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日的“反转”与暗流
投票定在正月十二，早上九点。阳光里小区小广场上连夜搭起了投票棚，红色票箱摆在正中，像尊沉默的神像。业委会张老师扶着老花镜，一遍遍核对业主名单，嘴里念叨着：“六百三十八户，实住五百九十二户，委托投票六十七份……”
沈国梁早上七点就到了，站在广场边上的梧桐树下抽烟。脚下已经积了七八个烟头——他戒烟又破了，这三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哥。”沈国栋走过来，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吃点。”
“吃不下。”沈国梁接过豆浆，勉强喝了一口，“万家物业那边……有什么动静？”
“钱胖子昨天请了业委会几个核心人物吃饭，在‘鸿宾楼’，包厢。”沈国栋压低声音，“刘强他表舅住这小区，说看见钱胖子拎着礼盒进去的。”
“送礼？”沈国梁心一沉。
“没证据，猜的。”沈国栋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哥，咱们要不要也……”
“不要。”沈国梁打断他，“咱们拼的是方案，是真心。送礼这种事，做了就输了理。”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没底。八十万的差价，加上可能的人情攻势，胜负难料。
八点半，业主陆续来了。多是退休老人，拎着菜篮子，互相打着招呼。沈秀娟带着手艺角的团队在边上摆了个展示台，李婶现场腌咸菜，王奶奶教剪纸，免费体验。
“哟，这咸菜闻着香！”一个老太太凑过去。
“大妈您尝尝。”李婶切了一小碟，“咱们胡同手艺角做的，干净，地道。”
“多少钱？”
“正常卖三十，今天展示，不收钱。”李婶笑呵呵的，“要是咱们中标了，以后在小区开体验课，您来学，打折！”
老太太尝了一口，眼睛亮了：“嗯！是老味道！比超市卖的好！”
另一边，陈默和赵明在演示VR。几个年轻人围着，啧啧称奇。
“这要是真能做成，咱小区可就牛了！”
“就是贵了点……”
“贵有贵的道理，你看人家这设计，这规划……”
九点整，投票开始。业主排队领票，票上两个选项：胡同社区（方案A）、万家物业（方案B）。简单，直接。
沈国梁站在投票棚外，看着长长的队伍。他的心跳得厉害，像要蹦出嗓子眼。
手机震动，是孙正明。
“沈总，投票开始了？”
“开始了。”
“我听到些风声。”孙正明声音低沉，“万家物业那边，昨晚找了区住建委的人。今天可能会有‘指导性意见’下来。”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投票结果相差不大，上级可能会‘建议’选择价格更低的方案。”孙正明顿了顿，“沈总，你们得拉开差距，越大越好。”
挂了电话，沈国梁手心全是汗。
差距？怎么啦？
他看向展示台——李婶正手把手教一个老大爷腌菜，王奶奶在给孩子们剪生肖，服务队的小伙子们在演示智能门禁……这些都是真心，都是实料。
可真心能换多少票？
他不知道。
投票进行到十一点，突然来了两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下来几个穿夹克的男人，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张老师赶紧迎上去：“王科长，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王科长表情严肃，“老旧小区改造是民生工程，区里很重视。投票进行得怎么样？”
“正在进行，很顺利。”
王科长走到投票棚前，看了看流程，又看了看两个公司的展示台。在胡同社区的VR演示前，他停了一会儿。
“这个方案，谁做的？”
陈默上前：“我们团队。王科长好，我是产品总监陈默。”
“设计得不错。”王科长点点头，“但预算……是不是高了点？”
“我们做的是社区焕新，不是简单维修。”陈默不卑不亢，“硬件改造只占60%，剩下40%是软件提升和社区运营。这些投入，会在未来五年以房屋增值、社区和谐、管理成本降低的方式回报。”
“说得挺好。”王科长笑了笑，“但老百姓可能更看重眼前实惠。”
这话里有话。
沈国梁心一沉，正要上前，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静。
“沈总，查到了。”林静声音很急，“万家物业昨晚那顿饭，不只是吃饭。他们承诺，如果中标，给业委会几个核心人物‘顾问费’，每人每年三万。”
“有证据吗？”
“有录音。刘强他表舅录的，但不清晰，只能听个大概。”林静顿了顿，“而且，录音不能当证据，违法。”
“那怎么办？”
“我来处理。”林静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轿车驶入小区。车上下来两个人，提着公文包，直接走向王科长。
“王科长，我们是区纪委的。”为首的中年人出示证件，“接到群众举报，阳光里小区改造项目可能存在违规操作。请配合我们了解情况。”
全场哗然。
王科长脸色变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了解情况。”纪委的人很平静，“请业委会成员，还有两家公司的负责人，到社区办公室。”
投票暂停。
沈国梁看向林静，她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陈默凑过来，低声说：“林总监这招……够狠。”
“但有用。”沈国梁说。
社区办公室里，气氛凝重。业委会七个人，两家公司负责人，加上区纪委和王科长，挤了满满一屋子。
纪委的人先问张老师：“张主任，投票过程中，有没有人向你们承诺好处？”
“没……没有！”张老师声音发颤，“我们就是按程序来。”
“那昨晚在鸿宾楼的饭局，怎么回事？”
张老师额头冒汗：“那是……那是正常沟通。两家公司都想介绍方案……”
“只是介绍方案？”纪委的人看向钱胖子，“钱总，您说呢？”
钱胖子脸白了：“是，就是介绍方案。我们万家物业是正规公司，不会干那种事。”
“那‘顾问费’是怎么回事？”
“什么顾问费？我不知道！”钱胖子急了，“谁说的？有证据吗？”
纪委的人没再追问，转向沈国梁：“沈总，你们呢？有没有承诺任何好处？”
“没有。”沈国梁说得斩钉截铁，“我们只有方案，只有服务，只有真心。”
问话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束时，纪委的人说：“情况我们了解了。投票可以继续，但请记住——民生工程，廉洁第一。谁要是搞小动作，严惩不贷。”
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重新回到投票棚，气氛完全变了。业主们交头接耳，看向业委会的眼神里多了怀疑，看向两家公司的眼神里多了审视。
下午两点，投票结束。唱票开始。
张老师一张张念：“胡同社区一票……万家物业一票……胡同社区……胡同社区……”
黑板上的“正”字，两边交替上升。沈国梁盯着，眼睛都不敢眨。
唱到三百票时，胡同社区领先十五票。
唱到四百票时，领先扩大到三十票。
唱到五百票时，领先四十票。
最后一票念完，全场安静。张老师扶了扶眼镜，声音发颤：
“胡同社区，三百二十一票；万家物业，二百七十一票。胡同社区中标。”
短暂的寂静后，胡同团队爆发出欢呼。沈国栋抱着刘强又跳又笑，李婶和王奶奶抹眼泪，陈默和赵明击掌，连林静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沈国梁站在原地，感觉像在做梦。
赢了？
真的赢了？
钱胖子脸色铁青，走过来握手：“沈总，恭喜。你们……厉害。”
“承让。”沈国梁握了握手，很用力。
回程路上，车里像过年。沈秀娟嗓门最大：“我就说咱们能赢！咱们的方案，咱们的真心，比什么送礼请客强一万倍！”
陈默却冷静：“别高兴太早。万家物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王科长今天那态度，说明区里有人对咱们有看法。”
林静点头：“中标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签合同，要进场施工，要面对各种刁难。每一步都是坎。”
沈国梁看着窗外，没说话。
是啊，只是第一步。
三百八十万的项目，要做出四百万的效果，要面对业委会的监督、业主的挑剔、对手的捣乱、上级的压力。
更难的在后面。
但至少，他们迈出了第一步。
这就够了。
回到胡同，已经傍晚。居民们自发等在合作社门口，见车队回来，放起了鞭炮。
“赢啦！赢啦！”
“咱们胡同公司厉害！”
沈墨站在人群前，看着儿子下车。沈国梁走过去，眼圈红了：“妈，赢了。”
“我知道。”沈墨拍拍他的肩，“但记住，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接下来，要把项目做好，做出样板。”
“我明白。”
晚上，公司开了庆功会。还是在小广场，摆了六桌。沈国梁挨桌敬酒，敬到服务队那桌时，刘强拄着拐杖站起来。
“沈总，我……我想回队里。腿好了，能干活了。”
“好！”沈国梁拍拍他，“正好阳光里项目需要人，你来当安全员。”
“我一定干好！”
敬到陈默和林静那桌时，沈国梁认真地说：“陈总，林总监，今天多亏你们。”
“分内事。”陈默举杯，“沈总，接下来才是硬仗。阳光里项目，我要全程跟，把它做成标杆。”
“求之不得。”
林静也举杯：“沈总，中标是好事，但财务压力更大了。三百八十万合同，前期垫资就要一百多万。公司账上的钱，不够。”
这话像盆冷水。
沈国梁冷静下来：“差多少？”
“至少八十万。”林静说，“而且，手艺角品牌升级要钱，数字化平台开发要钱，服务队资质升级培训要钱。处处要钱。”
“我想办法。”
庆功会到十点才散。沈国梁回到家，王淑芬还在等他。
“赢了？”
“赢了。”
“那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钱不够。”沈国梁揉着太阳穴，“中标是中了，但前期要垫资，公司账上没钱。”
王淑芬沉默了一会儿，从卧室拿出个存折：“这是我爸留下的，十万。你拿去。”
“不行！”沈国梁推开，“那是爸留给你养老的。”
“先救急。”王淑芬坚持，“公司好了，咱们才能好。浩浩的孩子快生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沈国梁看着妻子，喉咙发哽：“淑芬，我……”
“别说了。”王淑芬把存折塞他手里，“咱们是一家人。”
沈国梁握紧存折，感觉有千斤重。
十万，还差七十万。
去哪找？
他想起孙正明。集团能支持吗？
但孙正明说过，集团只投钱，不垫资。这是规矩。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沈总吗？我是‘文华创投’的李明。”对方声音温和，“听说你们中标了阳光里项目？恭喜。”
文华创投？沈国梁想起来了——就是之前想投沈浩项目的那家，背后是孙正明。
“李总您好。有什么事？”
“我们想跟您谈谈。”李明说，“阳光里项目需要垫资吧？我们可以提供短期过桥贷款，利息优惠。”
沈国梁心动了：“条件呢？”
“面谈。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公司。”
挂了电话，沈国梁看着窗外。
夜色如墨。
他知道，这是另一场博弈的开始。
但他没有选择。
为了公司，为了项目，为了这个胡同。
他必须去。
必须。
投票定在正月十二，早上九点。阳光里小区小广场上连夜搭起了投票棚，红色票箱摆在正中，像尊沉默的神像。业委会张老师扶着老花镜，一遍遍核对业主名单，嘴里念叨着：“六百三十八户，实住五百九十二户，委托投票六十七份……”
沈国梁早上七点就到了，站在广场边上的梧桐树下抽烟。脚下已经积了七八个烟头——他戒烟又破了，这三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哥。”沈国栋走过来，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吃点。”
“吃不下。”沈国梁接过豆浆，勉强喝了一口，“万家物业那边……有什么动静？”
“钱胖子昨天请了业委会几个核心人物吃饭，在‘鸿宾楼’，包厢。”沈国栋压低声音，“刘强他表舅住这小区，说看见钱胖子拎着礼盒进去的。”
“送礼？”沈国梁心一沉。
“没证据，猜的。”沈国栋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哥，咱们要不要也……”
“不要。”沈国梁打断他，“咱们拼的是方案，是真心。送礼这种事，做了就输了理。”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没底。八十万的差价，加上可能的人情攻势，胜负难料。
八点半，业主陆续来了。多是退休老人，拎着菜篮子，互相打着招呼。沈秀娟带着手艺角的团队在边上摆了个展示台，李婶现场腌咸菜，王奶奶教剪纸，免费体验。
“哟，这咸菜闻着香！”一个老太太凑过去。
“大妈您尝尝。”李婶切了一小碟，“咱们胡同手艺角做的，干净，地道。”
“多少钱？”
“正常卖三十，今天展示，不收钱。”李婶笑呵呵的，“要是咱们中标了，以后在小区开体验课，您来学，打折！”
老太太尝了一口，眼睛亮了：“嗯！是老味道！比超市卖的好！”
另一边，陈默和赵明在演示VR。几个年轻人围着，啧啧称奇。
“这要是真能做成，咱小区可就牛了！”
“就是贵了点……”
“贵有贵的道理，你看人家这设计，这规划……”
九点整，投票开始。业主排队领票，票上两个选项：胡同社区（方案A）、万家物业（方案B）。简单，直接。
沈国梁站在投票棚外，看着长长的队伍。他的心跳得厉害，像要蹦出嗓子眼。
手机震动，是孙正明。
“沈总，投票开始了？”
“开始了。”
“我听到些风声。”孙正明声音低沉，“万家物业那边，昨晚找了区住建委的人。今天可能会有‘指导性意见’下来。”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投票结果相差不大，上级可能会‘建议’选择价格更低的方案。”孙正明顿了顿，“沈总，你们得拉开差距，越大越好。”
挂了电话，沈国梁手心全是汗。
差距？怎么啦？
他看向展示台——李婶正手把手教一个老大爷腌菜，王奶奶在给孩子们剪生肖，服务队的小伙子们在演示智能门禁……这些都是真心，都是实料。
可真心能换多少票？
他不知道。
投票进行到十一点，突然来了两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下来几个穿夹克的男人，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张老师赶紧迎上去：“王科长，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王科长表情严肃，“老旧小区改造是民生工程，区里很重视。投票进行得怎么样？”
“正在进行，很顺利。”
王科长走到投票棚前，看了看流程，又看了看两个公司的展示台。在胡同社区的VR演示前，他停了一会儿。
“这个方案，谁做的？”
陈默上前：“我们团队。王科长好，我是产品总监陈默。”
“设计得不错。”王科长点点头，“但预算……是不是高了点？”
“我们做的是社区焕新，不是简单维修。”陈默不卑不亢，“硬件改造只占60%，剩下40%是软件提升和社区运营。这些投入，会在未来五年以房屋增值、社区和谐、管理成本降低的方式回报。”
“说得挺好。”王科长笑了笑，“但老百姓可能更看重眼前实惠。”
这话里有话。
沈国梁心一沉，正要上前，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静。
“沈总，查到了。”林静声音很急，“万家物业昨晚那顿饭，不只是吃饭。他们承诺，如果中标，给业委会几个核心人物‘顾问费’，每人每年三万。”
“有证据吗？”
“有录音。刘强他表舅录的，但不清晰，只能听个大概。”林静顿了顿，“而且，录音不能当证据，违法。”
“那怎么办？”
“我来处理。”林静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轿车驶入小区。车上下来两个人，提着公文包，直接走向王科长。
“王科长，我们是区纪委的。”为首的中年人出示证件，“接到群众举报，阳光里小区改造项目可能存在违规操作。请配合我们了解情况。”
全场哗然。
王科长脸色变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了解情况。”纪委的人很平静，“请业委会成员，还有两家公司的负责人，到社区办公室。”
投票暂停。
沈国梁看向林静，她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陈默凑过来，低声说：“林总监这招……够狠。”
“但有用。”沈国梁说。
社区办公室里，气氛凝重。业委会七个人，两家公司负责人，加上区纪委和王科长，挤了满满一屋子。
纪委的人先问张老师：“张主任，投票过程中，有没有人向你们承诺好处？”
“没……没有！”张老师声音发颤，“我们就是按程序来。”
“那昨晚在鸿宾楼的饭局，怎么回事？”
张老师额头冒汗：“那是……那是正常沟通。两家公司都想介绍方案……”
“只是介绍方案？”纪委的人看向钱胖子，“钱总，您说呢？”
钱胖子脸白了：“是，就是介绍方案。我们万家物业是正规公司，不会干那种事。”
“那‘顾问费’是怎么回事？”
“什么顾问费？我不知道！”钱胖子急了，“谁说的？有证据吗？”
纪委的人没再追问，转向沈国梁：“沈总，你们呢？有没有承诺任何好处？”
“没有。”沈国梁说得斩钉截铁，“我们只有方案，只有服务，只有真心。”
问话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束时，纪委的人说：“情况我们了解了。投票可以继续，但请记住——民生工程，廉洁第一。谁要是搞小动作，严惩不贷。”
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重新回到投票棚，气氛完全变了。业主们交头接耳，看向业委会的眼神里多了怀疑，看向两家公司的眼神里多了审视。
下午两点，投票结束。唱票开始。
张老师一张张念：“胡同社区一票……万家物业一票……胡同社区……胡同社区……”
黑板上的“正”字，两边交替上升。沈国梁盯着，眼睛都不敢眨。
唱到三百票时，胡同社区领先十五票。
唱到四百票时，领先扩大到三十票。
唱到五百票时，领先四十票。
最后一票念完，全场安静。张老师扶了扶眼镜，声音发颤：
“胡同社区，三百二十一票；万家物业，二百七十一票。胡同社区中标。”
短暂的寂静后，胡同团队爆发出欢呼。沈国栋抱着刘强又跳又笑，李婶和王奶奶抹眼泪，陈默和赵明击掌，连林静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沈国梁站在原地，感觉像在做梦。
赢了？
真的赢了？
钱胖子脸色铁青，走过来握手：“沈总，恭喜。你们……厉害。”
“承让。”沈国梁握了握手，很用力。
回程路上，车里像过年。沈秀娟嗓门最大：“我就说咱们能赢！咱们的方案，咱们的真心，比什么送礼请客强一万倍！”
陈默却冷静：“别高兴太早。万家物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王科长今天那态度，说明区里有人对咱们有看法。”
林静点头：“中标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签合同，要进场施工，要面对各种刁难。每一步都是坎。”
沈国梁看着窗外，没说话。
是啊，只是第一步。
三百八十万的项目，要做出四百万的效果，要面对业委会的监督、业主的挑剔、对手的捣乱、上级的压力。
更难的在后面。
但至少，他们迈出了第一步。
这就够了。
回到胡同，已经傍晚。居民们自发等在合作社门口，见车队回来，放起了鞭炮。
“赢啦！赢啦！”
“咱们胡同公司厉害！”
沈墨站在人群前，看着儿子下车。沈国梁走过去，眼圈红了：“妈，赢了。”
“我知道。”沈墨拍拍他的肩，“但记住，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接下来，要把项目做好，做出样板。”
“我明白。”
晚上，公司开了庆功会。还是在小广场，摆了六桌。沈国梁挨桌敬酒，敬到服务队那桌时，刘强拄着拐杖站起来。
“沈总，我……我想回队里。腿好了，能干活了。”
“好！”沈国梁拍拍他，“正好阳光里项目需要人，你来当安全员。”
“我一定干好！”
敬到陈默和林静那桌时，沈国梁认真地说：“陈总，林总监，今天多亏你们。”
“分内事。”陈默举杯，“沈总，接下来才是硬仗。阳光里项目，我要全程跟，把它做成标杆。”
“求之不得。”
林静也举杯：“沈总，中标是好事，但财务压力更大了。三百八十万合同，前期垫资就要一百多万。公司账上的钱，不够。”
这话像盆冷水。
沈国梁冷静下来：“差多少？”
“至少八十万。”林静说，“而且，手艺角品牌升级要钱，数字化平台开发要钱，服务队资质升级培训要钱。处处要钱。”
“我想办法。”
庆功会到十点才散。沈国梁回到家，王淑芬还在等他。
“赢了？”
“赢了。”
“那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钱不够。”沈国梁揉着太阳穴，“中标是中了，但前期要垫资，公司账上没钱。”
王淑芬沉默了一会儿，从卧室拿出个存折：“这是我爸留下的，十万。你拿去。”
“不行！”沈国梁推开，“那是爸留给你养老的。”
“先救急。”王淑芬坚持，“公司好了，咱们才能好。浩浩的孩子快生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沈国梁看着妻子，喉咙发哽：“淑芬，我……”
“别说了。”王淑芬把存折塞他手里，“咱们是一家人。”
沈国梁握紧存折，感觉有千斤重。
十万，还差七十万。
去哪找？
他想起孙正明。集团能支持吗？
但孙正明说过，集团只投钱，不垫资。这是规矩。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沈总吗？我是‘文华创投’的李明。”对方声音温和，“听说你们中标了阳光里项目？恭喜。”
文华创投？沈国梁想起来了——就是之前想投沈浩项目的那家，背后是孙正明。
“李总您好。有什么事？”
“我们想跟您谈谈。”李明说，“阳光里项目需要垫资吧？我们可以提供短期过桥贷款，利息优惠。”
沈国梁心动了：“条件呢？”
“面谈。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公司。”
挂了电话，沈国梁看着窗外。
夜色如墨。
他知道，这是另一场博弈的开始。
但他没有选择。
为了公司，为了项目，为了这个胡同。
他必须去。
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