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怒的狂潮。
“野狼峪？！怎么可能！”
“谁干的？！多少敌人？！”
“粮草……我们的粮草啊！”
各部头人惊惶失措，他们比谁都清楚野狼峪囤积物资的重要性。
那是支撑大军围攻镇南关、甚至深入大离南境劫掠的本钱！如今竟被人一把火烧了？
兀术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去，变得铁青，额角青筋暴跳。
他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几乎将人提离地面，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气。
“说清楚！火势如何？敌人有多少？守军是干什么吃的？！”
斥候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
“火……火势极大，隔了二十里都能看到半边天通红！营地全乱了……具体多少敌人不知道，四面八方都是火，有人放冷箭，专门射杀头领……守军……守军抵挡不住啊大王！”
“废物！一群废物！”
兀术猛地将斥候掼在地上，抽出腰间镶满宝石的弯刀，狠狠劈在面前的桌案上，木屑纷飞。
“查！给本王查！是不是镇南关的兵马分兵偷袭？秦武的先锋刚到，他的人马还在几十里外，怎么可能……”
他猛地顿住，赤红的眼睛转向一直沉默的吴先生。
吴先生缓缓收起折扇，指尖在温润的玉骨上轻轻摩挲，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大王，秦武的先锋是明刀。这把火，是暗刃。看来，我们小觑了那位坐镇的统帅，更小觑了这南境边军。”
“先生的意思是……”
“一支精干的小队，或许仅有百人，甚至更少。”
吴先生分析道。
“他们必定是翻越了险峻山岭，比如……净峰崖，避开我军前哨，精准地找到了防卫相对薄弱、却又至关重要的辎重营地。”
“时机拿捏得极准，正在我军注意力被秦武先锋吸引，战意高昂而稍显松懈之际。行动果决狠辣，纵火狙杀，制造混乱，一击即走。这绝非寻常士卒，当是离军中最精锐的斥候或敢战死士，由极其老练的将领统领。”
兀术听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承认吴先生的分析切中要害。
他环视帐中惶然的头人，一股邪火和屈辱感熊熊燃烧。
天狼王，草原上的雄鹰，竟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掏了后路，烧了粮草！
“现在怎么办？”
一个头人急道。
“粮草被焚，大军支撑不了几日！攻城器械也损失不少……”
“慌什么！”
兀术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与暴怒，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乱。
“粮草被烧，但未必全毁！立刻派……不，赤火、秃狼，你们两部，各带一千轻骑，立刻赶赴野狼峪！第一是救火，能抢救多少是多少；第二是搜捕那些离狗细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本王要把他们的头骨做成酒器！”
“是！”
两名凶悍的头人领命，急匆匆冲出大帐点兵。
“其余各部，收紧营盘，加强戒备，尤其是后侧和两翼山岭！”
兀术继续下令。
“防止离军还有后续手段或趁乱劫营。还有，前线对镇南关的监视不得放松，秦武的先锋到了何处，给本王盯死了！”
头人们领命而去，大帐内只剩下兀术和吴先生，以及几个亲卫。
兀术喘着粗气，坐回狼皮大椅，眼神阴鸷地盯着跳动的灯火。
“先生，粮草不足，这镇南关……还打是不打？”
吴先生走到帐边，掀开一角，望着东南方向那隐约映红天际的火光，缓缓道。
“打，自然要打。箭已离弦，又岂能回？只是，这打法要变上一变了。”
他转过身，昏黄的灯光下，面容显得愈发深邃。
“野狼峪之火，烧掉的不只是粮草，更是我军从容围攻的底气，是各部持续作战的信心。”
“拖延下去，于我军不利。秦武先锋已近，其主力亦不远。大离援军士气正盛，而我军新遭挫败，人心浮动。”
“那该如何？”
“速战。”
吴先生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如锥。
“集中全力，在秦武主力完全汇合、形成犄角之势前，猛攻关城。”
“野狼峪被袭，固然是损失，但也可稍作利用。”
“利用？”
兀术疑惑。
“放出消息，就说野狼峪只是小股流民作乱，已被扑灭，损失轻微。”
吴先生淡淡道。
“稳定军心。同时，将计就计，明日拂晓，即对镇南关发动前所未有的猛攻。”
“告诉勇士们，大离人胆敢偷袭我们的后方，就必须用血来偿还！攻破镇南关，财帛女子，尽予取夺！用破城的渴望和复仇的怒火，冲淡对粮草的忧虑。”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另一方面，派人暗中加快从草原后方调集粮草补给，能运来多少算多少。”
“再令各部……适当控制配给。此战，已成险棋，要么一举破关，获取补给，要么……便需早做打算了。”
兀术沉默良久，眼中凶光闪烁不定。
他知道吴先生说的是实情，也是眼下最无奈却可能最有效的选择。
后退？草原儿郎的尊严和此次南下的巨大投入都不允许。
“就依先生之言！”
他重重一拳砸在扶手上。
“明日拂晓，本王亲自督战，誓要踏平镇南关！”
---
另一边，净峰崖西北方向的深山密林中。
沈同真带领的队伍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上疾行。
他们拉开了与野狼峪的距离，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队伍沉默而迅捷，只有急促的呼吸声、衣物刮擦灌木的窸窣声，以及偶尔踩断枯枝的轻微脆响。
每个人都清楚，蛮族绝不会善罢甘休，追兵可能随时出现。
“头儿，歇口气吧，弟兄们有点跟不上了。”
铁侯从前面折返，压低声音道。
他像只真正的猴子般灵巧，负责前出探路。
沈同真停下脚步，举手示意。
队伍立刻隐入道旁的岩石和树影后，持弩警戒。
他凝神倾听片刻，除了风声林涛，并无异响。
“原地休息半炷香，不准生火，饮水进食小声。”
沈同真下令，自己也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坐下，取下腰间的水囊，抿了一小口。
不过他毕竟是大宗师境界的高手，些许的奔波并没有对其造成什么劳累之感。
老疤悄无声息地靠过来，脸上被烟火熏黑的痕迹在微弱的月光下更显狰狞。
“头儿，看那火势，够蛮子喝一壶的，咱们带的火油磷粉，全招呼上了。”
沈同真点点头，目光望向野狼峪方向，那里依然红彤彤一片，只是离得远了，火光显得朦胧。
“烧掉多少，要看天意和蛮子救火的本事。但乱其军心，目的达到了。”
他顿了顿。
“我们的人，全都撤出来了吗？”
“按照撤退前清点，都齐了。”
老疤肯定道。
“只有两个兄弟在投火时被溅射的火星灼伤了手，不碍事。铁侯那边解决巡逻队，干净利落，没折人手。”
“好。”
沈同真松了口气。
以百人队深入敌后，执行这种风险极高的任务，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幸。
他看向黑暗中或坐或靠、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的士兵们，这些面孔大多年轻，却已历经风霜，眼神在疲惫中透着完成任务后的锐利与一丝亢奋。
“头儿，咱们接下来去哪？回镇南关吗？”
一个年轻斥候忍不住小声问。
沈同真摇头。
“直接回关，路途不近，且蛮族前线营盘密集，容易撞上。”
“我们先去‘鹞子涧’。”
“鹞子涧？”士兵们有些疑惑，那是位于镇南关西北更远处的一处隐秘山涧，并非通常的联络点或回归路径。
“那是约定的备用汇合点之一。”
沈同真解释道。
“野狼峪火起，蛮族前线必有震动，我们去鹞子涧等待进一步指令，同时避开蛮族可能的追剿和前线混乱区域。”
众人恍然，对沈同真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
沈同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草屑。
“出发。”
“保持警惕，铁侯，前出距离加倍，注意有无追踪痕迹。”
“野狼峪？！怎么可能！”
“谁干的？！多少敌人？！”
“粮草……我们的粮草啊！”
各部头人惊惶失措，他们比谁都清楚野狼峪囤积物资的重要性。
那是支撑大军围攻镇南关、甚至深入大离南境劫掠的本钱！如今竟被人一把火烧了？
兀术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去，变得铁青，额角青筋暴跳。
他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几乎将人提离地面，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气。
“说清楚！火势如何？敌人有多少？守军是干什么吃的？！”
斥候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
“火……火势极大，隔了二十里都能看到半边天通红！营地全乱了……具体多少敌人不知道，四面八方都是火，有人放冷箭，专门射杀头领……守军……守军抵挡不住啊大王！”
“废物！一群废物！”
兀术猛地将斥候掼在地上，抽出腰间镶满宝石的弯刀，狠狠劈在面前的桌案上，木屑纷飞。
“查！给本王查！是不是镇南关的兵马分兵偷袭？秦武的先锋刚到，他的人马还在几十里外，怎么可能……”
他猛地顿住，赤红的眼睛转向一直沉默的吴先生。
吴先生缓缓收起折扇，指尖在温润的玉骨上轻轻摩挲，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大王，秦武的先锋是明刀。这把火，是暗刃。看来，我们小觑了那位坐镇的统帅，更小觑了这南境边军。”
“先生的意思是……”
“一支精干的小队，或许仅有百人，甚至更少。”
吴先生分析道。
“他们必定是翻越了险峻山岭，比如……净峰崖，避开我军前哨，精准地找到了防卫相对薄弱、却又至关重要的辎重营地。”
“时机拿捏得极准，正在我军注意力被秦武先锋吸引，战意高昂而稍显松懈之际。行动果决狠辣，纵火狙杀，制造混乱，一击即走。这绝非寻常士卒，当是离军中最精锐的斥候或敢战死士，由极其老练的将领统领。”
兀术听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承认吴先生的分析切中要害。
他环视帐中惶然的头人，一股邪火和屈辱感熊熊燃烧。
天狼王，草原上的雄鹰，竟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掏了后路，烧了粮草！
“现在怎么办？”
一个头人急道。
“粮草被焚，大军支撑不了几日！攻城器械也损失不少……”
“慌什么！”
兀术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与暴怒，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乱。
“粮草被烧，但未必全毁！立刻派……不，赤火、秃狼，你们两部，各带一千轻骑，立刻赶赴野狼峪！第一是救火，能抢救多少是多少；第二是搜捕那些离狗细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本王要把他们的头骨做成酒器！”
“是！”
两名凶悍的头人领命，急匆匆冲出大帐点兵。
“其余各部，收紧营盘，加强戒备，尤其是后侧和两翼山岭！”
兀术继续下令。
“防止离军还有后续手段或趁乱劫营。还有，前线对镇南关的监视不得放松，秦武的先锋到了何处，给本王盯死了！”
头人们领命而去，大帐内只剩下兀术和吴先生，以及几个亲卫。
兀术喘着粗气，坐回狼皮大椅，眼神阴鸷地盯着跳动的灯火。
“先生，粮草不足，这镇南关……还打是不打？”
吴先生走到帐边，掀开一角，望着东南方向那隐约映红天际的火光，缓缓道。
“打，自然要打。箭已离弦，又岂能回？只是，这打法要变上一变了。”
他转过身，昏黄的灯光下，面容显得愈发深邃。
“野狼峪之火，烧掉的不只是粮草，更是我军从容围攻的底气，是各部持续作战的信心。”
“拖延下去，于我军不利。秦武先锋已近，其主力亦不远。大离援军士气正盛，而我军新遭挫败，人心浮动。”
“那该如何？”
“速战。”
吴先生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如锥。
“集中全力，在秦武主力完全汇合、形成犄角之势前，猛攻关城。”
“野狼峪被袭，固然是损失，但也可稍作利用。”
“利用？”
兀术疑惑。
“放出消息，就说野狼峪只是小股流民作乱，已被扑灭，损失轻微。”
吴先生淡淡道。
“稳定军心。同时，将计就计，明日拂晓，即对镇南关发动前所未有的猛攻。”
“告诉勇士们，大离人胆敢偷袭我们的后方，就必须用血来偿还！攻破镇南关，财帛女子，尽予取夺！用破城的渴望和复仇的怒火，冲淡对粮草的忧虑。”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另一方面，派人暗中加快从草原后方调集粮草补给，能运来多少算多少。”
“再令各部……适当控制配给。此战，已成险棋，要么一举破关，获取补给，要么……便需早做打算了。”
兀术沉默良久，眼中凶光闪烁不定。
他知道吴先生说的是实情，也是眼下最无奈却可能最有效的选择。
后退？草原儿郎的尊严和此次南下的巨大投入都不允许。
“就依先生之言！”
他重重一拳砸在扶手上。
“明日拂晓，本王亲自督战，誓要踏平镇南关！”
---
另一边，净峰崖西北方向的深山密林中。
沈同真带领的队伍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上疾行。
他们拉开了与野狼峪的距离，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队伍沉默而迅捷，只有急促的呼吸声、衣物刮擦灌木的窸窣声，以及偶尔踩断枯枝的轻微脆响。
每个人都清楚，蛮族绝不会善罢甘休，追兵可能随时出现。
“头儿，歇口气吧，弟兄们有点跟不上了。”
铁侯从前面折返，压低声音道。
他像只真正的猴子般灵巧，负责前出探路。
沈同真停下脚步，举手示意。
队伍立刻隐入道旁的岩石和树影后，持弩警戒。
他凝神倾听片刻，除了风声林涛，并无异响。
“原地休息半炷香，不准生火，饮水进食小声。”
沈同真下令，自己也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坐下，取下腰间的水囊，抿了一小口。
不过他毕竟是大宗师境界的高手，些许的奔波并没有对其造成什么劳累之感。
老疤悄无声息地靠过来，脸上被烟火熏黑的痕迹在微弱的月光下更显狰狞。
“头儿，看那火势，够蛮子喝一壶的，咱们带的火油磷粉，全招呼上了。”
沈同真点点头，目光望向野狼峪方向，那里依然红彤彤一片，只是离得远了，火光显得朦胧。
“烧掉多少，要看天意和蛮子救火的本事。但乱其军心，目的达到了。”
他顿了顿。
“我们的人，全都撤出来了吗？”
“按照撤退前清点，都齐了。”
老疤肯定道。
“只有两个兄弟在投火时被溅射的火星灼伤了手，不碍事。铁侯那边解决巡逻队，干净利落，没折人手。”
“好。”
沈同真松了口气。
以百人队深入敌后，执行这种风险极高的任务，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幸。
他看向黑暗中或坐或靠、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的士兵们，这些面孔大多年轻，却已历经风霜，眼神在疲惫中透着完成任务后的锐利与一丝亢奋。
“头儿，咱们接下来去哪？回镇南关吗？”
一个年轻斥候忍不住小声问。
沈同真摇头。
“直接回关，路途不近，且蛮族前线营盘密集，容易撞上。”
“我们先去‘鹞子涧’。”
“鹞子涧？”士兵们有些疑惑，那是位于镇南关西北更远处的一处隐秘山涧，并非通常的联络点或回归路径。
“那是约定的备用汇合点之一。”
沈同真解释道。
“野狼峪火起，蛮族前线必有震动，我们去鹞子涧等待进一步指令，同时避开蛮族可能的追剿和前线混乱区域。”
众人恍然，对沈同真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
沈同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草屑。
“出发。”
“保持警惕，铁侯，前出距离加倍，注意有无追踪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