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猎手等待猎物时的专注。
“白夜，老K，电子监控和干扰开到最大功率。尤其注意陌生无线电信号、红外热源异常、以及……小型飞行器的动静。林小姐提醒过，‘灰石国际’可能拥有无人机技术。另外，把我们自己的那几架改装无人机放出去，在机场外围五公里半径内，进行不间断的低空巡逻，图像实时回传。”
“已经在做了。”老K盯着屏幕上多个分屏画面，“我们还启用了被动声呐和地面震动感应网络，覆盖主要渗透路径。”
“小王，通知所有非必要人员，天黑后全部进入地下掩体和加固工事，没有命令不准出来。食堂准备好三天的干粮和饮水，分发下去。医疗组二十四小时待命。”
“是！”
“另外，”张文杰叫住小王，“悄悄告诉王师傅，今晚……给大家包顿羊肉馅的饺子，多放姜，驱驱寒。做好了，分批送到各哨位和掩体。仗要打，饭也得吃，还得吃顿好的。”
小王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好！我让王师傅现在就准备！”
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园区如同一头缓缓蜷缩起身子、竖起尖刺的刺猬，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张文杰走到指挥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现在是防弹玻璃加钢板加固）。窗外，天色渐暗，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将远山染成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
他知道，岩多的刀已经举起来了。也许就是今晚，也许明天。
他不知道那把刀会以何种方式、从哪个角度劈下来。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接住这一刀，并且，把刀把子，反手捅回岩多的心窝里去。
不止是岩多。
还有梭温，还有“灰石国际”，还有那个隐藏在迷雾深处的“牧羊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困兽，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那就让他们看看，困兽之斗，能爆发出多么可怕的撕咬力。棋子在挣脱棋盘的那一刻，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冰冷的、代表系统存在的虚拟界面。下一次死士召唤，还有两天。
两天……但愿，还来得及。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降落。
机场跑道边的灯光依次亮起，在无边的黑暗中，倔强地撑开一小片光明的领域。
而在更深的黑暗里，无数双眼睛，正从不同的方向，注视着这片光亮。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王福被金牙强的人“护送”着从赌场后门离开，钻进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消失在夜色里。他没拿到承诺的筹码和安家费，只得到一句冷冰冰的“等消息”。但至少，暂时不用被剁手或沉河了。他像条丧家之犬，被扔回自己那间散发着霉味和廉价烟味的出租屋，在惊恐和茫然中等候着未知的发落。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无论哪边得势，他都是最先被碾死的蚂蚁。
“好运来”赌场恢复了表面的喧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赌场老板，一个精瘦的秃顶老头，却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话点头哈腰，冷汗浸湿了后背。“是，是，岩多老板，我明白……是手下人疏忽，我一定查清楚……对，王福那王八蛋，吃里扒外，活该……是是是，赌场这边，一定加强检查，绝不会再出这种事……”
挂掉电话，赌场老板擦了把汗，眼神阴鸷。岩多没明说，但他听出来了，王福这事不简单，背后可能有人搞鬼。岩多让他“管好自己地盘”，意思就是别再掺和，也别多问。他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阵寒意。勐塞的天，要变了。
“金色棕榈”顶层，岩多放下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王福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赌场那边查不出更多东西，只说可能是王福自己惹了外面的祸，或者……有人设局。但设局的是谁？张文杰？他有这个本事在勐塞自己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还是梭温？那老狗最近小动作不断，倒是有可能。或者是……“灰石国际”？他们想通过王福挖自己的根？
疑神疑鬼的感觉几乎让岩多发疯。他感觉身边每一个人都不可信，每一道墙缝后都可能藏着耳朵和眼睛。
“清除程序”已经启动。他动用了最后一张，也是他认为最可靠、最隐蔽的牌——一支不属于“灰石国际”，甚至不常年在缅北活动的“专业清洁队”。这支队伍是他早年通过曼谷的关系网建立的一条暗线，人员混杂，有退役的缉毒警，有犯了事的佣兵，也有亡命的杀手，只接最脏、最隐秘的活，价格昂贵，但口风极紧，成功率极高。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伪装成一支边境贸易商队，预计明天凌晨抵达预定攻击位置——张文杰机场外围的一处隐秘山谷。
目标明确：机场指挥中心，以及尽可能多的核心人员。方式：夜间突袭，无声渗透，重点爆破和狙杀，制造最大混乱后迅速撤离，不留活口，不留下指向性证据。
岩多需要一场干脆利落的血腥胜利，来震慑所有蠢蠢欲动的敌人，重新确立自己的权威。张文杰必须死，他的据点必须被摧毁，这样，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才会移开，梭温才会重新掂量，那些墙头草才会再次匍匐。
他走到窗前，看着勐塞镇璀璨却冰冷的夜景。赌场、妓院、走私码头……这些都是他的王国。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它，哪怕是一根毫毛。
振华机场，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王福的情报已经经过白夜和老K的交叉验证和分析，变成了一份详尽的、关于岩多南边仓库区，特别是B区丙号仓库的立体档案。弱点、漏洞、守卫习惯、监控盲区……一清二楚。
但这档案此刻被锁在加密硬盘里，没有立即使用的意思。
“岩多损失了一个管事，肯定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改变仓库的安防布置。我们现在拿着这份情报，就像拿着一把钥匙，但锁可能已经换了。”白夜冷静分析，“更重要的是，我们通过‘梭温的渠道’泄露给他的那部分关于‘特殊货物’的信息，应该已经起作用了。林小姐监控到，岩多仓库区的守卫换班频率和巡逻路线，在昨晚后半夜进行了微调，加强了几个原本不那么重要的位置，恰恰是我们情报里提到的、可能存放高价值货物的区域。这说明他信了，至少是部分信了，怀疑是梭温在打他仓库的主意。”
“他越怀疑梭温，对我们的直接防备可能就越会有些疏漏，尤其是在他认为我们已经和梭温‘勾结’的情况下。”张文杰手指敲着桌面，“他现在的首要目标，肯定是消除最大的、最直接的威胁。梭温的部队在边境上，他暂时啃不动。那我们呢？”
雷豹接口，声音冷硬：“他会想尽快拔掉我们这根扎眼的钉子。尤其是我们刚刚‘证明’了自己有能力在他眼皮底下搞事（指王福事件）。斩首行动，或者针对核心设施的重点破坏，是最可能的选择。时间……不会拖太久。”
“没错。”张文杰点头，“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去捅他的仓库，而是……先把我们自己这四面透风的墙，给糊结实了，然后，准备好一口足够硬的铁锅。”
他看向众人：“雷豹，阿龙，防御方案再细化。假设敌人是一支高度专业化、擅长夜间渗透和精准打击的小队，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来？用什么方式？狙击点、爆破点、撤离路线？把我们能想到的所有可能，都做预案，安排人手。机场跑道、指挥中心、发电机房、通讯塔、弹药库……所有关键节点，加倍警戒，设置明暗双哨，配备反狙击和反爆破器材。”
“明白！”雷豹和阿龙领命，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猎手等待猎物时的专注。
“白夜，老K，电子监控和干扰开到最大功率。尤其注意陌生无线电信号、红外热源异常、以及……小型飞行器的动静。林小姐提醒过，‘灰石国际’可能拥有无人机技术。另外，把我们自己的那几架改装无人机放出去，在机场外围五公里半径内，进行不间断的低空巡逻，图像实时回传。”
“已经在做了。”老K盯着屏幕上多个分屏画面，“我们还启用了被动声呐和地面震动感应网络，覆盖主要渗透路径。”
“小王，通知所有非必要人员，天黑后全部进入地下掩体和加固工事，没有命令不准出来。食堂准备好三天的干粮和饮水，分发下去。医疗组二十四小时待命。”
“是！”
“另外，”张文杰叫住小王，“悄悄告诉王师傅，今晚……给大家包顿羊肉馅的饺子，多放姜，驱驱寒。做好了，分批送到各哨位和掩体。仗要打，饭也得吃，还得吃顿好的。”
小王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好！我让王师傅现在就准备！”
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园区如同一头缓缓蜷缩起身子、竖起尖刺的刺猬，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张文杰走到指挥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现在是防弹玻璃加钢板加固）。窗外，天色渐暗，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将远山染成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
他知道，岩多的刀已经举起来了。也许就是今晚，也许明天。
他不知道那把刀会以何种方式、从哪个角度劈下来。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接住这一刀，并且，把刀把子，反手捅回岩多的心窝里去。
不止是岩多。
还有梭温，还有“灰石国际”，还有那个隐藏在迷雾深处的“牧羊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困兽，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那就让他们看看，困兽之斗，能爆发出多么可怕的撕咬力。棋子在挣脱棋盘的那一刻，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冰冷的、代表系统存在的虚拟界面。下一次死士召唤，还有两天。
两天……但愿，还来得及。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降落。
机场跑道边的灯光依次亮起，在无边的黑暗中，倔强地撑开一小片光明的领域。
而在更深的黑暗里，无数双眼睛，正从不同的方向，注视着这片光亮。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