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营陵旧吏-《汉末:从亭长开始烹小鲜》

  是夜,刺史府。

  炭火熊熊,酒香四溢,曼姬、素娥二人,穿梭其间,奉酒上菜。

  王豹高坐上首,荀彧居客席,左右分列青州旧吏,乃是卢桐、何安、郑薪、李牍、阿黍以及阿丑、秦弘七人。

  说是青州旧吏,实际除卢桐之外,全是箕乡之人。

  王豹举盏起身,朗声道:“今日设宴,一则为阿丑与文若接风洗尘,二则——”

  他环视众人,半真半假,玩笑道:“某近日忙于学宫之事,与诸君聚少离多,故特设此宴,以免世人诟病,说某喜新厌旧。”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堂下众人神色各异,但见阿黍嬉笑着道:“正要王君看不到咱们哩,不瞒王君,今日弘郎君前来相邀,可把卑职吓了一跳,以为王君又有甚要命的差事。”

  王豹笑骂道:“汝这厮嘴还是这般贫,某何事叫汝等做过要命的差事了?”

  阿黍一摊手,故意瞪大眼睛夸张道:“王君莫非忘了,当年在箕乡,明知张圭老儿背后站着张让,王君还诛其全族,吾等可是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

  何安笑道:“汝等才是张圭老儿一家,某还助主公诛了西乡赵氏,其背后何尝不是赵忠?”

  郑薪连连点头道:“还有当初的孙观可是贼头子,吾等真担心把那厮逼急,招来泰山贼血洗亭舍。”

  荀彧闻言若有所思,王豹在营陵诛豪右,他是调查过的,王豹虽跟着一起哄笑,心中却暗忖:个个是都话里有话嘛。

  但见李牍看向秦弘,挠头讪笑道:“要某说,最吓人的一次,该是当年弘郎君带庄客包围亭舍,当时王君不在,就俺们和赵亭父五个人,可把俺吓坏了,要不是乡勇们来得快,指不定弘郎君就带人杀进亭舍了。”

  秦弘想起当初被擒,老脸一红:“胡说!某素来是恩怨分明,岂会牵连尔等——”

  说罢,他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王豹,好奇道:“当年那流言真不是府君传的?”

  几人闻言,也是想起当年流言刻薄,纷纷大笑,秦弘当即怒道:“有何可笑?”

  阿黍一边按着肚子,一边拍着胸脯,忍俊不禁道:“某可为王君担保,当年关于弘郎君的流言真不是王君传的。”

  秦弘瘪了瘪嘴道:“也不知是何人如此缺德!”

  王豹闻言想起当年之事,不由想到伏玦,微扬唇角:“哦?世容兄当年回去未曾诘问令嫂?”

  何安憋笑道:“弘郎君素来惧嫂,孰人不知?只怕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秦弘怒而拍案:“好汝个何酷吏,要揭短是吧?莫忘了当年亭舍内的诸事,可是汝通风报信给秦府的。”

  王豹闻言饶有兴致的看向何安:“哦?阿安藏的够深啊。”

  何安闻言面色一滞,挤出笑脸看向王豹:“嘿嘿,不瞒主公,当年少主母了替卑职还了不少债,这拿人手短……”

  王豹摇头失笑道:“现在不搏戏了吧?”

  何安堆笑道:“自打主公到上柳亭后,卑职便不曾搏戏了,也没那闲时去耍了。”

  王豹嘴角玩味,一扫众人笑道:“且说来听听,当年咱们亭舍中还有哪些‘奸细’?”

  但见郑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卑职可不是。”

  阿黍嬉笑道:“咱和胖子都是实在人,就赵亭父、阿安、阿黥他仨,最不老实。”

  阿丑在旁闻言摇头道:“想不到当年亭舍中,王君属下总共就六人,竟半数都被豪右买通。”

  卢桐意有所指的叹道:“当初一亭尚如此,况今日一州乎?吾等身边人恐皆是忠奸难辨。”

  王豹洒然一笑,举杯道:“今日不提政事,过去之事也无需再提,如今他日之敌,皆为吾之肱骨,得诸君一路扶持至此,幸甚!”

  荀彧闻言面色古怪,总感觉王豹话里有话。

  众人举杯共庆之后,王豹才看向荀彧笑道:“来,文若,某与汝介绍一番。”

  说罢,他先举杯向卢桐,笑道:“卢桐卢子梧,当年前往洛阳策问前,某得罪宦竖,幸得子梧相助,某才得保全性命,后征讨黄巾军诸多攻心之策,皆是子梧手笔,实乃吾之智囊也。”

  荀彧仔细打量了一眼卢桐,举杯客气道:“久仰子梧兄大名。”

  卢桐王豹之言先是一怔,随后举杯道:“主公谬赞,吾亦久仰颍川荀氏大名。”

  紧接着,他一边添酒,一边笑道:“除子梧之外,在座诸君皆是某出任亭长时,所属亭吏——”

  说话间,他举杯对向何安,笑道:“阿安,当年乃任亭中求盗一职,一路走来,光凭精通律令一招之鲜,便令诸方豪右闻风丧胆。”

  荀彧早在济南就调查过王豹旧事,当然听说过何安大名,举杯道:“何决曹大名,可谓如雷贯耳。”

  何安举杯,无奈苦笑道:“不瞒荀先生,卑职其实最善人情世故,今竟得此‘大名’,实非所愿也。”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王豹笑道:“阿安若无此名,吾等入泰山时,必少不了一番争斗。”

  说罢,他又填满酒杯,对向郑薪笑道:“此乃郑薪,文若在济南时,当闻郑工犁吧?此便是阿薪所制。”

  荀彧闻言,却是起身郑重揖礼:“彧闻此神器用力少而见功多,还可使亩产增两斗,郑工所创之物,乃福泽苍生也。”

  郑薪惶恐起身还礼:“先生谬赞了,都是王君巧思,卑职不过尽些夯力罢了。”

  荀彧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王豹,但见王豹哈哈一笑:“阿薪不必过谦,某不过随口一说,还是赖君巧思耳,说起来——”

  说话间,王豹嘴角一扬道:“阿薪呀,三代郑工犁研制的如何了?活括可有进展?”

  郑薪点头道:“回王君,活括亦有头绪,这些年研制绞盘技术时,有了些灵感,只需装一楔子和销孔,便可调整犁箭位置。”

  王豹大喜:“这曲辕犁总算是可以用在山地了,还有一物需阿薪巧思,此物真不难。”

  郑薪闻言当即想翻白眼,拱手道:“请王君示下。”

  王豹扬起嘴角道:“此物唤做筒车,亦或可称‘郑工车’,乃取代翻车之用,可不借人力,以用水流之力,引江河之水入渠。”

  郑薪闻‘郑工车’当即神色一滞,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小心翼翼问道:“不借人力如何引水?”

  “咳!”但闻王豹一声咳嗽,郑薪登时头皮发麻。

  “此物为圆轮状,留翻车支架和出水槽,加设圆轮,每轮装以弧形木板唤作叶轮,水冲之则轮动,一侧叶轮悬石配重,一侧悬以木筒舀水入槽,若不插销,则江河不歇息,水轮不止。”

  郑薪听得一头雾水,试探道:“王君可有考工图?”

  但见王豹刚一摇头,尚未开口,郑薪亦悟,满头黑线:“又……又……又赖卑职巧思?”

  王豹哈哈大笑:“知我者阿薪也!”

  郑薪心说,好嘛,当初做水闸的时候,好歹还有个简图,曲辕犁和投石车好歹讲了原理,现在光说个形状,工曹不是个闲差么,谁家工曹是当鲁班用的啊?

  但见郑薪深揖及地,久久不起,显然是在藏翻起的死鱼眼:“卑职领命。”

  荀彧一旁听王豹所述,赞道:“若能造出此物,亦可福泽后世也。”

  郑薪闻言双眼更白,心说:要不汝来?

  王豹又介绍阿黍、李牍二人后,才举杯看向众人笑道:“如今诸君亦从亭中小吏而至州郡大吏,在外当约束言行,不可再如当年亭中一般耍诨,不过,入了这某这府门,便任由尔等撒泼,不听几句贫嘴,某都觉得不自在。”

  众人闻言哄笑,又是一阵觥筹交错,宴至深夜才歇。

  夜宴散去,庭中积雪映着残烛微光。

  众人皆已告退,王豹独留卢桐,撤去残席,取来楸枰置于暖阁,屋外隐隐透着一道黑影。

  王豹视而不见,拈起一枚黑子落于金角,笑道:“吾等多日未曾手谈,不知子梧兄棋艺可有精进。”

  卢桐正襟危坐,提起一颗白子落于对角,笑道:“臣近日劳形于案牍,只怕棋艺不进反退。”

  王豹一边落子,佯作叹息道:“这些日子倒是让子梧劳心了,某近日忙于治学之事,子梧兄与幼安兄乃某之肱骨,府事交给他人某不放心,只能劳汝二人多担待些。”

  卢桐闻言一怔,随后笑道:“主公何出此言,为主公分忧,乃是臣之本分。”

  王豹微微一笑:“得遇子梧兄,乃某之福也——”

  说话间,他子落白棋所占金角上方,似展开攻势,似顺口言道:“闻北海诸君,近来对学宫之事颇有些看法。”

  卢桐指尖微顿,白子悬于半空,遂点黑子之旁,以守金角,顾左右而言他:“想是典君等游侠弟兄因尝蒙学之劳,苦不堪言吧。”

  王豹也不点明,无奈摇头笑道:“如今吾等刚赴扬州,江南诸郡凡有空缺官吏,吾等都需借机找自家兄弟填补,弟兄们岂能不学?”

  卢桐拱手道:“主公明鉴,桐定帮主公多督促。”

  王豹颔首,意味深长的看向卢桐道:“是要子梧费心啊,北海弟兄皆是随某南征北战的生死之交,某若不管,除子梧外,旁人哪里震得住彼等?”

  但见卢桐瞳孔轻微一缩,他又微微一笑道:“故子梧需多约束弟兄们,且让大伙莫存这么多的想法,待江南时局稳定,某会效营陵选吏之法,选拔江南诸吏,弟兄们若不用心,如何服众?”

  卢桐本是心思深重之人,一听王豹之言便知,这一则是在敲打他,主公已知北海旧吏已呈唯他马首是瞻之势;二则是借营陵选吏之法,告知主公不忘当年所许为天下寒门寻路之志。

  于是当即起身揖礼道:“桐谨遵主公之命。”

  王豹见状微微一笑:“你我君臣共谋大业,何时需要这般虚礼了?且快落子,莫惹人笑话。”

  卢桐闻言款款入席,提子亦笑道:“主公说的是,桐实见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