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亲自督造聘礼-《掌上锦姝》

  圣旨赐婚,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蔓延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永宁侯府嫡长女沈清弦与镇国公世子陆璟,这对曾被传为“佳偶天成”的璧人,终于名正言顺地联系在一起,成了整个京城最为人艳羡的一对。

  喧嚣与赞誉归于外界,瀞芷院内,却难得地陷入了一种静谧而忙碌的氛围中。禁足解除,婚约已定,压在心口近两世的重担骤然卸去,沈清弦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她坐在窗下,手中虽执着绣绷,上面是即将完成的鸳鸯戏水图样,目光却时常飘向窗外,唇角噙着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清浅而真实的笑意。

  前世的此时此刻,她如同待宰的羔羊,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绣着那件如同寿衣般的嫁衣。而如今,指尖触碰着光滑的锦缎,心中充盈的却是对未来的期盼与一丝羞怯的甜蜜。原来,嫁给自己心悦之人,等待婚姻来临的过程,竟是这般滋味。

  “小姐,”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镇国公府派人送来了节礼,夫人让各院都去前头看看呢。”

  沈清弦放下绣绷,心知这“节礼”不过是名头,真正的重头戏,怕是那正在紧锣密鼓筹备中的聘礼。她起身,理了理衣裙,带着春桃向前厅走去。

  刚到廊下,便听见厅内传来母亲永宁侯夫人难以抑制的、带着惊叹与喜悦的声音:“……这……这也太贵重了!国公府实在是太过客气了!”

  沈清弦步入花厅,只见地上摆放着几个打开的紫檀木大箱,里面是时新的锦缎、皮毛,以及一些珍贵的摆件。虽已显贵重,但显然并非全部。永宁侯夫人正拿着一份泥金礼单,手指微微颤抖,眼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弦儿,你快来看!”见到女儿,永宁侯夫人连忙招手,将礼单递到她手中,语气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瞧瞧,这才是第一波!说是陆世子亲自拟的单子,亲自盯着人准备的!我的儿,你真是有福了!”

  沈清弦接过那厚厚一叠礼单,指尖触及光洁的纸面,心中微动。她垂眸细看,前面所列,无外乎是合乎规制的金银锞子、绸缎布匹、田庄地契,数量与品质皆远超寻常,彰显着镇国公府对这门婚事的极度重视。

  然而,当她翻到礼单的后半部分,目光扫过那些不同于常规的、特意标注出来的物品时,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前朝丹青大家《山河行旅图》真迹一卷?”

  “……孤本《天工开物·脂粉篇》手稿及注解?”

  “……南海极品珍珠十斛,西域顶级各色香料二十匣?”

  “……翡翠头面一套,点翠蝴蝶簪一对,赤金嵌红宝石榴花步摇一支……”

  “……京郊温泉别院一座,附带香料花田二十亩……”

  每一样,都并非随意堆砌的贵重之物,而是精准地戳中了她的喜好,甚至是她作为“颜先生”时,曾与“陆公子”无意间提及过的向往。

  那《山河行旅图》,是她前世偶然在古籍中见过摹本,心向往之,曾与陆璟月下对酌时,感慨过其意境开阔,若能一睹真迹,死而无憾。当时他只淡淡应了一声,未曾想,他竟记在了心里,并真的寻来了!

  那《天工开物·脂粉篇》的孤本,更是她梦寐以求之物,对于精进“玉颜斋”的技艺有莫大助益,她曾多方打听而不得!

  那些珍珠、香料,是制作顶级胭脂水粉的必需之物,数量与品质,足以支撑“玉颜斋”数年的发展。

  而那套翡翠头面和点翠簪、石榴花步摇……样式图样竟与她私下里画给自己看的、理想中的首饰图样,有八九分相似!他……他何时看到的?

  还有那座带着香料花田的温泉别院……那几乎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可以自由研究新品、放松身心的完美天地!

  这哪里是一份冰冷的聘礼单?这分明是陆璟将她放在心尖上,细细琢磨、处处用心后,为她编织的一张温柔缱绻的情网。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田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冲得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热。她紧紧捏着那份礼单,指节泛白,才能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原来,被人如此珍视、如此懂得,是这种感觉。

  永宁侯夫人并未察觉女儿的异样,犹自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与荣耀中,絮絮叨叨:“瞧瞧这手笔,这用心!世子爷对你,真是没得说了!我原先还担心……如今可算是彻底放心了!咱们侯府,也算是面上有光……”

  沈清弦已听不清母亲在说什么,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这份厚重的、充满“陆璟”印记的聘礼所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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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国公府,陆璟的书房。

  相较于永宁侯府的惊喜与喧腾,这里显得安静而有序。书房内间的地上,同样摆放着数个打开的箱笼,里面是已经核对完毕,准备次日正式送往侯府的首批聘礼。

  陆璟并未坐着,而是负手立于书案前,案上铺着一张详细的项目清单,他正拿着朱笔,在上面做着最后的勾画与批注。

  “世子爷,”管家陆忠躬身禀报,“按照您的吩咐,《山河行旅图》已从江南快马加鞭送至,用的是防潮防蛀的特制樟木匣封装。那套翡翠头面和点翠簪子,工匠们日夜赶工,刚刚完成,已检验无误。温泉别院的房契、地契以及花田的转让文书均已备齐。”

  “嗯。”陆璟头也未抬,目光落在“香料”一项上,“西域来的那批香料,让府里的老供奉亲自验看过没有?品质可能达到‘玉颜斋’制作‘雪中春信’那般品级的要求?”

  “回世子爷,供奉验看过了,说是顶尖的货色,比市面上的要好上数倍,定然符合沈小姐……哦不,世子妃的要求。”陆忠连忙回答,心下暗叹世子爷心细如发。连未来世子妃调香用的原料品质都考虑到了。

  陆璟这才提笔,在“香料”一项旁打了个勾。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眼神专注,仿佛在处理的不是婚嫁俗物,而是一项极其重要的战略部署。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聘礼单,他耗费了多少心血。

  自从那夜在瀞芷院与她盟誓,得知她便是“颜先生”,知晓了她前世的苦难与今生的志向,他便下定决心,要给她一场盛大风光、且完全符合她心意的婚礼。这聘礼,便是第一步。

  他不要那些流于俗套、只会彰显财富的死物。他要送的,是“懂得”,是“支持”,是“承诺”。

  他知道她爱画,尤其仰慕前朝那位大家的磅礴气韵,便动用人脉,不惜重金求购真迹。

  他知道她痴迷商事与胭脂技艺,便搜罗孤本,为她提供理论的基石。

  他知道“玉颜斋”是她的心血与底气,便送上最顶级的原料与一座可以无限发挥的别院工坊。

  他甚至记得她某次闲聊时,提及理想中的首饰应是“清雅不俗,灵动自然”,便亲自画了草图,命工匠反复修改,直至接近她曾无意中描绘的样子。

  每一样东西,都承载着他的一段记忆,一份心意。他要让她知道,他爱的、要娶的,不仅仅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女沈清弦,更是那个在屏风后与他侃侃而谈、在月下与他倾心相交、在商场上与他并肩作战的“颜先生”。

  “世子爷,”一名小厮在门外禀报,“沈小姐派人送来一个食盒。”

  陆璟执笔的手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亮:“拿进来。”

  食盒是春桃送来的,很朴素。打开一看,里面并非什么珍馐美馔,只有几样精致的点心,以及一个巴掌大的、素面白瓷的小香盒。

  陆璟拿起香盒,揭开盖子,一股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的熟悉冷香扑面而来——是“雪中春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香似乎经过了些微调整,冷意稍减,暖意暗生,闻之令人心绪宁静,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欢欣。

  香盒底下,压着一张小小的花笺,上面是沈清弦清秀簪花小楷,只有寥寥数字:

  “聘礼单已览。图、书、香、田,皆甚合我心。”

  “世子费心,清弦……感念不尽。”

  没有过多的辞藻,甚至带着一丝符合她身份的矜持。但陆璟却从那“甚合我心”四个字,以及这盒特意调整过的、仿佛呼应着他心意的香中,读懂了她的全部感动与回应。

  他拿起那枚花笺,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冷峻的眉眼如同春雪初融,绽开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连日来筹备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陆忠在一旁看着,心中更是感慨。他伺候世子多年,何曾见过他露出这般神情?这位未来的世子妃,在世子心中的分量,只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得多。

  “忠叔,”陆璟小心地将花笺收好,放入怀中,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送聘,所有流程,务必万无一失。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到,镇国公府,是如何求娶我陆璟心仪之人的。”

  “老奴明白!”陆忠肃然应道。

  次日,镇国公府送聘的队伍,几乎轰动了半座京城。

  队伍绵延数里,抬聘礼的壮汉们身着统一的簇新红衣,精神抖擞。那一抬抬绑着红绸、贴着大红囍字的箱笼,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无论是规制的金银,还是那引人瞩目的古董字画、珍稀香料、田产地契,无一不在诉说着镇国公府的底蕴与对未来儿媳的极度看重。

  尤其是当那套流光溢彩的翡翠头面和栩栩如生的点翠蝴蝶簪被特意展示时,围观的百姓与各府探子更是啧啧称奇,既惊叹其价值,更惊叹其独一无二的精美设计。

  “瞧瞧!那簪子上的蝴蝶,跟活了似的!”

  “听说都是陆世子亲自画的图样呢!”

  “永宁侯府这位大小姐,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这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聘则为妻奔是妾,这般风光,谁不羡慕?”

  议论声中,永宁侯府门庭若市,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沈弘与永宁侯夫人满面红光,应接不暇。

  而在瀞芷院内,沈清弦听着前院传来的喧嚣,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聘礼,心中一片宁静与满足。她走到那一箱箱特意为她准备的香料、书籍前,伸出手,轻轻拂过。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聘礼。这是陆璟给她的铠甲,是支持她继续翱翔的翅膀,是他对她作为“沈清弦”和“颜先生”双重身份的全然接纳与尊重。

  前世的冰霜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温暖的阳光终于毫无保留地照进了她的生命里。

  她拿起那支他亲自设计的点翠蝴蝶簪,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头滚烫。蝴蝶翅膀轻薄如纱,在光下变幻着瑰丽的色彩,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走,飞向那充满希望的、与他共同的未来。

  她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明媚而坚定的笑容。

  这一世,她终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