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血溅坞堡-《汉末:从亭长开始烹小鲜》

  暮色渐沉,西乡赵氏坞堡外,陈牧的一千郡兵已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冲车待发,弩车上弦。

  冲车旁十余盾兵已经列阵护卫,只待破门。

  箭矢的寒光在夕阳下泛着冷意,两台中型绞车弩已在一百步的距离,瞄准坞堡两侧四丈高角楼顶端的哨兵。

  六轻型蹶张弩车对准了,坞堡两丈高围墙,正斜面墙六个射箭口。

  数百名弓弩手已取出箭矢,同样百步开外将坞堡团团围住,只待一声令下,便要齐发抛射入坞堡之中。

  坞堡角楼,赵氏宾客也持弓搭箭,却无人敢发,平日里占坞堡之势,打退几个流寇土匪还行,哪里见过这密密麻麻的大军。

  坞堡内,赵氏族人一分为二,却吵得不可开交,一方大体是以赵啬夫为首的赵氏旁系族人,口称是祸事临头,连家主都被绑缚了,不出去就是公然抗命,坐以待毙;

  而出去反倒有一线生机,至少王豹不敢当堂处刑,说不定被关押几日,赵常侍就会想办法救他们。

  另一方则是以赵昱三个儿子为首,赵氏嫡系坚持不出,认为王豹没有认罪书,绝不敢下令攻打他们的坞堡,也不敢把赵昱怎么样,而且王豹只是暂领县尉,追剿期限也只是三日。

  只要拖延几日,王豹率军围困他们的事情,就会传到秦周耳中,秦周乃赵常侍的人,必然会撤了王豹军权,倒是在收拾他。

  不过,他们还真没把周游缴及几个亭卒怎么样,但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外面的大军,已经得到申时进攻的命令。

  两方还此争执不休,时间却一点一滴的流逝。

  陈牧立于阵前,手按刀柄,冷眼看着紧闭的坞堡大门,时不时看一眼随军的日晷,仿佛催促着太阳走得再快些,攻完好回去复命。

  而乡亭正堂。

  王豹闭目静坐,指节轻叩案几,并没有着急,让何安念下一位的罪状。

  堂下众乡绅噤若寒蝉,个别胡须花白的老家主,已经镇定下来,大体猜到了王豹的心思,也已做出决断。

  少顷的功夫,韩飞的部下带着一批苦主回来,其中不乏有断指残疾之人,也有头发花白的老妪。

  众人被战战兢兢带上公堂,慌忙跪伏于地,口称:拜见明廷。

  王豹见到这群苦主,先是示意管亥将五花大绑,堵住口舌的赵家主,如拎鸡雏般提起,让众人看过那张狰狞的正脸。

  随后他温和笑道:“本官乃是营陵县尉,此番受北海相国之命,来此办案,经查是赵氏一族横行乡里,丧尽天良,罪不容诛,当缉拿全族!诸君看见外面的郡兵了吗?”

  一众苦主颤声道:“回禀县尉,吾等都看到了。”

  王豹笑道:“他们皆是为缉拿赵氏而来,若赵氏胆敢反抗,顷刻间就能将其镇压,本县已查明,尔等皆是受赵氏欺辱,尔等不必害怕赵氏报复,有何冤屈只管说来,本县为尔等做主!”

  众人面面相觑,有纷纷看向赵昱,只见他凶神恶煞,满脸狰狞,不由后退半步。

  王豹见状微微皱眉,随后心生一计,一拍桌子,指向赵昱喝道:“苍髯老贼,还敢当着本官的面,瞪眼威胁苦主!给本官掌嘴!”

  此话一出,莫说县令、丞、乡绅们瞪大眼睛,连管亥和赵昱都愣了一下,谁见过这么审案的?

  但管亥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脸狞笑,张开五指,那蒲扇大的巴掌,狠狠呼在赵昱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赵昱只觉半边脸一麻,脑袋七荤八素,口鼻中冲出皆是酸的辣的,是满脸鲜血。

  一巴掌抽得别个心惊胆战,却抽走了苦主心中最后一分畏惧。

  只见一个瘦如枯柴的中年汉子,右掌仅剩三根指头,扑通一身跪倒在地,伸出手掌:“小人……西乡亭民张槐,去年腊月,入赵家坞堡‘玩六博’……小人输了三百钱,还不起赌债,赵昱便让人剁我两根手指,还逼小人签了卖女契。”

  王豹闻言默默摇头,随后道:“何安,都记下来,再给他画押,呈二位明廷留作罪证。”

  孙、氏二位是读书人,再无语也不会翻白眼,只能默默应着。

  眼看有这人带头,一个老者扑通跪倒,老泪纵横:“请王县尉为小老儿做主,光和二年,赵家的算吏说,小老儿家的田亩‘划错了界’,带人毁我家禾苗,我儿上门找他们理论,至今未归啊!”

  又有白发老妪闻声哭泣:“吾儿,自光和元年至今亦未归……”

  紧接着,哭诉之声久久不断,何安手中的笔刀仿佛要刮出火星,管亥却觉得刚才那下根本不解气!

  堂内哀声阵阵,堂外的日晷已至申时。

  坞堡前的陈牧,吹了半炷香的寒风,早已不耐烦,只见时辰一到,厉声喝道:“申时已到!举盾!破门救人!”

  只听冲车嘎吱推动,前排百人顶着大盾护送,冲车前冲,身后跟着数百刀兵,最后的数百名弩手张弓搭箭。

  坞堡墙头,见状赵氏宾客高喊道:“他们攻过来了!还有八十步就到门外了!”

  赵氏众人闻言大惊,赵啬夫惊呼道:“点到名的都跟某出去!他们真要攻坞堡!”

  就在这时,赵昱长子猛然起身一脚,将其踹翻,怒喝道:“出去?尔等扛得住酷刑吗!坐实不道之罪,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如今出去是死,不反抗让他们进来抓人也是死,索性跟他们拼命,只要守住三天,咱们就能活下去——

  随后他声嘶力竭的吼道:“给某放箭!”

  这一声令下,坞堡角楼和面墙六个射箭口的宾客纷纷搭弓,箭雨朝郡兵们扑面而去。

  只是在浩荡的郡兵面前,那几十支箭雨显得稀稀拉拉。

  郡兵们早有防备,只听弓弦响动,纷纷举盾,箭雨击打在大盾上,叮当乱响,只有一两声惨叫,是箭矢穿过盾缝,射中腿部。

  “放!”陈牧见状冷声令下,八台弩车同时发射,只听整齐划一的‘嗖’声响起。

  角楼高处及六个射箭口的庄客应声栽落,紧接着一阵阵刺耳的箭羽声响起。

  “嗖嗖嗖——”

  箭矢如蝗,数百只箭矢尽数抛射,院中庄客闻声固然举盾,能护住要害,但哪里挡完这铺天盖地的箭雨。

  一时间,院中惨叫声接连不断,角楼上十数名庄客也应声栽落。

  不敢出屋的赵氏族人们朝着屋外的庄客大喊:“一群蠢货!躲在墙后面!”

  “上角楼!顶上去,还击啊!”

  然而郡兵们哪里会给他们上角楼的机会,两排弓弩轮番发射,弩车对准围墙的射箭口不断放箭。

  就这几轮箭矢的功夫,冲车轰然撞上坞堡大门。

  只听几声巨响,木屑飞溅,门闩断裂!

  前排盾兵猛然散开。

  “杀!”

  百余名郡兵如潮水般涌入,刀光映着夕阳,血溅三尺!

  赵氏宾客凶悍,那是对于平头百姓。

  却哪是这群精锐之兵的对手?甫一交锋,便溃不成军!

  紧接着陈牧带着弓弩手们,拔刀杀入。

  “凡高过马鞭者,杀!”

  惨叫声中,赵氏庄客的鲜血溅上白墙,数名宾客已然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赵昱长子持剑立于屋中,面目狰狞大喝:“谁敢降?吾父与赵常侍——”

  “噗!”

  他话音未落,却被赵啬夫联合游缴和几个亭卒,从身后捅穿数个窟窿。

  赵啬夫拔出钢刀,大喊道:“赵氏子弟莫在抵抗!弃兵投降!”

  其他嫡系刚反应过来,正欲对这几人出手,却被冲入的亲卫乱刀砍翻,正欲对其他旁系下手时。

  陈牧抬手拦住杀红眼的亲兵们:“留几个活口,县尉要画押。”

  鲜血染红青石,坞堡内瞬息死寂。

  很快那些还活着的庄客及赵氏旁系,便被五花大绑,却不曾想赵昱那次子居然还活着。

  陈牧看到赵啬夫和周游缴及几个亭卒后,点了点头道:“几位活着便好,某奉县尉之命闯宅救人。”

  之后在地窖里,郡兵解救出了七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正是被囚禁的欠债者妻女。

  一妇人重见天日,忽见被五花大绑的赵昱次子,嚎啕如厉鬼突然扑向他:“尔等也有今日!”

  听得此子惨叫和抽搐般的挣扎,郡兵急忙拉开,却俨然发现那妇人口中鲜血直冒,竟是生生撕咬下了一块肉。

  ……

  西乡乡亭,正堂。

  哭诉声尚未停歇,门外忽有斥候奔入,单膝跪地:“报!赵氏坞堡已破,逆贼伏诛,余者尽缚!救出囚禁女子七名!”

  堂内众人脸色骤变!

  随着一批批证人渐次入堂,获救女子悲泣不绝,满堂哀声,闻者恻然。

  受降宾客和赵氏旁系,将一应罪过全部推给赵氏嫡系子弟,所说之话尽数签押。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何老六担心王君一时心软,却控制着字间距,将‘上述皆嫡系所为’云云,单独刻入一块竹片,给他们签押后,却是悄然拆下竹片,重新装好后,才呈递给孙、氏二位明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