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日的银座，空气清透得反常。昨夜那场雨把天空洗成了淡青色，阳光斜斜地铺在四丁目的人行道上，尚未到正午的酷热。十点差五分，“卫东”旗舰店的深灰色木门还关着，但橱窗前已经站着五六个人。有两位是预约客人的助理，手里拿着文件夹，不时看表。另外几个是路人，被橱窗里的陈列吸引——灰粉、雾蓝、浅杏三套“轻温玉”成衣，在晨光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像是随时会融进空气里。
十点整，小野拉开店门，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越的响声。她今天穿了本季的浅杏色“轻温玉”衬衫，配一条米白色亚麻长裤，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欢迎光临。”
助理们先走进来，报了预约号码和客人姓名。小野核对名单，引他们到VIP室。衣服已经按预约顺序挂好，每件都套着无纺布防尘袋。山口和佐藤在一旁协助，拆袋，展示，记录客人的现场反馈。
第一位客人是位五十多岁的女士，姓中岛，是银座一家画廊的老板。她预约的是一件灰粉色衬衫和一条雾蓝色阔腿裤。小野帮她取出来，在灯光下展开。
“颜色比杂志上看到的更柔和。”中岛女士伸手摸了摸衬衫的袖口，那里有极细微的喇叭形展开，“做工很细。我试一下。”
试衣间是重新布置过的，墙面贴了浅灰色亚麻布，灯光是模仿自然光的全光谱灯。中岛女士换上衣服走出来，在落地镜前站定。灰粉与雾蓝的搭配，衬得她肤色很干净，阔腿裤的垂感极好，走动时裤腿像水波一样流动。
“腰这里，”她侧了侧身，“是不是稍微紧了一点？”
小野上前看了看：“中岛女士，我记录一下。这件是按照您预约时提供的尺寸做的标准码，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免费修改，三天后可以来取。或者，如果您喜欢更宽松的感觉，可以试试大一码，店里有一件备货。”
“那就试试大一码。”
大一码的衬衫换上，果然更舒展。中岛女士在镜前转了两圈，点头：“就要这件。裤子也大一码吧，配着协调。”她顿了顿，“你们这个系列，只有这三种颜色吗？”
“目前上市的是这三个主色。但我们在开发新的颜色，比如月白、竹青，预计七月会有小批量到店。如果您有兴趣，可以预留联系方式，到货我通知您。”
“好，月白我要一件衬衫，竹青要条裙子。尺寸就按今天这个。”中岛女士很干脆，“另外，你们有没有考虑做配套的配饰？比如同色系的发带或者丝巾？这件衬衫，如果配一条细丝巾，会更有层次。”
“谢谢您的建议，我们会反馈给设计团队。”小野认真记下，“您今天购买的这两件，总共是三十一万日元。是刷卡吗？”
“刷卡。衣服包好，修改好后送到这个地址。”中岛女士递来名片，是画廊的地址。
第一位客人成交，三十一万。小野送她到门口，微微鞠躬。中岛女士在门口停了停，回头说：“你们的衣服，让人想起京都老铺子里存的罗纱。不张扬，但有底气。在银座，这很难得。”
“谢谢您。”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预约的二十三单全部完成。有三位客人需要修改尺寸，约了三天后来取。其余的都是当场提走。到中午十二点，预约的二十三件衣服，售出二十一件，另外两件客人临时改了主意，但付了定金保留到下周。
午餐时间，店里暂时清静下来。小野让山口和佐藤轮流去吃饭，自己守着店。她站在收银台后，看着销售记录，半天时间，销售额已经突破四百万日元。这还只是预约客人的部分，下午的散客才是真正的考验。
一点刚过，店里又陆续来了客人。有些是看了《装苑》来的，有些是路过被橱窗吸引。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在店里转了很久，最后停在灰粉色衬衫前。
“这个颜色，会不会显黑？”她问。
“您可以试一下。这个灰粉色是特别调制的，带一点灰度，对各种肤色都很友好。”小野取下一件，引她到试衣间。
女士试了出来，在镜前左看右看。“好像真的不显黑。但这喇叭袖，上班会不会太夸张？”
“您可以把袖口挽上去一点，用扣绊固定，就变成常规的七分袖。”小野示范，衬衫袖口内侧缝了一个暗扣，挽上去扣住，瞬间利落很多。
“这个设计很贴心。”女士眼睛亮了，“我要一件。另外，这个雾蓝色的裤子，有我能穿的尺码吗？”
“有，我拿给您试试。”
女士试了裤子，很满意。一套买下，二十五万日元。她刷卡时闲聊：“我以前很少买中国牌子的衣服，总觉得做工不行。但你们这个，确实不错。特别是这个扣子，”她摸了摸衬衫的贝壳扣，“是天然的吧？光泽很好。”
“是天然贝壳，一颗一颗手工打磨的。每个扣子的纹路都不一样。”小野说。
“难怪。你们很用心。”
下午三点，松本来了。他看了看销售记录，预约部分基本完成，散客又卖了八件。全天销售额已经突破五百万日元。
“比我预期好。”松本低声说，“但压力也更大了。后面几天如果不能保持这个热度，很快会冷却下来。下午的沙龙准备得怎么样？”
“四点开始，邀请了十位客人，都是之前买过‘温玉’的老客人和两位时尚博主。点心已经订好了，是隔壁‘虎屋’的和果子。讲解的PPT也准备好了，主要讲‘轻温玉’的面料研发过程和设计细节。”小野说。
“好。我四点半过来，看看情况。”
四点的沙龙，来了十二个人，比邀请的多了两位——是客人带了朋友来。小野负责讲解，山口和佐藤负责招待。PPT投影在店里的白墙上，第一张是苏州桑园的照片，晨雾中的桑叶挂着露珠。然后是一组数据对比图，显示“轻温玉”与传统真丝面料在透气性、挺括度、缩水率上的差异。最后是工艺细节的特写：喇叭袖口的弧线裁剪，阔腿裤侧缝的对格，衬衫门襟的暗扣设计。
客人们看得很专注，不时提问。
“这个面料，夏天出汗会不会贴身上？”
“我们有测试过，在湿度70%的环境下，‘轻温玉’的吸湿排汗性能比普通真丝高40%。而且面料本身有抗静电处理，不容易贴肤。”
“清洗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建议手洗，用中性洗涤剂，阴干。避免暴晒和烘干。如果送去干洗，请选择信誉好的店铺，并告知是真丝混纺。”
一位时尚博主问：“你们这个系列，在搭配上有什么建议？我看你们橱窗的搭配很简洁，但日常穿会不会太素？”
“我们提倡‘一衣多穿’。比如这件灰粉色衬衫，可以像今天这样配阔腿裤，也可以配白色牛仔裤，更休闲。或者搭在半裙外面，当小外套。我们还准备了一些搭配图册，您可以带回去参考。”小野递上印好的搭配手册，每一页都有不同的场景：办公室、周末早午餐、画廊开幕、海边度假。
沙龙结束，又有三件成交。博主当场在ins上发了照片，标签是#卫东轻温玉#和#银座新发现#，定位在“卫东”旗舰店。小野看到，悄悄松了口气。社交媒体时代的推广，有时候比杂志专题更直接。
晚上八点，关店。盘点销售：全天售出三十四件，销售额六百八十万日元。预约客人的转化率91%，散客的转化率也有30%。远超预期。
小野在关店后给林卫东发了邮件，附上详细的销售数据和客人反馈。邮件最后，她写道：“今天有三位客人问，有没有男装。其中一位是替丈夫问的，说丈夫看到她的衣服，很喜欢这种质感，但苦于没有男款。建议考虑开发男装线，哪怕只是衬衫和裤子，在银座应该也有市场。”
邮件发出去，她站在关掉的店门前，看着银座的夜景。霓虹灯依旧璀璨，但今天的她，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竞争，而是可能性。一天，六百八十万。这数字背后，是陈师傅带着人在滨城一针一线的坚持，是沈厂长在苏州实验室里上百次的调试，是梁设计师和苏设计师在东京街头的调研，是松本、唐静、周先生，还有滨城、苏州、东京、香港无数人的心血。
这不是运气，是必然。
手机震了，是林卫东的回信，很短：“数据收到，很好。男装建议已转设计团队。辛苦了，早点休息。”
小野收起手机，走向地铁站。银座的风，带着初夏夜晚的微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今天，她可以睡个好觉了。
十点整，小野拉开店门，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越的响声。她今天穿了本季的浅杏色“轻温玉”衬衫，配一条米白色亚麻长裤，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欢迎光临。”
助理们先走进来，报了预约号码和客人姓名。小野核对名单，引他们到VIP室。衣服已经按预约顺序挂好，每件都套着无纺布防尘袋。山口和佐藤在一旁协助，拆袋，展示，记录客人的现场反馈。
第一位客人是位五十多岁的女士，姓中岛，是银座一家画廊的老板。她预约的是一件灰粉色衬衫和一条雾蓝色阔腿裤。小野帮她取出来，在灯光下展开。
“颜色比杂志上看到的更柔和。”中岛女士伸手摸了摸衬衫的袖口，那里有极细微的喇叭形展开，“做工很细。我试一下。”
试衣间是重新布置过的，墙面贴了浅灰色亚麻布，灯光是模仿自然光的全光谱灯。中岛女士换上衣服走出来，在落地镜前站定。灰粉与雾蓝的搭配，衬得她肤色很干净，阔腿裤的垂感极好，走动时裤腿像水波一样流动。
“腰这里，”她侧了侧身，“是不是稍微紧了一点？”
小野上前看了看：“中岛女士，我记录一下。这件是按照您预约时提供的尺寸做的标准码，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免费修改，三天后可以来取。或者，如果您喜欢更宽松的感觉，可以试试大一码，店里有一件备货。”
“那就试试大一码。”
大一码的衬衫换上，果然更舒展。中岛女士在镜前转了两圈，点头：“就要这件。裤子也大一码吧，配着协调。”她顿了顿，“你们这个系列，只有这三种颜色吗？”
“目前上市的是这三个主色。但我们在开发新的颜色，比如月白、竹青，预计七月会有小批量到店。如果您有兴趣，可以预留联系方式，到货我通知您。”
“好，月白我要一件衬衫，竹青要条裙子。尺寸就按今天这个。”中岛女士很干脆，“另外，你们有没有考虑做配套的配饰？比如同色系的发带或者丝巾？这件衬衫，如果配一条细丝巾，会更有层次。”
“谢谢您的建议，我们会反馈给设计团队。”小野认真记下，“您今天购买的这两件，总共是三十一万日元。是刷卡吗？”
“刷卡。衣服包好，修改好后送到这个地址。”中岛女士递来名片，是画廊的地址。
第一位客人成交，三十一万。小野送她到门口，微微鞠躬。中岛女士在门口停了停，回头说：“你们的衣服，让人想起京都老铺子里存的罗纱。不张扬，但有底气。在银座，这很难得。”
“谢谢您。”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预约的二十三单全部完成。有三位客人需要修改尺寸，约了三天后来取。其余的都是当场提走。到中午十二点，预约的二十三件衣服，售出二十一件，另外两件客人临时改了主意，但付了定金保留到下周。
午餐时间，店里暂时清静下来。小野让山口和佐藤轮流去吃饭，自己守着店。她站在收银台后，看着销售记录，半天时间，销售额已经突破四百万日元。这还只是预约客人的部分，下午的散客才是真正的考验。
一点刚过，店里又陆续来了客人。有些是看了《装苑》来的，有些是路过被橱窗吸引。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在店里转了很久，最后停在灰粉色衬衫前。
“这个颜色，会不会显黑？”她问。
“您可以试一下。这个灰粉色是特别调制的，带一点灰度，对各种肤色都很友好。”小野取下一件，引她到试衣间。
女士试了出来，在镜前左看右看。“好像真的不显黑。但这喇叭袖，上班会不会太夸张？”
“您可以把袖口挽上去一点，用扣绊固定，就变成常规的七分袖。”小野示范，衬衫袖口内侧缝了一个暗扣，挽上去扣住，瞬间利落很多。
“这个设计很贴心。”女士眼睛亮了，“我要一件。另外，这个雾蓝色的裤子，有我能穿的尺码吗？”
“有，我拿给您试试。”
女士试了裤子，很满意。一套买下，二十五万日元。她刷卡时闲聊：“我以前很少买中国牌子的衣服，总觉得做工不行。但你们这个，确实不错。特别是这个扣子，”她摸了摸衬衫的贝壳扣，“是天然的吧？光泽很好。”
“是天然贝壳，一颗一颗手工打磨的。每个扣子的纹路都不一样。”小野说。
“难怪。你们很用心。”
下午三点，松本来了。他看了看销售记录，预约部分基本完成，散客又卖了八件。全天销售额已经突破五百万日元。
“比我预期好。”松本低声说，“但压力也更大了。后面几天如果不能保持这个热度，很快会冷却下来。下午的沙龙准备得怎么样？”
“四点开始，邀请了十位客人，都是之前买过‘温玉’的老客人和两位时尚博主。点心已经订好了，是隔壁‘虎屋’的和果子。讲解的PPT也准备好了，主要讲‘轻温玉’的面料研发过程和设计细节。”小野说。
“好。我四点半过来，看看情况。”
四点的沙龙，来了十二个人，比邀请的多了两位——是客人带了朋友来。小野负责讲解，山口和佐藤负责招待。PPT投影在店里的白墙上，第一张是苏州桑园的照片，晨雾中的桑叶挂着露珠。然后是一组数据对比图，显示“轻温玉”与传统真丝面料在透气性、挺括度、缩水率上的差异。最后是工艺细节的特写：喇叭袖口的弧线裁剪，阔腿裤侧缝的对格，衬衫门襟的暗扣设计。
客人们看得很专注，不时提问。
“这个面料，夏天出汗会不会贴身上？”
“我们有测试过，在湿度70%的环境下，‘轻温玉’的吸湿排汗性能比普通真丝高40%。而且面料本身有抗静电处理，不容易贴肤。”
“清洗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建议手洗，用中性洗涤剂，阴干。避免暴晒和烘干。如果送去干洗，请选择信誉好的店铺，并告知是真丝混纺。”
一位时尚博主问：“你们这个系列，在搭配上有什么建议？我看你们橱窗的搭配很简洁，但日常穿会不会太素？”
“我们提倡‘一衣多穿’。比如这件灰粉色衬衫，可以像今天这样配阔腿裤，也可以配白色牛仔裤，更休闲。或者搭在半裙外面，当小外套。我们还准备了一些搭配图册，您可以带回去参考。”小野递上印好的搭配手册，每一页都有不同的场景：办公室、周末早午餐、画廊开幕、海边度假。
沙龙结束，又有三件成交。博主当场在ins上发了照片，标签是#卫东轻温玉#和#银座新发现#，定位在“卫东”旗舰店。小野看到，悄悄松了口气。社交媒体时代的推广，有时候比杂志专题更直接。
晚上八点，关店。盘点销售：全天售出三十四件，销售额六百八十万日元。预约客人的转化率91%，散客的转化率也有30%。远超预期。
小野在关店后给林卫东发了邮件，附上详细的销售数据和客人反馈。邮件最后，她写道：“今天有三位客人问，有没有男装。其中一位是替丈夫问的，说丈夫看到她的衣服，很喜欢这种质感，但苦于没有男款。建议考虑开发男装线，哪怕只是衬衫和裤子，在银座应该也有市场。”
邮件发出去，她站在关掉的店门前，看着银座的夜景。霓虹灯依旧璀璨，但今天的她，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竞争，而是可能性。一天，六百八十万。这数字背后，是陈师傅带着人在滨城一针一线的坚持，是沈厂长在苏州实验室里上百次的调试，是梁设计师和苏设计师在东京街头的调研，是松本、唐静、周先生，还有滨城、苏州、东京、香港无数人的心血。
这不是运气，是必然。
手机震了，是林卫东的回信，很短：“数据收到，很好。男装建议已转设计团队。辛苦了，早点休息。”
小野收起手机，走向地铁站。银座的风，带着初夏夜晚的微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今天，她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