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斋的静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更衬得室内一片紧绷的沉寂。
沈清弦端坐于屏风之后，帷帽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唯有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收紧，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屏风那侧投来的目光，清锐、冷静，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审视与压力。
这位“陆公子”，比她预想的还要难缠。
方才，张嬷嬷已经将他验看过的十盒样品端了进来。胭脂“秋水”、“海棠红”，口脂“樱露”、“檀心”，每一盒他都打开了，或于指尖捻开细察色泽与细腻度，或凑近轻嗅其香气，甚至询问了张嬷嬷一些关于持久度和适用肤质的问题，其专业和细致程度，让沈清弦都暗自心惊。
此刻，样品验看完毕，品质无疑得到了他的认可。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的价格博弈。
“颜先生的货，品质确实上乘，陆某佩服。”陆璟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如同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古玩。“只是，这价格……”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绢纱，落在屏风后的身影上：“是否过于高昂了？据陆某所知，市面上同等分量的顶级胭脂，价格也不过是贵店的七成。”
来了。沈清弦心道。她深吸一口气，刻意让声线保持着一贯的平稳与低沉：“陆公子是行家，当知胭脂水粉，优劣之分不在分量，而在用料与工艺。‘玉颜斋’的胭脂，选用的皆是闽地上等的紫茉莉初蕾，十斤鲜花也未必能得一钱纯露，其中更添了南海珍珠磨就的细粉，以及数味精心炮制的养肤草本精华。光是原料成本，已是寻常胭脂的十数倍。”
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更遑论其制作工艺繁复，需经过九蒸九晒、反复沉淀提纯，失败者众，成器者寡。一分价钱一分货，玉颜斋的价格，对得起它的品质。”
陆璟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位“颜先生”果然如他所料，非但不肯让步，反而将自家产品的优势剖析得更加透彻，以此作为提价的理由。
“先生所言甚是。”陆璟颔首，似乎表示认同，但话锋随即一转，“然，生意之道，除品质外，亦需考量市场与规模。先生之货虽好，但毕竟产量有限，受众亦窄。如今陆某所需，乃长期、稳定之大宗采购，此举足以让‘玉颜斋’在京城站稳脚跟，名声更上一层楼。其中带来的长远利益，远非零售可比。先生既得此机遇，在价格上稍作让步，以示诚意，岂不两全其美？”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都敲在关键处。他在暗示，他能带给“玉颜斋”的，不仅仅是这一百五十盒的订单，更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门票。他在用“未来”压“现在”的价格。
沈清弦心中冷笑。画饼谁不会？前世她见的空头许诺还少么？没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利益，一切都是虚妄。
“陆公子此言差矣。”她声音微沉，“正因是长期大宗合作，才更需定下一个公允且可持续的价格。若为迎合公子而压低价格，导致工艺缩水或以次充好，坏了‘玉颜斋’的招牌，那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自毁长城。玉颜斋的立身之本，从不是低价，而是无可替代的品质。相信以公子的眼光，所求的也绝非廉价之物，而是真正配得上……您家中女眷身份的精品。”
她巧妙地将“宫中采办”隐晦地转化为“家中女眷”，既点明了自己对货物用途的猜测，也再次抬高了自身产品的定位——我们卖的不仅是胭脂，是身份，是品位。
陆璟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好个犀利的“颜先生”！不仅守得稳固，还能反过来将他一军，强调他的“需求”决定了他不应过于计较价格。这份敏锐的商业头脑和谈判技巧，绝非常人。
“颜先生巧舌如簧，陆某佩服。”陆璟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然而，先生也需体谅陆某的难处。采购之资，亦有定额。若价格过高，陆某回去亦难以交代。不如这样……”
他报出了一个数字，比沈清弦最初的报价低了整整两成。
屏风后的沈清弦眉头瞬间蹙紧。这个价格，几乎快要触及她的成本底线，利润空间被压缩得极其有限。
“陆公子，”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冷意，“您这个价格，莫非是觉得‘玉颜斋’的工匠无需吃饭？还是觉得那些价比黄金的珍珠粉与名贵花草，是路边随意可采的野草？此价，绝无可能。”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静室内再次陷入僵局。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陆璟沉默着。他并非出不起这个价钱，事实上，即便按“颜先生”最初的报价，也比内务府往年采办的价格要低上不少。他只是在试探，试探这位神秘东家的底线，试探其心性是否坚韧，是否会在压力下轻易妥协。
如今看来，此人不仅技艺精湛，心志亦极为坚定，对自己的产品有着绝对的自信，且深谙“价值决定价格”的道理。这反而让陆璟更加满意。一个容易妥协的合作伙伴，未必是能长期提供稳定优质货源的伙伴。
时间一点点流逝，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终于，陆璟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颜先生勿恼。陆某亦知此价有些强人所难。只是生意之道，有来有往。先生也需理解，陆某承担此责，亦需对上方有所交代。不若你我各退一步……”
他提出了一个新的价格，比他的第一次出价高了一成，但比沈清弦的原始报价仍低了半成。并且，他增加了一个条件：“若此番合作顺利，后续所有采购，皆以此价为基准，且陆某可承诺，每年保底采购之数，不低于今日之单。”
沈清弦心中快速盘算起来。这个价格，虽然比她预期的要低，但仍在可接受的利润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对方承诺了长期且稳定的订单。这意味着，“玉颜斋”将获得一个极其可靠的大客户，足以支撑她扩大生产规模，招募更多可信的工匠，不再局限于小打小闹。
风险在于，她将被这位“陆公子”在一定程度上捆绑。但纵观此次接触，此人虽年少，却行事有度，言出必践（从准时验货可知），并非奸猾之辈。与这样的人合作，利大于弊。
她在权衡，在计算。屏风外的陆璟也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仿佛笃定对方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良久，屏风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随即是那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陆公子确实是个谈判的高手。也罢，看在公子诚心合作，且承诺长期往来的份上，这个价格……颜某接受了。”
陆璟眼底深处，一抹真正的笑意缓缓漾开。他站起身，朝着屏风的方向微微拱手：“颜先生亦是陆某生平所见，最为坚持原则的商家。与先生合作，必是愉快之事。”
“但愿如此。”沈清弦也起身，隔着屏风还了一礼，“那么，契约条款……”
“细节可交由下面的人去拟定。”陆璟道，“核心便是方才所议：价格、数量、交货时间、品质标准，以及长期合作的意向。三日后，陆某会派人将契约草案送来，先生看过若无异议，你我便可签字用印。”
“好。”
一场没有硝烟的商业战争，至此暂时告一段落。两人都未曾退让自己的核心原则，却又在博弈中找到了彼此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陆璟告辞离去。听着脚步声远去，沈清弦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摘下了帷帽。阳光照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竟隐隐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与这位“陆公子”交锋，竟比她管理整个“玉颜斋”还要耗费心神。
张嬷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又难掩兴奋的神色：“小姐，谈成了？这价格……”
“价格虽被压了些，但换来了长期订单，值得。”沈清弦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那道青色的身影汇入人流，渐渐消失。她目光复杂，低声道：“嬷嬷，你有没有觉得，这位陆公子，很不简单？”
张嬷嬷连连点头：“何止不简单！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哪个半大孩子有这般气势和心计的。小姐，与他合作，福祸难料啊。”
“我知道。”沈清弦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机遇总是与风险并存。至少目前来看，他是一位守信且颇有见识的合作者。吩咐下去，全力准备这批货物，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小姐。”
而走出“玉颜斋”的陆璟，并未立刻离开。他在对面的茶楼要了个雅间，临窗而坐，正好能望见“玉颜斋”的门口。
随从为他斟上茶，忍不住低声道：“世子，其实按他最初的报价，我们也大有赚头，为何还要……”
陆璟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清俊的眉眼：“你觉得，我仅仅是为了压价？”
随从一愣。
“压价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看清一个人。”陆璟吹开茶沫，浅啜一口，目光依旧落在那个方向，“若他轻易让步，说明其心不坚，或其货可疑。但他如此坚持，正说明他对自己的产品有绝对的信心，且有其不容触碰的底线。与这样的人合作，货物品质才有保障，未来的合作也才能稳固。”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着“玉颜斋”三个字：“这位颜先生，是个人物。我对他，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仅仅是他的货，更是他这个人。那份隐藏在低调与神秘之下的才华与锋芒，让陆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探究欲。他很好奇，那扇屏风之后，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人生。
“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陆璟问道。
随从面露难色：“回世子，这‘玉颜斋’的背景很是干净，明面上的东家就是那个张嬷嬷。再往深处……似乎有人刻意抹去了痕迹，暂时查不到更多。至于那位‘颜先生’，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与您会面，几乎从不出现。”
“哦？”陆璟挑眉，兴趣更浓了，“做得如此干净利落……看来，我们的颜先生，秘密不少啊。”
他并不急于一时。既然已经建立了合作，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命运的丝线，就在这一场看似普通的商业谈判中，被拉得更紧，缠绕得更深。他们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都在这场刚刚开始的棋局中，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子。未来的波澜壮阔，已在这平静的午后，悄然埋下了伏笔。
沈清弦端坐于屏风之后，帷帽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唯有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收紧，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屏风那侧投来的目光，清锐、冷静，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审视与压力。
这位“陆公子”，比她预想的还要难缠。
方才，张嬷嬷已经将他验看过的十盒样品端了进来。胭脂“秋水”、“海棠红”，口脂“樱露”、“檀心”，每一盒他都打开了，或于指尖捻开细察色泽与细腻度，或凑近轻嗅其香气，甚至询问了张嬷嬷一些关于持久度和适用肤质的问题，其专业和细致程度，让沈清弦都暗自心惊。
此刻，样品验看完毕，品质无疑得到了他的认可。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的价格博弈。
“颜先生的货，品质确实上乘，陆某佩服。”陆璟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如同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古玩。“只是，这价格……”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绢纱，落在屏风后的身影上：“是否过于高昂了？据陆某所知，市面上同等分量的顶级胭脂，价格也不过是贵店的七成。”
来了。沈清弦心道。她深吸一口气，刻意让声线保持着一贯的平稳与低沉：“陆公子是行家，当知胭脂水粉，优劣之分不在分量，而在用料与工艺。‘玉颜斋’的胭脂，选用的皆是闽地上等的紫茉莉初蕾，十斤鲜花也未必能得一钱纯露，其中更添了南海珍珠磨就的细粉，以及数味精心炮制的养肤草本精华。光是原料成本，已是寻常胭脂的十数倍。”
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更遑论其制作工艺繁复，需经过九蒸九晒、反复沉淀提纯，失败者众，成器者寡。一分价钱一分货，玉颜斋的价格，对得起它的品质。”
陆璟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位“颜先生”果然如他所料，非但不肯让步，反而将自家产品的优势剖析得更加透彻，以此作为提价的理由。
“先生所言甚是。”陆璟颔首，似乎表示认同，但话锋随即一转，“然，生意之道，除品质外，亦需考量市场与规模。先生之货虽好，但毕竟产量有限，受众亦窄。如今陆某所需，乃长期、稳定之大宗采购，此举足以让‘玉颜斋’在京城站稳脚跟，名声更上一层楼。其中带来的长远利益，远非零售可比。先生既得此机遇，在价格上稍作让步，以示诚意，岂不两全其美？”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都敲在关键处。他在暗示，他能带给“玉颜斋”的，不仅仅是这一百五十盒的订单，更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门票。他在用“未来”压“现在”的价格。
沈清弦心中冷笑。画饼谁不会？前世她见的空头许诺还少么？没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利益，一切都是虚妄。
“陆公子此言差矣。”她声音微沉，“正因是长期大宗合作，才更需定下一个公允且可持续的价格。若为迎合公子而压低价格，导致工艺缩水或以次充好，坏了‘玉颜斋’的招牌，那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自毁长城。玉颜斋的立身之本，从不是低价，而是无可替代的品质。相信以公子的眼光，所求的也绝非廉价之物，而是真正配得上……您家中女眷身份的精品。”
她巧妙地将“宫中采办”隐晦地转化为“家中女眷”，既点明了自己对货物用途的猜测，也再次抬高了自身产品的定位——我们卖的不仅是胭脂，是身份，是品位。
陆璟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好个犀利的“颜先生”！不仅守得稳固，还能反过来将他一军，强调他的“需求”决定了他不应过于计较价格。这份敏锐的商业头脑和谈判技巧，绝非常人。
“颜先生巧舌如簧，陆某佩服。”陆璟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然而，先生也需体谅陆某的难处。采购之资，亦有定额。若价格过高，陆某回去亦难以交代。不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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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的沈清弦眉头瞬间蹙紧。这个价格，几乎快要触及她的成本底线，利润空间被压缩得极其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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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璟沉默着。他并非出不起这个价钱，事实上，即便按“颜先生”最初的报价，也比内务府往年采办的价格要低上不少。他只是在试探，试探这位神秘东家的底线，试探其心性是否坚韧，是否会在压力下轻易妥协。
如今看来，此人不仅技艺精湛，心志亦极为坚定，对自己的产品有着绝对的自信，且深谙“价值决定价格”的道理。这反而让陆璟更加满意。一个容易妥协的合作伙伴，未必是能长期提供稳定优质货源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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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陆璟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颜先生勿恼。陆某亦知此价有些强人所难。只是生意之道，有来有往。先生也需理解，陆某承担此责，亦需对上方有所交代。不若你我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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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心中快速盘算起来。这个价格，虽然比她预期的要低，但仍在可接受的利润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对方承诺了长期且稳定的订单。这意味着，“玉颜斋”将获得一个极其可靠的大客户，足以支撑她扩大生产规模，招募更多可信的工匠，不再局限于小打小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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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权衡，在计算。屏风外的陆璟也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仿佛笃定对方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良久，屏风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随即是那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陆公子确实是个谈判的高手。也罢，看在公子诚心合作，且承诺长期往来的份上，这个价格……颜某接受了。”
陆璟眼底深处，一抹真正的笑意缓缓漾开。他站起身，朝着屏风的方向微微拱手：“颜先生亦是陆某生平所见，最为坚持原则的商家。与先生合作，必是愉快之事。”
“但愿如此。”沈清弦也起身，隔着屏风还了一礼，“那么，契约条款……”
“细节可交由下面的人去拟定。”陆璟道，“核心便是方才所议：价格、数量、交货时间、品质标准，以及长期合作的意向。三日后，陆某会派人将契约草案送来，先生看过若无异议，你我便可签字用印。”
“好。”
一场没有硝烟的商业战争，至此暂时告一段落。两人都未曾退让自己的核心原则，却又在博弈中找到了彼此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陆璟告辞离去。听着脚步声远去，沈清弦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摘下了帷帽。阳光照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竟隐隐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与这位“陆公子”交锋，竟比她管理整个“玉颜斋”还要耗费心神。
张嬷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又难掩兴奋的神色：“小姐，谈成了？这价格……”
“价格虽被压了些，但换来了长期订单，值得。”沈清弦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那道青色的身影汇入人流，渐渐消失。她目光复杂，低声道：“嬷嬷，你有没有觉得，这位陆公子，很不简单？”
张嬷嬷连连点头：“何止不简单！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哪个半大孩子有这般气势和心计的。小姐，与他合作，福祸难料啊。”
“我知道。”沈清弦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机遇总是与风险并存。至少目前来看，他是一位守信且颇有见识的合作者。吩咐下去，全力准备这批货物，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小姐。”
而走出“玉颜斋”的陆璟，并未立刻离开。他在对面的茶楼要了个雅间，临窗而坐，正好能望见“玉颜斋”的门口。
随从为他斟上茶，忍不住低声道：“世子，其实按他最初的报价，我们也大有赚头，为何还要……”
陆璟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清俊的眉眼：“你觉得，我仅仅是为了压价？”
随从一愣。
“压价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看清一个人。”陆璟吹开茶沫，浅啜一口，目光依旧落在那个方向，“若他轻易让步，说明其心不坚，或其货可疑。但他如此坚持，正说明他对自己的产品有绝对的信心，且有其不容触碰的底线。与这样的人合作，货物品质才有保障，未来的合作也才能稳固。”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着“玉颜斋”三个字：“这位颜先生，是个人物。我对他，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仅仅是他的货，更是他这个人。那份隐藏在低调与神秘之下的才华与锋芒，让陆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探究欲。他很好奇，那扇屏风之后，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人生。
“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陆璟问道。
随从面露难色：“回世子，这‘玉颜斋’的背景很是干净，明面上的东家就是那个张嬷嬷。再往深处……似乎有人刻意抹去了痕迹，暂时查不到更多。至于那位‘颜先生’，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与您会面，几乎从不出现。”
“哦？”陆璟挑眉，兴趣更浓了，“做得如此干净利落……看来，我们的颜先生，秘密不少啊。”
他并不急于一时。既然已经建立了合作，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命运的丝线，就在这一场看似普通的商业谈判中，被拉得更紧，缠绕得更深。他们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都在这场刚刚开始的棋局中，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子。未来的波澜壮阔，已在这平静的午后，悄然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