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来在日企工作过-《偏偏你不行?》

  夕阳将窗玻璃染成蜜糖色时,特别有温馨感…炕上,爷孙俩低头拨弄算盘珠子,孙女突然小手拔拉所有珠子,故意哗拉拉哗拉拉,自己咯咯笑成小桃花。

  刚刚学步的小孙女,燕子,小凤的第一胎,成为爷爷的心肝宝贝,整天和爷爷在一起。

  小凤则在地下洗衣服,和公公聊过去的事情。

  您出生时,地主家庭还算富裕吧?

  我家米仓里的老鼠没有黄世仁地主家肥!

  起码教您识字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私塾堂!,爷爷边说边逗小孙女。

  我出生那会,山西是个烫手的山芋…阎锡山长期控制山西(1917—1949),推行“保境安民”政策…

  兰天霄边说边陷入了回忆…

  秋日下午,窗外杨树哗哗作响,仿佛在翻动一册发黄的日记。

  1922年的山西太谷县,兰家宅院里飘出笑声。接生婆把襁褓递到兰老爷手里时,特意撩开一角:四少爷这双花眼睛,活脱脱是年画上的送财童子!这话听着真逮劲儿!

  财源滚滚来,管家补充,

  会说多说点,兰老爷夫人说,全家欢声笑语论财神。

  深山里可能藏着虎豹,咱家里可能有麒麟,账房先生摇头晃脑说

  希望他能有出息!兰老爷无比欣慰地说。

  承蒙厚爱,兰天霄倒是打小与众不同。

  三岁能背《三字经》,五岁熟练扒拉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子。

  我们四少爷这算盘珠子打得比我还熟络,这大阔脸型,以后必是大人物!,账房先生捋着山羊须断言。

  可没等这预言应验,时代的洪流就冲垮了所有算盘珠子。

  1937年,日军攻入山西,11月占领太原,控制主要城市和交通线。

  初冬,十五岁的兰天霄出外找零工活,传来声——那是日军飞机。

  兰天霄径直走向粮草方向,看看能找个活儿不。

  突然被冰凉的枪管抵住后颈。你滴,良民证!日军哨兵眯眼打量这个方脸少年,个子不高,花眼睛,忽然咧嘴笑了,长得像我们佐藤军曹。你想找活干?

  那搬粮草吧!日本哨兵看他长的像日本人,生出几分好感,雇了他。

  转眼一个星期,兰天霄在这里也没受欺负,干的挺顺心。大家算不出啥,就让他算,他脑瓜子真溜。

  这一车草料多少斤?,竹内突然问旁边人。管帐人急的满头汗也没找出记录,兰天霄眼珠一转估出个八九不离十的数字。

  竹内少尉戴着白手套指着兰天霄,说:你的眼睛会打算盘。给我们看管粮草库吧!

  粮仓的差事倒不算腌臜。每天清晨,他蘸着唾沫翻动账本,把高粱二十石黑豆十五担写得工整如馆阁体。

  夏日正午,粮草站的铁皮屋顶泛着白光,像块烧红的烙铁。兰天霄蹲在阴凉处登记麻袋数量,钢笔尖在栏画了个鼠头。

  远处竹内少尉的狗腿子菅六子正用皮靴踢打一个偷吃马料的苦力,惨叫声惊飞豆粕堆上的麻雀。

  兰天霄!菅六子突然转头,腰上还配着把刺刀,把鞘上的樱花纹饰晃得人眼花,竹内让我问你,昨天的损耗率怎么回事?

  兰天霄抬起布灵布灵的花眼睛:菅大哥,山西老鼠被阎王(阎锡山)养成了特种鼠,比北平的肥。最近已打死不少了!。 菅六子直盯兰天霄,量你没胆量耍花招,否则和老鼠一样的命运!买些老鼠药尽快灭掉特种鼠。 说完,晃一下樱花剑吓唬人,带着恶狠狠的眼神走了。

  兰天霄点点头,手心里直冒汗!前几天,他偷漏了一些米,给邻居家生病孩子喝口粥。他实在不忍心那孩子被饿死,就得忍受这狗腿子。

  晚上,路过邻居家,门虚掩着,

  男人说:隔壁兰天霄给日本人干活,你干嘛要他的米,宁可饿死,也不吃他的。

  女人说:人家兰天霄凭脑子算账挣钱,不是靠溜须拍马和残害同胞去挣钱。你搬麻袋已搬成瘸子,连活也找不到了,咱们已经喝西北风的地步了…。咱孩子快饿死了,你还显摆你的骨气?!孩子不在了,我也不活了…,女人唔唔的哭起来,哽咽得说不下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男人力气本来没多少,瘫坐椅子上。

  很多洋行洋学校,那干活的,都是卖国贼么?就是为活下去。你好端端的当教书匠,结果爱国爱的,背麻袋去了,孩子跟着你受罪。害我也被学校辞退。

  女人接着说:

  “人拥有些什么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善良!兰天霄如同当初的你!”

  男人哽咽起来,我当初太莽撞了!现在我瘸了,以后怎么办?,男人憋不住,哭出声…

  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兰天霄听不下去了,放下一袋粮在门口,就回自己屋了。本来想留一半粮给自己,可他们的哭声,哪里还忍心放一半呢。

  女人敏感觉察有东西放下的声音,开门,看见门口的粮,眼睛红了!拿粮回屋,男人喃喃细语:生活不好,人就会变得狭窄。

  兰天霄的生存计:聪明人得学会骑驴术——前面骑马的要鞠躬,后面推车的要挺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