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瓜尔佳氏一族起落-《重生是我安陵容翻盘登顶》

  雍正十年十月,持服二十七日期满,大行皇后梓宫依制奉移京郊田村芦殿暂安。是日,理亲王允礽、怡亲王允祥奉旨持册宝,恭上尊谥曰“孝敬皇后”。诸王公、文武百官皆齐集跪送,行礼如仪,宫阙内外尽染哀思。

  十一月,乾清宫内,胤禛独坐龙案,追忆与发妻数十年相濡以沫的岁月。灯影摇红中,他提笔累次增谥,将“孝敬”二字层层叠进——恭和之仪、懿顺之德、昭惠之仁、庄肃之仪、安康之福,终合“佐天翊圣”之功,全谥定为“孝敬恭和懿顺昭惠庄肃安康佐天翊圣宪皇后”。墨迹未干时,窗外北风穿檐,似犹带坤宁宫旧殿里的残香。

  这一年的除夕,格外冷清。因少了宜修的身影,陵容亦无心筹备宫宴。灯火比往年都暗了几分,后妃们虽依制穿戴吉服,却个个敛眉垂目,连向来热闹的乾清宫年夜宴,也只剩自鸣钟滴答声在空荡的殿宇间回响。这是胤禛登基以来,最寂寥的一个除夕——不仅他独坐龙椅时总望着左侧空着的皇后席位出神,连陵容与诸位后妃,亦皆沉浸在孝敬宪皇后崩逝的绵长哀痛里,连笑容都成了奢侈。

  雍正十年正月,胤禛亲临册谥大典,望着礼官将全谥金册缓缓覆上梓宫,低声呢喃:“此后长眠,朕亦长念。”自此,这位陪伴他半生的皇后,终于在棺椁之下得享永恒尊荣,而她的名字,亦随这冗长的谥号,镌刻进爱新觉罗家的家国记忆里,再不褪色。

  弘曦双眸澄澈如秋水,他端然跪在梓宫前,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却撼不动他幼小却挺直的脊背。稚嫩的手中紧攥着那张更改后的玉牒,泛黄的纸页上清晰地记载着两个紧密相连的名字——他与弘晖,生母一栏赫然写着乌拉那拉氏宜修。

  陵容缓步上前,纤指轻柔地抚过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温婉道:弘曦,回去吧。皇额娘看得见。她把弘曦幼小的肩膀揽入怀里,不见丝毫芥蒂,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怎会不知,弘曦本就是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亲生骨肉,改玉蝶是宜修那穿越两世的执念在玉牒上留下的痕迹。多一份来自宜修的母爱印记又何妨?弘曦永远是她的孩子,是两宫皇后嫡出的血脉,与太子之尊的弘暔是亲兄弟——而弘暔作为兄长,太子之位早已是天命所归;弘曦则因这特殊的玉牒牵连,未来纵不登九五,亦必是万人之上的尊贵存在。

  胤禛独自端坐于坤宁宫内殿,往日繁华的宫室此刻沉寂如深潭。剪秋、绘春、染冬、绣夏四位宫娥,与侍奉宜修数十载的忠仆江福海,已自请守灵。待梓宫移奉至西村英殿时,他们郑重拜别了懿德皇后与年世兰,便决意随灵而去。

  这些跟了主子半辈子的忠仆心意相通——他们知晓坤宁宫从此再无自家娘娘坐镇,懿德皇后自会妥帖安置他们余生。可纵使到了九泉之下,他们仍想继续侍奉在主子身旁!因而宜修生前留给他们的傍身财物,众人只留了少许自用,其余尽数备妥,托付给了弘曦。

  那日,弘曦小小年纪,却早已懂得生死离别之重。他紧紧抱着剪秋姑姑,一双杏眼哭得通红,哽咽道:剪秋姑姑,您与海公公他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待我开府封爵那日,定来接你们!往后,我给你们养老送终!稚嫩的承诺里,裹着对旧日照料者的深切眷恋,剪秋闻言,泪落更急,却终究被这暖言焐热了离别的悲意。

  皇阿玛!弘曦从玻璃暖房缓步走出,这座暖房是额娘在世时,皇额娘特意为她修筑的。纵使寒冬腊月,园中亦有牡丹争艳,暗香浮动。如今春意渐浓,他日日来此照料那些初绽的牡丹花苗,仿佛能透过这些花苞看见额娘温柔的笑容。

  弘曦,你也觉得你额娘没有离开是吗?胤禛嗓音沙哑,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宜修的离去,陵容的疏离,如两把钝刀日夜剜着他的心,连往日那令群臣敬畏的帝王威仪也荡然无存。

  皇阿玛,弘曦上前依偎在父亲膝头,小手轻轻搭在胤禛手背上,皇额娘从来都没有离开。她一直在家里,您笑的时候她在,您难过的时候她也在。孩童清澈的眼眸倒映着父皇憔悴的面容,所以,皇阿玛,您要让皇额娘放心......稚嫩的嗓音裹着暖意,如一缕春阳穿透阴霾,悄然抚慰着胤禛空寂孤寒的内心。

  转眼已是雍正十三年八月仲夏,圆明园里陵容倚栏而立,望着那一丛丛牡丹灼灼盛放。姐姐宜修离开已整整四个春秋,紫禁城的日晷依旧周而复始地转动,众人的生活也渐次恢复了往昔的热闹。只是她与胤禛之间,依旧如隔云端,除了例行朝政,再无半分私谊交集。六宫上下似早已习惯帝后这般相敬如的相处模式,横竖各宫主位各安其位,连日常用度都未曾受到丝毫影响。

  去岁淑和喜结良缘,嫁与喀尔喀札萨克图新汗王格埒克延丕勒为王妃。那位漠北藩王将京城王府与公主府对门而建,既护佑着爱妻的周全,又维系着两地的情谊。如今淑和腹中已有三月胎息,格埒克延丕勒心疼爱妻,不忍让她舟车劳顿远离故土,便决意待孩子瓜熟蒂落后,再启程返回漠北牧场。欣妃吕盈风每每见着女儿女婿鸿案相庄的和美模样,连去馨苑给皇子公主们授课时,都觉步履生风,连眼角的细纹里都漾着欣慰的笑意。

  瓜尔佳文鸢去岁新添了一位麟儿,小阿哥弘盛降生后,于胤禛满月礼上被晋封为妃,如今已是敏妃之尊。她与夏冬春姐妹终是并蒂莲开,同享有儿有女的圆满福分。这日正便携着一岁的小十六,与夏冬春同游御湖,静观那只雪羽仙鹤在碧波上翩跹起舞,鹤影蹁跹间,锦缎般的翅羽掠过粼粼水光。

  忽见一名小太监疾步趋近,双手捧着一封书信呈上。文鸢展信细阅,素来端丽的面容霎时煞白,纤指紧攥信笺的指节泛出青白。未及读罢,身子便如风中弱柳般软倒下去,珠泪簌簌而下,恰似断了线的珍珠,将绣着兰花的裙裾洇湿一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夏冬春慌忙将怀中小十六稳稳托住,连声唤道:文鸢!你怎么了?可别吓坏了孩子!

  冬春......文鸢喉间挤出破碎的哭音,一双凤眸红肿如桃,家中急报,我阿玛遭逢大难,已下了刑部大狱......额娘惊闻噩耗,急火攻心卧病在床,至今水米未进......话未说完,泪珠已串串滚落,将怀中的小十六都映得瞧不清眉眼。那信笺自她指间滑落,飘飘荡荡落在青石小径上,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皆是家族传来的滔天祸事。

  文鸢,你且莫要慌乱。夏冬春强自镇定下来,连忙将怀中挥舞着小胳膊的小十六往乳母怀中一递,纤手牢牢扶住文鸢颤抖的肩头,伯父这些年来行事何等谨小慎微,怎会突然招致祸端?这信里可曾写明,究竟因何遭此无妄之灾?

  文鸢泪眼朦胧,接过乳母递来的丝帕,哽咽着摇头:信中说...说我阿玛牵扯进了江南倒卖军粮案里。她贝齿紧咬下唇,秀眉蹙成一个川字,可阿玛不过是个大理寺卿,专司刑狱审案,春收军粮之事向来由户部掌管,他怎会与这般泼天大祸有所牵连?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话音未落,又是一串珠泪滚落,将绣着兰花的袖口洇湿了一片。小十六在乳母怀中见额娘哭泣,不由得伸出藕节般的小手,轻轻拍打着文鸢的面庞,咿咿呀呀地想要为额娘拭去泪痕,却只将泪水抹得更加斑驳。

  夏冬春纤手轻轻拍抚文鸢颤抖的肩头,语调沉稳有力,咱们这就去求见皇后娘娘,娘娘聪慧过人,定有法子查明真相。她略作沉吟,又温言道:你要晓得,皇上一向最恨官员勾结、贪墨受贿,皇后娘娘更是明察秋毫。你须得赶紧修书回府,命家中彻查此事来龙去脉——伯父乃堂堂大理寺卿,专司刑狱审案,与春收赋税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会无端卷入这等泼天贪墨大案?其中必有蹊跷!

  这些年夏冬春历经宫闱沉浮,言谈间已颇见分寸,既安抚了文鸢慌乱的心神,又点明了寻皇后相助的妥当,更提醒文鸢速查内情以证清白,句句切中要害,显出难得的沉稳与智慧。

  在夏冬春的温言安抚下,二人当即抱着襁褓中的小十六,脚步匆匆地赶往曲院风荷。文鸢的大宫女云岫机敏地收好那封带来噩耗的家书,小心翼翼地纳入袖中。

  娘娘!甫一踏入曲院风荷,文鸢抱着小十六便膝行至陵容面前,珍珠绣鞋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臣妾的父亲定是蒙受不白之冤,求娘娘慈悲,救救臣妾一家!她言辞恳切,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几道红痕。

  陵容轻叹一声,示意清风上前搀扶起文鸢。又让奶娘们把小十六抱下去在偏殿玩耍,夏冬春亦快步上前,与清风一同将这位惊惶的好姐妹扶坐在宝珠新搬来的绣墩上。

  敏妃,此事恐非表面那般简单。陵容执起青瓷茶盏,氤氲茶香在指尖萦绕,本宫昨夜得信后,便已命人暗中查探。她将茶盏轻推至文鸢面前,你且先平复心绪,饮口茶润润喉,静候回音便是。目光掠过文鸢梨花带雨的面容,陵容心念电转——前世瓜尔佳氏一族之所以遭逢大难,起因正是文鸢举报甄嬛双生子乃温实初孽种,后来虽甄嬛险胜,却牵扯出多年前甄远道被诬叛党的旧案。然则钱世民、汪景祺之流蛊惑朝纲,散布大逆不道之反诗确凿无疑;甄远道虽自诩清流,却沽名钓誉,非但不愿题诗声讨乱党,反同情叛逆。天子未将其满门抄斩,已是念在甄嬛这妖妇枕边风的情分上,饶她甄氏一族性命,何谈冤屈?只不过一族起一族落的政治手段!

  不过片刻工夫,张四海便带着小太监顺安和唐炽匆匆进来。二人抬眼便瞧见敏妃与恪妃皆在殿内,神色间顿时显出几分踌躇,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请安。

  奴才给三位娘娘请安!

  免礼,快把查到的情况一一说来。无论结果如何,总要直面才是。陵容见敏妃满面忐忑,出言安抚,同时抬手示意跪着的两个小太监起身。

  谢娘娘。顺安垂首应道,奴才们奉命出宫后,分头前往敏妃娘娘娘家与大理寺探查。这事儿在宫外不过两日光景,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原是瓜尔佳额敏大人身为大理寺卿,上月春收赋税期间,江南漕运一带突发贪污倒卖军粮大案。人犯押解回京后,本应羁押于刑部大牢,却不知何故被关进了大理寺。主犯当夜便暴毙于牢中。衙役搜查时,在瓜尔佳额敏大人的值房暗格中,起获了十万两来历不明的银票,还有一瓶无色无味的毒药——经查验,此乃瓜尔佳氏府上特有的秘制药剂!

  顺安竹筒倒豆子般将查探所得和盘托出。敏妃瓜尔佳文鸢闻言,霎时顾不得身份体面,膝行至陵容脚边,双手紧攥着裙裾,声音颤抖地苦苦哀求:皇后娘娘,臣妾阿玛定是被奸人诬陷,这分明是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啊......话音未落,她便觉眼前发黑,浑身脱力,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殿内顿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陵容望着昏迷不醒的瓜尔佳文鸢,心中亦是疑云密布,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让恪妃带着人把敏妃送回景晖殿休养并叮嘱恪妃,这事皇上和她必会一查到底!

  胤禛闻讯后,眉头紧蹙如川字,面色凝重似寒铁。这位素来老谋深算的瓜尔佳额敏,虽素有贪图名利、老奸巨猾之名,却始终秉持着谨小慎微的处世之道——如此明显的纰漏,断然不该出自他手。究竟是何人布下这等拙劣却致命的陷阱?又所图为何?种种疑团如乱麻般纠葛于胸。

  连日来,他只觉额角突突直跳,似有千钧重担压顶。夜寐时辗转反侧,辗转难眠,每每闭眼便见案牍如山、朝堂纷争在眼前交织;白昼里胸口时常莫名气闷,似有无形之手扼住咽喉。御医轮番请脉后却皆言龙体康泰,无恙无虞,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却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