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走廊里，回荡着王国富局长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这位执掌县人社局整整八年的实权人物，早已将不容置疑的威严刻进了骨子里。
“王局，这份文件麻烦您签个字。”年轻科员小心翼翼地递上材料。
王国富眼皮也未抬，接过笔在文件右上角的指定位置划了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随手递了回去。他惯于昂着头看人，说话时目光总是微微上挑，像是在俯视着什么。日子久了，“王高傲”这个绰号，便在背后同僚们摇头苦笑间的戏称里传开了。
此刻，县工业局局长程静正对着手机发愁。她刚给王国富发了条工作信息，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照例石沉大海。县工业局在县政府序列中的分量远不及县人社局，偏偏两单位业务往来频繁，且多是县工业局“有求于人”。
“程局，王局长那边还是没回复吗？”办公室主任轻声探问。
程静将手机反扣在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等等看吧。”
在程静的记忆里，王局长似乎永远“日理万机”。她的去电总是被拒接，发出的消息也从未收到只言片语的回复。有时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号码被拉进了黑名单。
临近春节，县工业局牵头筹办民营企业家迎新沙龙交流活动。分管副县长特意强调：“务必确保县人社局等重点单位到场。”
程静提前一周就给王国富发了邀请函。之后数日，她累计拨出六次电话、发送八条信息，王国富却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活动当天上午，肩负重任的程静正犹豫是否要登门面请，却在办公大楼电梯口偶遇了王国富。
“王局！”程静急忙上前，“今天下午的企业家活动，不知您能否出席？”
王国富恍然似的，含糊其辞道：“哦，分不开身，到时看吧！”
话音未落，电梯门开启，县长在秘书陪同下走出。只见王国富脸上瞬间堆满热切笑容，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声若洪钟：“县长好！”
那殷勤的笑容一直凝固在王国富脸上，直至目送县长的身影远去。
下午活动开始，程静的手机意外收到王国富的回复：“另有安排，无法参加。”——这是程静首次收到王国富的回音。
春节过后，两局联合举办工业企业用工招聘培训宣传会。筹备期间，县工业局的年轻干部小张在忙乱中不慎将两位嘉宾的座位牌顺序放错。
“你干工作到底用心没有？”王国富当场铁青着脸，目光越过站在一旁的程静，直直钉在小张身上，厉声呵斥，“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尖刻的言辞直训得小姑娘眼眶泛红。程静就站在一步之遥，他却视若无睹。程静既心疼下属的委屈，更愤怒于这目中无人的轻慢，却碍于场面，只能强忍。
事后，程静温言安抚受委屈的下属：“别往心里去，王局长性格就这样，你以后工作细心点就好。”
不久，县领导率队赴外考察，行程联络由县工业局负责。如同以往，程静给王国富的电话与信息如投空谷。直到出发前一日，两人才在县里的会议上碰面。
程静几经思量，还是上前向正襟危坐的王国富通报了行程。
王国富面无表情，目光游离他处，视她如无物。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总算开口，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可以参加。”再无多言。
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席卷而至。县工业局与县人社局共同包干负责一个大型居民小区的防控服务工作。社区依据职工人数划分了责任区：县人社局负责十二个单元，县工业局负责十个单元。
每日凌晨组织居民进行健康检测是头等大事。然而，整个两千余人的小区仅配备了一个两人检测小组，资源捉襟见肘。
王国富深谙“先到先得”之道，每日必抢先一步，将检测组“请”到自家责任区牢牢安顿。县工业局负责的居民们只能强忍寒冷，裹紧衣衫苦苦等待。
时日一长，怨声四起。
“程局长，能不能想想办法？”居民们围着程静诉苦，“每天都让我们等，老人和孩子都冻坏了。”
居民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程静身上，盼着她能出面与王国富商定一个公平轮换的办法。程静心里比谁都着急，可她一次次拨出的电话、发出的信息，王国富本人连同他的整个团队，都口径一致地推脱回避，宛如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一个雨雪交加的清晨，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居民，程静终于按捺不住，直奔县人社局的责任区。
“王局，能不能商量一下轮换顺序？”程静耐着性子。
王国富正悠闲地喝着热茶：“难处，不是谁都有嘛？”
程静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捏得发白，终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世事难料。不久后发生的一桩意外，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县人社局因疏于管理内部工作交流群，导致一名职工发布的敏感信息外泄，酿成重大舆情。祸不单行，单位办公室因办会环节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被上级暗访曝光，典型案例在各级通报中数次引用。
接连两起事件，让长期身处要职的王国富进入了组织的审视视野。经研究决定，其不再适合留任县人社局局长，被交流至县工业局。而原县工业局局长程静，则凭借在防控工作中的重大功绩获得重用，接任县人社局局长。
同志们议论纷纷：换位后的王国富，往昔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目光躲闪，不愿与任何人有眼神交流。
第一次以县工业局局长身份参加全县会议时，恍惚中，王国富习惯性地走向昔日县人社局的座席。他在那个熟悉的座位上安然落座，直到会务人员躬身上前低声提醒：“王局，您的座位牌在那边县工业局的位置。”
王国富猛然惊醒，窘迫地起身让位。就在抬头的刹那，目光与正前来开会、准备入座的程静撞个正着。
那一刻，王国富满脸尴尬，有羞愧，更有难以掩饰的失落。
“王局，早。”程静微笑着打招呼。
王国富喉结滚动，最终回以一丝僵硬的笑意。
很快，县工业局遇到一项紧急工作，亟需县人社局协助。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国富，此刻不得不放下身段“求人”。
这天，程静正在开会，手机调至振动模式。屏幕上连续跳出三个来自王国富的未接来电，显露出对方心急火燎的焦灼。紧接着，一条信息弹出。不到一分钟，相同的短信内容竟又发了一遍：
“程局，万分抱歉！有急事叨扰，恳请您百忙中抽空回复！”
字里行间满是谦卑与急切。程静简短回复：“收到，会后联系。”
果然，王国富的回复几乎是秒到：“程局，太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了！”
会议刚结束，程静还未走出会议室，王国富的电话便追了过来。话筒中传来十万火急的声音，已有些语不成句，“程局，打……打扰您开会了，实在不好意思。”他顿了顿，仿佛在用心斟酌每一个措辞，“我们这边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你们县工业局会审，想恳请您那边支持一下……”
听着昔日傲慢的王国富如今竟也对自己如此恭敬有加，程静心头五味杂陈。她想起了从前自己一次次被拒之千里冷落的场面。
“王局，”程静平静地打断他，“你安排人把文件送过来吧，我让办公室尽快处理。”
电话那头传来如释重负的欣喜之声：“太感谢程局了！您看……要不我亲自送过去？也正好当面向您汇报一下……”
“按程序办就好，”程静的话语温和却干脆利落，“不必劳烦你专门送。”
她心下明白：是这场猝不及防的权力换位，让曾经“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王国富，在现实的尘埃里，艰难地、被迫地，学会了何谓“设身处地”。
一月后，全省开展营商环境交叉检查，龙腾县被抽中为必查单位。这既是程静履新后的首场大考，也是王国富调任后，首次以配合者的角色参与县工业局牵头的重要工作。
检查前日，分管县领导主持召开部署会直至深夜。散会后，程静又留下本局几位股长细化迎检方案。走出会议室时，却见走廊长椅上一个人影闻声起身——竟是王国富。
“王局？”程静略显诧异，“这么晚还没回去？”
王国富显得有些局促：“程局，明天……我……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随叫随到。”他笨拙地补充道，“所有材料都备齐了。”
程静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望着那个略显仓促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脚步声渐远，她的嘴边不禁扬起了弧度。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刻意的示好，既是对工作的支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致歉。
第二天的检查中，当检查组问及某个历史项目的用工备案情况时，王国富主动起身：
“这个项目是我在县人社局期间经手的，具体情况我比较了解。”他不仅准确回答了问题，还提供了超出询问范围的补充说明，直接化解了一个潜在的扣分点。
检查结束，程静在电梯口遇见王国富。
“这次多亏了你。”程静说。
王国富立刻陪着笑，连连摆手：“程局言重了，都是分内之事，应该的。”
电梯门缓缓关闭，两人并肩而立。在狭小的空间里，王国富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直到电梯到达一楼。
他迅速退后半步，伸手虚引：“程局先请。”
这个自然而克制的动作，与从前那个向来目不斜视、率先而行的王局长，已然判若两人。
三个月后，全县重点工作表彰大会在县委大礼堂隆重召开。当程静作为先进单位代表，在掌声雷动中从领导手中接过奖牌时，王国富隐在台下后排的角落，神情复杂地凝视着那片不属于自己的荣光。
散会时，人流如织。远远地，王国富看见县委书记正对程静嘱咐着什么，两人并肩走来。他本能地侧身欲避，程静的目光却已隔着熙攘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他迟疑的身影，随即朝他所在的方向，轻轻颔首。
没有言语，没有停留，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致意。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几位见证过他们“换位”全过程的干部，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窗外，玉兰树的叶子在风中轻颤。政府大楼里，四季更迭，人来人往，每个身影都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运行。
这场不期然的“换位”，终在岁月的淘洗中，让两颗曾经对立的心找到了各自的归处。而那些过往的锋芒与隐痛，也在这相视一笑的淡然里，沉淀为继续前行的力量。
“王局，这份文件麻烦您签个字。”年轻科员小心翼翼地递上材料。
王国富眼皮也未抬，接过笔在文件右上角的指定位置划了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随手递了回去。他惯于昂着头看人，说话时目光总是微微上挑，像是在俯视着什么。日子久了，“王高傲”这个绰号，便在背后同僚们摇头苦笑间的戏称里传开了。
此刻，县工业局局长程静正对着手机发愁。她刚给王国富发了条工作信息，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照例石沉大海。县工业局在县政府序列中的分量远不及县人社局，偏偏两单位业务往来频繁，且多是县工业局“有求于人”。
“程局，王局长那边还是没回复吗？”办公室主任轻声探问。
程静将手机反扣在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等等看吧。”
在程静的记忆里，王局长似乎永远“日理万机”。她的去电总是被拒接，发出的消息也从未收到只言片语的回复。有时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号码被拉进了黑名单。
临近春节，县工业局牵头筹办民营企业家迎新沙龙交流活动。分管副县长特意强调：“务必确保县人社局等重点单位到场。”
程静提前一周就给王国富发了邀请函。之后数日，她累计拨出六次电话、发送八条信息，王国富却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活动当天上午，肩负重任的程静正犹豫是否要登门面请，却在办公大楼电梯口偶遇了王国富。
“王局！”程静急忙上前，“今天下午的企业家活动，不知您能否出席？”
王国富恍然似的，含糊其辞道：“哦，分不开身，到时看吧！”
话音未落，电梯门开启，县长在秘书陪同下走出。只见王国富脸上瞬间堆满热切笑容，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声若洪钟：“县长好！”
那殷勤的笑容一直凝固在王国富脸上，直至目送县长的身影远去。
下午活动开始，程静的手机意外收到王国富的回复：“另有安排，无法参加。”——这是程静首次收到王国富的回音。
春节过后，两局联合举办工业企业用工招聘培训宣传会。筹备期间，县工业局的年轻干部小张在忙乱中不慎将两位嘉宾的座位牌顺序放错。
“你干工作到底用心没有？”王国富当场铁青着脸，目光越过站在一旁的程静，直直钉在小张身上，厉声呵斥，“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尖刻的言辞直训得小姑娘眼眶泛红。程静就站在一步之遥，他却视若无睹。程静既心疼下属的委屈，更愤怒于这目中无人的轻慢，却碍于场面，只能强忍。
事后，程静温言安抚受委屈的下属：“别往心里去，王局长性格就这样，你以后工作细心点就好。”
不久，县领导率队赴外考察，行程联络由县工业局负责。如同以往，程静给王国富的电话与信息如投空谷。直到出发前一日，两人才在县里的会议上碰面。
程静几经思量，还是上前向正襟危坐的王国富通报了行程。
王国富面无表情，目光游离他处，视她如无物。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总算开口，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可以参加。”再无多言。
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席卷而至。县工业局与县人社局共同包干负责一个大型居民小区的防控服务工作。社区依据职工人数划分了责任区：县人社局负责十二个单元，县工业局负责十个单元。
每日凌晨组织居民进行健康检测是头等大事。然而，整个两千余人的小区仅配备了一个两人检测小组，资源捉襟见肘。
王国富深谙“先到先得”之道，每日必抢先一步，将检测组“请”到自家责任区牢牢安顿。县工业局负责的居民们只能强忍寒冷，裹紧衣衫苦苦等待。
时日一长，怨声四起。
“程局长，能不能想想办法？”居民们围着程静诉苦，“每天都让我们等，老人和孩子都冻坏了。”
居民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程静身上，盼着她能出面与王国富商定一个公平轮换的办法。程静心里比谁都着急，可她一次次拨出的电话、发出的信息，王国富本人连同他的整个团队，都口径一致地推脱回避，宛如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一个雨雪交加的清晨，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居民，程静终于按捺不住，直奔县人社局的责任区。
“王局，能不能商量一下轮换顺序？”程静耐着性子。
王国富正悠闲地喝着热茶：“难处，不是谁都有嘛？”
程静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捏得发白，终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世事难料。不久后发生的一桩意外，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县人社局因疏于管理内部工作交流群，导致一名职工发布的敏感信息外泄，酿成重大舆情。祸不单行，单位办公室因办会环节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被上级暗访曝光，典型案例在各级通报中数次引用。
接连两起事件，让长期身处要职的王国富进入了组织的审视视野。经研究决定，其不再适合留任县人社局局长，被交流至县工业局。而原县工业局局长程静，则凭借在防控工作中的重大功绩获得重用，接任县人社局局长。
同志们议论纷纷：换位后的王国富，往昔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目光躲闪，不愿与任何人有眼神交流。
第一次以县工业局局长身份参加全县会议时，恍惚中，王国富习惯性地走向昔日县人社局的座席。他在那个熟悉的座位上安然落座，直到会务人员躬身上前低声提醒：“王局，您的座位牌在那边县工业局的位置。”
王国富猛然惊醒，窘迫地起身让位。就在抬头的刹那，目光与正前来开会、准备入座的程静撞个正着。
那一刻，王国富满脸尴尬，有羞愧，更有难以掩饰的失落。
“王局，早。”程静微笑着打招呼。
王国富喉结滚动，最终回以一丝僵硬的笑意。
很快，县工业局遇到一项紧急工作，亟需县人社局协助。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国富，此刻不得不放下身段“求人”。
这天，程静正在开会，手机调至振动模式。屏幕上连续跳出三个来自王国富的未接来电，显露出对方心急火燎的焦灼。紧接着，一条信息弹出。不到一分钟，相同的短信内容竟又发了一遍：
“程局，万分抱歉！有急事叨扰，恳请您百忙中抽空回复！”
字里行间满是谦卑与急切。程静简短回复：“收到，会后联系。”
果然，王国富的回复几乎是秒到：“程局，太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了！”
会议刚结束，程静还未走出会议室，王国富的电话便追了过来。话筒中传来十万火急的声音，已有些语不成句，“程局，打……打扰您开会了，实在不好意思。”他顿了顿，仿佛在用心斟酌每一个措辞，“我们这边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你们县工业局会审，想恳请您那边支持一下……”
听着昔日傲慢的王国富如今竟也对自己如此恭敬有加，程静心头五味杂陈。她想起了从前自己一次次被拒之千里冷落的场面。
“王局，”程静平静地打断他，“你安排人把文件送过来吧，我让办公室尽快处理。”
电话那头传来如释重负的欣喜之声：“太感谢程局了！您看……要不我亲自送过去？也正好当面向您汇报一下……”
“按程序办就好，”程静的话语温和却干脆利落，“不必劳烦你专门送。”
她心下明白：是这场猝不及防的权力换位，让曾经“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王国富，在现实的尘埃里，艰难地、被迫地，学会了何谓“设身处地”。
一月后，全省开展营商环境交叉检查，龙腾县被抽中为必查单位。这既是程静履新后的首场大考，也是王国富调任后，首次以配合者的角色参与县工业局牵头的重要工作。
检查前日，分管县领导主持召开部署会直至深夜。散会后，程静又留下本局几位股长细化迎检方案。走出会议室时，却见走廊长椅上一个人影闻声起身——竟是王国富。
“王局？”程静略显诧异，“这么晚还没回去？”
王国富显得有些局促：“程局，明天……我……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随叫随到。”他笨拙地补充道，“所有材料都备齐了。”
程静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望着那个略显仓促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脚步声渐远，她的嘴边不禁扬起了弧度。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刻意的示好，既是对工作的支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致歉。
第二天的检查中，当检查组问及某个历史项目的用工备案情况时，王国富主动起身：
“这个项目是我在县人社局期间经手的，具体情况我比较了解。”他不仅准确回答了问题，还提供了超出询问范围的补充说明，直接化解了一个潜在的扣分点。
检查结束，程静在电梯口遇见王国富。
“这次多亏了你。”程静说。
王国富立刻陪着笑，连连摆手：“程局言重了，都是分内之事，应该的。”
电梯门缓缓关闭，两人并肩而立。在狭小的空间里，王国富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直到电梯到达一楼。
他迅速退后半步，伸手虚引：“程局先请。”
这个自然而克制的动作，与从前那个向来目不斜视、率先而行的王局长，已然判若两人。
三个月后，全县重点工作表彰大会在县委大礼堂隆重召开。当程静作为先进单位代表，在掌声雷动中从领导手中接过奖牌时，王国富隐在台下后排的角落，神情复杂地凝视着那片不属于自己的荣光。
散会时，人流如织。远远地，王国富看见县委书记正对程静嘱咐着什么，两人并肩走来。他本能地侧身欲避，程静的目光却已隔着熙攘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他迟疑的身影，随即朝他所在的方向，轻轻颔首。
没有言语，没有停留，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致意。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几位见证过他们“换位”全过程的干部，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窗外，玉兰树的叶子在风中轻颤。政府大楼里，四季更迭，人来人往，每个身影都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运行。
这场不期然的“换位”，终在岁月的淘洗中，让两颗曾经对立的心找到了各自的归处。而那些过往的锋芒与隐痛，也在这相视一笑的淡然里，沉淀为继续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