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余烬·暗涌·启明-《大明:逆转时空》

  一、熔炉·林晚晴的“馈赠余烬”与“窥见星图”

  孤峰深处,圆厅寂静如墓。

  那种尖锐到撕裂灵魂的嗡鸣声终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仿佛整个山体都在叹息的低沉共鸣。穹顶的光芒彻底黯淡,只剩下控制终端和核心晶体散发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大厅的轮廓。墙壁与地面的银色纹路不再奔流,如同干涸的河床,只余下黯淡的、若有若无的脉动。

  空气里弥漫着能量过度释放后的焦灼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类似雨后泥土与金属混合的奇异味道。

  翠绿色的光罩缓缓消散。

  林晚晴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在脏腑间滚动。眉心那枚印记不再炽烈燃烧,却如同被投入冷水的烙铁,持续散发着灼热的余温和一种尖锐的、直达灵魂深处的胀痛。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重影,整个世界都在缓慢旋转。喉咙里满是腥甜,方才喷出的那口带着淡金光点的血,已经在嘴边凝固成暗红色的痂。

  “契……约者……”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晚晴勉强转动眼珠,看到土着长老正拄着木杖,半跪在她身边。老人原本矍铄的面容此刻显得异常灰败,眼窝深陷,额头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他手中木杖顶端的水晶,光芒也黯淡了许多,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显然,为了稳住她几乎崩溃的意识,抵御那来自韩爌湮灭与混沌扫描的双重冲击,长老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长老……您……”林晚晴想撑起身体,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莫动。”长老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粗糙的陶制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苦涩的草药气息弥漫开来。“喝下去。这是用圣地边缘生长的‘宁心草’和先祖传下的古法配制的药浆,能稳固心神,疏导淤积的能量。”

  林晚晴没有犹豫,就着长老的手,将瓶中微凉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暖流顿时从喉间滑入,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尖锐的痛楚和灵魂深处的震荡感,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些。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多谢……长老救命之恩。”她声音沙哑,真心实意地道谢。方才若非长老以“先祖之誓”全力护持,她恐怕已在能量反冲和意识风暴中彻底崩溃,甚至被那混沌扫描的余韵污染。

  长老摇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眉心那枚仍在微微发光的印记:“非老朽之功,是你自身……与这‘圣印’的根基足够坚韧。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方才你眉心圣印最后爆发出的光芒中……似乎融入了某种极其古老、纯粹,却又带着悲悯与智慧的‘余烬’……那是……”

  “是韩伯伯。”林晚晴眼眶一热,声音哽咽,“是他在最后时刻……留给我的。”

  她简略地将意识链接中发生的一切告知长老,包括韩爌印记被污染侵蚀的真相、其主动选择湮灭以传递警告的决心、以及最后将核心印记碎片融入她能量中的馈赠。

  长老听完,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守望者……终归沉寂。此等胸怀与决绝,不愧为‘星藤’之传承者。”他看向林晚晴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契约者,你如今承载的,已不仅是你自身的使命,更是一位先行者最后的嘱托与‘火种’。这份重量,你需谨记。”

  林晚晴用力点头,强忍着再次涌上的泪意。她能感觉到,眉心印记深处,除了原本属于“钥匙”的、与枢纽共鸣的银芒之外,确实多了一些东西——一些更加温暖、更加厚重、如同沉淀了岁月与智慧的光点,正在缓缓与她的意识融合。那是韩爌的“余烬”,是他一生求知、守护的意念精华,也是对“星藤印记”与“和谐”能量本质的部分理解。

  虽然这些“馈赠”如同封存在琥珀中的星火,需要时间和契机才能逐步“点亮”和理解,但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让她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以及……一种奇异的、不再那么孤独的支撑感。

  “长老,刚才那‘注视’……”林晚晴想起最后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扫描,心有余悸。

  长老神色凝重:“很近了……比老朽预想的还要近。‘圣峰’(枢纽)方才为保护你,强行启动深度隐匿,暂时避开了最直接的锁定。但这一次的能量扰动与印记湮灭信号太过强烈,‘它们’的‘目光’必然已在此处停留更久,标记更深。此地……已非绝对安全之所。”

  他望向那扇通往外部平台、光幕仍在微微扭曲波动的门户,眼中忧虑更甚:“外间……恐也不太平。如此剧烈的能量变动,土人聚落必有感应。那些心念不纯、或被外邪侵扰者,难保不会借机生事。”

  仿佛为了印证长老的担忧,控制终端忽然发出轻微的提示音。虽然大部分非核心功能已进入低功耗状态,但基础的对外监控阵列仍在最低限度运行。

  林晚晴挣扎着坐起,看向光幕。只见代表平台区域的监控画面中(图像有些模糊和干扰),隐约可见一些人影在远处晃动,似乎比平日更加密集,且动作带着一种不寻常的躁动。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代表陈恪部隐蔽驻扎点的几个监控点,信号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时断时续。

  “陈千户他们……”林晚晴担忧道。

  “老朽感应到,平台附近的‘自然之灵’(能量场)也出现了异常的躁动与……一丝淡淡的血腥污秽之气。”长老眉头紧锁,“恐怕……有不好的事情正在酝酿。”

  林晚晴握紧了拳头。韩伯伯刚刚牺牲,外部的危机似乎又在迫近。她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长老,我想查看一下,枢纽现在……还能提供什么信息或帮助?韩伯伯最后提到,‘星潮’共振可能引来的‘核查’……我们需要提前准备。”

  长老颔首:“你可尝试与‘圣峰之心’(控制终端)沟通。你如今圣印融合了守望者余烬,权限或许有所变化。”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走到控制终端前,将手按在冰凉的界面上,集中精神。

  果然,权限界面出现了变化!

  原本许多灰色的、标注着“权限不足”的条目,此刻有一部分变成了淡金色,显示为【可临时访问(检测到‘星藤印记·守望者余烬’融合态)】。其中,最上方的一条吸引了她的注意:

  【历史档案·火种分布简图(星藤计划·第七纪元)】

  她立刻点开。

  光幕上,浮现出一幅奇异的星图——并非传统的天文星图,而更像是某种……能量标记图。背景是简化的大陆与海洋轮廓(与当前世界地图有相当程度的相似,但细节不同,似乎描绘的是更古老的地貌)。在这幅图上,分布着数十个小小的、银色的光点标记,旁边有着简略的注解符号。

  大部分光点都是黯淡的灰色,标注着【已熄灭】或【信号丢失】。

  只有寥寥数个,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银光。

  林晚晴的心猛地一跳!她在这幅图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一个位于东南海域、与当前孤峰位置大致重合的光点,标注为【节点:墟眼·守望者Gaa-7(状态:低功耗运行/隐匿中)】。

  一个位于大明顺天府附近(龙江!)的光点,此刻已经彻底灰暗,标注着【火种载体:韩-███(状态:已湮灭 ███)】。

  而另外还有三个,散发着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银光:

  一个在极北的冰原深处,标注【火种载体:███部落大萨满(状态:深度沉眠/微弱)】。

  一个在西域(中亚)的沙漠某处,标注【火种遗迹:███绿洲地宫(状态:封闭/低活性)】。

  最后一个,竟然在……南洋的某个群岛之间!标注【火种载体:海洋族群·灵歌者(状态:活跃度中等/移动中)】。

  “三十七个……最初的星藤火种,散布寰宇……”林晚晴喃喃道,被这幅跨越时空的文明遗图所震撼。禹墟文明在撤离或失败前,竟然在全球留下了这么多的“种子”!只可惜,绝大多数都已熄灭。

  而更让她感到奇异的是,当她凝视这幅星图,尤其是凝视那几个尚存光点时,眉心印记深处,属于韩爌“余烬”的部分,似乎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与……指引感。虽然模糊不清,但她隐约能“感觉”到那几个方向,存在着与她同源的、微弱的“和谐”脉动。

  “这难道是……韩伯伯馈赠带来的能力?能感应其他尚存的‘火种’?”林晚晴又惊又疑。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或许能找到其他助力,甚至……找到更多关于禹墟文明和对抗“混沌归一”的线索!

  就在她试图更深入地感应时,控制终端再次发出警报,这次是针对外部平台的:

  【警告:检测到平台区域生命体异常聚集!能量读数出现小规模紊乱!检测到微弱‘混沌侧’污染反应(与历史记录中‘星尘’次级变体特征部分吻合)!】

  画面中,平台边缘的土人身影似乎更多了,而且隐约有火光闪烁!

  林晚晴和长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内部的危机尚未消化,外部的风暴,已然逼近。

  二、朝澜·崇祯的“噩耗压城”与“福王暗影”

  北京城,紫禁城,文华殿。

  清晨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然而殿内的气氛,却比寒冬腊月还要冷肃压抑。

  龙椅上,崇祯皇帝朱由检面沉如水,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一丝赤红。他面前御案上堆叠的奏章,仿佛比往日又高了几分,其中不少都带着加急的火漆标记。

  殿下,内阁辅臣、六部堂官、以及几位重量级的勋贵,分列两旁。许多人低垂着眼睑,屏息凝神,不敢与皇帝的目光接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今日的常朝,从一开始就透着不寻常。

  “诸卿。”崇祯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近日天象屡现异常,东南、西北皆有急报。朕心甚忧。今日,便议一议,该如何应对。”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张凤翼便出列奏道:“陛下,据福建、浙江水师及沿海卫所急报,东南外海自月前‘银峰’现世以来,洋流紊乱,时有怪异风涛,渔民不敢远涉。更有疍民传言,见有‘鬼火’掠海,异光冲霄。臣恐有妖孽或外寇借机生事,恳请陛下下旨,令沿海严加戒备,增派水师巡哨,以防不测。”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众人并无异议。

  然而,接下来出列的户部尚书侯恂,语气却带着明显的不满与焦虑:“陛下,张部堂所言自是老成谋国。然则,增派水师、加强戒备,皆需钱粮!去岁北地大旱,今春河南又现蝗蝻,山西流寇复炽,各处请饷请赈的奏章堆积如山!国库早已捉襟见肘,太仓银仅余四十万两,堪堪维持京营及九边日常饷需!东南之事,虚无缥缈,若再靡费国帑于茫茫大海之上,臣恐……本已艰难之局势,将雪上加霜!”说罢,他重重叩首。

  这话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顿时引发了一阵低低的议论。许多官员,尤其是出身清流、重视实务的官员,都微微颔首,显然对侯恂的话深有同感。在他们看来,什么“海外银峰”、“天外异光”,多半是海市蜃楼或无知愚民的讹传,即便真有什么古怪,也比不上实实在在的旱灾、蝗灾、流寇和辽东的建虏威胁。

  崇祯的眼神冷了下来。他知道侯恂说的是实情,国库确实空虚。但……东南之事,绝非“虚无缥缈”!

  他正要开口,却见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出列,朗声道:“侯部堂所言差矣!天象示警,岂可等闲视之?《洪范》有云:‘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今岁天象连番异常,东南异光,西北地动(指之前龙江事件被解释为地动),岂非上天警示?若置之不理,恐招致更大灾殃!陛下,臣以为,当遣重臣,备礼仪,前往东南沿海及京畿名山大川,虔诚祭祀,以安天心,以慰民望!”

  这又是另一套说法,打着“敬天法祖”的旗号,实则可能想借此安排人手或获取某种“祥瑞”政治资本。

  崇祯心中冷笑。祭祀?若祭祀有用,韩爌何至于……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悲愤与烦躁。

  就在朝堂上陷入“务实派”与“天人感应派”的争执时,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陛下,诸位大人,可否容臣一言?”

  众人望去,只见出列的是礼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不久前才因“赞画有功”被提拔入阁的周延儒。他面容清癯,目光平和,颇有儒雅之风。

  “周卿但讲无妨。”崇祯道。

  “谢陛下。”周延儒躬身一礼,从容道,“侯部堂忧心国用,乃是老成谋国之言;唐总宪敬天修省,亦是臣子本分。然依臣愚见,二者或可并行不悖。”

  他顿了顿,继续道:“东南异象,水师加强巡防戒备,本是常例,所增耗费有限,只需从沿海各省日常防务中略作调剂即可,无需额外加征。至于祭祀之事……陛下,我朝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后,曾于南京设‘观星台’,命钦天监日夜观测,以明历法,以察天变。成祖文皇帝迁都北京,亦重视天文。今‘虚危增一’异动,钦天监李祖白等已有详实记录。何不令钦天监加大观测力度,详加记录、推演,同时择选精通天文、地理、术数之儒臣,成立一临时‘天象咨议所’,专司研究近日种种异象之关联、规律及可能预示?如此,既不靡费过多钱粮,又能彰显陛下敬天恤民之心,更能以务实之法,探究天机,以备不虞。若果有妖孽或外寇借机生乱,我朝也能先知先觉,从容应对。”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照顾了“务实派”的钱袋子,又满足了“天人派”的政治正确,还提出了一个看似可行、实则将调查权集中于皇帝信任小圈子的方案。

  崇祯深深地看了周延儒一眼。此人心思缜密,善于调和,提出的建议也确实符合他目前暗中推进“钥匙计划”的需要——明面上成立“天象咨议所”,暗地里正好可以掩护“残火司”和李祖白等人的进一步活动。

  “周卿所言,老成谋国。”崇祯缓缓开口,定下了调子,“便依此议。着钦天监加强观测,详实记录。由周延儒牵头,会同李祖白及……魏国公徐弘基(他负责朱瞻基,且是勋贵代表),遴选精干臣工,成立‘天象咨议所’,专司此事。一应所需,由内帑酌情拨付,不得扰累地方。”

  “陛下圣明!”周延儒、徐弘基(今日也在朝)等人躬身领旨。侯恂等人虽仍有不满,但皇帝已做了让步(用内帑而非国库),且方案听起来确实比单纯祭祀或盲目增兵要靠谱,也只得闭嘴。

  然而,崇祯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另,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连忙出列:“臣在。”

  “近日京畿传闻,西北‘白痕’之地(龙江),偶有异光闪烁,愚民惊扰。朕已命‘残火司’(这是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公开提及这个新设机构)严密监控。你顺天府需配合‘残火司’,安抚百姓,严禁闲杂人等靠近,散布谣言者,严惩不贷!”

  “臣遵旨!”顺天府尹额头冒汗,连忙应下。殿中许多不知情的官员则面面相觑,“残火司”?这是什么衙门?何时设立的?直接听命于皇帝?还监控那诡异的“白痕”?

  崇祯没有理会众人的惊疑,继续道:“还有一事。前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韩爌,奉密旨外出公干,不幸染疾身故。朕心甚痛。韩卿清廉勤勉,学识渊博,着追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荫一子入国子监,由其家眷扶柩归乡,礼部妥善安排祭葬事宜。一应抚恤,从优从厚。”

  韩爌死了?许多官员更加愕然。韩爌此人,在朝中不算显赫,但素有清名,且似乎颇得皇帝私下赏识,前些时候突然“告病”,原来是奉了密旨?如今竟病故了?联想到方才皇帝提到的“白痕”、“残火司”,一些心思敏锐的官员,隐隐觉得这背后恐怕有更深的内情。

  朝会就在这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退朝后,崇祯回到乾清宫暖阁,只觉得身心俱疲。方才在朝堂上的强硬与决断,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韩爌的“病故”消息公布出去,既是掩护,也让他心头那块重石,沉甸甸地落了地——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皇爷,喝口参茶,歇息片刻吧。”王承恩奉上茶盏,低声道。

  崇祯接过,抿了一口,忽然问道:“韩爌的幼子……近日梦呓银光之事,查得如何?”

  王承恩压低声音:“回皇爷,韩府内外,‘影梭’的人一直在暗中监控。韩小公子(约七八岁)自其父‘病重’消息传回后,确实夜寐不安,有几次在梦中惊呼‘有光’、‘爹爹身上有银色的藤蔓’等语。其母以为孩童思父心切,加之受‘白痕’流言惊吓所致,并未深究。但‘影梭’的人回报,三日前,曾有一游方郎中模样的人,在韩府附近徘徊,试图通过仆役打听韩小公子情况,被警觉的暗桩惊走。追踪时跟丢了,那人似乎……有些古怪的脱身手段。”

  崇祯眼神一凛:“可查出那郎中底细?”

  “暂无确切线索。但……”王承恩声音更低,“‘影梭’在追踪过程中,发现那人最后消失的区域,靠近……十王府街。”

  十王府街!那是藩王宗室在京城聚居之地!

  崇祯的手指猛地收紧,捏得茶杯咯咯作响。藩王!又是藩王!他们难道也对“星藤印记”、“银光”这些事产生了兴趣?是单纯的好奇,还是……别有用心?

  他想起了自己那位就藩洛阳的叔父——福王朱常洵。当年皇祖父(万历)差点立其为太子,与父皇(泰昌)争国本多年,积怨甚深。父皇登基后,这位福王叔父表面恭顺,实则一直心怀怨望,在封地穷奢极欲,广蓄财货,结交三教九流,据说对炼丹长生、奇门异术极为痴迷……

  难道是他?

  “给朕盯紧十王府街,特别是与福王府有关的动静!还有,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韩爌家眷,尤其是那个孩子!决不能再出意外!”崇祯咬牙道。

  “奴婢明白!”王承恩肃然应道。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入内,呈上一封加密封函:“皇爷,东南六百里加急,陈恪密报!”

  崇祯精神一振,急忙接过拆开。快速浏览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密报中,陈恪详细报告了“银峰”门户异动、林晚晴失联多日、土人聚落气氛紧张,以及最新观察到的——似乎有土人正在平台附近秘密聚集,且情绪不善!

  “混账!”崇祯猛地一拍御案,“这群化外野民,安敢如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晚晴还在里面,情况不明。陈恪部孤悬海外,不宜与土人发生大规模冲突。但若土人真的对门户或林晚晴不利……

  “给陈恪发密令,重申:严禁与土人冲突,但若对方主动攻击,或试图破坏门户,准其自卫,务必守住平台!等待‘潜渊’抵达!”

  “给‘潜渊’追加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必须抵达目标海域!若有阻碍……可便宜行事!”

  崇祯望向东南方向,眼中寒光闪烁。内部的暗流,外部的威胁,海外的危机……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向着那座孤悬海外的银峰,汇聚而去。

  而那位身处风暴中心的少女,此刻……是否安好?

  三、微光·朱瞻基的“内视之景”与“非人感应”

  南京,魏国公府别院,精舍书房。

  午后的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在书案上洒下斑驳摇曳的光影。室内静谧,只有偶尔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窗外池塘边远远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蝉鸣。

  朱瞻基端坐在宽大的书案后,脊背挺直,姿态一丝不苟。他面前摊开着数本典籍:《易经》朱子本义、《九章算术》李淳风注本、徐光启与利玛窦合译的《几何原本》前六卷(手抄本)、以及一本民间流传的、图文并茂的《军器图说》。

  他的阅读速度极快,目光扫过之处,文字与图形仿佛自动烙印入脑海。这并非过目不忘的神通,而是融合后意识处理信息效率的天然提升。属于“渊”的冰冷逻辑,如同最高效的书记官,将看到的一切分门别类归档、关联;而属于朱瞻基的人性部分,则在理解、思考、品味其中蕴含的智慧与美感。

  但这种高效的阅读,在碰到《易经》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或者说,激发。

  《易经》的文字古奥,卦象抽象,义理玄微。朱瞻基的人性意识感到吃力,不得不反复揣摩。而就在他集中精神,试图理解“乾卦·用九,见群龙无首,吉”这一爻辞的深层含义时,异变陡生!

  他眉心那枚银底金纹的印记,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

  紧接着,他体内那三股原本缓慢交融、互不干扰的力量——银白温暖的人性灵魂、暗金冰冷的“星尘/渊”逻辑、以及淡金色中正的佛道秩序遗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韵律引动,开始按照一种极其玄妙、却仿佛暗合某种至理的方式,自行流转起来!

  并非暴走,而是……如同溪流归渠,星辰循轨。

  朱瞻基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控制,却发现自己对身体内部这股“自发”的能量流转,竟然难以完全抑制!它们似乎与《易经》卦象中蕴含的“变化之道”、“阴阳之理”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连忙闭目凝神,尝试“内视”。

  意识沉入一片混沌初开般的内在空间。这里并非实体,而是他融合后灵魂与能量交汇的“投影”。

  他“看”到:

  银白色的光,代表着他作为“朱瞻基”的本我人性,温暖、灵动、带着情感与记忆的涟漪,此刻正缓缓流转,如同天穹之清气上升,演化出“阳”的意象。

  暗金色的光,代表着“渊”的冰冷逻辑与星尘的秩序残片,沉凝、精确、不带情感,如同大地之浊气下降,演化出“阴”的意象。

  而那淡金色的佛道秩序遗泽,则如同一条中正平和的纽带,调和在阴阳之间,偶尔闪烁出慈悲、智慧、或者刚正、肃杀等不同的“爻变”光泽。

  三者并非静止,而是在一种源自《易经》卦象启发(或者说触发)的玄奥韵律下,不断组合、变化、流转。乾卦的刚健不息,坤卦的厚德载物,屯卦的始生艰难……卦象的意蕴,似乎以能量的形式,在他体内朦胧演绎!

  更让他惊异的是,在这种奇特的“内视”状态下,他对自身之外的世界,感知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能“感觉”到书房内,阳光中蕴含的温暖“阳和”之气;书卷文字间沉淀的“文明”意念;窗外池塘水汽带来的“滋润”之意;甚至泥土中蛰伏的微小生命的“生机”脉动……

  这不再是单纯的视觉、听觉,而是一种更加直接、更加本质的、对万事万物“存在状态”与“能量属性”的模糊感知!虽然还很微弱,很朦胧,远不如林晚晴的“和谐共鸣”清晰,但这无疑是一种超越凡俗感官的能力雏形!

  而且,在这种状态下,他眉心对远方“和谐”能量的感应,似乎也清晰了一点点。他依然能“感觉”到东南方向,那座孤峰内部,林晚晴那枚“钥匙”印记的模糊存在,只是此刻那印记的光辉中,似乎多了一些沉静悲悯的金色光点(韩爌余烬),而且……那印记的波动,似乎正与某种外部的、躁动不安的“场”产生着隐隐的对峙?

  “晚晴姐姐……那边有麻烦?”一个念头闪过。

  几乎同时,属于“渊”的冰冷逻辑自动分析:“基于能量感应模糊趋势及历史行为模式(土人聚落),平台区域发生冲突的概率提升至68.7%。建议:暂无有效干预手段,需持续观察。”

  人性的部分感到一丝焦虑,但随即被理智压下。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另一种更加微弱、更加遥远、却让他灵魂深处莫名一颤的“感应”,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了一圈涟漪!

  不是来自东南,而是来自……西北偏北的遥远方向!

  那是一种极其隐晦、极其古老、仿佛深埋在万载冰层之下、与大地脉络相连的……“呼唤”?不,更像是某种沉眠巨物的“呼吸”节奏,带着苍凉、厚重、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林晚晴身上“和谐”能量同源,却更加原始蛮荒的气息!

  “那是……星图上,极北冰原的那个‘火种’?大萨满?”朱瞻基猛地想起林晚晴可能在枢纽中看到的那幅星图(他通过同步感应模糊知晓)。难道自己也能感应到其他尚存的“火种”?是因为体内融合了多种力量,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和……特殊?

  没等他细细品味这奇特的感应,更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同时感应东南对峙与北方“呼吸”,消耗了过多心神,或许是体内能量因《易经》共鸣而活跃过度,又或许是韩爌湮灭带来的深层“信息涟漪”余波仍在影响……他眉心的印记,忽然不受控制地亮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极其微弱的一闪,甚至不如烛火爆出一个灯花明亮。

  但就在这一闪之间,他面前书案上,那本摊开的《军器图说》中,描绘着“火龙出水”(一种多级火箭雏形)图样的一页纸张,边缘处,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纸张的一角,毫无征兆地变得焦黑、脆化,仿佛被瞬间高温灼烧!而紧邻的另一角,却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晶莹的霜花!

  冰火同现,于一纸之间!

  朱瞻基猛地睁开眼,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呼吸几乎停滞!

  他做到了!不,是他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泄露出来,并且同时展现了两种看似截然相反的特质——极热与极寒!这恐怕是“星尘”的冰冷秩序与“佛道”中某种火焰神通(或许是姚广孝残留)的微量混合释放!

  虽然范围极小,威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意味着……他的能力,开始不受控地外显了!在绝对的静室中,或许暂时无人察觉,但若是在人前……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渊”的冰冷逻辑立刻评估:“力量泄露风险:低(此次为多重因素巧合诱发)。但长期不可控外泄概率,随融合度提升及外部刺激而增加。需尽快建立基础控制方法。建议:尝试利用《易经》等古文明智慧体系,构建内在能量运行‘模型’或‘路径’,进行疏导与约束。”

  人性的部分则充满了后怕与紧迫感。必须尽快掌握控制方法!否则,一旦在皇爷爷或其他人面前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首先,小心地将那页受损的书页撕下,揉成一团,唤来门外侍立的小太监。

  “这页书有些污损了,拿去焚了吧。”他语气平静如常。

  小太监不疑有他,接过纸团退下。

  朱瞻基重新坐回书案前,目光扫过《易经》、《几何原本》、《九章算术》。一个清晰的计划在脑海中形成:他要以《易经》的阴阳变化、卦象推演为哲学框架和灵感来源,以《几何原本》的逻辑演绎和《九章算术》的精密计算为工具,尝试为自己体内这股复杂而危险的力量,建立一个初步的、可控的“运行模型”!

  这不是修仙功法,而是基于他对自身状态的认知,结合人类最高智慧,进行的一次前所未有的“自我编程”!

  他知道这很难,甚至可能走火入魔。但他没有选择。

  窗外,日影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精舍之内,重归寂静。只有少年眼中那超越年龄的坚定与深邃,以及眉心印记那若有若无的、逐渐内敛的微光,预示着某种不平凡的蜕变,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光里,悄然而坚定地进行着。

  长夜未至,微光已燃。无论是身陷孤峰的林晚晴,稳坐京师的崇祯,还是这南京别院中悄然探索自身边界的朱瞻基,都在这“余烬”未冷、“暗涌”渐起、“启明”微现的时代拐点,以自己的方式,迎向那不可预测的、却也充满可能的未来。

  而世界的目光,无论来自人间,还是来自天外,都正缓缓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