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烟雨初程 江湖夜灯-《重生90,我能掌控时间》

  马蹄踏碎晨露,将大理城的青石街道留在身后。城门洞开,守城的军士认得段誉世子的面孔,恭敬地让开道路,目送这一行特殊的人马缓缓东去。

  初离故土,段誉心中五味杂陈。他频频回首,直到那巍峨的城门在视野中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隐没在苍山起伏的轮廓之后,才怅然若失地转回身来。晨风拂面,带着山野间草木的清新气息,渐渐冲淡了离愁别绪。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官道,蜿蜒向东,消失在晨雾氤氲的远方。道路两旁,稻田青翠,白族、傣族的村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宁静祥和的田园风光,与王府高墙内的景象迥异,却同样生机勃勃。

  钟灵却是兴致最高昂的一个。她骑在枣红马上,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会儿指着一丛开得正艳的野花惊叫,一会儿又对路旁水田里悠然踱步的白鹭大呼小叫。她的小包袱就挂在马鞍旁,随着马匹的起伏轻轻晃动,里面装着王府侍女们塞给她的各种小玩意儿和零食,仿佛一个移动的百宝箱。

  “段哥哥,你看那只鸟!好白的羽毛!哎呀,它飞起来了!”钟灵雀跃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驱散了离别的最后一丝沉闷。

  段誉被她感染,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笑着应和:“那是白鹭,常在水田溪流边觅食。大理气候温暖湿润,水泽丰美,故而多见。”

  “江南也有好多鸟吗?是不是还有会说话的鹦鹉?”钟灵好奇地问,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

  “江南水网密布,湖泊星罗棋布,水鸟种类只怕更多。至于鹦鹉……听说岭南和海外番邦才有,江南或许少见。”段誉根据书中所得的知识回答。

  “哦……”钟灵略感失望,但很快又被路旁一株挂满红色浆果的灌木吸引了注意力,“那这个果子能吃吗?红彤彤的,看着好甜!”

  覃佩策马行在稍前的位置,听着身后两个年轻人的对话,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并未插言,只是偶尔在岔路口轻带缰绳,选择正确的方向。青马步履稳健,仿佛识途老马,根本无需他过多操心。他的目光掠过沿途的山水村落,神念却如无形的涟漪,悄然铺开,感知着方圆数十里内的气机流动。

  大理境内,民风淳朴,除了偶尔感知到几处若有若无的、属于本地武林人士的微弱气息外,并无什么异常。倒是天地间游离的灵气,比之中原腹地,似乎更为活泼纯净一些,或许与这里山灵水秀、远离尘嚣有关。这对于初涉武学、体内已种下《归墟纳元诀》与《北冥神功》种子的段誉而言,倒是个潜移默化打好根基的好环境。

  日头渐高,三人已离开大理城数十里。官道旁的茶寮酒旗遥遥在望,覃佩勒住马,对身后二人道:“在此歇息片刻,饮些茶水,也让马匹松快松快。”

  茶寮简陋,只是几根竹竿撑起的草棚,摆着几张粗木桌凳。店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者,皮肤黝黑,笑容憨厚,见有客至,连忙用抹布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桌面,招呼道:“三位客官远来辛苦,快请坐!有刚沏好的苍山雪绿,解渴生津最是好!还有自家做的饵块、乳扇,客官可要尝尝?”

  “来一壶茶,再上些点心。”覃佩点头,将马拴在棚外的木桩上。段誉和钟灵也依样拴好马匹,走进茶棚坐下。

  茶水清冽,带着苍山云雾茶特有的清甜回甘。饵块软糯,乳扇酥香,虽比不上王府珍馐,却别有一番山野质朴的风味。钟灵吃得津津有味,段誉也觉腹中饥饿,连用了两块饵块。

  茶棚里除了他们,只有另一桌坐着两个行脚商人模样的汉子,低声交谈着货品行情,见覃佩三人气度不凡,尤其是段誉衣着光鲜,背负长剑,显然不是寻常旅人,便只是好奇地瞟了几眼,并未搭话。

  歇了约莫两刻钟,饮罢茶水,覃佩付了茶资,三人再次上马启程。

  午后,天气转阴,薄薄的云层遮住了日光,山风也带上了几分凉意。官道开始进入山区,两旁不再是平坦的稻田,而是茂密的树林和起伏的丘陵。道路也变得有些崎岖。

  钟灵起初的兴奋劲儿过去了一些,骑在马上开始打哈欠。段誉则默默回忆着《云踪幻身步》的步法图谱,尝试在脑海中推演,手脚偶尔不自觉地微微比划。

  覃佩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段誉,你且说说,方才那茶寮老者,有何特异之处?”

  段誉闻言一愣,仔细回想,迟疑道:“那老伯……笑容憨厚,手脚麻利,茶水点心也干净可口,似乎……就是个寻常的山野店家?”

  “钟灵,你觉得呢?”覃佩又问。

  钟灵歪着头想了想:“他家的乳扇好吃!比我在万劫谷吃的还香!嗯……老伯人挺好的,还多给了我一块饵块呢!”

  覃佩微微摇头,轻声道:“你们再看那茶棚的柱子。”

  段誉和钟灵顺着他的示意望去,他们所坐的位置离茶棚已有一段距离,只能看到草棚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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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有何不妥?”段誉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到几根粗竹竿。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覃佩道,“但若走近细观,便可发现,那几根支撑草棚的主柱,靠近地面的部分,有极其细微的、新旧不一的划痕。并非刀斧劈砍,也非虫蛀磨损,倒像是……被某种细长坚韧之物,反复勒擦所致。且痕迹的高度,大致与成年人的手腕齐平。”

  段誉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先生是说……那茶寮,或许曾是绿林强人绑缚肉票的地方?那些划痕,是绳索留下的?”

  “有此可能,但也未必。”覃佩语气平淡,“或许只是店家捆绑货物、牲口所致。我让你们留意,并非断定那老者便是歹人,而是提醒你们,行走江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细节之处,往往藏有玄机。那老者笑容憨厚不假,但他斟茶时,右手虎口与食指指节内侧,茧皮极厚,且色泽暗沉,那是长年练习某种短兵刃或暗器手法留下的痕迹。一个山野茶寮的店家,为何有此等老茧?”

  段誉和钟灵听得悚然一惊。他们方才只顾吃喝,何曾注意到这些细节?

  “当然,有老茧未必便是恶人。或许他年轻时曾习武防身,或曾是军中斥候,退役后在此隐居。观其眼神,浑浊中偶有精光一闪即隐,却无杀伐戾气,倒更像是个看透世情、在此安度晚年的隐者。”覃佩继续道,“我要你们明白的是,江湖中人,龙蛇混杂,表里未必如一。善者未必无防身之能,恶者未必满脸凶相。遇人遇事,多留一分心,多察一分细节,便多一分安全。这便是‘读万卷书’之外的‘行万里路’所要修习的第一课——‘察’。”

  段誉肃然,拱手道:“学生受教了。”心中暗忖,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天真,若非先生点破,只怕经过那茶寮十次,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钟灵也吐了吐舌头:“好厉害!前辈,你离那么远,怎么看得清他手上的老茧?”

  覃佩笑而不答,只是道:“待你们修为日深,五感六识自然更为敏锐。这只是入门功夫罢了。”

  正说话间,前方道路拐弯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的呵斥。

  三人对视一眼,催马向前。拐过弯道,只见前方路旁一片稍开阔的林间空地上,围了七八个手持棍棒、面目凶悍的汉子,正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和一个青衣小鬟围在中间。那书生约莫二十出头,身穿洗得发白的儒衫,头戴方巾,相貌清秀,只是此刻脸色苍白,额角见汗,手中紧紧握着一卷书,护在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鬟身前。地上散落着一个蓝布包袱和几本书册,显然是被推搡所致。

  围着他们的汉子,个个衣衫不整,敞胸露怀,为首的是个脸上有刀疤的独眼壮汉,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枣木棍,正狞笑着用棍子戳着书生的胸口:“小白脸,爷们儿跟你说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你这穷酸,浑身上下摸不出二两银子,也敢带着小娘子走这条道?识相的,把这小娘子留下,给爷们儿唱个曲儿解解闷,爷高兴了,或许放你滚蛋!”

  那书生虽然害怕,却挺直了脊梁,颤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你们岂可强抢民女!我……我包袱里还有几钱碎银,都给你们便是!请放过这位姑娘!”

  “几钱碎银?打发叫花子呢!”独眼汉子啐了一口,“兄弟们,看来这酸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打!把那小娘子抢过来!”

  几个汉子应了一声,抡起棍棒就要上前。

  “住手!”

  一声清喝传来,却是段誉按捺不住,拍马冲上前去。他虽知自己武功低微,但自幼受圣贤教诲,路见不平,岂能坐视?何况对方要强抢女子,更是触动了他心中底线。

  覃佩并未阻拦,只是与钟灵缓缓策马跟上,停在数丈之外,静观其变。

  那群汉子见有人出头,先是一愣,待看清只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顿时哄笑起来。独眼汉子斜睨着段誉:“哟嗬!又来一个不怕死的!小子,毛长齐了没有?也敢学人英雄救美?看你这身行头倒值几个钱,连人带马留下,爷们儿饶你不死!”

  段誉已跳下马来,拔出腰间长剑——那是离府前段正淳特意为他挑选的一柄百炼精钢剑,虽非神兵,却也锋利。他强自镇定,将剑横在胸前,喝道:“尔等速速退去!否则……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本想说自己乃大理镇南王世子,但想起覃佩平日的教导,江湖行走,身份有时是护身符,有时也是催命符,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客气?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独眼汉子狂笑一声,抡起枣木棍,当头便向段誉砸来!这一棍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然有些蛮力功底。

  段誉心中一慌,他虽学过几招段氏入门剑法,但何曾真与人搏杀过?眼见棍来,下意识就想施展“云踪幻身步”避开,但脚步刚动,又觉身后便是那书生和女子,自己若闪开,他们必遭毒手。电光石火间,他咬紧牙关,将心一横,不退反进,手中长剑学着记忆中父亲演练的招式,一招“平湖秋月”,剑光如匹练般向对方手腕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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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招使得颇为生疏,速度也不快,但胜在出其不意,剑招本身也精妙。那独眼汉子没料到这看似文弱的少年竟敢迎击,更没料到这剑招如此刁钻,慌忙撤棍回防。段誉的剑尖“嗤”地一声,划破了他的袖口,险险擦过皮肤。

  “好小子!有点门道!”独眼汉子又惊又怒,退后一步,喝道,“兄弟们,并肩子上!先废了这小子!”

  七八条汉子顿时挥舞棍棒,一拥而上!

  段誉顿时陷入重围。他内力浅薄,剑法生疏,全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和“云踪幻身步”的精妙步法,在棍棒缝隙间腾挪闪避,偶尔递出一剑,也是手忙脚乱,险象环生。片刻间,已是气喘吁吁,手臂酸麻,好几次差点被棍棒扫中。

  钟灵在远处看得焦急,忍不住喊道:“段哥哥小心!前辈,我们快去帮帮他吧!”

  覃佩却微微摇头:“不急。他需此一战。”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战团中。段誉的步法在生死压力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流畅自然,虽然依旧狼狈,但已隐隐有了几分“云踪幻身”的飘逸雏形。更重要的是,他正在克服最初的恐惧,尝试将步法与手中长剑结合。虽然结合得极为笨拙,甚至好几次因为分心差点中招,但这正是从“知”到“行”的关键一步。有些关隘,有些体悟,旁人说千百遍,不如亲身经历一次。

  眼看段誉体力不支,脚步一个踉跄,背后一根棍子呼啸着砸向他后脑!

  就在此时——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紧接着那挥棍的汉子“啊呀”一声惨叫,手中棍子“当啷”落地,捂着手腕连连后退,指缝间渗出鲜血,一枚小石子滚落在地。

  其他汉子一惊,攻势稍缓。

  段誉趁机喘息,感激地看向覃佩方向,只见覃佩依旧端坐马上,仿佛从未动过。只有钟灵拍手笑道:“打得好!前辈真厉害!”

  那独眼汉子又惊又怒,吼道:“谁?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他目光扫向覃佩,见他气度不凡,心中已有几分怯意,但仗着人多,仍色厉内荏地喝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何必多管闲事?”

  覃佩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是江湖道义。尔等聚众为恶,欺凌弱小,今日撞见,便是闲事,也需管上一管。”

  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独眼汉子被他目光一扫,竟觉心头一寒,仿佛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强撑着道:“你……你待怎样?”

  “留下兵器,自缚双手,去前方县城衙门投案。”覃佩淡淡道,“或可免去皮肉之苦。”

  “放屁!”独眼汉子怒喝,“弟兄们,先拿下那骑马的!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众匪发一声喊,分出四五人向覃佩冲来,剩下几人继续围攻段誉。

  覃佩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他并未下马,只是右手衣袖看似随意地拂了拂。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手中棍棒不知怎的忽然脱手飞出,“砰砰”两声,反而砸在身后同伴的脑门上,顿时头破血流,惨叫着倒地。另外几人只觉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道涌来,脚下如同踩进了泥沼,又似被无形的绳索绊住,纷纷惊呼着摔倒在地,滚作一团,手中的棍棒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围攻段誉的几人也莫名其妙地脚下一滑,或扑倒在地,或踉跄后退,攻势顿时瓦解。

  眨眼之间,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全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竟无一人能再站起来!

  段誉和那书生、小鬟看得目瞪口呆。

  独眼汉子摔得最狠,门牙都磕掉了一颗,满嘴是血。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覃佩的眼神已充满恐惧,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覃佩不再看他,对段誉道:“去,用他们的腰带,将他们都绑了,串成一串。”

  段誉回过神来,连忙应了,捡起地上的棍棒和汉子们解下的腰带,依言将他们双手反绑,又用一根长腰带将所有俘虏串在一起。这些汉子被覃佩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吓破了胆,竟无人敢反抗。

  “沿着官道向前三十里,便是永昌府辖下的顺宁县。”覃佩对那独眼汉子道,“带着你的手下,自己去县衙投案,将今日所为从实招供。若敢半路逃脱,或日后继续为恶……”他顿了顿,目光微微一凝。

  那独眼汉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仿佛被死神凝视,连声道:“不敢!不敢!小人一定去投案!再也不敢了!”

  “去吧。”覃佩挥了挥手。

  独眼汉子如蒙大赦,连忙招呼还能走动的同伴,扶起受伤的,一群人垂头丧气,跌跌撞撞地沿着官道去了。

  待他们走远,那书生才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拉着小鬟上前,对着覃佩和段誉深深一揖:“晚生柳文轩,多谢三位恩公仗义相救!若非恩公,晚生与舍妹今日恐遭不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那小鬟也盈盈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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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誉连忙还礼:“柳兄不必多礼,路见不平,理应相助。在下段誉,这两位是我的同伴,覃先生与钟姑娘。”

  柳文轩再次道谢,又问道:“听段公子口音,似乎是大理人士?这是要往东行?”

  段誉点头:“正是。我等欲往江南游历。”

  柳文轩眼睛一亮:“巧了!晚生祖籍便是江南苏州,此番正是要返乡应试。若三位不嫌弃,可否容晚生兄妹同行一段?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见识了覃佩的手段,心知若能与此等高人同行,路途安全无疑大增。

  段誉看向覃佩。覃佩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既是同路,结伴而行也无妨。”

  柳文轩大喜,连忙招呼小鬟拾起散落的书册包袱。那小鬟名唤青儿,是柳文轩的远房表妹,自幼父母双亡,便跟在柳文轩身边照料起居。两人家境似乎颇为清寒,行囊简单,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大量书籍。

  于是队伍变成了五人三马。柳文轩主仆并无坐骑,段誉便提议让青儿与钟灵同乘,柳文轩步行。覃佩却道无妨,让柳文轩骑了那匹驮行李的健骡,青儿依旧步行。柳文轩推辞不过,只得千恩万谢地上了骡背。

  一行人继续东行。有了柳文轩加入,路途上多了许多谈资。柳文轩虽是个书生,却非死读书的迂腐之人,他游学多年,见识颇广,对江南风物、文史典故如数家珍,谈吐文雅,风趣而不失分寸。段誉与他颇为投缘,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各地风土人情,相谈甚欢。

  钟灵则与青儿很快熟络起来。青儿性格温婉细心,说话轻声细语,与钟灵的活泼跳脱恰成对比,两人却意外地合得来。青儿还从包袱里取出自己腌制的梅子干分给钟灵,钟灵吃得眉开眼笑。

  覃佩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在柳文轩谈及某些历史典故或地理变迁有谬误时,才会淡淡纠正一两句,往往一语中的,令柳文轩叹服不已,更觉这位覃先生深不可测。

  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顺宁县城。县城不大,城墙低矮,但街道整洁,店铺林立,倒也热闹。柳文轩熟门熟路,引着众人来到城东一家名为“悦来”的老字号客栈。

  客栈掌柜认得柳文轩,热情招呼:“柳相公回来了!这几位是……”

  “是在下的朋友,途经此地,要几间上房。”柳文轩道。

  “好嘞!天字号房正好还空着两间,清净宽敞!”掌柜连忙叫伙计帮忙牵马卸行李。

  安顿好后,众人在客栈大堂用了晚饭。饭菜虽不精致,却分量十足,味道也颇地道。席间,柳文轩谈起明日行程:“由此向东,出了永昌府,便进入蜀地。蜀道难行,需经灵关道、五尺道等古栈道,山高谷深,道路险峻,且多有瘴气虫蛇。好在如今朝廷修葺了部分官道,比古时好了许多。约莫需十余日,方能出蜀进入湖广地界,那时道路便好走多了。”

  段誉听得仔细,将这些记在心中。

  饭后,各自回房休息。段誉与柳文轩同住一间,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夜深才歇下。

  覃佩独自一房,他并未入睡,而是盘膝坐在榻上,闭目调息。神念却如水银泻地,悄然覆盖了整个客栈,乃至小半个县城。县城中并无强大的气息,只有几处微弱的武林人士气血波动,皆不入流。倒是县城西北角一处荒废的土地庙中,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和几名男子的狞笑喝骂声。

  覃佩眉头微蹙,神念聚焦过去。

  庙中,三个泼皮模样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蜷缩在角落的瘦弱少年拳打脚踢。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袋,任凭拳脚加身,只是死死护着布袋,发出痛苦的闷哼。

  “小杂种!偷了王掌柜的炊饼,还敢跑?打断你的狗腿!”一个泼皮边踢边骂。

  “把饼交出来!不然打死你!”另一个去抢那布袋。

  少年虽然瘦弱,却异常倔强,死死抱着布袋不放,眼神里满是绝望中的凶狠。

  覃佩轻轻叹了口气。这世间,不平事处处皆有,他虽能管得一时,又如何管得了一世?个人的悲欢离合,在浩渺时空长河中,不过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但他既在此处,既已感知,便无法视而不见。

  他并未起身,只是屈指,对着窗外夜色,轻轻一弹。

  一缕无形无质的劲力,穿越数百丈距离,精准地没入土地庙中。

  正踢得起劲的三个泼皮,忽然同时感到膝盖一麻,仿佛被无形的小石子击中,“哎哟”一声,齐齐跪倒在地。紧接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仿佛被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盯上,吓得他们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逃离了土地庙,连狠话都忘了丢下一句。

  庙中只剩下那遍体鳞伤的少年,茫然地蜷缩着,不明白那些恶人为何突然跑了。他挣扎着爬起来,紧紧抱着怀里的布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深处。

  覃佩收回神念,不再关注。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每个人的路,终究要自己走。那少年的未来是冻毙街头,还是挣扎求生,甚或偶得机缘,已与他无关。这便是红尘,这便是人间。

  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远处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以及客栈后院马匹偶尔的响鼻声,点缀着这西南边陲小城的夜晚。

  明日,又将是一段新的行程。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