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难以触碰-《野火燎沅》

  温泉区分为室内和室外两部分。

  孟沅选择了人少的室内汤池,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缓缓浸入水中。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全身,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她闭上眼睛,让身体放松。

  水很清,能看见池底的鹅卵石,和偶尔飘过的几片花瓣。

  空气里有硫磺的味道,混合着精油的香气。

  “孟沅?”

  她睁开眼,看见陆燃站在池边,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头发还有些湿,显然是刚冲过澡。

  “你怎么来了?”孟沅下意识往水里缩了缩。

  “睡不着。”陆燃脱下浴袍挂好,走进池中。

  她穿着黑色的连体泳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肩膀和手臂的线条流畅有力,是长期训练的结果。

  她在孟沅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水汽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水很舒服。”陆燃说,声音在水汽里显得有点闷。

  “嗯。”

  沉默。只有水流动的声音,和远处其他游客的笑语。

  “孟沅,”陆燃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孟沅的手指在水下蜷缩,“为什么这么问?”

  “你最近……”陆燃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好像在躲我。”

  水汽在两人之间缓缓上升,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孟沅看着陆燃,那张年轻的脸在水雾中显得有些不真实,直直地看着她,不肯移开灼热的视线。

  “没有躲你。”孟沅垂下眼,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只是……最近有点累。”

  “是吗。”陆燃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没再追问,只是向后靠在池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滑落,划过锁骨,消失在泳衣领口。

  孟沅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室外温泉池里,陆思思和陈姨正说笑着,看起来很开心。

  陆思思朝这边挥手,孟沅也抬手回应。

  “我妈很喜欢你。”陆燃忽然说。

  孟沅手指一颤。

  “我也……”陆燃停住了,深吸一口气,改口道,“我们都很高兴你能来过年。”

  “思思姐对我很好。”孟沅轻声说,“像家人一样。”

  “家人”两个字说得很轻,却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在两人之间漾开涟漪。

  陆燃盯着她,眼神复杂,有探究,有不解,还有一种压抑的、几乎要冲破牢笼的情绪。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水里站起来,“我去室外池看看。”

  她离开的背影有些仓促,水花溅起,落在孟沅脸上,温热,转瞬又凉了。

  孟沅留在池中,闭上眼睛。

  温泉水包裹着她,很暖,可心里某个地方却开始发冷。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推开陆燃,在筑起高墙,在保护她们之间那点岌岌可危的平衡。

  可每推开一点,她的心就疼一分。

  傍晚,四个人在酒店餐厅吃了晚饭。

  陆思思兴致很高,点了瓶清酒,说要“小酌怡情”。

  孟沅只喝了一小杯,陆燃也喝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母亲说话。

  “明年啊,我打算把公司业务拓展到省外。”陆思思脸颊微红,眼睛亮亮的,

  “市场调研都做好了,前景不错。小沅,你要是毕业后想来公司,随时欢迎。”

  “谢谢思思姐。”

  “还有你,”陆思思转向陆燃,“好好训练,好好比赛。妈现在有能力支持你了,别担心钱的事。”

  陆燃点点头,“知道了。”

  “你们啊,都要好好的。”陆思思举起酒杯,“来,再喝一杯,祝我们明年都更好!”

  酒杯碰在一起,清冽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孟沅看着陆燃,陆燃也看着她,隔着餐桌和灯光,隔着缭绕的饭菜热气,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一眼很短,却像有千言万语。

  晚饭后,陆思思说想去散散步,消消食。陈姨陪她去了。孟沅和陆燃先回房间。

  夜色已深,山里的空气格外清冷。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进门就感到暖意扑面。

  孟沅脱下外套,挂好,然后拿起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水声响起。

  陆燃坐在床边,听着那淅淅沥沥的声音,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夜色中的山峦轮廓。

  远处有零星的灯火,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钻石。

  浴室门开了,孟沅走出来,穿着棉质睡衣,头发半干,脸颊被热气蒸得微红。

  她看了陆燃一眼,轻声说:“你去洗吧。”

  陆燃进了浴室。

  里面还残留着沐浴露的香气和潮湿的水汽。

  她站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里的烦闷。

  今天一整天,孟沅都在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

  说话简短,避免眼神接触,连坐的位置都要隔开。

  这些细微的变化,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但陆燃能感觉到——太明显了,明显得像在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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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是因为除夕夜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想不明白。

  洗完澡出来,孟沅已经躺下了,背对着她这边,似乎睡着了。

  陆燃放轻动作,擦干头发,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床头小灯。

  她躺到床上,却睡不着。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见孟沅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的风声。

  两张床之间不过一米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孟沅。”她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你睡了吗?”

  还是沉默。

  陆燃翻了个身,面对着孟沅的背影。

  那个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单薄,肩膀微微起伏,像某种脆弱的小动物。

  她想起半年前,孟沅刚来她家时也是这样——安静,疏离,像一幅挂在墙上的水墨画,

  美则美矣,却触不可及。

  后来一点点熟稔起来,能看到她笑,看她为自己整理资料、做饭、涂药。

  那些温暖的片段,像珍珠一样串起来,在她心里闪闪发光。

  可现在,孟沅好像又退回了最初的位置,那道好不容易打开的门,又轻轻关上了。

  为什么?

  陆燃睁着眼睛,直到深夜。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悠长而孤独。

  她轻轻起身,走到孟沅床边,蹲下身,借着月光看着她的睡颜。

  孟沅睡得很沉,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抿着,像在做什么梦。

  月光落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晕,美得不真实。

  陆燃伸出手,指尖在距离孟沅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然后缓缓收回。

  她不能碰。

  有些东西,一旦碰了,就回不去了。

  她回到自己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黑暗中,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沉重,缓慢,像某种哀伤的鼓点。

  而另一边,孟沅在陆燃回到床上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她盯着那道光线,很久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然后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陆燃的方向,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很软,带着酒店的洗涤剂香味。

  可她却闻到了眼泪的味道——咸的,涩的,像海水,像所有说不出口的秘密。

  窗外,山里的夜晚格外寂静。

  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沙沙的,像时间在悄悄流逝。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但第二天早晨,当阳光照进房间时,她们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