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血色百年预警手稿二-《抗战文豪:写死投降派点燃中华魂》

  三、人心的荒漠

  倘若说,文化的根绝与肉身的奴役,是那看得见的枷锁,那么,人心的荒漠化,便是那看不见的、却能叫人彻底疯魔的毒瘴了。

  这变化是无声无息的,如同梅雨时节墙壁上渗出的霉斑,待到发觉时,整座房屋的栋梁,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了。

  走在未来的街市上,你会发现,人们的脸上,大多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那不是饱食后的满足,也不是悟道后的安详,而是一种彻底的、死水般的麻木。

  他们的眼神是空洞的,行动是迟缓的,像一群被抽去了提线的木偶。

  人与人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却又宽不可越的鸿沟。

  邻人对着邻人,亲人对着亲人,那眼神里,都多了些别样的东西。

  不再是坦荡的关切,而是小心翼翼的审视,是揣测,是计算。

  一句无心的梦呓,一声疲惫的叹息,一个不经意的、或许带着些许不满的眼神,都可能成为换取几斤救命的米、几块取暖的煤、或者仅仅是换取自身片刻安宁的筹码。

  告密,成了一种被默许,甚至被暗中鼓励的“美德”。

  儿子举报父亲“思想不稳”,妻子监视丈夫“言谈有失”,都能从那个散发着“仁爱”光辉的“町内会”或“保甲”那里,领到实实在在的、可以果腹御寒的奖赏。

  起初,人们或许还觉得羞耻,觉得不安,夜里会被噩梦惊醒。

  但久而久之,当饥饿和寒冷成为更真切的、每日必须面对的威胁时,那点残存的、叫做“羞耻心”或“良知”的东西,便像一件过于奢侈的旧袍子,被毫不犹豫地典当、丢弃了。

  人们渐渐学了乖,将嘴巴用无形的针线牢牢缝起,将脑子里那些“不安分”的思想尽数掏空,变得无比的“安分”与“顺良”。

  他们开始真心实意地、或者至少是表演得真心实意地,赞美那赐予他们“秩序”的强权,感激那赏给他们“太平”的恩主。

  他们会为了多领一份配给而争先恐后地去举手欢呼,会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而毫不犹豫地践踏昔日的友人,甚至亲人。

  血性?那是什么东西?早已同着那些故纸堆里的“迂腐”道理,一齐被付之一炬了。

  剩下的,是剔净了骨头、抽去了筋络的一团软肉,可以随意被捏成任何需要的形状。

  他们在这精心编织的、无形的牢笼里,唱着婉转而嘹亮的颂歌,并把这歌声,当作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愉悦与认同。

  这是一种何等成功的“教化”!

  它让羔羊不仅习惯了牢笼,还开始由衷地赞美那握着屠刀的手,并为能吃到屠夫手缝里漏下的一点残渣而感激涕零。

  这人心的荒漠,比那西伯利亚的冻土,更要荒凉,更要令人绝望。

  四、无声的诘问

  老圃终究是死了。

  死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窗外,巡逻队整齐的皮靴声,“踏、踏、踏”,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像是为这个铁一般的时代,打着冰冷而永不紊乱的节拍。

  隔壁,传来孙儿清越而嘹亮的朗诵声,那是新的《国民训》,词句铿锵,充满了一种他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融入的、向上的、虚假的力量。

  他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盖着那床硬得像铁板、冷得像寒冰的薄被。

  他的手里,还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地,攥着那本染了血污的《诗经》。

  那本书,如今更像是一块从古墓里掘出的墓砖,冰冷,而死沉,上面刻着无人能识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咒语。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过往的一生,像一幅褪了色的、残破的画卷,在眼前杂乱无章地展开。

  童年时私塾里的琅琅书声,青年时对于家国天下的那点可怜的热望,战火带来的流离与惊恐,以及这漫长而绝望的、如同在漫漫长夜里蠕行的晚年……

  一切的一切,都模糊了,淡去了,最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沉甸甸的、黑色的问号。

  他用尽那游丝般的气力,将脸转向那空洞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的虚空,嘴唇微微地开合,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见的诘问。

  那诘问,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足以压塌百年的光阴,震碎千年的魂魄:

  “我们……我们当初……为何就不能……再硬挺一刻呢……”

  没有回答。

  只有那无边的、厚重的、带着血腥气的夜,沉甸甸地压下来,压下来,将这一切——这疑问,这悲恸,这未寒的尸骨,这染血的残书,以及那尚未完全死尽的、微弱的希望——都吞噬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五、尾声:夜正长

  我写到这里,掷了笔。

  那窗外的夜,似乎被我这不祥的文字染得更黑了。

  那盏煤油灯,焰心愈发地小,愈发地暗,终于,“扑”地一下,熄灭了。

  我沉在无边的黑暗里,仿佛也成了那未来世界里的一缕游魂。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血液流动那滞涩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静与暗中,我却又仿佛听见,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鸡鸣。

  那声音,虽然微弱,细得像一根蛛丝,却顽强地穿透了这沉沉的、铁幕似的夜幕,带着一丝倔强的、不肯屈服的生之气息。

  是的,夜正长,路也正长。这“血痂上的未来”,或许终究会来,或许,它正在来的路上。

  但我们,我们这些尚未完全变成“新人”的、背负着古老魂魄的旧人,难道就真的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成为我们子孙后代唯一的、不容置疑的现实么?

  这无声的诘问,盘旋在这无边的黑夜里,找不到一个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