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明局长又一次领教了丁伟峰副县长的“雷霆之怒”。据有幸陪同、回来还心有余悸的科员小王透露，这次批评的激烈程度堪称“史诗级”——丁副县长情绪激昂到多次猛拍办公桌，那力道震得茶杯砰砰作响、嗡嗡回音不绝，吓得他和白局长两人如履薄冰、大气不敢喘，仿佛呼吸声大了都会点燃下一轮爆发。
那一天，平州县文化局弥漫着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同事们极有默契地开启了“避险模式”，除非天塌下来，否则绝不轻易靠近局长办公室。整层楼安静得只剩下键盘小心翼翼的敲击声和纸张轻拿轻放的窸窣声，连电话响了都有人疾步上前抢着接，生怕铃声太长惊动了什么。
虽说丁副县长对白局长的批评不算什么新闻，甚至堪称“常规操作”，但激烈到如此地步，还是相当罕见的。至于丁副县长为什么一大清早就如此火大，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不过没人说破罢了。
原来，下个月就是元旦，由分管文教卫的丁伟峰副县长挂帅，筹办全县迎新庆祝活动。县长大人亲自指示：活动必须“热闹、有年味、有特色”。任务刚一下达，丁副县长立马召集相关单位开会部署，明确分工、落实责任，最后拍板县文化局作为牵头单位，白建明局长担任“前线总调度”。
白局长也很拼，严格按照会议要求，在丁副县长划定的死线前提交了活动初步方案。可谁能想到，丁副县长还没来得及审核，县长就一个电话催着立刻呈报给他。结果县长大致扫了几眼，顿时眉头拧成个疙瘩，大笔一挥哗哗划上几个巨大的废字符，整个方案全盘否决。丁伟峰就这样结结实实接了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
在县长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丁副县长，回过头来就把白建明喊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猛批，说他工作不走心、思考流于表面、敷衍了事，什么都要领导亲自把关。骂完还不解气，又紧急召集部门协调会，二次传达县长最新指示，重新理思路、抠细节，搞得跟备战高考似的。
可就算白局长熬夜爆肝、反复修改，方案仍然入不了县长的法眼。丁副县长终于绷不住了——这才有了开头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那天清早，白建明正走在上班的路上，手机突然炸响，来电显示：丁副县长。对方语气冷得能冻冰棍儿：“限你五分钟内，赶到我办公室！”白局长二话不说，一路小跑，边跑边打电话抓人——把局办公室负责文书的小王叫上，颇有“壮胆同行”的悲壮感。
两人刚蹭到副县长办公室门口，没敢敲虚掩的门，丁伟峰正黑着脸堵在门口。一见他们，丁副县长“唰”地站起来，右手叉腰左手“哐”地一拍桌子，情绪饱满地开始了长达数分钟的“演讲式”批评。盛怒之下，他反复捶桌，杯子颤如手机振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好不容易释放完毕，气稍微顺了点，丁副县长示意他俩坐下，开始一条一条细说县长的意见，责令白建明立刻修改、重新上报。白局长表面上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委屈得像连吃了三顿黄连——这方案明明是他按丁伟峰传达的县长精神一字一句憋出来的，怎么到头来全是他的错？
委屈归委屈，白建明也清楚，在官场混迹，上级从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没办法，只能回去继续吭哧吭哧改方案。改得眼冒金星头发掉，终于，方案在县政府常务会议上低空掠过、勉强通过。
大家只知道丁伟峰原来在省文化厅当副处长，至于哪个处不甚清楚，来平州县挂职副县长快满一年了。按省委组织部规定，像他这种从省直机关下来锻炼的干部，挂职期一般两年，到期大多能提拔重用。但大家眼中的丁副县长，不是躺平等安排的人，而是要趁在基层挂职干出点实实在在的政绩，好体体面面回去。
对丁副县长这脾气和做派，白建明早就习惯了。每次批评完，丁伟峰总不忘找补一句：“大家都不容易，我要对县长负责，你们也要对我负责。”——听起来像道歉，还莫名带点共患难的温情。
年底考核逼近，县长发话：每位副县长必须带队跑一趟省里对口部门，汇报工作、搞好关系，全力争取年度考核优秀！
周五，丁副县长借回省城探亲的机会，捎上白局长一起去厅里汇报。从平州县到省城两个半小时车程，丁伟峰大半时间都在闭目养神。而坐后排的白建明却一路心难空闲——虽然是领导带队，但他明白，汇报得自己说、材料得自己写、回头落实更是自己的活。他一路默默演练，丁副县长偶尔醒过来，还抽问几句，仿佛一场随堂测验。
下午快上班时，俩人赶到了省文化厅。丁伟峰熟门熟路地把白建明带到一个处里。白局长原以为就是先认个门、歇个脚，一会儿再逐个拜见处室领导和厅领导。正盘算着，一抬头，看见办公室门牌上写着三个大字：“收发处”。白建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丁副县长以前是在这儿当副处长的。
办公室靠窗的大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和丁副县长年纪相仿的领导。听见有人进来，他抬头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然后慢悠悠起身，抱起一叠文件走过来。没等满脸堆笑的丁伟峰开口，对方就“啪”一声把文件摔在桌上——用力显猛，纸张飞散一桌，连“副处长”的工作牌也震掉在地，“哐当”一声格外刺耳。
“去把文件送了，压了很久了！”对方冷冰冰丢来一句。丁副县长连忙应道：“好的好的处长，我马上去送。”说完就弯下腰背手忙脚乱捡拾文件，临走还没忘尴尬地跟白建明交代一句：“你稍坐，我很快回来。”——四目对视的瞬间，白局长把他脸上那掩不住的窘迫悉数收纳。
丁副县长一走，白建明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刚才那一幕实在有些尴尬。没过几分钟，一位分管收发处的副厅长推门进来，这位领导身材高大、面色铁青，径直冲到处长面前，完全没在意旁边还有客人，指着处长鼻子就开骂。原来是处里压着一份重要文件没及时上报，延误了工作，厅长亲自过问，副厅长才知情，顿时火冒三丈。
处长被骂得措手不及，赶紧起身站直、低头认错，声音发抖地想解释。可副厅长根本不听，骂完摔门而去。白建明非常识趣地踱步到窗边，假装看风景，目光无意往楼下一瞟——正好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急匆匆冲出大院、混入车流。是丁副县长，正赶去送文件。白局长猜，他这应该是送完了厅里的，着急跑外单位了。
正当白建明望着窗外发呆，处长总算想起来，忙请他坐下，倒了杯热茶。气氛稍微缓和之后，白局长礼貌而简洁地汇报了此行来意。
大约一小时后，丁副县长送完文件回来了。此时他满头是汗，原本梳得油亮的大背头散了几绺，略显凌乱。年近五十的领导爬了三层楼后喘着粗气，一边拿纸巾擦汗一边感叹：“还是县城好啊，骑个车一会儿就能跑好几个点。”——他全程紧赶慢赶，就怕耽误了后面的正事。
正在伏案工作的处长头也不抬地飘来一句：“辛苦了。”丁伟峰坐下后，接过白建明递来的茶猛喝几口，缓了口气就开始跟他交代汇报要点。随后，二人便起身，前往各间办公室依次敲门汇报。
临近下班，所有汇报任务总算全部完成。回到收发处，丁副县长反复叮嘱白建明回去好好整理内容，准备下周一向县长作专题报告。此时他神情放松、嘴角上扬、眉宇间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显然对这次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料定能达到县长的要求。
返程路上，白建明望着车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忽然低声叹了一句：“大家……真的都不容易啊。”
那一天，平州县文化局弥漫着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同事们极有默契地开启了“避险模式”，除非天塌下来，否则绝不轻易靠近局长办公室。整层楼安静得只剩下键盘小心翼翼的敲击声和纸张轻拿轻放的窸窣声，连电话响了都有人疾步上前抢着接，生怕铃声太长惊动了什么。
虽说丁副县长对白局长的批评不算什么新闻，甚至堪称“常规操作”，但激烈到如此地步，还是相当罕见的。至于丁副县长为什么一大清早就如此火大，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不过没人说破罢了。
原来，下个月就是元旦，由分管文教卫的丁伟峰副县长挂帅，筹办全县迎新庆祝活动。县长大人亲自指示：活动必须“热闹、有年味、有特色”。任务刚一下达，丁副县长立马召集相关单位开会部署，明确分工、落实责任，最后拍板县文化局作为牵头单位，白建明局长担任“前线总调度”。
白局长也很拼，严格按照会议要求，在丁副县长划定的死线前提交了活动初步方案。可谁能想到，丁副县长还没来得及审核，县长就一个电话催着立刻呈报给他。结果县长大致扫了几眼，顿时眉头拧成个疙瘩，大笔一挥哗哗划上几个巨大的废字符，整个方案全盘否决。丁伟峰就这样结结实实接了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
在县长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丁副县长，回过头来就把白建明喊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猛批，说他工作不走心、思考流于表面、敷衍了事，什么都要领导亲自把关。骂完还不解气，又紧急召集部门协调会，二次传达县长最新指示，重新理思路、抠细节，搞得跟备战高考似的。
可就算白局长熬夜爆肝、反复修改，方案仍然入不了县长的法眼。丁副县长终于绷不住了——这才有了开头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那天清早，白建明正走在上班的路上，手机突然炸响，来电显示：丁副县长。对方语气冷得能冻冰棍儿：“限你五分钟内，赶到我办公室！”白局长二话不说，一路小跑，边跑边打电话抓人——把局办公室负责文书的小王叫上，颇有“壮胆同行”的悲壮感。
两人刚蹭到副县长办公室门口，没敢敲虚掩的门，丁伟峰正黑着脸堵在门口。一见他们，丁副县长“唰”地站起来，右手叉腰左手“哐”地一拍桌子，情绪饱满地开始了长达数分钟的“演讲式”批评。盛怒之下，他反复捶桌，杯子颤如手机振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好不容易释放完毕，气稍微顺了点，丁副县长示意他俩坐下，开始一条一条细说县长的意见，责令白建明立刻修改、重新上报。白局长表面上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委屈得像连吃了三顿黄连——这方案明明是他按丁伟峰传达的县长精神一字一句憋出来的，怎么到头来全是他的错？
委屈归委屈，白建明也清楚，在官场混迹，上级从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没办法，只能回去继续吭哧吭哧改方案。改得眼冒金星头发掉，终于，方案在县政府常务会议上低空掠过、勉强通过。
大家只知道丁伟峰原来在省文化厅当副处长，至于哪个处不甚清楚，来平州县挂职副县长快满一年了。按省委组织部规定，像他这种从省直机关下来锻炼的干部，挂职期一般两年，到期大多能提拔重用。但大家眼中的丁副县长，不是躺平等安排的人，而是要趁在基层挂职干出点实实在在的政绩，好体体面面回去。
对丁副县长这脾气和做派，白建明早就习惯了。每次批评完，丁伟峰总不忘找补一句：“大家都不容易，我要对县长负责，你们也要对我负责。”——听起来像道歉，还莫名带点共患难的温情。
年底考核逼近，县长发话：每位副县长必须带队跑一趟省里对口部门，汇报工作、搞好关系，全力争取年度考核优秀！
周五，丁副县长借回省城探亲的机会，捎上白局长一起去厅里汇报。从平州县到省城两个半小时车程，丁伟峰大半时间都在闭目养神。而坐后排的白建明却一路心难空闲——虽然是领导带队，但他明白，汇报得自己说、材料得自己写、回头落实更是自己的活。他一路默默演练，丁副县长偶尔醒过来，还抽问几句，仿佛一场随堂测验。
下午快上班时，俩人赶到了省文化厅。丁伟峰熟门熟路地把白建明带到一个处里。白局长原以为就是先认个门、歇个脚，一会儿再逐个拜见处室领导和厅领导。正盘算着，一抬头，看见办公室门牌上写着三个大字：“收发处”。白建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丁副县长以前是在这儿当副处长的。
办公室靠窗的大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和丁副县长年纪相仿的领导。听见有人进来，他抬头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然后慢悠悠起身，抱起一叠文件走过来。没等满脸堆笑的丁伟峰开口，对方就“啪”一声把文件摔在桌上——用力显猛，纸张飞散一桌，连“副处长”的工作牌也震掉在地，“哐当”一声格外刺耳。
“去把文件送了，压了很久了！”对方冷冰冰丢来一句。丁副县长连忙应道：“好的好的处长，我马上去送。”说完就弯下腰背手忙脚乱捡拾文件，临走还没忘尴尬地跟白建明交代一句：“你稍坐，我很快回来。”——四目对视的瞬间，白局长把他脸上那掩不住的窘迫悉数收纳。
丁副县长一走，白建明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刚才那一幕实在有些尴尬。没过几分钟，一位分管收发处的副厅长推门进来，这位领导身材高大、面色铁青，径直冲到处长面前，完全没在意旁边还有客人，指着处长鼻子就开骂。原来是处里压着一份重要文件没及时上报，延误了工作，厅长亲自过问，副厅长才知情，顿时火冒三丈。
处长被骂得措手不及，赶紧起身站直、低头认错，声音发抖地想解释。可副厅长根本不听，骂完摔门而去。白建明非常识趣地踱步到窗边，假装看风景，目光无意往楼下一瞟——正好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急匆匆冲出大院、混入车流。是丁副县长，正赶去送文件。白局长猜，他这应该是送完了厅里的，着急跑外单位了。
正当白建明望着窗外发呆，处长总算想起来，忙请他坐下，倒了杯热茶。气氛稍微缓和之后，白局长礼貌而简洁地汇报了此行来意。
大约一小时后，丁副县长送完文件回来了。此时他满头是汗，原本梳得油亮的大背头散了几绺，略显凌乱。年近五十的领导爬了三层楼后喘着粗气，一边拿纸巾擦汗一边感叹：“还是县城好啊，骑个车一会儿就能跑好几个点。”——他全程紧赶慢赶，就怕耽误了后面的正事。
正在伏案工作的处长头也不抬地飘来一句：“辛苦了。”丁伟峰坐下后，接过白建明递来的茶猛喝几口，缓了口气就开始跟他交代汇报要点。随后，二人便起身，前往各间办公室依次敲门汇报。
临近下班，所有汇报任务总算全部完成。回到收发处，丁副县长反复叮嘱白建明回去好好整理内容，准备下周一向县长作专题报告。此时他神情放松、嘴角上扬、眉宇间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显然对这次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料定能达到县长的要求。
返程路上，白建明望着车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忽然低声叹了一句：“大家……真的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