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偿债-《无限:从九龙城寨开始》

  昏黄的灯光,在小小的堂屋里,投下两道被拉得长长的、沉默的影子。

  桌上的饭菜,还在冒着丝丝的热气。那碗奶白色的鸡汤,在油灯的映照下,泛着一层诡异的、温润的光泽。

  林清蝉的脸上,挂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浅浅的笑意。她的那双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张烨,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即将被拆开的玩具。

  张烨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分析着这个女人透露出的、每一条信息。

  她知道高峰的代号,知道他抛弃了队友,知道他从“死人路”上逃了出来。

  这说明,她对那片山林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她的“看”,绝不是简单的用眼睛去看。这是一种,超越了普通人理解范畴的、类似于“全知”的能力。

  而她此刻抛出的这个问题,更像是一份充满了恶意的……邀请函。

  邀请他,去亲眼见证,一个“违规者”的下场。

  “怎么?”林清蝉看他迟迟不语,端起那碗自己盛的鸡汤,又轻轻地抿了一口,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不敢去看吗?”

  “还是说,你觉得,你和他,是一伙的?”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了张烨的心里。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带路。”

  他的声音,平静,且冰冷。

  林清蝉笑了。

  她放下汤碗,站起身,从墙角的衣架上,取下了一盏用竹子和白纸糊成的、老式的灯笼。她划亮一根火柴,点燃了里面的蜡烛。

  昏黄的烛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白纸,将她那张本就绝美的脸,映照得有了一丝……纸人般的、诡异的质感。

  “跟紧了。”她提着灯笼,推开诊所的大门,率先走进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里,“村里的夜路,可比山上的,要难走得多。”

  张烨站起身,没有丝毫的犹豫,跟了上去。

  他没有去问,那碗鸡汤,到底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知道,有些问题,一旦问出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两人一前一後,走在村子那条由青石板铺成的、唯一的主路上。

  夜里的梧桐村,比白天,更加的死寂。

  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而那盏在林清蝉手中轻轻摇曳的、小小的纸灯笼,就是这片黑暗海洋里,唯一的一叶孤舟。

  周围的那些青瓦白墙的屋子里,没有一户,亮着灯光。只有一扇扇黑洞洞的、紧闭着的窗户,像是一双双充满了恶意的、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窥视着他们。

  “到了晚上,村里的第二条规矩就是,天黑之后,家家户户,必须闭门熄灯,任何人,都不得在外面行走。”林清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飘忽,“否则,就会被夜里出来‘巡街’的东西,当成孤魂野鬼,给收了去。”

  “那你呢?”张烨问道,“你,不受这条规矩的约束?”

  “我?”林清蝉轻笑了一声,“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是这个村子里,最懂规矩的人之一。”

  “懂规矩的人,自然,也就有,在某些时候,可以……不守规矩的特权。”

  她的话里,充满了深意。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骚动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的、村口的位置,传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加快了脚步。

  绕过一个弯,村口那棵巨大的、作为村子地标的老槐树,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而此刻,在那棵挂满了布偶娃娃的、诡异的树下,正聚集着几十个,手持着火把的村民。

  他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着那种蓝黑色的、样式老旧的衣服。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如同木雕泥塑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麻木。

  他们,就像一群,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沉默地,将一个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那个,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高峰!

  此刻的高峰,早已没有了在火车上时,那种意气风发的、团队领袖的派头。

  他那身名牌冲锋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污。他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也布满了被树枝划出的、深深的血痕。他的那只“破雾指南针”,早已不知所踪。

  他的一条腿,似乎已经断了,正以一个不自然的、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周围那些,面无表情的、举着火把的村民,那双曾经充满了自信和倨傲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无尽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嘶吼着,“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无光之城’的契约者!你们敢动我,‘系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而,他的威胁,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那些村民,仿佛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们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缩小着包围圈。

  “没用的。”站在暗处的林清蝉,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只有张烨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在梧桐村,‘系统’,不是最大的。‘规矩’,才是。”

  “他犯了规矩,就等于,欠了这里的‘债’。”

  “而欠了债……”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看起来像是村里长者的、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古朴的木盘。

  木盘上,放着三样东西。

  一把锋利的剪刀。

  一碗粘稠的、不知是用什么调和而成的、红得发黑的液体。

  还有,一叠厚厚的、惨白色的……草纸。

  老人走到高峰面前,将木盘,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拿起那把剪刀,面无表情地,开始,剪高峰身上的衣服。

  “不!你们要干什么!滚开!滚开啊!”高峰惊恐地尖叫着,用那只完好的手,和那条还能动的腿,拼命地挣扎着,反抗着。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两个身材高大的村民,走了上来,像两把铁钳,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很快,高峰那身昂贵的冲锋衣,就被剪得七零八落,露出了底下,那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断颤抖着的、精壮的身体。

  老人,又拿起了那碗粘稠的、红得发黑的液体,和那些惨白色的草纸。

  他将一张草纸,在碗里,浸透了。然后,像是在裱糊一件艺术品般,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湿透了的、散发着一股浓烈腥臭味的草纸,平平整整地,贴在了高峰的胸口上。

  “不……不……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在草纸贴上皮肤的瞬间,高峰,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凄厉的惨叫。

  只见,那张惨白色的草纸,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的皮肤,“滋滋”作响,冒出了一股股,青白色的烟雾!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但,那两个村民,却死死地按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老人,没有理会他的惨叫。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一张,又一张。

  一张,又一张。

  他将那些浸满了黑色液体的草纸,一张接着一张地,裱糊在了高峰的身上。

  胸口,后背,手臂,大腿……

  渐渐地,高峰的惨叫声,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嘶哑。

  而他的整个身体,除了那颗还在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疯狂转动的头颅之外,都已经被那层惨白色的、湿漉漉的草纸,给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他,正在被活生生地,做成一个……

  人形的纸扎!

  “在村里,从‘死人路’上回来的人,就不再是活人了。”

  林清蝉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张烨的耳边,幽幽地响起。

  “他,已经成了一个,需要被‘填补’的、空洞的‘躯壳’。”

  “而用他自己做成的‘纸人’,去参加三天后的‘纸嫁娘’仪式,就是他,偿还这份‘债’的……唯一方式。”

  张烨看着眼前这副,足以让任何正常人,都精神崩溃的、诡异而又残忍的画面。

  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只是,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皮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他终于明白,那个幸存的女孩,为什么会那么恐惧了。

  也终于明白,这个看似平静的村子,到底,隐藏着怎样一种,深入骨髓的、不讲道理的……疯狂!

  就在这时,那个已经被裱糊得,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的高峰,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绝望的眼睛,突然,穿过了人群,穿过了黑暗,死死地,锁定在了,张烨和林清蝉,所站立的……这个角落。

  他的嘴巴,张得老大。

  他似乎,想要喊些什么。

  但,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的嘶鸣。

  而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的……

  诅咒!

  下一秒。

  那个老人,拿起了最后一张,浸满了黑色液体的草纸。

  面无表情地,盖在了他那张,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彻底扭曲了的……

  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