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王莉发来的电子机票截图时，林晓雅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仿佛也被那小小的屏幕照亮了。机票的目的地是昆明，时间是两天后。王莉的语音信息紧随而至，语气依旧温柔体贴：“晓雅妹妹，机票已经帮你订好了。到了昆明长水机场，会有一个举着‘皇冠度假酒店’牌子的司机接你，他姓刘，车牌号我会提前发你。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规、周到。林晓雅甚至为自己之前的种种猜疑感到一丝羞愧。她迅速辞掉了那份鸡肋的工作，在室友们或羡慕或疑惑的目光中，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衣物，一些洗漱用品，以及那张承载着所有希望的全家福。她憧憬着，等她在那边稳定下来，挣到了钱，就能把父母接过去休养，或许缅北温暖的气候对他们的身体更有好处。这个念头让她更加义无反顾。
两天后，飞机平稳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南方的空气温热潮湿，与北方干燥的寒冷截然不同。林晓雅拖着行李箱，心跳加速，在接机的人群中紧张地搜寻着。很快，她看到了那个写着“皇冠度假酒店”的牌子，举牌的是一个穿着普通夹克、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眼神有些游离。
她走上前，试探性地问：“您好，是刘师傅吗？我是林晓雅。”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算不得友善，但也谈不上凶恶，只是带着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跟我来。”没有多余的寒暄，他接过林晓雅的行李箱，转身就走。
林晓雅跟在他身后，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不适。这和刘师傅在电话里简短沟通时的感觉差不多，与王莉的热情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她很快自我安慰：司机嘛，可能只是不爱说话，或者跑长途太累了。
车子是一辆半旧的黑色SUV，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刘师傅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示意她上车。车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皮革混合的气味。车子驶出机场，并没有开往昆明市区，而是直接上了高速，朝着更加偏僻的方向开去。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繁华，变为郊区的厂房，再到连绵的丘陵。高速公路像一条灰色的带子，在群山间蜿蜒。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山峦镀上一层不祥的金红色。林晓雅忍不住问：“刘师傅，我们不是去酒店吗？这是要去哪里？”
“先去边境那边的办事处办个手续，”刘师傅目视前方，回答得言简意赅，“酒店在缅北，过去得先登记。”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林晓雅“哦”了一声，但心里的不安却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缓慢扩散。她注意到，刘师傅时不时会通过后视镜观察她，那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车子开了好几个小时，中途在一个简陋的服务区停了片刻，刘师傅给她买了个面包和一瓶水，自己则蹲在车边抽烟。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车灯照亮前方有限的路面。山影幢幢，如同蛰伏的巨兽。
终于，车子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停了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岔路口，周围只有风声和虫鸣。
“下车。”刘师傅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硬。
林晓雅的心猛地一沉：“到了吗？”
“还没，换车。”
就在这时，另一辆没有悬挂牌照、脏兮兮的越野车从黑暗的小路上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停在旁边。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身形壮硕，穿着迷彩裤和紧身T恤，眼神锐利而警惕，带着一股草莽的气息。其中一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刘师傅从后备箱拿出林晓雅的行李箱，递给那个刀疤脸，然后接过对方递来的一个信封，捏了捏厚度，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SUV，发动车子，迅速消失在来时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快得让林晓雅反应不过来。她像一件被交接的货物，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面对着两个陌生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走。”刀疤脸言简意赅，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去哪里？王姐呢？你们是谁？”林晓雅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少废话！想赚钱就跟我走！”刀疤脸不耐烦地低吼一声，一把夺过她随身的小背包，粗暴地翻看起来，拿出她的手机和身份证，揣进了自己兜里。
“把手机还给我！”林晓雅急了，那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刀疤脸狞笑一声：“到了地方自然会还你。这里没信号，拿着也没用。”他推了她一把，“快点！还想不想月入三万了？”
“月入三万”这四个字，在此刻听来，不再具有诱惑力，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但事已至此，她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挣扎显得徒劳而可笑。她看了一眼身后无边的黑暗，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别无选择。
她被推搡着上了那辆越野车。车内气味更难闻，混合着汗臭、土腥和某种说不清的异味。车子立刻启动，驶离公路，拐进了一条颠簸不堪的土路。周围是茂密的、黑压压的丛林，车灯像两把微弱的光剑，在无尽的黑暗中劈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颠簸变得剧烈起来，林晓雅紧紧抓住车顶的扶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身与树枝刮擦发出的刺耳声响。她偷偷看向窗外，试图分辨方向，但除了飞快掠过的模糊树影和偶尔出现的、仿佛欲噬人的山崖轮廓，什么也看不清。她感觉自己正被带入一个与文明世界彻底隔绝的、原始的、未知的领域。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再次停下。刀疤脸转过头，压低声音说：“下车，接下来用走的。跟紧点，别出声，这附近可能有巡逻的。”
真正的偷渡，开始了。
林晓雅被拽下车，冰冷的山风瞬间灌满了她的衣领，让她打了个寒颤。脚下是湿滑的泥地和硌脚的碎石。刀疤脸和另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密林。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领头男人手里那只微弱的手电筒，照亮脚下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树林里异常安静，静得只能听到他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每一种细微的声响——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近处树枝突然的断裂声——都让她心惊胆战。
汗水浸湿了她的内衣，冰冷的黏在身上。小腿被带刺的藤蔓划破，火辣辣地疼。她咬着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王莉温柔的声音，那些关于五星级酒店、优越环境、美好未来的承诺，与此刻这黑暗、肮脏、危险的现实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巨大的悔恨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为什么没有相信那些零星的警告？为什么如此轻易地被“高薪”蒙蔽了双眼？
就在她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时，前方领路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关掉了手电筒。
“趴下！别动！”他压低声音，急促地命令道。
林晓雅和另一个男人立刻匍匐在地，冰冷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脸贴在潮湿腐烂的落叶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竖起耳朵，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模糊的人语，似乎有灯光在不远处扫过。
是巡逻队！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晓雅屏住呼吸，连牙齿都在打颤。她感到一种原始的、对被捕的恐惧，但更深的，是对身边这两个男人以及前方未知命运的恐惧。她甚至荒谬地想，如果被巡逻队发现，是不是反而是一种解脱？
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那声音和灯光并没有靠近，而是逐渐远去了。
“起来，快走！”刀疤脸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催促。
他们重新起身，在更加谨慎和急促的状态下继续前行。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林晓雅的体力已经透支，全凭一股本能跟着前面晃动的黑影。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晕倒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稳定的光亮。
那光亮，并非她想象中的五星级酒店的璀璨霓虹，而是几盏悬挂在简陋电线杆上的、昏黄的白炽灯，勾勒出一个高墙环绕的、如同废弃工厂般的院落轮廓。
刀疤脸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晓雅一眼，脸上那道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得意，说道：
“到了。欢迎来到‘天堂’，美女。”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规、周到。林晓雅甚至为自己之前的种种猜疑感到一丝羞愧。她迅速辞掉了那份鸡肋的工作，在室友们或羡慕或疑惑的目光中，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衣物，一些洗漱用品，以及那张承载着所有希望的全家福。她憧憬着，等她在那边稳定下来，挣到了钱，就能把父母接过去休养，或许缅北温暖的气候对他们的身体更有好处。这个念头让她更加义无反顾。
两天后，飞机平稳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南方的空气温热潮湿，与北方干燥的寒冷截然不同。林晓雅拖着行李箱，心跳加速，在接机的人群中紧张地搜寻着。很快，她看到了那个写着“皇冠度假酒店”的牌子，举牌的是一个穿着普通夹克、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眼神有些游离。
她走上前，试探性地问：“您好，是刘师傅吗？我是林晓雅。”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算不得友善，但也谈不上凶恶，只是带着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跟我来。”没有多余的寒暄，他接过林晓雅的行李箱，转身就走。
林晓雅跟在他身后，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不适。这和刘师傅在电话里简短沟通时的感觉差不多，与王莉的热情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她很快自我安慰：司机嘛，可能只是不爱说话，或者跑长途太累了。
车子是一辆半旧的黑色SUV，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刘师傅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示意她上车。车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皮革混合的气味。车子驶出机场，并没有开往昆明市区，而是直接上了高速，朝着更加偏僻的方向开去。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繁华，变为郊区的厂房，再到连绵的丘陵。高速公路像一条灰色的带子，在群山间蜿蜒。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山峦镀上一层不祥的金红色。林晓雅忍不住问：“刘师傅，我们不是去酒店吗？这是要去哪里？”
“先去边境那边的办事处办个手续，”刘师傅目视前方，回答得言简意赅，“酒店在缅北，过去得先登记。”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林晓雅“哦”了一声，但心里的不安却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缓慢扩散。她注意到，刘师傅时不时会通过后视镜观察她，那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车子开了好几个小时，中途在一个简陋的服务区停了片刻，刘师傅给她买了个面包和一瓶水，自己则蹲在车边抽烟。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车灯照亮前方有限的路面。山影幢幢，如同蛰伏的巨兽。
终于，车子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停了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岔路口，周围只有风声和虫鸣。
“下车。”刘师傅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硬。
林晓雅的心猛地一沉：“到了吗？”
“还没，换车。”
就在这时，另一辆没有悬挂牌照、脏兮兮的越野车从黑暗的小路上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停在旁边。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身形壮硕，穿着迷彩裤和紧身T恤，眼神锐利而警惕，带着一股草莽的气息。其中一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刘师傅从后备箱拿出林晓雅的行李箱，递给那个刀疤脸，然后接过对方递来的一个信封，捏了捏厚度，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SUV，发动车子，迅速消失在来时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快得让林晓雅反应不过来。她像一件被交接的货物，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面对着两个陌生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走。”刀疤脸言简意赅，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去哪里？王姐呢？你们是谁？”林晓雅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少废话！想赚钱就跟我走！”刀疤脸不耐烦地低吼一声，一把夺过她随身的小背包，粗暴地翻看起来，拿出她的手机和身份证，揣进了自己兜里。
“把手机还给我！”林晓雅急了，那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刀疤脸狞笑一声：“到了地方自然会还你。这里没信号，拿着也没用。”他推了她一把，“快点！还想不想月入三万了？”
“月入三万”这四个字，在此刻听来，不再具有诱惑力，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但事已至此，她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挣扎显得徒劳而可笑。她看了一眼身后无边的黑暗，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别无选择。
她被推搡着上了那辆越野车。车内气味更难闻，混合着汗臭、土腥和某种说不清的异味。车子立刻启动，驶离公路，拐进了一条颠簸不堪的土路。周围是茂密的、黑压压的丛林，车灯像两把微弱的光剑，在无尽的黑暗中劈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颠簸变得剧烈起来，林晓雅紧紧抓住车顶的扶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身与树枝刮擦发出的刺耳声响。她偷偷看向窗外，试图分辨方向，但除了飞快掠过的模糊树影和偶尔出现的、仿佛欲噬人的山崖轮廓，什么也看不清。她感觉自己正被带入一个与文明世界彻底隔绝的、原始的、未知的领域。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再次停下。刀疤脸转过头，压低声音说：“下车，接下来用走的。跟紧点，别出声，这附近可能有巡逻的。”
真正的偷渡，开始了。
林晓雅被拽下车，冰冷的山风瞬间灌满了她的衣领，让她打了个寒颤。脚下是湿滑的泥地和硌脚的碎石。刀疤脸和另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密林。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领头男人手里那只微弱的手电筒，照亮脚下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树林里异常安静，静得只能听到他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每一种细微的声响——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近处树枝突然的断裂声——都让她心惊胆战。
汗水浸湿了她的内衣，冰冷的黏在身上。小腿被带刺的藤蔓划破，火辣辣地疼。她咬着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王莉温柔的声音，那些关于五星级酒店、优越环境、美好未来的承诺，与此刻这黑暗、肮脏、危险的现实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巨大的悔恨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为什么没有相信那些零星的警告？为什么如此轻易地被“高薪”蒙蔽了双眼？
就在她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时，前方领路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关掉了手电筒。
“趴下！别动！”他压低声音，急促地命令道。
林晓雅和另一个男人立刻匍匐在地，冰冷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脸贴在潮湿腐烂的落叶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竖起耳朵，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模糊的人语，似乎有灯光在不远处扫过。
是巡逻队！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晓雅屏住呼吸，连牙齿都在打颤。她感到一种原始的、对被捕的恐惧，但更深的，是对身边这两个男人以及前方未知命运的恐惧。她甚至荒谬地想，如果被巡逻队发现，是不是反而是一种解脱？
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那声音和灯光并没有靠近，而是逐渐远去了。
“起来，快走！”刀疤脸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催促。
他们重新起身，在更加谨慎和急促的状态下继续前行。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林晓雅的体力已经透支，全凭一股本能跟着前面晃动的黑影。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晕倒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稳定的光亮。
那光亮，并非她想象中的五星级酒店的璀璨霓虹，而是几盏悬挂在简陋电线杆上的、昏黄的白炽灯，勾勒出一个高墙环绕的、如同废弃工厂般的院落轮廓。
刀疤脸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晓雅一眼，脸上那道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得意，说道：
“到了。欢迎来到‘天堂’，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