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安抚-《大明1637》

  薛国观则更为直接,他接口道:“孙阁老所言甚是,此乃历年积弊,并非一日之寒,且……恕臣直言。”

  他抬眼看了看崇祯,“朝中历来亦有‘北人质直,南人机巧’之说,于钱粮之事上,南官或许更为……灵通些,加之南方士林结社之风颇盛,相互援引,互通声气,一人出事,往往牵出一串,故而厂卫一查,便显得南官问题尤为突出。”

  他甚至引述了一句老话:“故而民间乃至朝野,历来亦有‘自古不用南人’之论调,虽显偏颇,却也非空穴来风。”

  崇祯听着两位阁老的分析,默然不语,他明白了,这并非一次简单的清洗,而是无意间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暴露了明朝中后期以来基于地域的官场权力格局和潜在的矛盾。

  这时,一直沉默的程国祥也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忧虑:“陛下,今日雷霆之举已震慑朝野,然……戒严之下,人心惶惶,尤其是南籍官员,恐已人人自危。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六部运转、漕粮盐税、财政度支,皆需人手,若……若牵连过广,恐生瘫痪。”

  就连薛国观此刻也收敛了之前的锋芒,劝谏道:“陛下,程大人所虑极是,敲山震虎,其效已显,接下来,或当稍缓其势,以稳为主,厂卫审讯,亦需有所节制,避免屈打成招,广事株连,否则,恐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尤其是……江南士林之心。”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陛下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杀人立威可以,但不能再扩大化了,否则整个官僚系统,特别是负责赚钱的南方系统可能会停摆,到时候麻烦更大。

  崇祯看着三位重臣,他们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他并非嗜杀之人,今日之举,更多是为了立威和扫清改革障碍。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诸位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朕并非嗜杀之君,今日所为,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厂卫审讯,会依证据而行,朕不会允其肆意株连。”

  “朝廷运转,乃重中之重,朕自有分寸。”

  “南北官员,皆朕子民,朕只看其忠奸贤愚,不问其南北出身。”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但,贪腐之事,绝不姑息!今日之后,京察司、都察院需真正负起责任来!朕要的,不是一个噤若寒蝉的朝堂,而是一个清廉效能的朝堂!诸位先生,当好自为之,替朕看管好这大明的江山!”

  他的话,既安抚了阁臣们的担忧,表明不会无限扩大化,又再次强调了反腐的决心,并将监督的责任压回了正式的监察机构。

  “臣等遵旨!”三位阁老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应道。只要皇帝不继续发疯似的用厂卫和军队暴力清洗,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看着三位阁老离去时略显沉重的背影,崇祯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本《受贿录·卷四》上。

  南北……

  这看似无形的隔阂,或许比那些具体的贪官,更难以对付。

  持续三日的戒严,如同给北京城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每一日,都有官员在府中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有锦衣卫破门而入。诏狱的方向,仿佛散发着无形的血腥气,让所有人心头发寒。

  然而,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预想中的大规模株连和清洗并没有发生,除了大朝会上被公开拿下审问的那一批官员外,再没有新的重量级人物被投入诏狱,厂卫缇骑四出,似乎更多是在核实证据,而非扩大战果。

  第三日清晨,当太阳再次升起时,一队队京营士兵悄无声息地撤除了街口的栅栏和哨卡,城门缓缓开启,恢复了往日的通行虽盘查依旧严格,但戒严的确是取消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全城,无数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仿佛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虽然惊魂未定,但至少……还活着。

  当日的常朝,气氛依旧极其微妙,官员们彼此交换的眼神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忌惮,没有人知道,那位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下一步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崇祯皇帝的神色平静了许多,不再像三日前那般冰冷肃杀,他先是简单地听取了几个部门的日常汇报,然后目光扫过下方惴惴不安的臣工,缓缓开口:

  “前日之事,朕心甚痛,然国法如山,贪腐不容。涉案之人,自有国法处置。朕已谕令厂卫,案结于此,不再深究,不再株连。”

  这句话如同赦令,让许多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甚至有人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不深究!不株连! 陛下终于松口了!

  紧接着,崇祯又宣布了对一批官员的升迁和赏赐,这些人大多是在此次风波中表现镇定、或原本就在实干岗位上略有微劳的官员,既有北人,也有南人。赏赐不重,升迁的职位也并非核心要职,但却明确传递出一个信号:只要安分守己、踏实做事,他并不会因地域或派系而另眼相看。

  一番操作下来,朝堂之上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氛,总算消散了大半。虽然阴影仍在,但至少看到了雨过天晴的希望。

  就在众臣以为今日朝会就将如此结束时,崇祯的话锋忽然一转,目光投向了班列中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

  “朕还记得,三日前戒严之初,朕曾言,若有谏言,皆可上奏。然满朝文武,慑于威势,竟无一人敢发一言。”崇祯的声音很平淡,却像鞭子一样抽在许多人脸上,让他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唯有一人,”崇祯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于朕案头,连上三疏!力陈戒严之弊,劝朕广开言路,勿使厂卫权势过盛,勿寒天下士人之心!”

  所有人菊花一紧!是谁?竟然在那种时候还敢逆龙鳞、上奏疏?不要命了吗?

  崇祯没有卖关子,直接唤出了那个名字:“黄道周!”

  只见文官班列中,一位面容清癯、目光炯然、身着洗得发旧的正四品官袍的官员应声出列,躬身道:“臣在。”正是以刚直敢谏、学问渊博着称的黄道周!

  “黄卿,满朝噤若寒蝉,唯卿独醒,连连上疏,难道就不怕朕震怒,将你也投入诏狱,与那些贪腐之辈为伍吗?”

  黄道周挺直了腰板,毫无惧色,声音清朗如金石:“陛下!臣之所言,非为私利,乃为社稷!陛下若以忠言为罪,臣甘愿领罪,然堵塞言路,偏信厂卫,非明君之道,亦非国家之福,臣宁可死于谏诤,也不愿苟活见陛下行差踏错!”

  一番话,掷地有声,震得整个朝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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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想问一下有没有谁知道这个时期的逐鹿守将与怀来守将是谁?我在网上看到的地方志的记载的太乱了,根本查不到啊。

  2,话说有没有想客串角色的,还缺几个角色名字:

  一个敲登闻鼓献策的谋士,一个正面的活不了几章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