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回到江市时，已是深夜。飞机晚点，抵达时接近凌晨一点。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出到达口，远远就看见林骁站在那里。
他没穿外套，只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在初冬的夜风里显得有些单薄。他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看到她时，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穿过稀疏的人流，牢牢锁在她身上。
苏晚晴快步走过去，在还有几步距离时，林骁终于动了。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很紧，紧到她能听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回来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沙哑。
“嗯，回来了。”苏晚晴把脸埋在他肩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淡淡木屑和薄荷皂角的气息，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林骁专注地开车，苏晚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直到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引擎熄灭，黑暗和寂静包围了他们。
“他提了什么条件？”林骁终于问，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将谈判的过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说到三十五亿的项目，说到三千万的年薪，说到特别顾问的身份，说到亲子鉴定——那个最残酷的威胁。
当她说到苏瀚海那句“我会毁掉林骁最珍视的东西”时，林骁的手猛地握紧了方向盘，骨节泛白。
“我拒绝了。”苏晚晴说完最后一句，转头看向他，黑暗中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所有条件，我都拒绝了。”
长久的沉默。
然后，林骁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伸手：“回家吧。”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苏晚晴有些不安。
回到家时，孩子们已经睡了。王姨从客卧里探出头，看到他们回来，松了口气：“可算回来了。晓晓睡前还念叨妈妈呢。”
“谢谢王姨，辛苦您了。”苏晚晴轻声说。
王姨摆摆手，回房休息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洒在木地板上。林骁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交握，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
苏晚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她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林骁，”她轻声唤他，“说点什么。”
林骁抬起头，灯光从他侧上方打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可怕，那里面翻涌着苏晚晴从未见过的情绪——愤怒、疼痛、屈辱，还有一种近乎暴烈的保护欲。
“他碰了底线。”林骁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怎么对我都可以，打压、污蔑、截胡、甚至找人动手……我都能忍。但他不能碰孩子。”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
“亲子鉴定……”他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晚晴，眼中布满血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他把这件事捅出去，哪怕最后证明孩子是我的，晓晓和昊昊也会一辈子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他们会被人指指点点，会被同学嘲笑，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人质疑他们是不是爸爸亲生的！”
他的声音在颤抖：“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做了他们的爸爸。他凭什么……凭什么用这个来威胁你？”
苏晚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捧住他的脸。他的脸颊冰凉，肌肉僵硬。
“林骁，看着我。”她强迫他看向自己，“我没有答应。我告诉他，即使他毁掉一切，也毁不掉我们已经建成的东西。”
“可他会真的去做。”林骁抓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你不了解他，晚晴。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那你觉得我该答应吗？”苏晚晴反问，“接受他的条件，搬回海市，拿三千万年薪，然后看着你在这里独自挣扎？还是带着孩子回来，让你一个人面对所有？”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林骁几乎是吼出来的，但随即又颓然地低下头，“可是孩子……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受到伤害……”
“所以你就愿意牺牲我们？”苏晚晴的声音也提高了，“牺牲我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牺牲你作为设计师的尊严？牺牲我的选择？”
林骁猛地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晚晴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林骁，我们从决定在一起的那天起，就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这一年来，我们经历了什么？网络暴力、项目被抢、被人跟踪、陈启被打……我们都挺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当最大的威胁来临时，你反而犹豫了？”
林骁怔住了。
苏晚晴抹掉眼泪，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选择了你，你就觉得你有责任保护我、保护孩子不受任何伤害？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安全！就算我们接受了爸爸的条件，搬回海市，住进豪宅，孩子上最好的学校——然后呢？然后我们就会幸福吗？”
她摇头，眼泪又涌出来：“不会的。我会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了保护孩子而背叛了你。你会恨你自己，恨自己为了所谓的‘安全’而放弃了尊严。而孩子们会在一个没有爱的、充满虚伪和交易的家里长大——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苏晚晴压抑的抽泣声。
良久，林骁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一次，他的手臂不再紧绷，而是温柔地、珍重地环抱着她。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是我错了。”
苏晚晴在他怀里摇头：“你没有错，你只是想保护我们……”
“但我用错了方式。”林骁打断她，声音沉稳下来，“这一年，我一直在想，什么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强大。以前我以为，强大就是能扛起水泥，能熬夜画图，能在被人污蔑时保持沉默，能在被打压时继续前进。”
他松开她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是对抗，而是承受。不是把你们护在身后，而是和你们站在一起，无论前面是什么。”
他拉着苏晚晴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握紧她的手。
“你父亲用亲子鉴定来威胁，是因为他知道这是我最脆弱的地方。他以为只要攻击这里，我就会崩溃，就会妥协。”林骁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差点就成功了。”
“但你没有。”苏晚晴说。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林骁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父亲这个身份，不是血缘决定的，而是责任和爱决定的。我是晓晓和昊昊的爸爸，不是因为DNA匹配，而是因为从叶柔把他们交给我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要用生命去爱他们、保护他们、陪伴他们长大。”
他站起身，走到孩子们的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两张小床上。晓晓踢了被子，昊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林骁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关上门，走回苏晚晴面前。
他没穿外套，只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在初冬的夜风里显得有些单薄。他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看到她时，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穿过稀疏的人流，牢牢锁在她身上。
苏晚晴快步走过去，在还有几步距离时，林骁终于动了。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很紧，紧到她能听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回来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沙哑。
“嗯，回来了。”苏晚晴把脸埋在他肩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淡淡木屑和薄荷皂角的气息，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林骁专注地开车，苏晚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直到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引擎熄灭，黑暗和寂静包围了他们。
“他提了什么条件？”林骁终于问，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将谈判的过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说到三十五亿的项目，说到三千万的年薪，说到特别顾问的身份，说到亲子鉴定——那个最残酷的威胁。
当她说到苏瀚海那句“我会毁掉林骁最珍视的东西”时，林骁的手猛地握紧了方向盘，骨节泛白。
“我拒绝了。”苏晚晴说完最后一句，转头看向他，黑暗中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所有条件，我都拒绝了。”
长久的沉默。
然后，林骁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伸手：“回家吧。”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苏晚晴有些不安。
回到家时，孩子们已经睡了。王姨从客卧里探出头，看到他们回来，松了口气：“可算回来了。晓晓睡前还念叨妈妈呢。”
“谢谢王姨，辛苦您了。”苏晚晴轻声说。
王姨摆摆手，回房休息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洒在木地板上。林骁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交握，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
苏晚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她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林骁，”她轻声唤他，“说点什么。”
林骁抬起头，灯光从他侧上方打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可怕，那里面翻涌着苏晚晴从未见过的情绪——愤怒、疼痛、屈辱，还有一种近乎暴烈的保护欲。
“他碰了底线。”林骁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怎么对我都可以，打压、污蔑、截胡、甚至找人动手……我都能忍。但他不能碰孩子。”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
“亲子鉴定……”他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晚晴，眼中布满血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他把这件事捅出去，哪怕最后证明孩子是我的，晓晓和昊昊也会一辈子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他们会被人指指点点，会被同学嘲笑，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人质疑他们是不是爸爸亲生的！”
他的声音在颤抖：“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做了他们的爸爸。他凭什么……凭什么用这个来威胁你？”
苏晚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捧住他的脸。他的脸颊冰凉，肌肉僵硬。
“林骁，看着我。”她强迫他看向自己，“我没有答应。我告诉他，即使他毁掉一切，也毁不掉我们已经建成的东西。”
“可他会真的去做。”林骁抓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你不了解他，晚晴。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那你觉得我该答应吗？”苏晚晴反问，“接受他的条件，搬回海市，拿三千万年薪，然后看着你在这里独自挣扎？还是带着孩子回来，让你一个人面对所有？”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林骁几乎是吼出来的，但随即又颓然地低下头，“可是孩子……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受到伤害……”
“所以你就愿意牺牲我们？”苏晚晴的声音也提高了，“牺牲我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牺牲你作为设计师的尊严？牺牲我的选择？”
林骁猛地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晚晴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林骁，我们从决定在一起的那天起，就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这一年来，我们经历了什么？网络暴力、项目被抢、被人跟踪、陈启被打……我们都挺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当最大的威胁来临时，你反而犹豫了？”
林骁怔住了。
苏晚晴抹掉眼泪，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选择了你，你就觉得你有责任保护我、保护孩子不受任何伤害？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安全！就算我们接受了爸爸的条件，搬回海市，住进豪宅，孩子上最好的学校——然后呢？然后我们就会幸福吗？”
她摇头，眼泪又涌出来：“不会的。我会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了保护孩子而背叛了你。你会恨你自己，恨自己为了所谓的‘安全’而放弃了尊严。而孩子们会在一个没有爱的、充满虚伪和交易的家里长大——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苏晚晴压抑的抽泣声。
良久，林骁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一次，他的手臂不再紧绷，而是温柔地、珍重地环抱着她。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是我错了。”
苏晚晴在他怀里摇头：“你没有错，你只是想保护我们……”
“但我用错了方式。”林骁打断她，声音沉稳下来，“这一年，我一直在想，什么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强大。以前我以为，强大就是能扛起水泥，能熬夜画图，能在被人污蔑时保持沉默，能在被打压时继续前进。”
他松开她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是对抗，而是承受。不是把你们护在身后，而是和你们站在一起，无论前面是什么。”
他拉着苏晚晴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握紧她的手。
“你父亲用亲子鉴定来威胁，是因为他知道这是我最脆弱的地方。他以为只要攻击这里，我就会崩溃，就会妥协。”林骁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差点就成功了。”
“但你没有。”苏晚晴说。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林骁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父亲这个身份，不是血缘决定的，而是责任和爱决定的。我是晓晓和昊昊的爸爸，不是因为DNA匹配，而是因为从叶柔把他们交给我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要用生命去爱他们、保护他们、陪伴他们长大。”
他站起身，走到孩子们的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两张小床上。晓晓踢了被子，昊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林骁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关上门，走回苏晚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