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服务队的第一个“外部订单”-《四合院烟火人间》

  服务队的第一个“外部订单”

  霜降那天,服务队接到了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外部订单。

  订单是街道办牵线搭桥的——隔壁“幸福里”小区,物业跑路了,绿化带杂草长得半人高,落叶堆了三个月没清理。业委会主任老陈找到街道,街道主任一拍大腿:“找胡同合作社的服务队啊!他们专业!”

  沈国栋接到电话时,正在带队清理胡同的排水沟。他憨憨地应下来,挂掉电话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出去干活了。

  晚上,服务队十六个小伙子聚在改造后的工具房里开会。工具房原来是间废弃的车棚,现在整整齐齐摆着高压清洗机、升降梯、园林工具,墙上贴着规章制度和安全操作流程。

  “幸福里小区,六栋楼,绿化面积大概两千平。”沈国栋把街道发来的需求表投影在墙上,“业委会要求:一周内完成全部清理,包括修剪、除草、清运落叶。报价……咱们报多少?”

  屋里安静了。这些小伙子以前都是干零活的,给人装修、搬砖、通下水道,但那是单打独斗。现在以“服务队”的名义接活,还是第一次。

  赵明举手:“栋哥,我算了一下成本。十六个人,干七天,按每人每天两百劳务费算,人工成本两万两千四。设备折旧、油料、垃圾清运费,大概五千。总计两万七千四。咱们加20%利润,报三万三吧?”

  “三万三?”一个叫刘强的小伙子咋舌,“人家能接受吗?我听说现在请几个临时工,一天一百五就有人干。”

  “那能一样吗?”赵明推了推眼镜,“咱们是正规军,有制服、有设备、有保险、有售后。再说了,咱们这报价里还包含一年两次的免费维护呢。”

  沈国栋挠挠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这样,咱们分两组。一组八个人,明天先去现场勘查,做详细方案。另一组在家继续胡同的日常维护。报价的事……我问问国梁哥。”

  散会后,沈国栋没回家,直接去了沈国梁家。

  沈国梁正在客厅里对着电脑发愁——屏幕上是一份婚宴酒店报价单,最便宜的一桌也要三千八。儿子沈浩的婚礼定在元旦,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

  “哥,有事请教。”沈国栋憨憨地坐下。

  沈国梁揉揉太阳穴,关了电脑:“服务队的事?”

  “嗯。幸福里小区的活,报价拿不准。”

  沈国梁从茶几底下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了一通:“按市场价,这种活大概两万五到三万。但咱们是第一个外部项目,可以适当优惠,就当打口碑。报两万八吧。”

  “那利润……”

  “薄利多销。”沈国梁说,“重要的是把流程跑通。合同怎么签,进度怎么管,质量怎么验收,纠纷怎么处理——这些才是无价的。”

  正说着,沈浩从房间里出来了,眼圈有点黑——这段时间他和小雅忙着跑“胡同记忆”项目的各种手续,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爸,小叔。”沈浩倒了杯水,“服务队要接外活了?”

  “嗯。你那边怎么样?”

  “工商注册办下来了,‘胡同记忆文化工作室’,小微企业。”沈浩的语气里有点小得意,“第一批二十万资金已经到账,我们招了两个实习生,都是美院的学生。”

  沈国梁点点头:“好好干。你现在是微创基金第一个项目,全胡同都盯着呢。”

  “我知道。”沈浩顿了顿,“爸,婚宴酒店……要不咱们换个便宜点的?三千八一桌太贵了。”

  沈国梁摆摆手:“这事你不用管。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不能委屈了小雅。”

  沈国栋看着哥哥紧皱的眉头,心里明白——那三十万的婚房首付缺口还没补上呢。

  从哥哥家出来,沈国栋在胡同里慢慢走着。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很清爽。

  手艺角还亮着灯。李婶和王奶奶在加班——马上要参加区里的非遗市集,她们在赶制一批精品。

  “国栋啊,还没回?”李婶从窗户里探出头。

  “这就回。李婶,您也早点休息。”

  “睡不着。”李婶叹口气,“上次那事……虽然过去了,可我心里还是慌。你说,那孙老板还会不会……”

  “不会了。”沈国栋安慰她,“警察在通缉他呢。再说了,咱们现在制度这么严,他想下手也没机会。”

  话虽这么说,沈国栋心里也没底。

  第二天一早,服务队勘查小组去了幸福里小区。

  情况比想象的还糟——绿化带里不光有杂草,还有居民扔的旧家具、建筑垃圾。落叶堆得太久,已经腐烂发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业委会主任老陈是个退休干部,说话带着官腔:“小沈啊,我们小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物业跑路三个月,社区环境一落千丈。这次请你们来,是希望一次性解决问题,恢复到从前的面貌。”

  沈国栋憨憨地点头:“陈主任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不过这个价格……”老陈推了推眼镜,“两万八,是不是高了点?我打听过,民工市场找八个人,干七天,一万五就够了。”

  赵明抢在沈国栋前面开口:“陈主任,民工是便宜,但他们没有专业设备,没有保险,干完就走,后期维护谁负责?我们服务队提供的是全流程解决方案,包括一年两次免费维护,这是增值服务。”

  “年轻人挺会说话。”老陈笑了笑,“这样,两万五,签合同。但要加一条——如果验收不合格,你们要返工,费用自理。”

  这条件有点苛刻。但沈国栋想了想,还是点头了:“行。”

  合同当场起草。赵明用笔记本电脑现场打出来,双方签字按手印。服务队的公章第一次盖在对外合同上——红艳艳的,很醒目。

  回到胡同,沈国栋立刻组织开工动员会。

  “这次是咱们服务队的首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沈国栋难得说话这么硬气,“分三组:一组清理大件垃圾,二组修剪除草,三组清运落叶。每天工作八小时,中午管一顿盒饭。安全第一,质量第二,进度第三。”

  小伙子们摩拳擦掌——这是他们转型后第一次正经接活,都想证明自己。

  开工第一天,问题就来了。

  幸福里小区的居民不配合。有户一楼的大爷,非说服务队修剪树木挡了他家阳光,拎着板凳坐在树下不让动工。还有几个老太太,把落叶堆当成肥料,不让清运。

  沈国栋头都大了。他想起沈墨说过的话:“社区工作,三分靠技术,七分靠沟通。”

  他让其他人继续干活,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大爷旁边。

  “大爷,您贵姓?”

  “姓王!怎么的?”

  “王大爷,您看这棵树,枝子都长到您家窗户了,夏天招虫子,秋天掉叶子,是不是也挺烦的?”

  王大爷一愣:“那……那倒也是。”

  “我们不是乱修剪,是按园林标准来。”沈国栋拿出手机,调出修剪标准图,“您看,只剪掉病枝、枯枝、过密枝,保证树形美观,也不影响采光。剪完以后,您家屋里还能亮堂点。”

  大爷凑过来看了看,态度软化了:“那……那你们轻点剪。”

  “您放心。”沈国栋憨厚地笑。

  另一边,赵明在对付那几个老太太。他没讲道理,而是拿出手机,给老太太们看手艺角李婶腌咸菜的视频。

  “奶奶们,您看,这是我们胡同李奶奶,六十八了,还在传承老手艺。她做的咸菜,现在可受欢迎了。”

  老太太们来了兴趣:“哟,这咸菜看着不错。”

  “要不这样,”赵明趁机说,“我们把落叶清走,但给您几位留一些,您们做堆肥,种点小菜?我们胡同有老师傅,可以教您们怎么用厨余垃圾做有机肥。”

  这个提议击中了老太太们的痒处——退休在家,正愁没事干呢。

  “真的?你们教?”

  “真的。我们还定期组织交流活动,几个胡同的老人都可以一起学习。”

  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沈国栋看着赵明,心里感慨——这读过书的,脑子就是活。

  但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三天下午,清运车来拉垃圾时,业委会的陈主任突然提出要过磅。

  “我们要按实际清运量结算。”陈主任说,“合同里写了,清运量以过磅单为准。”

  赵明心里咯噔一下——合同里确实有这一条,但当时他们以为是格式条款,没在意。

  第一车过磅,三点五吨。按市场价,垃圾清运费每吨两百,这一车就七百。

  一天运三车,七天就是二十一车,光清运费就一万四千七。而合同总价才两万五。

  “陈主任,这……”赵明急了。

  “合同白纸黑字。”陈主任推了推眼镜,“你们年轻人,签合同要仔细啊。”

  沈国栋赶过来时,赵明已经快哭了。

  “栋哥,我……我没经验……”

  沈国栋拍拍他的肩:“不怪你。是咱们都想简单了。”

  他走到陈主任面前,依然憨厚地笑着:“陈主任,合同我们认。但您看这样行不行——清运费我们承担,但修剪下来的树枝,您让我们拉走。我们胡同有木工师傅,可以做手工品卖。这样,我们少亏点,您小区也干净了。”

  陈主任盯着沈国栋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小沈,我比你看起来聪明。行,就这么办。不过,质量不能打折。”

  “一定!”

  晚上回到胡同,服务队开了复盘会。气氛很低沉——按现在的成本算,这个项目不仅不赚钱,可能还要倒贴几千块。

  沈国栋却笑了:“兄弟们,别垂头丧气。咱们这第一单,本来就没指望赚钱。重要的是,咱们学会了三件事:第一,合同要一个字一个字看;第二,社区工作要先搞定人再搞定事;第三……”

  他顿了顿:“第三,垃圾可以变废为宝。刘强,你跟刘大爷说,明天开始,幸福里拉回来的树枝,全部归他。让他做成工艺品,卖的钱,分服务队三成。”

  小伙子们的眼睛又亮了。

  散会后,沈国栋一个人坐在工具房里,看着墙上的服务队合影——那是改造完成后拍的,十六个人穿着崭新的蓝色工装,笑得灿烂。

  手机响了,是李建军。

  “国栋啊,听说你们接外活了?”

  “嗯,李总怎么知道的?”

  “街道主任跟我夸你们呢。”李建军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有件事得提醒你。我们集团新来的副总裁,叫孙正明,下周要来调研。他特别关注你们的服务队,问了很多细节……我总觉得,来者不善。”

  沈国栋的心提了起来:“孙正明?和孙正华……”

  “堂兄弟。”李建军说得干脆,“国栋,你们小心点。这个孙副总裁,在集团里是出了名的‘成本杀手’。他可能会拿你们的项目做文章。”

  电话挂断。

  工具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沈国栋看着窗外——胡同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

  他想起小时候,这个胡同也是这样的夜晚。只是那时房子是破的,人心是散的。

  而现在,房子新了,人心齐了,可斗争却从没停止。

  从明面的对抗,到暗地的算计。

  从利益的争夺,到制度的博弈。

  服务队这艘刚刚起航的小船,还没驶出港湾,就遇到了暗流。

  沈国栋握紧了拳头。

  管他什么孙正明孙正华。

  服务队是胡同的服务队,是十六个兄弟安身立命的根本。

  谁想动,就得先过他沈国栋这一关。

  工具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沈墨端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

  “妈?您怎么来了?”

  “炖了锅排骨,给你送点。”沈墨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听说今天不顺?”

  沈国栋憨憨地笑:“还行,交了学费。”

  沈墨盛出一碗汤:“学费该交就交。但记住,交一次就要学一次乖。合同的事,以后怎么办?”

  “以后所有合同,请专业律师审。”沈国栋说,“赵明认识一个学法律的同学,可以请来做法律顾问。”

  “好。”沈墨点头,“还有呢?”

  “还有……”沈国栋想了想,“社区项目,不能只看报价。要把隐性成本、沟通成本、风险成本都算进去。”

  “还有呢?”

  沈国栋挠挠头,想不出来了。

  沈墨笑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建立自己的标准。服务队的服务标准、质量标准、收费标准。有了标准,才能复制,才能做大。”

  她拍拍儿子的肩:“国栋,服务队不只是个干活的组织。它是合作社伸出去的触角,是咱们胡同和外界连接的桥梁。你把这座桥搭好了,以后的路就宽了。”

  沈国栋重重点头。

  喝完汤,送走母亲,沈国栋重新打开电脑。

  他建了一个新文档,标题是:《胡同社区服务队运营手册(第一版)》。

  灯光下,这个憨厚的汉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键盘。

  窗外的月亮很圆。

  而胡同口对面的茶楼里,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也正看着服务队工具房的灯光。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关于胡同社区服务队无资质承揽工程的情况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