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目标:陨星涧-《黄泉引路者》

  穿过瀑布水幕的刹那,外界的声音骤然清晰——远处断续的爆鸣、隐约的嘶吼、山风掠过林梢的呼啸,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与焦糊气息,扑面而来。夜色如墨,仅有的光线来自龙虎山主峰方向不时亮起的道法雷光,以及更远处山林间某些不祥的、幽绿色或暗红色的零星光点。

  瀑布下的深潭边,三道几乎与岩石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浮现,如同鬼魅。为首一人身形魁梧,穿着暗色丛林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潜蛟”队长秦厉。他身后左侧,是一个戴着战术眼镜、身形纤细的女子,背着一个特制的大型战术背包,手中握着一个不断闪烁微光的平板,是副队长林晚。右侧则是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莫骁,他仅仅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肩上扛着一挺改装过、铭刻着细密符文的六管重型机枪。

  “顾组长,沈先生,石先生。”秦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他目光快速扫过被石坚搀扶着的沈渊,在后者左臂那显眼的灰黑死气和苍白脸色上停留一瞬,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情况简报已接收。我是秦厉,这两位是林晚、莫骁。外围已清理出安全通道,但时间有限,请立刻随我们转移至一号隐蔽点。”

  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顾倾川显然早已习惯这种风格,立刻点头:“带路。沈渊身体状况不稳,需要尽量平稳。”

  秦厉一挥手,莫骁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沈渊背起。他的动作看似粗豪,实则极其平稳,如同背着一件易碎的瓷器。石坚和顾倾川紧随其后,林晚则端着平板,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屏幕上是复杂的地形图与动态红点标记,她不时低声向秦厉报告着周围的能量波动与疑似敌方单位位置。

  一行人如同幽灵般没入瀑布旁的密林。秦厉选择的路线极为刁钻,避开了一切可能被监视的开阔地,穿行在嶙峋怪石与古老林木的阴影中。他的脚步几乎无声,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令人咋舌,仿佛早已将龙虎山外围的每一寸土地都刻在了脑子里。

  林晚一边跟进,一边低声向顾倾川和沈渊同步信息:“……天师带队已拔除五处‘破阵钉’,但剩余两处位于地脉极深交汇点,敌人防守异常顽强,且有类似‘活尸傀儡’和‘阴影兽’的邪物阻挠,推进缓慢。敌方至少有两名疑似达到‘元婴’层次的修士坐镇,天师暂时被拖住。”

  “山外发现的小股‘窃命者’侦察队已被我们清除三支,但从能量残留分析,至少还有两到三支在活动,方向飘忽,不排除是在为更大规模的潜入或某种仪式做定位。”

  “我们的一号隐蔽点位于此处东南方向三公里,一处废弃的古代采石场坑道深处,已做初步屏蔽处理。‘心灵遮断合金’及配套发生器预计一小时后由运输机空投至三号接应点,由苏芷负责接收并转运。”

  她的语速快而清晰,信息量巨大。沈渊趴在莫骁宽厚坚实的背上,努力收敛气息,用天师剑印的暖流和“混元核心”那点微弱的力量包裹住左臂的诅咒。那反向的牵引感依旧存在,但在他有意识的压制和剑印的干扰下,变得断断续续,信号强度似乎有所减弱。他能模糊感觉到,另一端的司徒玄依旧处于那种深沉的、不稳的休养状态,距离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那种污秽阴冷的感觉,仿佛更浓郁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队伍抵达目的地。入口隐藏在几块崩塌的巨型条石下方,极其隐蔽。进入后,是一条倾斜向下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坑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矿石气味。坑道深处,空间稍显开阔,顶部有微弱的不稳定光源(似乎是某种冷光棒),地上铺着防水布,摆放着一些简易装备和补给。

  “暂时安全。”秦厉示意莫骁将沈渊小心放下,“这里的地层含有微量‘禁灵石’,能干扰大部分常规探测和低阶神识扫描。我们最多能在这里停留四十分钟,等苏芷带来‘心灵遮断’设备后,必须立刻向陨星涧方向移动。敌人不是傻子,外围人员失踪,他们很快会收缩搜索圈。”

  顾倾川点头,立刻开始检查沈渊的状况,并给石坚分发高能营养剂和镇痛药物。石坚的状况比沈渊好些,但连续赶路和紧张戒备,也让他脸色发白,伤口隐隐作痛。

  林晚则走到沈渊身边,蹲下身,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满感应触头的银色仪器:“沈先生,我需要扫描一下你左臂诅咒的能量结构,尝试建立临时干扰模型。可能会有些不适,请忍耐。”

  沈渊点头,伸出左臂。林晚将仪器贴近那灰黑色的皮肤,仪器屏幕立刻亮起,无数细密的波纹和数据流快速滚动。她的眼神专注,手指在仪器侧面的微型键盘上快速敲击。

  “能量侵蚀深度……生命本源绑定率……魂魄纠缠指数……果然棘手。”林晚一边记录一边低语,“结构非常古老,核心符纹有至少十七重嵌套,部分节点与某种‘寂灭’概念有隐性共鸣……难怪常规手段无效。”

  她抬头看向沈渊:“我尝试用我们携带的‘仿周天星斗干扰器’(简化版)为你左臂制造一个局部的、高频变动的灵能屏蔽场。不能根除诅咒,但可以让它向外发射的信号变得极其混乱、难以解读,相当于从‘清晰电台’变成‘满是杂音的噪音源’。不过,这会持续消耗你一部分体力和精神力,并且……可能会刺激诅咒本身,产生更强烈的侵蚀痛感。你愿意试试吗?”

  “做。”沈渊毫不犹豫。比起被精确定位,痛苦算什么。

  林晚不再多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银色金属块,贴在沈渊左臂肩胛位置,然后快速设置参数。一阵轻微的嗡鸣后,沈渊感到左臂传来强烈的麻痹和刺痛感,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皮肉和骨髓里搅动,灰黑死气的蔓延速度似乎真的停滞了,但那种不适感也成倍增加。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有效!信号紊乱度提升了300%!”林晚看着仪器数据,松了口气,“对方现在最多只能判断出你大致还在龙虎山区域,无法精确到数公里范围了。但这个屏蔽不能永久维持,设备电池和你的承受力都有限。我们必须在屏蔽失效前,尽量远离龙虎山,进入陨星涧复杂地形区。”

  就在这时,坑道入口处传来极其轻微、如同落叶触地般的声响。秦厉和莫骁瞬间进入战斗姿态,枪口和目光同时指向黑暗。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滑入,正是“潜蛟”小队最后一名核心成员,苏芷。她穿着一身贴身的暗色行动服,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而灵动的眼睛。她背上背着一个长方形的银色金属箱,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型的冷藏箱。

  “设备安全抵达。”苏芷的声音清冷,言简意赅。她将银色金属箱放下,打开,里面是数块巴掌大小、闪烁着奇异哑光的灰黑色金属板,以及一个结构复杂的主机。“心灵遮断合金及便携式发生器。按林副队要求,已预充能。”

  她又提起那个小型冷藏箱:“总局紧急调拨的‘涅盘III型’细胞激活剂和‘镇魂散’,标注给沈渊和石坚使用,可短时间内大幅提升身体耐受力和稳定魂魄,但副作用强烈,有效期仅六小时。”

  顾倾川接过药品,看向沈渊和石坚。两人都点了点头。非常时期,顾不上副作用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在极度紧张和高效中度过。林晚和苏芷联手,以心灵遮断合金为核心,在坑道内布置了一个简易但高效的全频段灵能屏蔽结界,进一步隔绝内外信号。沈渊和石坚注射了药剂,药力化开,沈渊感觉身体的虚弱和剧痛被一股炽热的力量暂时压制下去,精神也陡然一振,但心底隐隐有种燃烧透支的不安感。石坚则低吼一声,肌肉贲张,眼中凶光更盛,显然那药剂对他这种体质效果更为霸道。

  秦厉和顾倾川则对着铺开的地图,进行最后的路线推演和战术分工。

  “从这里到‘断崖之眼’,直线距离约四十公里,但需要穿越两处险峻峡谷和一片被称为‘迷魂林’的原始森林。”秦厉指着地图,“峡谷可能有埋伏,迷魂林天然磁场混乱,容易迷失方向,且传闻有古老精怪出没。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至少穿过峡谷区域,进入迷魂林边缘。”

  “敌人可能在哪里设伏?”顾倾川问。

  “最可能在第二处峡谷,‘一线天’。那里地势最险,便于埋伏和阻击。”秦厉分析,“我们有两个选择:一,绕远路,多走十五公里,从侧翼较为平缓但暴露的开阔地通过,风险是被空中或远程侦察发现;二,还是走一线天,但提前进行高强度的侦察和清理。”

  顾倾川沉吟:“绕路时间不够,且暴露风险更大。就走一线天,但我们需要提前预警和反伏击能力。苏芷,你的‘影遁’和侦察能力,能提前多久发现异常?”

  苏芷略一思索:“如果对方没有同等级别的潜行大师或特殊遮蔽手段,我能提前一公里左右发现生命热源和异常能量聚集。”

  “够了。”秦厉拍板,“苏芷前出侦察,林晚居中提供技术支持和路线修正,莫骁负责断后和重火力支援,我、顾组长、石坚负责侧翼掩护和突击,沈先生居中,务必保护好自己。”

  计划敲定,队伍再次出发。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山林间雾气渐起,更添阴冷与诡秘。

  队伍在秦厉的带领下,如同精准的战争机器,沉默而高效地穿行在夜色中。苏芷的身影时隐时现,如同真正的幽灵,每次返回都能带来前方路况的简短汇报。

  第一处峡谷顺利通过,未遇阻拦。但越是接近第二处峡谷“一线天”,气氛越是凝重。苏芷传回的消息显示,峡谷入口附近的能量残留有些异常,虽然没发现成建制的伏兵,但有一些难以解释的能量消散轨迹。

  “可能有陷阱,或者小股精锐埋伏。”秦厉判断,“减速,提高警惕。”

  就在队伍即将踏入一线天那狭窄入口的阴影时,趴在莫骁背上的沈渊,身体猛地一僵!

  不是来自左臂诅咒的感应。

  而是来自……心口!

  那块耶姆碎片,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起来!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呼唤感”,如同惊涛骇浪,从西南方向、从陨星涧的深处,轰然传来!

  那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意志的席卷,混合着无尽的悲伤、苍凉的守护、以及……一丝深藏的不甘与愤怒!仿佛沉寂了万古的坟墓中,守墓者骤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遗失的“碎片”!

  “嗬……”沈渊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而古老的画面充斥——燃烧的星空、崩塌的大地、无数嘶吼搏杀的身影、一道顶天立地、最终化作光芒爆散开来的孤独背影……

  “沈渊!”顾倾川第一时间察觉不对。

  然而,比他们反应更快的是——

  一线天两侧陡峭的岩壁上,数十道黑影如同壁虎般骤然弹射而下!它们行动僵硬却迅捷,眼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口中发出嗬嗬怪响,赫然是被操控的强化行尸!与此同时,岩壁缝隙和阴影中,数道身穿黑袍、脸上戴着苍白三眼面具的身影无声浮现,手中或持骨杖,或握幽刃,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队伍中央的沈渊!

  “敌袭!保护目标!”秦厉的怒吼与枪声同时响起!

  莫骁狂吼一声,六管机枪喷吐出炽热的火舌,铭刻的符文亮起,子弹交织成金属风暴,将最先扑下的几具行尸打得粉碎!

  但更多的行尸和黑袍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更有几道诡异的阴影贴着地面,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向队伍!

  沈渊在剧烈的头痛和幻象中,看到一只苍白枯瘦、指甲乌黑的手掌,从一个不可思议的阴影角度,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抓向他的咽喉!

  而那只手掌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他的人,更是他怀中……那枚隐隐与陨星涧深处呼唤产生共鸣的天师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