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天桥机遇-《与天对弈:我的转运笔记》

  七月下旬的午后,热浪滚滚。医馆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我心里却燥得很——兜里那五十多块钱,像烙铁一样烫着口袋。李心谣和宋南乔二十九号就要来了,我总不能让人家来了还跟着我吃面喝粥吧。

  算来算去,还是得想办法挣点钱。

  周老先生的钱不能再要了,医馆已经够困难。家里...鸿福楼关门后,我更不能再开口。想来想去,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杨艺可。

  她比我大几岁,在医院工作,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或许她能帮我找个副业。

  第二天上午,我抽空去了趟省人民医院。急诊科永远是最忙的地方,我在护士站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杨艺可匆匆从病房出来。

  “小杨姐……艺可。”我一开口意识到自己又叫错了。

  她抬起头,看见我,有些意外:“三钱?你怎么来了?”

  “没有。”我连忙说,“就是...想找你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我想找个零工做做,挣点钱。不知道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门路?”

  杨艺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缺钱了?我借给你啊。”

  “不是借钱。”我摇头,“是想自己挣。有两个朋友月底要来省城,我想...手里宽裕点,能带她们吃点好的。”

  杨艺可看着我,眼神里有了些别样的情绪。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明白了。这样吧,我帮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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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杨艺可的电话就来了。

  “问到了,我表姐家电城那里确实在招暑假工,主要是在周边发传单,一小时十五块。工作时间灵活,可以商量。你要去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去报到。就是这个工作不太匹配你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我笑了,“只要能按时发工钱,我就干。地址在哪?联系谁?”

  “我发你手机...哦,你没手机。”她顿了顿,“这样吧,下午两点,我在家电城门口等你,带你去见负责人。”

  下午两点,我准时到了家电城。杨艺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穿着便装,白色T恤配牛仔裤,看起来很清爽。

  “走吧,我表姐在里面等。”

  她表姐就是上次卖空调给我的那位,看见我,笑了:“又是你啊。想打零工?”

  “嗯。”我点头,“有时间就过来,按小时算就行。”

  表姐看了看排班表:“每天下午四点到七点,三个小时,行吗?这个时间天不太热,人流量也大。”

  “行。”我算了一下,四点医馆正好不太忙了,周老先生可以看店。

  “那今天就开始?”表姐从柜子里拿出一沓传单,“这是新款家电的宣传单,你就在这附近发,天桥上、路口都行。记住,要发给看起来有购买意向的人,别浪费。”

  我接过传单。厚厚一沓,彩印的,上面的家电看起来很高级。

  “一小时十五块,每天下班结账。”表姐说,“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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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点,我准时出现在家电城不远处的天桥上。

  这是省城比较繁华的一个地段,天桥连接着两个商业区,人来人往。我站在桥头,手里拿着传单,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局促。

  “发传单啊?”旁边一个摆摊卖钱包的大爷问我。

  “嗯。”我点头。

  “第一次干吧?”大爷笑了,“别紧张,见人就塞,总有人会接的。”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发传单。

  “您好,看一下新款空调...”

  “打扰了,家电城促销...”

  “空调特价...”

  起初很生疏,手伸出去都有些抖。有人接了,说声谢谢;有人摆摆手,直接走过;有人接了随手就扔在地上,我又得去捡起来...

  但渐渐地,我找到了节奏。看人——提着购物袋的、牵着孩子的、看起来像在找什么的,这些可能是目标客户。看时间——这个点出来逛街的,多半有空看看传单。

  一小时过去了,我手里的传单少了一小半。手臂有些酸,嗓子也有些干。

  天桥上除了我,还有几个摆小摊的。卖钱包的大爷,卖首饰的年轻女孩,还有几个...卦摊。

  对,卦摊。一共三个,摆在天桥中央的位置。每个卦摊都铺着一块布,上面画着八卦图,摆着签筒、铜钱、罗盘什么的。摊主有老有少,都穿着中式服装,看起来倒挺像那么回事。

  我正看着,忽然注意到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很胖,白衬衫扎在裤腰里,勒出鼓鼓的肚子。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公文包夹在腋下,皮鞋擦得锃亮。戴着副大墨镜,遮了大半张脸。身边跟着个红裙女子,身材妖娆,妆容精致,紧紧挽着他的胳膊。

  他们在天桥上慢悠悠地走,经过我的摊位时,我照例递上传单:“先生,新款家电看看吗?”

  胖子摆摆手,没接。他停在了离我不远的一个卦摊前。

  卦摊的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留着山羊胡,看见有客上门,眼睛都亮了:“这位老板,算一卦?财运、事业、姻缘,都能算。”

  胖子似乎来了兴致,在摊前的小凳子上坐下。红裙女子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指甲涂得鲜红。

  “算算财运。”胖子的声音很浑厚。

  “好嘞!”卦师摆开架势,拿出三枚铜钱,“老板摇一卦?”

  胖子没摇,随手从签筒里抽了一支签。卦师接过,看了看签文,又仔细端详胖子的面相,然后开始滔滔不绝:

  “老板这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大富大贵之相啊!再看这签文——‘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老板最近是不是有大的投资机会?是不是有贵人相助?”

  胖子听得眉开眼笑,墨镜都摘了下来:“接着说。”

  “这签文说,老板的财运就像这金鳞,平时潜于水中,一旦遇到风云——就是机会,立刻就能化龙腾飞!”卦师越说越起劲,“我看老板的气色,最近财运正旺,不过...稍有小碍,需要化解。”

  “怎么化解?”胖子问。

  “这个嘛...”卦师搓了搓手指。

  胖子会意,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拍在摊上:“说!”

  卦师立刻眉开眼笑:“老板爽快!这小碍嘛,其实是小人在背后作祟。我这儿有道符,您请回去,贴在办公室西北角,保您财运亨通,小人退散!”

  说着,他从摊子底下摸出一道黄符,用红纸包好,递给胖子。

  胖子接过符,满意地点点头,搂着红裙女子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站在不远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卦师说的全是套话,那签筒里估计全是吉签,再说了,求签的流程也不对啊。但胖子显然很受用。两百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胖子...我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额宽但眉乱,主财运有但易散。鼻大有肉,主聚财,但鼻翼微动,显示近期有破财之虞。眼袋深重,眼圈发黑,是睡眠不佳、思虑过度的表现。而且他刚才坐下时,下意识地揉了揉后颈——肩颈肯定有问题。

  最要紧的是,他印堂处隐隐有一道横纹,虽浅但清晰。这在相学上叫“阻财纹”,主近期财运受阻,项目难成。

  我快速在心里推演了一番。这胖子应该是个生意人,最近有个重要项目,眼看要成却总差临门一脚。他为此焦虑,睡眠不好,肩颈都僵了。所以一听卦师说能化解,立刻掏钱。

  眼看着胖子和红裙女子就要走下天桥了,这泼天的富贵不能放过,我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先生请留步!”

  胖子停下脚步,回过头,墨镜又戴上了,看不清表情:“什么事?”

  我走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刚才看先生算卦,觉得...那卦师有些话没说全。”

  “哦?”胖子来了兴趣,“你懂这个?”

  “家学渊源。”我说得简单,“这易学我算是‘童子功’。”

  胖子上下打量我。我穿着普通的T恤长裤,手里还拿着没发完的传单,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高人。

  “小兄弟,”胖子笑了,“你是发传单的吧?别耽误我时间。”

  “先生,”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您最近是不是有个重要的项目,眼看要签约了,却总在最后关头出问题?为此焦虑,睡不好,肩颈酸痛得厉害?”

  胖子的笑容僵住了。

  他缓缓摘下墨镜,眼神变得锐利:“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胖子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旁边的红裙女子都不耐烦了:“富贵哥,走吧,跟个发传单的有什么好说的。”

  “等等。”胖子抬手制止她,转向我,“小兄弟,你还看出什么了?”

  我快速扫了一眼他的面相,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红裙女子。女子妆容精致,但眼尾上挑,唇薄而色艳,是典型的桃花相,而且...带着煞气。

  “这位女士...”我斟酌着词句,“是您最近认识的吧?不超过三个月。”

  胖子一愣:“你怎么...”

  看着他的反应,我越发的感觉我的推测是正确的,所以索性又一重锤出击。

  “她面相带桃花煞。”我说得直接,“对您的事业...未必是助力。”

  红裙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先生心里清楚。”我看着胖子,“您最近的项目不顺,除了本身有些阻滞外,恐怕也和身边的人有关。”

  胖子沉默了。他看看红裙女子,又看看我,眼神复杂。

  “小兄弟,”他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我最近确实有个大项目,谈了两个多月,眼看要成了,每次都差点。为此我吃不下睡不好,颈椎病都犯了。”他顿了顿,“至于她...确实认识不久。”

  “富贵哥!”红裙女子急了。

  “你先回去。”胖子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她,“我自己走走。”

  女子接过钱,狠狠瞪了我一眼,扭身走了。

  胖子转向我:“小兄弟,怎么称呼?”

  “赵三钱。”

  “赵三钱...”胖子重复了一遍,“好名字。我叫王富贵,做建材生意的。”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你说得挺准。那你说,我这问题,怎么解?”

  我看了一眼名片——富贵建材有限公司总经理。

  “需要实地看看。”我说,“办公室的风水,住宅的气场,都会影响运势。光在天桥上说,不准确。”

  “那你看一次,多少钱?”

  我想了想。卦师收了两百,我要是说得准,应该比他值钱,收少了有损高人人设。

  “一千。”我说,“如果我看得准,调理有效,您看着给。如果看不准,分文不取。”

  “一千...”王富贵沉吟了一下,“行。不过现在不行,我一会儿还有事。这样,明天上午十点,你在这等我,我带你去我公司。”

  “好。”

  “那就说定了。”王富贵戴上墨镜,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明天别穿这身。正式点。”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回到家电城,我找表姐结了今天的工钱——四十五块。拿着钱走出商场时,天已经擦黑了。

  走在回医馆的路上,我心里还在怦怦直跳。一千块...如果真能赚到,那就是我发二十多天传单的钱。

  但我不是卦师那种江湖骗子。外婆教我的,《天脉诀》里记载的风水堪舆,都是实打实的学问。我既然看出了问题,就有责任帮人化解——当然,收点费用也是应该的。

  一路想着,回到了医馆。

  周老先生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我回来,问:“零工做得怎么样?”

  “还行。”我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说,“遇到了个老板,明天让我去他公司看风水。”

  周老先生放下水壶,看了我一眼:“也好…但不要为了钱去骗人啊。”

  “我明白。”我点头,“外婆教过我,不能为了钱胡说八道。”

  “你知道就好。”周老先生拍拍我的肩,“去吧,晚上好好休息。”

  这正是:

  炎夏医堂意自焦,囊中羞涩客将迢。

  寻工幸得佳人助,发单暂立市天桥。

  妄语卦师欺富贵,慧眸三钱断根苗。

  一语点醒迷途者,静待明朝论水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