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河神现身-《诛妖斩魔录》

  当夜幕低垂,小道士与陆望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悦来客栈。次日天刚蒙蒙亮,小道士便揉着惺忪睡眼,懒洋洋地嘟囔道:这破镇子走得我脚都快断了,陆师姐,我看这河神娶妻也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在客栈里等着河神娶妻完了就走吧!

  陆望舒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小道士顿时来了精神,扯着嗓子朝外喊道:冯掌柜!冯掌柜!来点热乎的吃食!

  不多时,冯掌柜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来:饭菜来啦!小道士笑嘻嘻地拉过陆望舒坐下,又把毛茸茸的小白猫抱到桌上,三人一猫其乐融融地享用起早餐来。

  与此同时,那只一直如影随形、时隐时现的麻雀,依旧静静地栖息在远处屋顶的瓦片上,锐利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监视着客栈的一举一动。

  城内,陈烈快步走进纪神鹰的书房,抱拳禀报道:大人,已确认那小道士与沧溟弟子整日都未离开客栈,小子还亲口说......没查出什么问题。

  纪神鹰微微颔首,沉声道:嗯,明日便是河神娶妻的大日子。加强戒备,务必盯紧镇里的一举一动,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属下明白!陈烈抱拳应道,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第二天,便是河神娶妻的大日子。令人意外的是,这隆重的仪式竟安排在傍晚举行!

  随着夕阳西沉,镇上的百姓纷纷匆匆归家,原本热闹的街巷转眼间空无一人。而从清晨就开始忙碌的庙祝们,早已在刘铁匠家准备就绪。

  秀秀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色嫁衣,绣着金线的衣袂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她头上披着绣工精致的红盖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盖头边缘,整个人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玫瑰,美得惊心动魄,却又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凄凉。刘铁匠夫妇站在一旁,老泪纵横,目光死死地盯着女儿,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几个身形魁梧、面容冷峻的庙祝粗暴地将他们与秀秀隔开,任凭夫妇俩如何挣扎呼喊都无济于事。

  这时,那位富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巫祝,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意,走上前去,轻声细语地对刘铁匠夫妇说道:你们两口子也别哭了,被选上当河神新娘可是天大的福分呐!嫁过去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哩。然而,当她发现刘铁匠夫妇依旧泪流满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化作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不再理会这对悲痛欲绝的夫妇,转身对身后的庙祝们厉声喝道:时辰差不多了!起轿!带新娘去河神祭台!

  几个孔武有力的庙祝立刻抬起装饰华丽的轿子,一路上吹拉弹唱,锣鼓喧天,浩浩荡荡地从刘铁匠家出发。队伍缓缓穿过镇上的街道,两侧人家的门窗全都紧紧闭上,无人敢向外窥探一眼。

  送亲的队伍离开了沣水镇,一路向郊外行进,来到沣水河一处极为隐蔽的支流旁。若不是有专人引路,任谁也想不到在这条看似平静的河流尽头,竟隐藏着一个神秘的祭台。

  庙祝们小心翼翼地扛着秀秀的轿子,踏上祭台,将轿子轻轻放下。他们偷偷瞥了一眼那位富态花枝招展的巫祝,只见她微微点头示意。庙祝们如蒙大赦般,迅速收拾好器具,匆匆离开,只留下巫祝与秀秀孤零零地站在祭台上。

  秀秀在轿中,隐约听到巫祝高声喊道:河神,出来吧,看看您的新娘如何?

  紧接着,轿子外传来一阵诡异的哗啦啦水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幽深的水底缓缓探出头来。秀秀紧紧攥住盖头下的衣角,不敢摘下头盖,更不敢从轿中探出头来张望,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隔着轿帘,阴森森地打量着自己。

  巫祝又开口问道:今年的没问题吧?既然如此,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过了一会儿,只听巫祝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河神您慢慢享用您的新娘吧。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河神长这样子?丑得那么抽象吗?

  巫祝闻言大惊,厉声喝道:是谁?!

  她循声望去,祭台的边缘,不知何时已立着一对身影。年轻道士形容狼狈,道袍紧贴身躯,水珠沿着下颌滴落;而他身侧的白衣女子,虽湿发贴颊,却难掩其清冷绝色。月华流淌在她紧贴的素衣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曲线,水光浸润下,薄纱般的衣料近乎透明,将那冰肌玉骨衬得若隐若现,恍若月窟谪仙临尘。

  小道士看得眼都直了,直到陆望舒广袖轻拂,周身水汽“嗤”地一声蒸腾消散,露出纤尘不染的真容,他才如梦初醒,慌忙掐诀烘干自身。他整了整歪衣冠,对着那装神弄鬼的巫祝咧嘴一笑:我说,我们好不容易从镇里与这沣水河相通的水井游到这儿,就想着能瞻仰一下河神的真容,结果河神就长这样?我很失望啊......

  这恰在此时,惨白月光刺破云层,泼洒在墨黑的河面上。河面中央,早已探出一颗磨盘大小的蛇头铁青色的鳞片如淬毒的利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鳞隙间凸起无数肉瘤,狰狞如恶鬼的面孔,随着呼吸微微抽动。猩红的信子如熔化的铁水,嘶嘶吞吐,每一次吐息都带着腐肉般的腥气。

  突然,蛇头旁的水面无声裂开,如同被无形之力撕开的伤口,四颗畸形小头缓缓探出——生角的、獠牙外翻的、眼珠暴凸如铜铃的……五颗头颅扭曲盘结,毒雾与腥风喷薄而出,将祭台熏得令人作呕。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望舒,此刻美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她盯着那狰狞的怪物,声音冰冷地问道:你是......九婴?

  九婴?小道士挑眉,戏谑地指着那五颗形态各异的蛇头,这玩意儿拢共就五个脑袋,还一大四小的,唬谁呢?

  陆望舒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语速却快如冰珠落盘:上古凶兽,九首蛇身,覆龙鳞,操水火,啼哭如婴!九头齐出时,可引动九种天地灾劫!她语气陡然凝重,李师弟,若真是全盛时期的九婴,莫说你我,纵是家师亲至,也难撄其锋!

  小道士眯起眼睛:哦?既是这般凶物,何须搞什么河神娶妻的骗人把戏?直接屠城灭镇,想吃多少人就吃多少人,岂不痛快?我看这货色...虚得很!

  那主蛇头闻言勃然大怒,声如闷雷滚动:蝼蚁!既识本座真身,还不速速匍匐为奴!

  那巫祝也神气活现地尖声附和:神明开恩!还不跪下领死......话音未落,小道士身形如鬼魅般闪至她身后,并指如刀,轻描淡写地在她后颈一敲。肥胖的身躯应声软倒,再无动静。

  陆师姐你看,小道士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真要是上古凶物,何须用河神娶妻这等下作手段?我瞧它这五颗脑袋,怕是给人砍剩的残次品!

  陆望舒脑中灵光乍现:是了!我想起来了,数十年前,当今的天下第一剑——人称寒光裂空星斗坠,一剑霜痕刻千秋的奕剑听雨阁阁主沈孤鸿,在七境时曾斩杀过一只九婴,而后便突破至八境。想不到这凶兽竟未彻底死亡,逃到了这里祸害百姓。

  小道士闻言眼睛一亮:既然如此,这上古凶兽的成色还剩几分?

  放肆!九婴五首齐声怒吼,主头巨口一张,墨绿色的毒雾如怒潮般喷涌而出,腥风扑面!直向二人袭来。小道士连忙闪避,然后把新娘打扮的秀秀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原本因恐惧而颤抖的秀秀,听到小道士与陆望舒的声音,此刻竟鼓起勇气摘下红盖头,只见陆望舒一袭素衣猎猎作响,竟迎着毒瘴逆向而行!

  呛啷——!

  一道凄冷寒光直接撕裂毒瘴!剑锋所指之处,空气瞬间冻结,霜痕如蛛网般蔓延!那剑光快逾闪电,直刺主蛇头眉心!方才还凶焰滔天的九婴,此刻五颗头颅的眼睛同时圆睁,骇得魂飞魄散,嘶声尖嚎:仙子饶命!小的知错!知错了啊!

  陆望舒手持寒光停在了九婴头颅面前,那九婴连忙缩小身形,一个与巨大头部极不相称的小小身躯从水里飞到祭台上。那庞大的巨头带着四个小头,配上下方矮小的身躯,模样滑稽至极。看到这样子,小道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九婴却浑不在意,对着陆望舒磕头如捣蒜:仙子饶命!小的愿为坐骑,为灵宠,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小道士取笑道:刚才不还要收我俩为奴么?上古凶兽的威风呢?嗯?

  陆望舒皱眉:你这...怎地如此弱小?

  那九婴连忙赔笑:仙子之前不是说小的被那天下第一剑沈孤鸿给斩杀了吗?其实并没有,小的一缕元神逃了出来......

  小道士对九婴说:你把头低一点,我不习惯抬着头与人说话。

  那九婴连忙道:这位上仙别担心,这事好办。只见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缩,竟化作土狗大小,五颗小脑袋挤在短小的蛇身上,显得既滑稽又诡异。

  九婴赔笑:上仙你看这高度合不合适?不行咱们再调整。

  小道士满意点头:嗯,不错。小子有前途。

  陆望舒无语地看着这两个活宝,然后转向九婴:你继续说,这河神娶妻的勾当,究竟怎么回事?

  那九婴连忙道:这位仙子你听我狡辨......啊不是,是解释......当年沈孤鸿那杀星一剑斩天,小的侥幸逃出一缕元神,蛰伏在这沣水河底苟延残喘,只想偷偷吸点水脉灵气重塑妖身......谁料有天露头被个打渔的蠢货看到!他就招来了镇抚司的人......领头那个叫林川的,二话不说就要斩妖除魔!小的走投无路,连忙求饶,愿意以上古炼体秘法换取性命,那林川不听,只想杀我。另一个镇抚司的人连忙拦下林川,说要问问清楚。林川不同意,说小的是凶兽,留下祸患无穷。于是小的就见那个镇抚司的人趁林川不备,直接把林川给杀了。看到那人的凶相,小的哪里还敢隐瞒?小的......小的当时只给了半部功法,扣下了淬炼灵药的关键法门,骗他说境界到了再给......条件是......是每年给我送个活人......供我......吸食精血恢复......声音越来越小。

  小道士听到这大怒:好胆!你这妖魔还吃人!

  那九婴吓得浑身一缩,声音发颤:“小……小的只想活命啊……”

  陆望舒眉头紧锁,沉声问道:“所以,从那时起,所谓的‘河神娶妻’便开始了?都是他在暗中操持?”

  九婴慌忙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都是那人一手操办。他定了规矩:若选中的新娘不来,或是逃了,他不仅杀其全家杀一儆百,还要……要小的在河中掀起洪水……”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畏缩,“小的虽然法力低微,但毕竟是水生的妖怪……掀起洪水……还是勉强能办到的……”

  “好哇!”小道士怒火更旺,几乎跳脚,“原来害人的洪水,也是你这孽畜做的!”

  九婴几乎要吓晕过去,颤声道:“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那人掌控着小的性命,小的……不敢不从啊……还……还有……”

  “还有什么?!”小道士厉声追问。

  九婴畏畏缩缩地接着说:“还有就是……他选了地上那个……女子与我接洽。这女人……想小的给她……驻颜之术……”

  小道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又胖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巫祝,嘴角抽了抽:这......驻颜?

  陆望舒无视了小道士的吐槽,平静地问九婴:你一直口中说的那人,那人叫什么名字?

  九婴连忙说道:那人自称纪神鹰......

  小道士与陆望舒对望了一眼:纪神鹰?!

  小道士沉吟了一会,说:我还以为这沣水镇镇抚司只是帮凶,原来,镇抚司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好一个镇抚司......好一个总旗大人!原来不是帮凶,是元凶!

  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对九婴说:交出你的妖丹,我现在不杀你,留你让朝廷处置。只要你老实,估计朝廷会留你一命,把你囚禁。

  那九婴颤抖着说:小的,小的当初只是一缕元神逃了出来啊,小的这些年只修回了一点肉身,没有妖丹啊。

  小道士大怒:你怎么会没有妖丹?没有妖丹我岂不是亏大了?说罢立即举起桃木剑,对着九婴一顿狂揍。秀秀捂着嘴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小道士并未使出剑气,但也把九婴揍得哇哇大叫。

  陆望舒先是拦住小道士问:李师弟,你要妖丹干嘛?你会炼丹?

  小道士无奈地停手,说:在下功法提升需要妖丹,这厮妖丹都不练回来,这趟亏大了。

  陆望舒说:这凶物,就算有妖丹也是吸食人命而来的,李师弟,你确定还想要吗?

  小道士听完,一愣,连忙正色抱拳:是师弟我着相了,多谢师姐提醒。

  这时,附近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李大人,还有这位沧溟弟子,何必呢?安安心心地离开沣水镇不就好了?本官给过你机会离开的。现在......只能请二位,永远留在这沣水河底,陪这作伴了。

  附近的丛林里走出了几个人,其中带头的那位赫然就是掌管沣水镇镇抚司的总旗——纪神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