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裂痕
洞府的石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外界的一切目光、气息与声音尽数隔绝。然而，那份冰冷的死寂，以及清玄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悸，却如同附骨之疽，深深烙进了罗樱桃的神魂，比任何实质的攻击都要来得刺骨穿心。
她背靠着冰冷的石门，缓缓滑坐在地，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右眼鸦瞳的灼热感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食后的、慵懒而阴冷的满足感，盘旋在眼底深处。体内，那股由两名幽冥教徒的生命精华与魂魄强行转化而来的力量，如同冰冷的岩浆在经脉中奔涌，暂时填补了混沌道力的空虚，甚至让她感受到一种近乎病态的“强大”。
但这力量，带着浓烈的死意与怨念，与《混沌冰魄诀》中正平和的根基格格不入，每一次流转，都像是在她纯净的道基上，刻下一道难以磨灭的污痕。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触摸自己的右眼眼眶。皮肤光滑，并无异样，可内里那东西……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印记或工具。它有了自己的“欲望”，并能在一瞬间，剥夺她的理智，主宰她的行动。
“……看……这便是……真正的力量……”
那冰冷的低语再次响起，带着餍足后的慵懒，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炫耀。
“闭嘴！”罗樱桃在心中嘶吼，神识化作利刃，狠狠斩向那声音的源头。
鸦瞳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低语消失了，但那阴冷的感知依旧存在，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
她该怎么办？
向宗门坦白？说出鸦瞳的异变，说出这不受控制的吞噬之力？谁会相信？灵虚子师伯或许会信，但信了之后呢？是集合全宗之力帮她“净化”？还是……将她视为比幽冥教更危险的、需要严密监控甚至清除的“异物”？
方才洞府外那些弟子眼中的恐惧，清玄那一瞬间的僵硬，已经给出了最残酷的答案。
这力量，不容于正道，不容于世人。
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比被判定为“朽木”时更深沉、更无助的孤独。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包括自己最信任的人，无形中推开的绝望。
---
翌日，天明。
尽管宗门高层有意压制，但昨夜发生在罗樱桃洞府前那骇人一幕的消息，依旧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潜龙宗弟子间悄然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罗师叔她……生生把两个幽冥教徒吸成了人干！连魂魄都没留下！”
“我也听值守的王师兄说了，那场景……简直比魔教手段还要邪异！他就看了一眼，差点道心不稳！”
“混沌道纹……原来是这样可怕的力量吗？吞噬生灵……”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她现在……唉，总之以后见到，绕着走吧。”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毒雾，弥漫在宗门各个角落。弟子们看向罗樱桃洞府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忌惮、疏远，甚至隐隐的敌意。她不再是那个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而是一个掌握着不可控邪恶力量的、危险的“异类”。
清玄的居所外，他刚调理完气息，推门而出，便感受到空气中那股异样的氛围。几名相熟的师弟看到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
“清玄师兄，”终于有一人忍不住，低声道，“昨夜罗师叔她……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等手段……”
清玄眉头紧锁，心中一片烦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罗樱桃的为人，也相信她绝非自愿施展那等邪术。但昨夜从她体内感受到的那股阴冷死寂之气，以及她右眼中那抹非人的猩红，却如同冰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轻易说出“相信”二字。
剑心通明，感受最为敏锐。他感知到的，是一种正在缓慢“变质”的气息。
“此事自有掌门与长老定夺，休要妄加议论。”清玄沉声道，语气却不复往日的温润，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他挥退众人，独自走向罗樱桃的洞府。
他需要见她，需要问清楚。更需要确认，那个在沉叶谷中与他并肩作战、眼神清澈的少女，是否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罗樱桃。
然而，当他来到洞府前，却发现石门紧闭，禁制全开。他尝试传音入内，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樱桃？”清玄又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洞府内，罗樱桃蜷缩在静室角落，听着外面清玄的声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血痕。她想回应，想冲出去告诉他一切，告诉他自己的恐惧与无助。
但右眼鸦瞳传来一丝微弱的、警告似的阴冷波动。脑海中浮现出昨夜他松开手时，那一瞬间的僵硬与惊悸。
他……也在怕她。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她不能开门。她害怕看到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疏离，那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要锋利。她也害怕……在自己情绪失控时，那该死的鸦瞳会再次暴走，伤到他。
最终，她只是将脸深深埋入膝盖，用沉默筑起了一道更高、更厚的墙。
清玄在洞府外站立良久，听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心头那股不安与沉重愈发强烈。他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
宗门大殿。
灵虚子端坐首位，下方是各峰长老，气氛凝重。清玄也位列其中，面色肃然。
“关于昨夜之事，诸位有何看法？”灵虚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罗樱桃是他亲自带回，寄予厚望的弟子，如今却陷入如此境地，他心中滋味难明。
烈阳峰那位脾气火爆的虬髯长老率先开口，声如洪钟：“掌门！还有什么可议的？吞噬生灵魂魄，此乃毋庸置疑的邪魔行径！罗樱桃身怀异宝，心性已受侵蚀，若不及早控制，恐酿成大祸！我建议，立即将其羁押，封禁修为，彻查那鸦瞳来历！”
“烈阳师兄此言差矣。”冰心阁那位清冷女修蹙眉反驳，“樱桃那孩子心性纯良，沉叶谷一战有功于宗门。昨夜之事，显是那幽冥邪器反噬为主，她自身亦是受害者。当务之急，是设法助她压制邪器，净化己身，而非简单羁押问罪！”
“压制？净化？”虬髯长老冷笑，“说得轻巧！那鸦瞳连初代教主的魔血都能吞噬转化，其诡谲凶厉，远超我等认知！如何压制？如何净化？若压制不住，她下次吞噬的，是我潜龙宗弟子，又当如何？！”
这话一出，几位原本中立的长老也面露忧色，微微颔首。
清玄握紧了拳，上前一步，躬身道：“掌门，诸位长老。弟子相信罗师妹绝非自愿堕入邪道。那鸦瞳异变，定与吞噬初代教主魔血有关。当务之急，是找到遏制鸦瞳反噬、净化魔气的方法。弟子愿……”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烈阳峰长老打断：“清玄师侄！我知道你与那罗樱桃交好，但此事关乎宗门安危，岂能因私废公！你如何保证她不会再失控？若她彻底被那邪器掌控，化身魔头，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清玄语塞。他无法保证。昨夜那瞬间的阴冷死寂之气，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灵虚子看着下方争执的众人，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清玄，心中已然明了。他抬手止住众人的争论，沉声道：“罗樱桃之事，确需慎重。然其毕竟于宗门有功，直接羁押，恐寒了弟子之心，亦非我正道所为。”
他略一沉吟，做出了决断：“传令，即日起，罗樱桃居于现洞府，非经允许，不得擅离。由戒律堂派遣弟子，于洞府外轮值守卫，名为保护，实为监控。同时，宗门藏经阁对其开放上层权限，允其查阅一切与净化、封印、混沌道纹相关之典籍，望其能自行找到解决之道。”
这决定，看似给了罗樱桃自由和机会，实则将其半软禁，并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
“掌门！”烈阳峰长老还想再争。
“不必多言。”灵虚子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暂且如此。清玄。”
“弟子在。”
“你与罗樱桃相熟，多去探望，留意其心性变化。若有异状，立刻禀报。”
“……是。”清玄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低声应下。
这个任务，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与罗樱桃之间。
---
接下来的日子，对罗樱桃而言，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洞府成了华丽的囚笼。她能感受到门外那两道毫不掩饰的、属于戒律堂弟子的气息，冰冷而审视。每一次她试图外出，哪怕只是在洞口透透气，都会引来警惕的目光和毫不通融的拦阻。
“罗师叔，请回。掌门有令，您不得离开洞府范围。”
冰冷的言辞，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宗门内，关于她的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这变相的软禁而愈演愈烈。昔日那些或敬佩或羡慕的目光，如今只剩下了恐惧、猜疑，乃至幸灾乐祸。
她试图沉浸在藏经阁送来的浩瀚典籍中，寻找解决鸦瞳异变的方法。《净世梵音》、《清心咒》、《五行封魔录》……无数古老的秘法被她翻阅、尝试。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那些净化法门的力量，一旦触及右眼鸦瞳，要么被其轻易吞噬，要么引来的剧烈的排斥与反噬，让她痛不欲生。那鸦瞳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顽固地抵抗着任何试图“净化”它的力量，并更加贪婪地渴求着那种直接掠夺而来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生命能量。
她与清玄之间，也隔了一道无形的厚壁障。
清玄每日都会来，隔着石门，与她说话。告诉她宗门的决定，安慰她放宽心，询问她修炼的进展，试图像过去一样。
但罗樱桃的回应，越来越简短，越来越冷淡。
她能听出他声音中刻意维持的平静下，那丝无法掩饰的担忧与……审视。他每次来，都带着掌门交付的“任务”——留意她的心性变化。
这种被最信任的人“监控”的感觉，比任何外在的压力都让她窒息。
她开始回避他的到来，要么假装闭关，要么以研读典籍为由，拒绝交流。
这一日，清玄再次来到洞府外，感受到里面比以往更加沉寂冰冷的气息，心中莫名一紧。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樱桃，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掌门和长老们也是不得已……我们都在想办法帮你。”
洞府内，罗樱桃正对着一卷古老的、记载着某种凶险“神魂剥离”秘法的玉简出神。听到清玄的话，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帮我？
是帮我，还是帮你们自己，消除一个潜在的“威胁”？
右眼鸦瞳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一股阴冷的怨怼之气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
她猛地将玉简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对着门外冷冷道：“不劳费心。我自有打算。”
门外，清玄听到那冰冷的、带着刺的回答，以及玉简落地的声音，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扇石门隔开的，不仅仅是空间，还有两颗曾经贴近的心。
一种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看着那紧闭的石门，仿佛看到一条漆黑的、正在不断扩大的裂痕，横亘在他与罗樱桃之间，也横亘在罗樱桃与整个潜龙宗之间。
裂痕深处，是难以预测的风暴，与愈发浓郁的……黑暗。
洞府的石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外界的一切目光、气息与声音尽数隔绝。然而，那份冰冷的死寂，以及清玄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悸，却如同附骨之疽，深深烙进了罗樱桃的神魂，比任何实质的攻击都要来得刺骨穿心。
她背靠着冰冷的石门，缓缓滑坐在地，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右眼鸦瞳的灼热感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食后的、慵懒而阴冷的满足感，盘旋在眼底深处。体内，那股由两名幽冥教徒的生命精华与魂魄强行转化而来的力量，如同冰冷的岩浆在经脉中奔涌，暂时填补了混沌道力的空虚，甚至让她感受到一种近乎病态的“强大”。
但这力量，带着浓烈的死意与怨念，与《混沌冰魄诀》中正平和的根基格格不入，每一次流转，都像是在她纯净的道基上，刻下一道难以磨灭的污痕。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触摸自己的右眼眼眶。皮肤光滑，并无异样，可内里那东西……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印记或工具。它有了自己的“欲望”，并能在一瞬间，剥夺她的理智，主宰她的行动。
“……看……这便是……真正的力量……”
那冰冷的低语再次响起，带着餍足后的慵懒，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炫耀。
“闭嘴！”罗樱桃在心中嘶吼，神识化作利刃，狠狠斩向那声音的源头。
鸦瞳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低语消失了，但那阴冷的感知依旧存在，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
她该怎么办？
向宗门坦白？说出鸦瞳的异变，说出这不受控制的吞噬之力？谁会相信？灵虚子师伯或许会信，但信了之后呢？是集合全宗之力帮她“净化”？还是……将她视为比幽冥教更危险的、需要严密监控甚至清除的“异物”？
方才洞府外那些弟子眼中的恐惧，清玄那一瞬间的僵硬，已经给出了最残酷的答案。
这力量，不容于正道，不容于世人。
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比被判定为“朽木”时更深沉、更无助的孤独。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包括自己最信任的人，无形中推开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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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
尽管宗门高层有意压制，但昨夜发生在罗樱桃洞府前那骇人一幕的消息，依旧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潜龙宗弟子间悄然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罗师叔她……生生把两个幽冥教徒吸成了人干！连魂魄都没留下！”
“我也听值守的王师兄说了，那场景……简直比魔教手段还要邪异！他就看了一眼，差点道心不稳！”
“混沌道纹……原来是这样可怕的力量吗？吞噬生灵……”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她现在……唉，总之以后见到，绕着走吧。”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毒雾，弥漫在宗门各个角落。弟子们看向罗樱桃洞府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忌惮、疏远，甚至隐隐的敌意。她不再是那个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而是一个掌握着不可控邪恶力量的、危险的“异类”。
清玄的居所外，他刚调理完气息，推门而出，便感受到空气中那股异样的氛围。几名相熟的师弟看到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
“清玄师兄，”终于有一人忍不住，低声道，“昨夜罗师叔她……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等手段……”
清玄眉头紧锁，心中一片烦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罗樱桃的为人，也相信她绝非自愿施展那等邪术。但昨夜从她体内感受到的那股阴冷死寂之气，以及她右眼中那抹非人的猩红，却如同冰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轻易说出“相信”二字。
剑心通明，感受最为敏锐。他感知到的，是一种正在缓慢“变质”的气息。
“此事自有掌门与长老定夺，休要妄加议论。”清玄沉声道，语气却不复往日的温润，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他挥退众人，独自走向罗樱桃的洞府。
他需要见她，需要问清楚。更需要确认，那个在沉叶谷中与他并肩作战、眼神清澈的少女，是否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罗樱桃。
然而，当他来到洞府前，却发现石门紧闭，禁制全开。他尝试传音入内，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樱桃？”清玄又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洞府内，罗樱桃蜷缩在静室角落，听着外面清玄的声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血痕。她想回应，想冲出去告诉他一切，告诉他自己的恐惧与无助。
但右眼鸦瞳传来一丝微弱的、警告似的阴冷波动。脑海中浮现出昨夜他松开手时，那一瞬间的僵硬与惊悸。
他……也在怕她。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她不能开门。她害怕看到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疏离，那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要锋利。她也害怕……在自己情绪失控时，那该死的鸦瞳会再次暴走，伤到他。
最终，她只是将脸深深埋入膝盖，用沉默筑起了一道更高、更厚的墙。
清玄在洞府外站立良久，听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心头那股不安与沉重愈发强烈。他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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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大殿。
灵虚子端坐首位，下方是各峰长老，气氛凝重。清玄也位列其中，面色肃然。
“关于昨夜之事，诸位有何看法？”灵虚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罗樱桃是他亲自带回，寄予厚望的弟子，如今却陷入如此境地，他心中滋味难明。
烈阳峰那位脾气火爆的虬髯长老率先开口，声如洪钟：“掌门！还有什么可议的？吞噬生灵魂魄，此乃毋庸置疑的邪魔行径！罗樱桃身怀异宝，心性已受侵蚀，若不及早控制，恐酿成大祸！我建议，立即将其羁押，封禁修为，彻查那鸦瞳来历！”
“烈阳师兄此言差矣。”冰心阁那位清冷女修蹙眉反驳，“樱桃那孩子心性纯良，沉叶谷一战有功于宗门。昨夜之事，显是那幽冥邪器反噬为主，她自身亦是受害者。当务之急，是设法助她压制邪器，净化己身，而非简单羁押问罪！”
“压制？净化？”虬髯长老冷笑，“说得轻巧！那鸦瞳连初代教主的魔血都能吞噬转化，其诡谲凶厉，远超我等认知！如何压制？如何净化？若压制不住，她下次吞噬的，是我潜龙宗弟子，又当如何？！”
这话一出，几位原本中立的长老也面露忧色，微微颔首。
清玄握紧了拳，上前一步，躬身道：“掌门，诸位长老。弟子相信罗师妹绝非自愿堕入邪道。那鸦瞳异变，定与吞噬初代教主魔血有关。当务之急，是找到遏制鸦瞳反噬、净化魔气的方法。弟子愿……”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烈阳峰长老打断：“清玄师侄！我知道你与那罗樱桃交好，但此事关乎宗门安危，岂能因私废公！你如何保证她不会再失控？若她彻底被那邪器掌控，化身魔头，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清玄语塞。他无法保证。昨夜那瞬间的阴冷死寂之气，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灵虚子看着下方争执的众人，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清玄，心中已然明了。他抬手止住众人的争论，沉声道：“罗樱桃之事，确需慎重。然其毕竟于宗门有功，直接羁押，恐寒了弟子之心，亦非我正道所为。”
他略一沉吟，做出了决断：“传令，即日起，罗樱桃居于现洞府，非经允许，不得擅离。由戒律堂派遣弟子，于洞府外轮值守卫，名为保护，实为监控。同时，宗门藏经阁对其开放上层权限，允其查阅一切与净化、封印、混沌道纹相关之典籍，望其能自行找到解决之道。”
这决定，看似给了罗樱桃自由和机会，实则将其半软禁，并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
“掌门！”烈阳峰长老还想再争。
“不必多言。”灵虚子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暂且如此。清玄。”
“弟子在。”
“你与罗樱桃相熟，多去探望，留意其心性变化。若有异状，立刻禀报。”
“……是。”清玄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低声应下。
这个任务，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与罗樱桃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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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对罗樱桃而言，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洞府成了华丽的囚笼。她能感受到门外那两道毫不掩饰的、属于戒律堂弟子的气息，冰冷而审视。每一次她试图外出，哪怕只是在洞口透透气，都会引来警惕的目光和毫不通融的拦阻。
“罗师叔，请回。掌门有令，您不得离开洞府范围。”
冰冷的言辞，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宗门内，关于她的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这变相的软禁而愈演愈烈。昔日那些或敬佩或羡慕的目光，如今只剩下了恐惧、猜疑，乃至幸灾乐祸。
她试图沉浸在藏经阁送来的浩瀚典籍中，寻找解决鸦瞳异变的方法。《净世梵音》、《清心咒》、《五行封魔录》……无数古老的秘法被她翻阅、尝试。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那些净化法门的力量，一旦触及右眼鸦瞳，要么被其轻易吞噬，要么引来的剧烈的排斥与反噬，让她痛不欲生。那鸦瞳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顽固地抵抗着任何试图“净化”它的力量，并更加贪婪地渴求着那种直接掠夺而来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生命能量。
她与清玄之间，也隔了一道无形的厚壁障。
清玄每日都会来，隔着石门，与她说话。告诉她宗门的决定，安慰她放宽心，询问她修炼的进展，试图像过去一样。
但罗樱桃的回应，越来越简短，越来越冷淡。
她能听出他声音中刻意维持的平静下，那丝无法掩饰的担忧与……审视。他每次来，都带着掌门交付的“任务”——留意她的心性变化。
这种被最信任的人“监控”的感觉，比任何外在的压力都让她窒息。
她开始回避他的到来，要么假装闭关，要么以研读典籍为由，拒绝交流。
这一日，清玄再次来到洞府外，感受到里面比以往更加沉寂冰冷的气息，心中莫名一紧。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樱桃，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掌门和长老们也是不得已……我们都在想办法帮你。”
洞府内，罗樱桃正对着一卷古老的、记载着某种凶险“神魂剥离”秘法的玉简出神。听到清玄的话，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帮我？
是帮我，还是帮你们自己，消除一个潜在的“威胁”？
右眼鸦瞳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一股阴冷的怨怼之气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
她猛地将玉简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对着门外冷冷道：“不劳费心。我自有打算。”
门外，清玄听到那冰冷的、带着刺的回答，以及玉简落地的声音，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扇石门隔开的，不仅仅是空间，还有两颗曾经贴近的心。
一种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看着那紧闭的石门，仿佛看到一条漆黑的、正在不断扩大的裂痕，横亘在他与罗樱桃之间，也横亘在罗樱桃与整个潜龙宗之间。
裂痕深处，是难以预测的风暴，与愈发浓郁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