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绝地反击-《重回1998从国库券到商业帝国》

  四月十一日,滨城,清晨五点。

  “巴黎专线”的车间里,缝纫机全部停了。二十台机器像沉默的士兵,整齐地排列在生产线两侧。但寂静中酝酿着一种更紧绷的气氛——不是生产的喧嚣,是临战前的死寂。

  杨秀娟站在生产线最前端,身后是陈师傅、王教授、小红,以及从苏州连夜赶来的沈厂长。他们面前站着“巴黎专线”的二十个工人,还有从大车间抽调来的十个老手,所有人穿着干净的工作服,戴着手套,表情肃穆。

  “从今天起,生产线停工五天。”杨秀娟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这五天,我们只做一件事:生产十件完美的衬衫。月白色,商业款一号,用陈师傅最好的面料,王教授最新调试的工艺。这十件衬衫,要零瑕疵——不是A级的零瑕疵,是连显微镜都找不出毛病的零瑕疵。这十件衬衫,关系到卫东品牌在巴黎的生死,关系到我们这三个月所有人的心血,关系到你们每个人下个月的工资,甚至饭碗。所以,不能出错,一次都不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现在,我重新分组。第一组,裁床,刘大力带三个人,只裁这十件衬衫的裁片。每一片裁完,陈师傅亲自检查。第二组,缝前片后片,王姐带五个人,只缝这一道工序。第三组,缝肩线侧缝,我带五个人。第四组,上领子上袖子,小红带五个人。第五组,锁扣眼钉扣子,沈厂长带五个人。第六组,整烫质检,王教授带两个人。每组之间用传递篮流转,每道工序完成,必须自检,组长复检,然后才能流到下一道。任何一道工序发现问题,整件衣服拆了重做,从裁床开始。明白吗?”

  “明白!”声音整齐,但压抑。

  “好。现在,领面料。”

  陈师傅走上前,打开一个特制的防潮箱。里面是十匹月白色的真丝混纺面料,每一匹都泛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这是我在苏州用最新工艺调试的,同一缸染出,色差控制在0.2级以内,肉眼绝对看不出来。面料已经预缩处理,缩水率0.5%。十件衬衫,用同一匹布的前十米,保证纹理、光泽、手感完全一致。”他拿起尺子,在布边量出精确的一米,“刘大力,裁布时,布纹必须绝对垂直,误差不能超过0.1度。用激光裁床,但你要手动校准。”

  “明白。”刘大力接过面料,手很稳。

  裁床开始了。激光在面料上缓缓移动,红色的光线像手术刀。刘大力盯着控制屏,手指在微调旋钮上轻轻转动。一片前片裁出,陈师傅立刻拿起来,对着灯光看布纹,又用直角尺量角度。

  “可以。下一片。”

  前片,后片,袖子,领子,袖克夫……十件衬衫的裁片,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每一片都经过陈师傅的放大镜检查,确认无任何疵点、布纹端正、尺寸精确到0.1毫米。裁好的裁片,用无纺布分隔,平放在特制的托盘里,像对待手术器械。

  缝制开始了。第一道工序,缝前片和后片。王姐是二十年的老裁缝,但今天她的手有些抖。杨秀娟站在她身后,不说话,只是看着。王姐深吸一口气,踩下踏板。针脚细密均匀,线迹笔直。缝完,她自检,用放大镜看了一遍,然后递给杨秀娟。

  杨秀娟接过,对着光,一寸一寸地看。针距均匀,无跳针,无浮线,起针和收针的线头藏在夹层里。可以。她轻轻点头,把裁片放进传递篮,推向下一组。

  第二道工序,缝肩线和侧缝。杨秀娟亲自上手。她缝了二十五年衣服,闭着眼睛都能缝直。但今天,她缝得格外慢,每一针下去,都像在雕刻。缝完,自检,复检,传递。

  第三道,上领子上袖子。小红带着五个最细心的女工。领子要对得绝对对称,误差不能超过0.3毫米。袖山要吃势均匀,不能有丝毫褶皱。小红用珠针先固定,然后一针一针缝。缝完,她让一个工人试穿,抬臂,转身,看腋下是否平整。

  “这里,袖山顶点有点紧。”工人小声说。

  小红拆了,重新调整吃势,再缝。这次,平整了。

  第四道,锁扣眼钉扣子。沈厂长亲自操刀。他以前在苏州国营厂就是锁扣眼的一把好手,二十年没碰,但手感还在。扣眼锁得方正饱满,线头藏得干干净净。扣子,用的是同一批贝壳扣,每一颗的纹路都不同,但光泽一致。沈厂长用游标卡尺量扣距,确保每颗扣子的位置误差在0.5毫米内。

  第五道,整烫。王教授带着两个徒弟,用最新调试的蒸汽烫台。温度、压力、时间,全部按数据来。烫完,衬衫挂在人台上,自然冷却。然后,王教授用色差仪、厚度仪、强度仪,检测各项数据。全部达标。

  第一件衬衫完成,是下午四点。从早上五点开始,十一个人,花了十一个小时,做了一件衬衫。但这件衬衫,在车间的灯光下,像一件艺术品。月白色的光泽柔和均匀,针脚细密如发,领子挺括对称,扣眼精致如绣。陈师傅用二十倍放大镜看了十分钟,找不到任何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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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了。”他长舒一口气,“就按这个标准,继续。今晚加班,再做两件。明早,我要看到三件完美品。”

  没有人抱怨。大家默默回到工位,开始第二件。车间里只有缝纫机低沉的嗒嗒声,和偶尔的低声交流。窗外,天黑了,但车间的灯,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东京银座。

  小野站在店里,看着对面丽新橱窗里巨大的“春季大促”海报。海报上的模特穿着嫩粉色的衬衫,笑容灿烂,旁边写着“限时七折”。而卫东的橱窗里,还是那件深驼色的“温玉”大衣,在丽新的鲜亮对比下,显得格外沉默。

  “小野姐,今天又走了三个客人,说我们的春装还没到,等不及了,去丽新买了。”山口小声汇报,“而且丽新在ins上发了对比图,我们的巴黎系列和老佛爷下架的事,他们好像知道了,在暗讽我们‘雷声大雨点小’。”

  小野打开手机,丽新的官方账号半小时前发了一条ins,是一张黑白素描,画着一件衬衫,但袖口处用红线标出一个夸张的裂口,配文是:“真正的奢侈,经得起放大镜的检验。#你值得更好的#”

  这条ins已经有上百个点赞,评论里有人在问“是不是在说卫东”。小野感到一阵恶心。丽新在用最下作的方式,落井下石。

  “小野,滨城那边来电话,说巴黎出事,生产线停产整顿,我们的春装补货,要再延后一周。”店员佐藤拿着电话记录本过来,脸色难看。

  再延后一周。橱窗已经空了一周,再空一周,客人就真的走光了。小野咬紧嘴唇。她想起林卫东在电话里说:“东京是我们的根基,不能丢。小野,你得用一切办法,稳住客人,等巴黎的危机过去。”

  一切办法。她还有什么办法?货没有,故事已经讲了一个月,客人听腻了。巴黎的危机,成了对手攻击的武器。

  她走到橱窗前,看着那件孤零零的“温玉”大衣。忽然,她有了一个主意。

  “山口,佐藤,把橱窗里所有衣服都撤下来。只留这件大衣,和这个。”她拿起巴黎秀的场刊,翻开伊莲娜穿着深驼色旗袍的那一页,“然后,去打印一张大海报,就放这张照片,配上字:来自巴黎的礼物,因极致追求,需要更多时间打磨。四月二十日,限量十件,仅供预约。另外,把我们所有的B级品——东京叫‘匠作唯一品’,全部拿出来,挂到店里。每件都附上说明卡,写清楚哪里不完美,为什么不完美,和它的故事。”

  “B级品?瑕疵品?客人会要吗?”山口惊讶。

  “在东京,这不叫瑕疵品,叫‘孤品’。我们的客人,很多是收藏家,是艺术家,他们懂‘物哀’之美。一件有故事、有手工温度、且独一无二的衣服,会比一件完美的流水线产品,更有吸引力。”小野说,“而且,我们要坦诚。告诉客人,巴黎追求完美,但我们尊重手工的痕迹。这些‘匠作唯一品’,是老师傅们在追求完美过程中,留下的真实印记。数量有限,售完不补。”

  佐藤犹豫:“但价格呢?和A级一样?”

  “不。‘匠作唯一品’价格上浮10%。因为每一件都不同,且数量稀少。我们要告诉客人,你买的不是一件衣服,是一件不可复制的作品。”小野眼神坚定,“去准备吧。今晚就换橱窗。明天,我们重新开业。”

  当晚,卫东东京店的橱窗焕然一新。深驼色大衣依然在中心,但旁边是巨大的巴黎秀照片,和“四月二十日,限量十件”的预告。店里,二十件“匠作唯一品”挂在特制的原木衣架上,每件旁边都有一个小显示屏,循环播放这件衣服的制作过程视频——是杨秀娟在停产前让工人拍的,记录着每一道工序,和那个不完美的瞬间。

  第二天上午,店门刚开,那位姓藤原的女士就来了。她径直走到一件月白色衬衫前,那是滨城一个年轻工人的作品,袖口有一处针脚疏密不均,但他在那个位置,用同色线绣了一个极小的樱花图案,几乎看不见,但摸得到。

  “这件,我要了。”藤原女士对店员说,“这个樱花,是匠人的心意。比完美更动人。”

  那天,东京店卖出了五件“匠作唯一品”,预约了三个“四月二十日”的限量名额。虽然销售额远不如正常时期,但至少,店里的灯,又亮起来了。

  滨城,四月十二日,清晨。

  “巴黎专线”车间里,三件完美衬衫已经完成,挂在无菌室里。陈师傅、王教授、杨秀娟,三人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那三件衬衫,在无影灯下,像三件圣物。

  “可以了。”陈师傅说,“剩下七件,按这个节奏,四天内完成。然后,空运巴黎。”

  “巴黎那边,唐静和索菲、安娜,已经到了北京,马上转机过来。她们要亲自护送这十件衬衫回巴黎。”杨秀娟看着玻璃倒影里自己疲惫的脸,“这次,不能再有闪失。”

  “不会了。”陈师傅转身,看向车间里那些还在埋头工作的工人,“经过这次,他们知道了,什么叫‘绝地反击’。以后,他们会用这个标准,做每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