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鬼市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大多数店铺已经打烊，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行人匆匆走过。远处偶尔传来醉汉的歌声和打斗声，但很快就被夜色吞没。幽灵礁的海浪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巨兽的呼吸。
清玄站在客栈房间的窗边，望着外面昏暗的街道。他的《弈心诀》全力运转，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动静。虽然表面平静，但他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幽冥教和明月宗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今晚必定有变故。
小雅已经睡下，但睡得很浅，随时可以醒来。苏远山和周通在隔壁房间打坐调息，为明早的行动养精蓄锐。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新买的渔船停在泊位，伪装用的明月宗服饰和幻象符都检查过，撤退路线也反复推敲。只要天亮，就能行动。
但清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过顺利了。
从买到船票（虽然贵了一倍），到买到渔船，到制定计划，整个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总体上都在掌控之中。这不符合幽冥教和明月宗的作风。以他们的势力和决心，不应该让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
除非……他们另有打算。
清玄闭上眼睛，再次回顾整个计划。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在他脑海中排列组合。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
鬼手为什么会死？
幽冥教杀鬼手，可以解释为警告其他做假身份生意的人。但为什么要公开把尸体挂在门口？还特意留下幽冥教的令牌？这不符合幽冥教一贯隐秘行事的风格。
除非……他们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鬼手死了。
为什么？
清玄心中一动。鬼手是在为他们制作身份凭证时被杀的，也就是说，鬼手接触过他们，或者接触过他们的信息。幽冥教杀鬼手，可能不只是警告，更是为了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呢？
清玄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鬼手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追踪印记！
这是修真界常见的伎俩。一些情报贩子和杀手，会在接触的目标身上留下隐秘的印记，便于后续追踪或控制。鬼手作为鬼市最大的假身份贩子，很可能有这种习惯。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在幽冥教的掌控之中。买船票、买渔船、制定撤退路线……幽冥教可能一直在暗中监视，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必须验证这个猜测。
清玄走到小雅的床边，轻轻唤醒她：“小雅，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异常的灵力波动或印记。”
小雅揉着眼睛坐起，虽然困惑，但还是照做。她运转功法，仔细探查身体的每一寸经脉和穴位。
“没有发现异常。”小雅摇头。
清玄自己也检查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但他不放心，又去隔壁房间叫醒苏远山和周通。
两位前辈经验丰富，立刻明白了清玄的担忧。三人联手，用观星者的秘法“星照术”互相检查。
星照术是观星者用来探查隐秘印记和诅咒的秘术，能在星光下显露出一切异常的灵力痕迹。周通取出三枚星石，布下小型阵法，三人站在阵法中心。
星光洒落，如同水银泻地。在星光照耀下，清玄看到自己左手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黑色印记，形状像一只扭曲的眼睛。小雅的后颈处也有同样的印记。苏远山和周通身上虽然没有印记，但他们的衣物上附着着淡淡的黑色粉末——那是追踪粉，能持续散发特殊气息。
“果然！”周通脸色铁青，“鬼手这混蛋，果然给我们下了套！”
苏远山沉声道：“不只是鬼手。这些追踪粉是‘幽冥尘’，只有幽冥教核心成员才有。鬼手被杀后，有人在我们身上撒了这种粉末。”
清玄心中寒意顿生。他们从鬼手店铺回来后，就一直在客栈，中间只出去过几次。能在他们身上撒追踪粉而不被察觉，说明幽冥教的人已经渗透到客栈附近，甚至可能就在客栈内部！
“现在怎么办？”小雅脸色发白，“印记和追踪粉不解除，我们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清玄冷静分析：“印记我能用泉心之力尝试抹除。追踪粉可以用净化法术清除。但问题不在这里。”
他看向窗外：“幽冥教既然给我们下了追踪标记，却迟迟不动手，说明他们在等什么。等我们离开鬼市？等我们上船？还是等我们进入某个陷阱？”
“也许他们在等我们与其他同伙汇合。”周通说，“想一网打尽。”
苏远山摇头：“不太可能。我们在鬼市没有其他同伙，他们应该知道这一点。更可能的是……他们在等某个时机，或者某个人。”
就在这时，清玄忽然感觉到客栈外传来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有人来了，而且刻意隐藏了气息。
他立刻示意众人噤声，自己悄悄移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街道上，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移动，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客栈楼下。黑影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跃上二楼，停在清玄他们房间的窗外。
清玄握紧混沌剑，准备随时出手。
但黑影没有破窗而入，而是用手指在窗纸上轻轻敲了三下，两长一短，然后压低声音：“清玄，是我，柳如萱。”
柳如萱？！
清玄心中一震，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窗户。
黑影闪身而入，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正是柳如萱。她穿着夜行衣，身上带着海风的湿气，显然刚经过长途跋涉。
“柳姑娘？你怎么……”小雅惊讶地问。
柳如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速布下一个隔音结界，然后才说：“没时间解释太多。你们身上有幽冥教的追踪印记和幽冥尘，必须立刻清除。而且幽冥教和明月宗已经在鬼市外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们明天离开时动手。”
清玄盯着柳如萱：“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在明月楼听到了无常和司徒浩的计划。”柳如萱快速说，“鬼手确实给你们下了追踪印记，但那是无常胁迫他做的。鬼手死后，无常亲自在你们身上撒了幽冥尘。他们计划等你们坐上黑船，在海上拦截，一网打尽。”
“黑船那边呢？”
“黑船船长已经被收买了。”柳如萱说，“无常给了他五千上品灵石，让他在关键时刻‘配合’。所以你们买船票才会那么顺利，价格翻倍也只是为了打消你们的疑心。”
原来如此！清玄终于明白了所有的违和感。从买船票开始，他们就被一步步引入陷阱。幽冥教故意让事情看起来“顺利”，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那你为什么帮我们？”清玄问。
柳如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颗晶莹种子的虚影：“同为种子持有者，这个理由够吗？”
真相种子！柳如萱果然是七颗种子之一的持有者。
“文先生呢？”清玄追问，“他和幽冥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如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文师叔……他的立场很复杂。我只能说，他既不是幽冥教的人，也不是完全站在我们这边。他有自己的计划，而那个计划需要七颗种子齐聚。”
清玄还想再问，但柳如萱打断了他：“时间不多了。我先帮你们清除印记和追踪粉。之后你们必须改变计划，不能按原定路线离开。”
她取出几样物品：一株紫色的草药，一瓶透明的液体，还有几枚银针。
“这是‘破印草’，能暂时屏蔽追踪印记。这是‘清尘露’，能洗去幽冥尘。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最多维持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后，印记和尘粉的效果会恢复。”柳如萱将物品递给清玄，“你们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逃出幽冥教的追踪范围，或者找到永久清除的方法。”
清玄接过物品：“永久清除的方法是什么？”
“需要‘净魂草’配合观星者的‘星辰净化术’。”柳如萱说，“但现在来不及了。你们先暂时屏蔽，等安全后再想办法。”
她看向苏远山和周通：“两位前辈应该会星辰净化术吧？”
苏远山点头：“会。但需要安静的环境和时间，至少三个时辰。”
“那就等脱险后再进行。”柳如萱说，“现在听我说新的计划。”
她取出一张海图，铺在桌上：“幽冥教和明月宗的主要力量布置在三个方向：黑船航线、常规出海航道、还有前往碎星群岛的方向。但他们忽略了一个地方——”
柳如萱的手指指向海图的一个角落：“幽灵礁的‘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清玄疑惑。
“幽灵礁不是普通礁石群。”柳如萱解释，“它实际上是一座沉没的上古山脉的峰顶。山脉内部有复杂的地下河道，有些河道直通外海。我知道其中一条的秘密入口，出口在幽灵礁西北方向八十里外的一处无名小岛。”
苏远山眼睛一亮：“地下暗河！我听说过这个传说，但一直以为只是故事。”
“不是故事，是真的。”柳如萱说，“我亲自探查过。但暗河很危险，有上古残留的阵法，还有一些……奇怪的生物。而且河道错综复杂，容易迷路。”
“总比面对幽冥教五十名高手强。”周通说。
清玄仔细看地图，那条暗河的入口在鬼市最深处，一个废弃的码头下面。出口确实在西北方向八十里外，那里没有航线，人迹罕至。
“幽冥教知道这条暗河吗？”清玄问。
“应该不知道。这是观星者的秘藏之一，只有极少数人掌握。”柳如萱说，“但你们要快，天亮前必须进入暗河。因为每天日出时分，暗河入口的阵法会变化，到时候就进不去了。”
清玄迅速做出决定：“好，就走暗河。柳姑娘，你能带我们去入口吗？”
柳如萱摇头：“我不能直接出现，否则会暴露我和你们的关系。我会画一张详细的地图，标注入口位置和暗河内的关键节点。另外……”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这里面记录了暗河内的危险区域和应对方法。你们按照指示走，应该能安全通过。记住，暗河里有些地方不能停留，有些声音不能回应，有些光不能看。严格按照玉简里的指示行动。”
清玄接过玉简，神念探入，果然看到了详细的暗河地图和注意事项。地图绘制得非常专业，显然是经过多次实地探查的成果。
“多谢。”清玄真诚地说。
柳如萱摆摆手：“不用谢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七颗种子必须齐聚，才能对抗即将到来的劫难。你们先走，我会在碎星群岛与你们汇合。”
她看了看窗外：“天快亮了，你们准备出发吧。记住，离开客栈后，不要走大路，沿着阴影走。遇到巡逻队，尽量避开，避不开就用幻象符制造混乱。到了入口，按照玉简上的方法打开阵法，进去后立刻关闭入口。”
交代完一切，柳如萱准备离开。但走到窗边时，她忽然回头，看向清玄：“还有一件事。文师叔让我转告你：真相种子之间的关系，比你想的更复杂。不是所有种子持有者都是朋友，也不是所有都是敌人。保持警惕，但也要学会信任。”
说完，她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清玄站在窗边，看着柳如萱消失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柳如萱、文先生、赤炎真人……这些种子持有者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和纠葛？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大家准备出发。”清玄转身，神色坚定，“按照柳姑娘给的地图，走地下暗河。苏前辈、周前辈，你们负责清除身上的幽冥尘。小雅，你帮我处理追踪印记。一刻钟后，我们离开客栈。”
四人立刻行动。
苏远山和周通用观星者的净化法术，清除衣物上的幽冥尘。这种粉末很顽固，需要反复净化才能完全清除。两人花了半刻钟，终于将所有的幽冥尘处理干净。
小雅用破印草捣碎成汁，涂抹在清玄手背的印记上。草药接触印记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冒起黑烟。清玄感到一阵刺痛，但很快，印记的颜色变淡了。小雅又用银针刺入印记周围的穴位，配合清玄的泉心之力，暂时将印记封印。
处理完印记，四人换上了明月宗弟子的服饰——这是原计划中用来伪装的身份，现在依然有用。清玄还用易容草调整了容貌，让四人都看起来像是明月宗的普通弟子。
一切准备就绪，清玄最后检查了一遍行装：食物、水、丹药、符箓、地图、玉简……确认没有遗漏。
“走。”
四人悄然离开房间，沿着楼梯下到一楼。
客栈大堂里，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对楼上的动静毫无察觉。清玄留下几块灵石在柜台上，算是房钱，然后推开后门，溜了出去。
后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堆满了垃圾和杂物。清玄按照柳如萱地图上的指示，带着三人沿着小巷潜行。
鬼市的夜晚并不完全安静。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还有几处赌坊和酒馆依然灯火通明。但清玄选择的路线很偏僻，避开了主要街道。
走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片废弃的建筑群。这里曾经是鬼市的旧码头，后来因为扩建新码头而废弃，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生锈的废弃船只。
“入口就在前面。”清玄对照地图，指向一栋半塌的木屋。
木屋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破败。但清玄能感觉到，木屋周围有微弱的阵法波动，如果不是特意探查，很难发现。
按照玉简中的方法，清玄走到木屋东侧第三块木板前，用手按在特定的位置，输入灵力。木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洞口。
洞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有潮湿的冷风从下方吹来，带着海腥味和某种腐朽的气息。
“下去。”清玄率先跃入洞口。
小雅、苏远山、周通紧随其后。
四人全部进入后，上方的木板自动闭合，严丝合缝，从外面完全看不出痕迹。
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墙壁湿滑，长满青苔。清玄取出一枚荧光石，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四人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下行。
走了约百丈，前方传来水声。通道尽头是一个天然洞穴，洞穴中央是一条地下河，河水呈暗绿色，在荧光石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就是柳如萱说的地下暗河。
河面宽约三丈，水流平缓，但能感觉到水下有东西在游动。河岸两侧是湿滑的岩石，有些地方长着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的光源。
清玄取出玉简，再次确认路线。按照玉简记载，他们要沿着这条暗河向下游走约十里，然后转入左侧的一条支流。支流会带他们穿过一片上古遗迹废墟，最终到达出口。
“上船。”清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艘折叠的小皮筏——这是柳如萱地图上建议准备的，暗河有些地方水深不足以航行大船，皮筏更灵活。
四人登上皮筏，清玄掌舵，沿着暗河顺流而下。
暗河内部的环境比想象中更诡异。河水安静得可怕，只有桨划水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两岸的岩壁上，不时能看到古老的壁画和符文，有些已经模糊不清，有些还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小雅好奇地看着那些壁画，忽然低声说：“这些壁画……画的是圣祖？”
清玄转头看去，果然，一幅相对完好的壁画上，画着七个人影围绕着一颗巨大的晶体。晶体散发出七色光芒，分别注入七个人影体内。这正是圣祖分化七颗种子的传说！
“这里可能是一个上古祭祀场所。”苏远山推测，“圣祖在陨落前，可能在这里举行过某种仪式。”
继续前行，壁画越来越多，内容也越来越丰富：有圣祖与混沌生物战斗的场景，有七位传承者接受种子的画面，还有……一个巨大的仪式场面，七颗种子和七块晶体碎片汇聚在一起，形成某种阵法。
“这是……”周通脸色凝重，“圣祖复活的仪式？”
清玄心中一震。幽冥教收集圣祖晶体碎片和真相种子，难道是想复活圣祖？但圣祖复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正思索间，皮筏前方忽然出现了岔路。暗河在这里分成了三条支流，按照玉简记载，应该走最左侧的那条。
但清玄注意到，中间那条支流的入口处，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几个古老的文字。他让皮筏靠近，仔细辨认。
文字是上古修真文，清玄在归墟岛的古籍中学过一些。他勉强能认出几个字：“禁地……勿入……封印……”
“这条支流通往某个封印之地。”苏远山说，“可能是上古时期封印的某种危险存在。”
清玄记下这个信息，然后驾着皮筏驶入左侧支流。
这条支流更加狭窄，水流也更急。皮筏在激流中颠簸，需要全神贯注才能保持平衡。两岸的岩壁几乎要贴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石缝。
就在皮筏即将通过最窄处时，清玄忽然感觉到水下有东西快速接近。
“小心！”他大喝一声，混沌剑瞬间出鞘。
几乎同时，一条巨大的触手破水而出，直扑皮筏！触手表面覆盖着黑色的鳞片，顶端有一个吸盘状的嘴，里面布满利齿。
又是改造海兽！幽冥教竟然把海兽放进暗河了！
清玄挥剑斩去，但触手异常灵活，避开剑气，转而缠向小雅。苏远山和周通同时出手，星光和阵法爆发，将触手击退。
但更多的触手从水中伸出，足足有五条。这些触手比之前在迷途海域遇到的章鱼小，但更加灵活，而且似乎有智慧，懂得配合攻击。
“水下有东西在操控它们！”周通喊道，“必须找到本体！”
清玄将《弈心诀》的感知延伸到水下。果然，在皮筏下方约十丈处，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散发着幽冥教特有的阴冷气息。
那是一只形似乌贼的生物，但头部有一个狰狞的人脸，眼睛是血红色的。它通过某种精神连接控制着五条触手，同时攻击皮筏上的四人。
“我来对付本体！”清玄对苏远山说，“前辈，你们守住皮筏！”
说完，他纵身跃入水中。
水下光线昏暗，但清玄的感知不受影响。他如同游鱼般迅速下潜，直奔那只人面乌贼。
乌贼发现清玄接近，五条触手放弃攻击皮筏，转而围攻清玄。触手在水中速度更快，从不同方向缠来。
清玄施展《踏云步》的水下版本，身形灵活闪避，同时混沌剑挥出，剑气在水中划出一道道真空轨迹。
触手虽然灵活，但防御不如之前的章鱼。清玄的剑气斩断了一条触手，黑色的血液染红了河水。
乌贼吃痛，发出无声的尖啸，精神冲击如同实质，震得清玄识海剧痛。但他早有准备，《弈心诀》全力运转，守住灵台清明。
趁乌贼精神冲击后的短暂僵直，清玄加速突进，混沌剑直刺乌贼头部的人脸。
剑尖刺入，但乌贼的皮肤异常坚韧，只深入半寸就被卡住。乌贼疯狂挣扎，触手乱舞，搅得河水如同沸腾。
清玄咬牙，将泉心的净化之力注入剑中。净化之力对幽冥教的造物有特效，剑尖顿时刺入更深。
乌贼发出最后一声尖啸，身体剧烈抽搐，然后不动了。五条触手无力垂下，黑色的血液大量涌出。
清玄拔出剑，迅速上浮。当他冲出水面时，看到皮筏安然无恙，小雅他们正焦急地等待。
“解决了。”清玄跃上皮筏，喘息着说。
但战斗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的东西。暗河深处，传来低沉的咆哮声，还有某种巨大的生物游动的声音。
“快走！”苏远山催促，“这里不能久留！”
清玄驾着皮筏，全速前进。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但皮筏已经接近出口。
前方，出现了一线光亮。
那是出口！
皮筏冲出一段狭窄的水道，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下湖，湖面上方是天然形成的穹顶，有阳光从裂缝中透入。湖的另一端，有一个明显的出口，外面是蔚蓝的天空和海洋。
终于到了！
但就在皮筏即将驶出地下湖时，湖中心忽然冒起巨大的气泡。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湖底缓缓升起，破开水面。
那是一只……龙？！
不，不是真龙，而是一只形似蛟龙的生物，长达三十余丈，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头上有独角，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盘旋在湖面上，巨大的头颅转向皮筏，鼻孔喷出白色的水汽。
“上古遗种……黑水蛟！”苏远山声音发颤，“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黑水蛟是无涯海传说中的顶级海兽，据说拥有龙族血脉，能匹敌元婴期修士。这种生物应该在深海或上古遗迹中，怎么会出现在地下暗河？
黑水蛟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好奇地看着皮筏上的四人。它的目光在清玄身上停留很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忽然，黑水蛟开口了，声音低沉如雷，说的是古老的语言：“种子……持有者……”
它竟然会说话！而且认识真相种子！
清玄强压心中的震惊，抱拳道：“前辈，我们无意闯入您的领地，只是想借道离开。还请行个方便。”
黑水蛟巨大的眼睛盯着清玄：“你身上……有圣祖的气息……还有……泉心的味道……”
它知道泉心？清玄更加惊讶。
“三百年前……圣祖曾在此疗伤……留下泉心的一滴本源……”黑水蛟缓缓说，“你得到了那滴本源……是圣祖选中的传承者……”
清玄明白了。归墟岛的洗心泉，原来和这里有关。圣祖当年可能在这里养伤，留下了泉心的本源，后来本源流落到归墟岛，形成了洗心泉。
“前辈，我们正在被幽冥教追杀，需要尽快离开。”清玄诚恳地说，“能否让我们通过？”
黑水蛟沉默片刻，忽然摆动巨大的尾巴，掀起浪花。但它没有攻击，而是用尾巴指了指出口：“你们可以离开……但记住……圣祖的传承……肩负重任……七颗种子必须齐聚……否则大劫将至……”
“大劫？什么大劫？”
“混沌……回归……”黑水蛟的声音带着恐惧，“封印……正在松动……只有七颗种子齐聚……才能重新封印……”
说完，它沉入湖中，消失不见。
湖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清玄心中震撼，但时间不容他细想。他驾着皮筏，快速驶向出口。
皮筏冲出水道，进入开阔的海面。阳光刺眼，海风扑面而来。
他们出来了！从幽灵礁的地下暗河，成功逃到了八十里外的无名小岛附近。
清玄回头望去，幽灵礁在远处只隐约可见。鬼市、幽冥教、明月宗……都被甩在了身后。
但黑水蛟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混沌回归……封印松动……七颗种子必须齐聚……
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大多数店铺已经打烊，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行人匆匆走过。远处偶尔传来醉汉的歌声和打斗声，但很快就被夜色吞没。幽灵礁的海浪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巨兽的呼吸。
清玄站在客栈房间的窗边，望着外面昏暗的街道。他的《弈心诀》全力运转，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动静。虽然表面平静，但他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幽冥教和明月宗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今晚必定有变故。
小雅已经睡下，但睡得很浅，随时可以醒来。苏远山和周通在隔壁房间打坐调息，为明早的行动养精蓄锐。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新买的渔船停在泊位，伪装用的明月宗服饰和幻象符都检查过，撤退路线也反复推敲。只要天亮，就能行动。
但清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过顺利了。
从买到船票（虽然贵了一倍），到买到渔船，到制定计划，整个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总体上都在掌控之中。这不符合幽冥教和明月宗的作风。以他们的势力和决心，不应该让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
除非……他们另有打算。
清玄闭上眼睛，再次回顾整个计划。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在他脑海中排列组合。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
鬼手为什么会死？
幽冥教杀鬼手，可以解释为警告其他做假身份生意的人。但为什么要公开把尸体挂在门口？还特意留下幽冥教的令牌？这不符合幽冥教一贯隐秘行事的风格。
除非……他们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鬼手死了。
为什么？
清玄心中一动。鬼手是在为他们制作身份凭证时被杀的，也就是说，鬼手接触过他们，或者接触过他们的信息。幽冥教杀鬼手，可能不只是警告，更是为了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呢？
清玄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鬼手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追踪印记！
这是修真界常见的伎俩。一些情报贩子和杀手，会在接触的目标身上留下隐秘的印记，便于后续追踪或控制。鬼手作为鬼市最大的假身份贩子，很可能有这种习惯。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在幽冥教的掌控之中。买船票、买渔船、制定撤退路线……幽冥教可能一直在暗中监视，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必须验证这个猜测。
清玄走到小雅的床边，轻轻唤醒她：“小雅，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异常的灵力波动或印记。”
小雅揉着眼睛坐起，虽然困惑，但还是照做。她运转功法，仔细探查身体的每一寸经脉和穴位。
“没有发现异常。”小雅摇头。
清玄自己也检查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但他不放心，又去隔壁房间叫醒苏远山和周通。
两位前辈经验丰富，立刻明白了清玄的担忧。三人联手，用观星者的秘法“星照术”互相检查。
星照术是观星者用来探查隐秘印记和诅咒的秘术，能在星光下显露出一切异常的灵力痕迹。周通取出三枚星石，布下小型阵法，三人站在阵法中心。
星光洒落，如同水银泻地。在星光照耀下，清玄看到自己左手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黑色印记，形状像一只扭曲的眼睛。小雅的后颈处也有同样的印记。苏远山和周通身上虽然没有印记，但他们的衣物上附着着淡淡的黑色粉末——那是追踪粉，能持续散发特殊气息。
“果然！”周通脸色铁青，“鬼手这混蛋，果然给我们下了套！”
苏远山沉声道：“不只是鬼手。这些追踪粉是‘幽冥尘’，只有幽冥教核心成员才有。鬼手被杀后，有人在我们身上撒了这种粉末。”
清玄心中寒意顿生。他们从鬼手店铺回来后，就一直在客栈，中间只出去过几次。能在他们身上撒追踪粉而不被察觉，说明幽冥教的人已经渗透到客栈附近，甚至可能就在客栈内部！
“现在怎么办？”小雅脸色发白，“印记和追踪粉不解除，我们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清玄冷静分析：“印记我能用泉心之力尝试抹除。追踪粉可以用净化法术清除。但问题不在这里。”
他看向窗外：“幽冥教既然给我们下了追踪标记，却迟迟不动手，说明他们在等什么。等我们离开鬼市？等我们上船？还是等我们进入某个陷阱？”
“也许他们在等我们与其他同伙汇合。”周通说，“想一网打尽。”
苏远山摇头：“不太可能。我们在鬼市没有其他同伙，他们应该知道这一点。更可能的是……他们在等某个时机，或者某个人。”
就在这时，清玄忽然感觉到客栈外传来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有人来了，而且刻意隐藏了气息。
他立刻示意众人噤声，自己悄悄移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街道上，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移动，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客栈楼下。黑影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跃上二楼，停在清玄他们房间的窗外。
清玄握紧混沌剑，准备随时出手。
但黑影没有破窗而入，而是用手指在窗纸上轻轻敲了三下，两长一短，然后压低声音：“清玄，是我，柳如萱。”
柳如萱？！
清玄心中一震，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窗户。
黑影闪身而入，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正是柳如萱。她穿着夜行衣，身上带着海风的湿气，显然刚经过长途跋涉。
“柳姑娘？你怎么……”小雅惊讶地问。
柳如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速布下一个隔音结界，然后才说：“没时间解释太多。你们身上有幽冥教的追踪印记和幽冥尘，必须立刻清除。而且幽冥教和明月宗已经在鬼市外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们明天离开时动手。”
清玄盯着柳如萱：“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在明月楼听到了无常和司徒浩的计划。”柳如萱快速说，“鬼手确实给你们下了追踪印记，但那是无常胁迫他做的。鬼手死后，无常亲自在你们身上撒了幽冥尘。他们计划等你们坐上黑船，在海上拦截，一网打尽。”
“黑船那边呢？”
“黑船船长已经被收买了。”柳如萱说，“无常给了他五千上品灵石，让他在关键时刻‘配合’。所以你们买船票才会那么顺利，价格翻倍也只是为了打消你们的疑心。”
原来如此！清玄终于明白了所有的违和感。从买船票开始，他们就被一步步引入陷阱。幽冥教故意让事情看起来“顺利”，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那你为什么帮我们？”清玄问。
柳如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颗晶莹种子的虚影：“同为种子持有者，这个理由够吗？”
真相种子！柳如萱果然是七颗种子之一的持有者。
“文先生呢？”清玄追问，“他和幽冥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如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文师叔……他的立场很复杂。我只能说，他既不是幽冥教的人，也不是完全站在我们这边。他有自己的计划，而那个计划需要七颗种子齐聚。”
清玄还想再问，但柳如萱打断了他：“时间不多了。我先帮你们清除印记和追踪粉。之后你们必须改变计划，不能按原定路线离开。”
她取出几样物品：一株紫色的草药，一瓶透明的液体，还有几枚银针。
“这是‘破印草’，能暂时屏蔽追踪印记。这是‘清尘露’，能洗去幽冥尘。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最多维持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后，印记和尘粉的效果会恢复。”柳如萱将物品递给清玄，“你们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逃出幽冥教的追踪范围，或者找到永久清除的方法。”
清玄接过物品：“永久清除的方法是什么？”
“需要‘净魂草’配合观星者的‘星辰净化术’。”柳如萱说，“但现在来不及了。你们先暂时屏蔽，等安全后再想办法。”
她看向苏远山和周通：“两位前辈应该会星辰净化术吧？”
苏远山点头：“会。但需要安静的环境和时间，至少三个时辰。”
“那就等脱险后再进行。”柳如萱说，“现在听我说新的计划。”
她取出一张海图，铺在桌上：“幽冥教和明月宗的主要力量布置在三个方向：黑船航线、常规出海航道、还有前往碎星群岛的方向。但他们忽略了一个地方——”
柳如萱的手指指向海图的一个角落：“幽灵礁的‘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清玄疑惑。
“幽灵礁不是普通礁石群。”柳如萱解释，“它实际上是一座沉没的上古山脉的峰顶。山脉内部有复杂的地下河道，有些河道直通外海。我知道其中一条的秘密入口，出口在幽灵礁西北方向八十里外的一处无名小岛。”
苏远山眼睛一亮：“地下暗河！我听说过这个传说，但一直以为只是故事。”
“不是故事，是真的。”柳如萱说，“我亲自探查过。但暗河很危险，有上古残留的阵法，还有一些……奇怪的生物。而且河道错综复杂，容易迷路。”
“总比面对幽冥教五十名高手强。”周通说。
清玄仔细看地图，那条暗河的入口在鬼市最深处，一个废弃的码头下面。出口确实在西北方向八十里外，那里没有航线，人迹罕至。
“幽冥教知道这条暗河吗？”清玄问。
“应该不知道。这是观星者的秘藏之一，只有极少数人掌握。”柳如萱说，“但你们要快，天亮前必须进入暗河。因为每天日出时分，暗河入口的阵法会变化，到时候就进不去了。”
清玄迅速做出决定：“好，就走暗河。柳姑娘，你能带我们去入口吗？”
柳如萱摇头：“我不能直接出现，否则会暴露我和你们的关系。我会画一张详细的地图，标注入口位置和暗河内的关键节点。另外……”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这里面记录了暗河内的危险区域和应对方法。你们按照指示走，应该能安全通过。记住，暗河里有些地方不能停留，有些声音不能回应，有些光不能看。严格按照玉简里的指示行动。”
清玄接过玉简，神念探入，果然看到了详细的暗河地图和注意事项。地图绘制得非常专业，显然是经过多次实地探查的成果。
“多谢。”清玄真诚地说。
柳如萱摆摆手：“不用谢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七颗种子必须齐聚，才能对抗即将到来的劫难。你们先走，我会在碎星群岛与你们汇合。”
她看了看窗外：“天快亮了，你们准备出发吧。记住，离开客栈后，不要走大路，沿着阴影走。遇到巡逻队，尽量避开，避不开就用幻象符制造混乱。到了入口，按照玉简上的方法打开阵法，进去后立刻关闭入口。”
交代完一切，柳如萱准备离开。但走到窗边时，她忽然回头，看向清玄：“还有一件事。文师叔让我转告你：真相种子之间的关系，比你想的更复杂。不是所有种子持有者都是朋友，也不是所有都是敌人。保持警惕，但也要学会信任。”
说完，她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清玄站在窗边，看着柳如萱消失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柳如萱、文先生、赤炎真人……这些种子持有者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和纠葛？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大家准备出发。”清玄转身，神色坚定，“按照柳姑娘给的地图，走地下暗河。苏前辈、周前辈，你们负责清除身上的幽冥尘。小雅，你帮我处理追踪印记。一刻钟后，我们离开客栈。”
四人立刻行动。
苏远山和周通用观星者的净化法术，清除衣物上的幽冥尘。这种粉末很顽固，需要反复净化才能完全清除。两人花了半刻钟，终于将所有的幽冥尘处理干净。
小雅用破印草捣碎成汁，涂抹在清玄手背的印记上。草药接触印记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冒起黑烟。清玄感到一阵刺痛，但很快，印记的颜色变淡了。小雅又用银针刺入印记周围的穴位，配合清玄的泉心之力，暂时将印记封印。
处理完印记，四人换上了明月宗弟子的服饰——这是原计划中用来伪装的身份，现在依然有用。清玄还用易容草调整了容貌，让四人都看起来像是明月宗的普通弟子。
一切准备就绪，清玄最后检查了一遍行装：食物、水、丹药、符箓、地图、玉简……确认没有遗漏。
“走。”
四人悄然离开房间，沿着楼梯下到一楼。
客栈大堂里，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对楼上的动静毫无察觉。清玄留下几块灵石在柜台上，算是房钱，然后推开后门，溜了出去。
后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堆满了垃圾和杂物。清玄按照柳如萱地图上的指示，带着三人沿着小巷潜行。
鬼市的夜晚并不完全安静。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还有几处赌坊和酒馆依然灯火通明。但清玄选择的路线很偏僻，避开了主要街道。
走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片废弃的建筑群。这里曾经是鬼市的旧码头，后来因为扩建新码头而废弃，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生锈的废弃船只。
“入口就在前面。”清玄对照地图，指向一栋半塌的木屋。
木屋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破败。但清玄能感觉到，木屋周围有微弱的阵法波动，如果不是特意探查，很难发现。
按照玉简中的方法，清玄走到木屋东侧第三块木板前，用手按在特定的位置，输入灵力。木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洞口。
洞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有潮湿的冷风从下方吹来，带着海腥味和某种腐朽的气息。
“下去。”清玄率先跃入洞口。
小雅、苏远山、周通紧随其后。
四人全部进入后，上方的木板自动闭合，严丝合缝，从外面完全看不出痕迹。
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墙壁湿滑，长满青苔。清玄取出一枚荧光石，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四人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下行。
走了约百丈，前方传来水声。通道尽头是一个天然洞穴，洞穴中央是一条地下河，河水呈暗绿色，在荧光石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就是柳如萱说的地下暗河。
河面宽约三丈，水流平缓，但能感觉到水下有东西在游动。河岸两侧是湿滑的岩石，有些地方长着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的光源。
清玄取出玉简，再次确认路线。按照玉简记载，他们要沿着这条暗河向下游走约十里，然后转入左侧的一条支流。支流会带他们穿过一片上古遗迹废墟，最终到达出口。
“上船。”清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艘折叠的小皮筏——这是柳如萱地图上建议准备的，暗河有些地方水深不足以航行大船，皮筏更灵活。
四人登上皮筏，清玄掌舵，沿着暗河顺流而下。
暗河内部的环境比想象中更诡异。河水安静得可怕，只有桨划水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两岸的岩壁上，不时能看到古老的壁画和符文，有些已经模糊不清，有些还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小雅好奇地看着那些壁画，忽然低声说：“这些壁画……画的是圣祖？”
清玄转头看去，果然，一幅相对完好的壁画上，画着七个人影围绕着一颗巨大的晶体。晶体散发出七色光芒，分别注入七个人影体内。这正是圣祖分化七颗种子的传说！
“这里可能是一个上古祭祀场所。”苏远山推测，“圣祖在陨落前，可能在这里举行过某种仪式。”
继续前行，壁画越来越多，内容也越来越丰富：有圣祖与混沌生物战斗的场景，有七位传承者接受种子的画面，还有……一个巨大的仪式场面，七颗种子和七块晶体碎片汇聚在一起，形成某种阵法。
“这是……”周通脸色凝重，“圣祖复活的仪式？”
清玄心中一震。幽冥教收集圣祖晶体碎片和真相种子，难道是想复活圣祖？但圣祖复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正思索间，皮筏前方忽然出现了岔路。暗河在这里分成了三条支流，按照玉简记载，应该走最左侧的那条。
但清玄注意到，中间那条支流的入口处，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几个古老的文字。他让皮筏靠近，仔细辨认。
文字是上古修真文，清玄在归墟岛的古籍中学过一些。他勉强能认出几个字：“禁地……勿入……封印……”
“这条支流通往某个封印之地。”苏远山说，“可能是上古时期封印的某种危险存在。”
清玄记下这个信息，然后驾着皮筏驶入左侧支流。
这条支流更加狭窄，水流也更急。皮筏在激流中颠簸，需要全神贯注才能保持平衡。两岸的岩壁几乎要贴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石缝。
就在皮筏即将通过最窄处时，清玄忽然感觉到水下有东西快速接近。
“小心！”他大喝一声，混沌剑瞬间出鞘。
几乎同时，一条巨大的触手破水而出，直扑皮筏！触手表面覆盖着黑色的鳞片，顶端有一个吸盘状的嘴，里面布满利齿。
又是改造海兽！幽冥教竟然把海兽放进暗河了！
清玄挥剑斩去，但触手异常灵活，避开剑气，转而缠向小雅。苏远山和周通同时出手，星光和阵法爆发，将触手击退。
但更多的触手从水中伸出，足足有五条。这些触手比之前在迷途海域遇到的章鱼小，但更加灵活，而且似乎有智慧，懂得配合攻击。
“水下有东西在操控它们！”周通喊道，“必须找到本体！”
清玄将《弈心诀》的感知延伸到水下。果然，在皮筏下方约十丈处，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散发着幽冥教特有的阴冷气息。
那是一只形似乌贼的生物，但头部有一个狰狞的人脸，眼睛是血红色的。它通过某种精神连接控制着五条触手，同时攻击皮筏上的四人。
“我来对付本体！”清玄对苏远山说，“前辈，你们守住皮筏！”
说完，他纵身跃入水中。
水下光线昏暗，但清玄的感知不受影响。他如同游鱼般迅速下潜，直奔那只人面乌贼。
乌贼发现清玄接近，五条触手放弃攻击皮筏，转而围攻清玄。触手在水中速度更快，从不同方向缠来。
清玄施展《踏云步》的水下版本，身形灵活闪避，同时混沌剑挥出，剑气在水中划出一道道真空轨迹。
触手虽然灵活，但防御不如之前的章鱼。清玄的剑气斩断了一条触手，黑色的血液染红了河水。
乌贼吃痛，发出无声的尖啸，精神冲击如同实质，震得清玄识海剧痛。但他早有准备，《弈心诀》全力运转，守住灵台清明。
趁乌贼精神冲击后的短暂僵直，清玄加速突进，混沌剑直刺乌贼头部的人脸。
剑尖刺入，但乌贼的皮肤异常坚韧，只深入半寸就被卡住。乌贼疯狂挣扎，触手乱舞，搅得河水如同沸腾。
清玄咬牙，将泉心的净化之力注入剑中。净化之力对幽冥教的造物有特效，剑尖顿时刺入更深。
乌贼发出最后一声尖啸，身体剧烈抽搐，然后不动了。五条触手无力垂下，黑色的血液大量涌出。
清玄拔出剑，迅速上浮。当他冲出水面时，看到皮筏安然无恙，小雅他们正焦急地等待。
“解决了。”清玄跃上皮筏，喘息着说。
但战斗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的东西。暗河深处，传来低沉的咆哮声，还有某种巨大的生物游动的声音。
“快走！”苏远山催促，“这里不能久留！”
清玄驾着皮筏，全速前进。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但皮筏已经接近出口。
前方，出现了一线光亮。
那是出口！
皮筏冲出一段狭窄的水道，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下湖，湖面上方是天然形成的穹顶，有阳光从裂缝中透入。湖的另一端，有一个明显的出口，外面是蔚蓝的天空和海洋。
终于到了！
但就在皮筏即将驶出地下湖时，湖中心忽然冒起巨大的气泡。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湖底缓缓升起，破开水面。
那是一只……龙？！
不，不是真龙，而是一只形似蛟龙的生物，长达三十余丈，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头上有独角，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盘旋在湖面上，巨大的头颅转向皮筏，鼻孔喷出白色的水汽。
“上古遗种……黑水蛟！”苏远山声音发颤，“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黑水蛟是无涯海传说中的顶级海兽，据说拥有龙族血脉，能匹敌元婴期修士。这种生物应该在深海或上古遗迹中，怎么会出现在地下暗河？
黑水蛟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好奇地看着皮筏上的四人。它的目光在清玄身上停留很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忽然，黑水蛟开口了，声音低沉如雷，说的是古老的语言：“种子……持有者……”
它竟然会说话！而且认识真相种子！
清玄强压心中的震惊，抱拳道：“前辈，我们无意闯入您的领地，只是想借道离开。还请行个方便。”
黑水蛟巨大的眼睛盯着清玄：“你身上……有圣祖的气息……还有……泉心的味道……”
它知道泉心？清玄更加惊讶。
“三百年前……圣祖曾在此疗伤……留下泉心的一滴本源……”黑水蛟缓缓说，“你得到了那滴本源……是圣祖选中的传承者……”
清玄明白了。归墟岛的洗心泉，原来和这里有关。圣祖当年可能在这里养伤，留下了泉心的本源，后来本源流落到归墟岛，形成了洗心泉。
“前辈，我们正在被幽冥教追杀，需要尽快离开。”清玄诚恳地说，“能否让我们通过？”
黑水蛟沉默片刻，忽然摆动巨大的尾巴，掀起浪花。但它没有攻击，而是用尾巴指了指出口：“你们可以离开……但记住……圣祖的传承……肩负重任……七颗种子必须齐聚……否则大劫将至……”
“大劫？什么大劫？”
“混沌……回归……”黑水蛟的声音带着恐惧，“封印……正在松动……只有七颗种子齐聚……才能重新封印……”
说完，它沉入湖中，消失不见。
湖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清玄心中震撼，但时间不容他细想。他驾着皮筏，快速驶向出口。
皮筏冲出水道，进入开阔的海面。阳光刺眼，海风扑面而来。
他们出来了！从幽灵礁的地下暗河，成功逃到了八十里外的无名小岛附近。
清玄回头望去，幽灵礁在远处只隐约可见。鬼市、幽冥教、明月宗……都被甩在了身后。
但黑水蛟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混沌回归……封印松动……七颗种子必须齐聚……
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