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训练基地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巡逻保安的手电光偶尔划破黑暗。铁猛借着月光，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溜进训练馆，熟门熟路地走向最深处那间旧器材室。
他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旧橡胶和隐约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从高窗斜射而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角落里堆叠着废弃的体操垫和生锈的器械，阴影幢幢。
“童警官，你在吗？”铁猛压低声音，对着空荡的黑暗问道。
“在这里。”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吓了铁猛一跳。他猛地转身，只见童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唐装，在昏暗中几乎看不清轮廓，只有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反光的眼睛和圆圆的耳朵轮廓依稀可辨。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铁猛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
“一直跟着你。”童青的声音平静无波，“用灵力遮蔽了气息，你没注意到很正常。”
铁猛心中凛然，对童青所说的“灵力”有了更直观的感受。他不再多问，迅速反手锁好门，又从旁边拖过几个沉重的旧垫子抵在门后，确保万无一失。
童青走到房间中央，清理出一小块空地。月光恰好照亮这片区域，像是舞台的聚光灯。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两件东西：一件是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双人长枕，表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细密的云纹，隐隐构成一对相互依偎的鸳鸯图案；另一件则是一个小巧的紫砂茶壶和两个茶杯。
“这是‘鸳鸯连梦枕’，”童青将长枕放在清理好的空地上，示意铁猛坐在一端，“能暂时同步你我的梦境，让我能引导并保护你的意识进入更深层。躺下吧。”
铁猛依言坐下，厚重的身躯让旧垫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看着那个古旧的枕头，心里有些打鼓。
童青没有理会他的迟疑，自顾自地开始用那个小茶壶沏茶。没有火源，壶口却氤氲出袅袅白汽，一股清冽中带着苦涩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奇异地压下了房间里的尘埃味。
“把这个喝了。”童青将一杯色泽深褐的茶水递给铁猛，“这是安魂茶，能稳定你的心神，降低潜意识防御，便于链接。”
铁猛接过茶杯，触手温烫。他看了一眼杯中晃动的深色液体，咬了咬牙，仰头一饮而尽。味道比他想象的还要苦涩，一股难以形容的草木气息直冲头顶，让他瞬间打了个激灵，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感，仿佛躁动的心绪被强行抚平。
“躺下，放松。尽量放空思绪，专注于你的呼吸。”童青自己也饮下一杯，然后在长枕的另一端盘膝坐下，双手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置于膝上。
铁猛依言在长枕上躺下，坚硬的地板透过薄薄的垫子硌着他的背，但他此刻却无暇顾及。安魂茶的效果开始显现，那股苦涩过后，是一种奇异的抽离感，身体的疲惫和右肩的隐痛似乎都变得遥远，思绪像浸在温水里，缓缓沉淀。
他按照童青的指示，努力放空大脑，只专注于一呼一吸。耳边只剩下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声，和童青那边传来的、极其轻微绵长的呼吸声，两者奇异地同步起来。
渐渐地，周围的黑暗开始流动。器材室的轮廓模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迷雾中漂浮，没有实体，只有意识。
突然，眼前的迷雾被强光驱散！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他看到了座无虚席的巨型体育场，看到了飘扬的旗帜，看到了无数闪烁的相机镜头聚焦在他身上！
他正站在奥运会的投掷圈内！
手里握着沉甸甸、冰凉光滑的铅球。阳光炙烤着他的皮毛，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但全身的肌肉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右肩轻盈而稳定，没有丝毫的滞涩和疼痛。
广播里用激昂的语调念着他的名字和国家。他看到了看台上，林泉正站在那里，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望着他，嘴角带着一丝浅淡却无比清晰的微笑。旁边是用力挥舞着爪子的父母、兴奋蹦跳的铁锐、一脸骄傲的郑教练、还有龇牙咧嘴欢呼的何劲、刘茂、厉峰……所有人都来了，都在看着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使命感涌上心头。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脚下投掷圈的坚实，回忆着千锤百炼的技术动作，核心收紧，下肢发力，转体，送髋，挥臂——
铅球脱手而出，划出一道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弧线，仿佛挣脱了地心引力，朝着远方的标记点呼啸而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全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颗黑色的球体。
然后，铅球重重地砸落在……远远超出了他最好成绩的标记点之外！甚至超出了世界纪录的标记线！
“新的世界纪录！！！”解说员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全场沸腾！欢呼声几乎要掀翻体育场的顶棚！
金牌！奥运金牌！世界纪录！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爆发！他忍不住仰天长啸，挥舞着双臂，享受着这巅峰的荣光！他转头看向看台，想与林泉分享这一刻的狂喜——
看台上，林泉依旧站在那里，微笑着。但他的脸却变成了别人的样子。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男性面孔。发际线后移，浓眉，塌鼻梁，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僵硬而标准的弧度。
铁猛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
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父母——同样变成了那张毫无生气的大众脸，穿着不合身的加油服，机械地挥舞着旗帜。弟弟铁锐、郑教练、何劲、刘茂、厉峰……看台上所有的观众，体育场里所有的运动员、工作人员，甚至场边飘扬的国旗——
全部！全部变成了同一张脸！同一张如同批量复制出来的脸！
成千上万张一模一样的脸，用一模一样的空洞眼神注视着他，嘴角挂着弧度分毫不差的微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却变得单调、重复，像是坏掉的留声机卡在一个音节上，无数张一模一样的嘴开合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整齐音浪。
“恭喜……”
“恭喜……”
“恭喜……”
铁猛站在投掷圈中央，被这无数张相同的脸和单调的祝贺声包围，刚才的喜悦和成就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他获得的奥运金牌不知何时也变了模样，成了一张印着同样头像的粗糙铁片，冰冷地贴在他的胸口。
这不是荣耀！这是噩梦！
“不——！！！”
他发出一声怒吼，想将那块冰冷的铁片扯下来，想逃离这个被复制脸孔充斥的恐怖体育场。
就在这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成千上万张脸同时停止了微笑，空洞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非人般的审视。
体育场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投掷圈上方一束惨白的光，将他孤零零地笼罩其中。
黑暗里，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铁猛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抽离感。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片诡异的黑暗彻底淹没时，一个冷静而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铁猛！守住心神！那是幻象！”
是童青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旧橡胶和隐约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从高窗斜射而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角落里堆叠着废弃的体操垫和生锈的器械，阴影幢幢。
“童警官，你在吗？”铁猛压低声音，对着空荡的黑暗问道。
“在这里。”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吓了铁猛一跳。他猛地转身，只见童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唐装，在昏暗中几乎看不清轮廓，只有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反光的眼睛和圆圆的耳朵轮廓依稀可辨。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铁猛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
“一直跟着你。”童青的声音平静无波，“用灵力遮蔽了气息，你没注意到很正常。”
铁猛心中凛然，对童青所说的“灵力”有了更直观的感受。他不再多问，迅速反手锁好门，又从旁边拖过几个沉重的旧垫子抵在门后，确保万无一失。
童青走到房间中央，清理出一小块空地。月光恰好照亮这片区域，像是舞台的聚光灯。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两件东西：一件是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双人长枕，表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细密的云纹，隐隐构成一对相互依偎的鸳鸯图案；另一件则是一个小巧的紫砂茶壶和两个茶杯。
“这是‘鸳鸯连梦枕’，”童青将长枕放在清理好的空地上，示意铁猛坐在一端，“能暂时同步你我的梦境，让我能引导并保护你的意识进入更深层。躺下吧。”
铁猛依言坐下，厚重的身躯让旧垫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看着那个古旧的枕头，心里有些打鼓。
童青没有理会他的迟疑，自顾自地开始用那个小茶壶沏茶。没有火源，壶口却氤氲出袅袅白汽，一股清冽中带着苦涩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奇异地压下了房间里的尘埃味。
“把这个喝了。”童青将一杯色泽深褐的茶水递给铁猛，“这是安魂茶，能稳定你的心神，降低潜意识防御，便于链接。”
铁猛接过茶杯，触手温烫。他看了一眼杯中晃动的深色液体，咬了咬牙，仰头一饮而尽。味道比他想象的还要苦涩，一股难以形容的草木气息直冲头顶，让他瞬间打了个激灵，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感，仿佛躁动的心绪被强行抚平。
“躺下，放松。尽量放空思绪，专注于你的呼吸。”童青自己也饮下一杯，然后在长枕的另一端盘膝坐下，双手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置于膝上。
铁猛依言在长枕上躺下，坚硬的地板透过薄薄的垫子硌着他的背，但他此刻却无暇顾及。安魂茶的效果开始显现，那股苦涩过后，是一种奇异的抽离感，身体的疲惫和右肩的隐痛似乎都变得遥远，思绪像浸在温水里，缓缓沉淀。
他按照童青的指示，努力放空大脑，只专注于一呼一吸。耳边只剩下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声，和童青那边传来的、极其轻微绵长的呼吸声，两者奇异地同步起来。
渐渐地，周围的黑暗开始流动。器材室的轮廓模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迷雾中漂浮，没有实体，只有意识。
突然，眼前的迷雾被强光驱散！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他看到了座无虚席的巨型体育场，看到了飘扬的旗帜，看到了无数闪烁的相机镜头聚焦在他身上！
他正站在奥运会的投掷圈内！
手里握着沉甸甸、冰凉光滑的铅球。阳光炙烤着他的皮毛，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但全身的肌肉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右肩轻盈而稳定，没有丝毫的滞涩和疼痛。
广播里用激昂的语调念着他的名字和国家。他看到了看台上，林泉正站在那里，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望着他，嘴角带着一丝浅淡却无比清晰的微笑。旁边是用力挥舞着爪子的父母、兴奋蹦跳的铁锐、一脸骄傲的郑教练、还有龇牙咧嘴欢呼的何劲、刘茂、厉峰……所有人都来了，都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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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球脱手而出，划出一道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弧线，仿佛挣脱了地心引力，朝着远方的标记点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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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铅球重重地砸落在……远远超出了他最好成绩的标记点之外！甚至超出了世界纪录的标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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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男性面孔。发际线后移，浓眉，塌鼻梁，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僵硬而标准的弧度。
铁猛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
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父母——同样变成了那张毫无生气的大众脸，穿着不合身的加油服，机械地挥舞着旗帜。弟弟铁锐、郑教练、何劲、刘茂、厉峰……看台上所有的观众，体育场里所有的运动员、工作人员，甚至场边飘扬的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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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千上万张一模一样的脸，用一模一样的空洞眼神注视着他，嘴角挂着弧度分毫不差的微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却变得单调、重复，像是坏掉的留声机卡在一个音节上，无数张一模一样的嘴开合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整齐音浪。
“恭喜……”
“恭喜……”
“恭喜……”
铁猛站在投掷圈中央，被这无数张相同的脸和单调的祝贺声包围，刚才的喜悦和成就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他获得的奥运金牌不知何时也变了模样，成了一张印着同样头像的粗糙铁片，冰冷地贴在他的胸口。
这不是荣耀！这是噩梦！
“不——！！！”
他发出一声怒吼，想将那块冰冷的铁片扯下来，想逃离这个被复制脸孔充斥的恐怖体育场。
就在这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成千上万张脸同时停止了微笑，空洞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非人般的审视。
体育场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投掷圈上方一束惨白的光，将他孤零零地笼罩其中。
黑暗里，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铁猛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抽离感。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片诡异的黑暗彻底淹没时，一个冷静而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铁猛！守住心神！那是幻象！”
是童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