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趁火打劫?痞帅的“秩序救援”与“粮车易主”-《痞帅县丞:从烂摊到朝堂》

  听雨轩内,沈家主在听到粮栈起火、运粮船沉没的噩耗后,脸色由青转白,身形晃了两晃,被左右家丁慌忙扶住。满堂文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方才的风雅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骤雨敲窗的急促声响与远处隐约传来的嘈杂喧哗。

  “快!快回去!”沈家主推开家丁,声音嘶哑急促,再无半点名士风度,“备车!立刻回城!通知所有管事、护院,全部去粮栈和码头!快!”

  沈家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也顾不得什么诗会礼仪,簇拥着沈家主匆匆离去。留下的文人们窃窃私语,有人忧心忡忡,有人面露惊惧,也有人眼中闪过难以捉摸的神色。

  陈野放下粗陶杯,站起身,对站在身后一脸茫然的张彪道:“彪子,把咱们的东西收拾好。咱们也该走了。”

  “大人,去哪儿?”张彪一边手忙脚乱地把煤饼、粗布塞回褡裢,一边问,“回城外安置点?”

  “不。”陈野看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眼中闪过精光,“去城西福昌粮栈。”

  “啊?”张彪一愣,“去那儿干啥?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陈野拍了他一下,“救人!沈家的粮栈起火,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伙计、力工,还有周围的百姓可能遭殃。再说,那粮栈里堆的可都是粮食,烧了多可惜!”

  他说得义正辞严,但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了解他的张彪心里打了个突——大人这架势,恐怕不止是去“救人”那么简单。

  陈野转身,对着那位站起身要跟他同去安置点的府学教授苏文谦拱了拱手:“苏教授,城外安置点随时欢迎。不过眼下,城西怕是更需人手。若教授有心,不妨与陈某同去?亲眼看看,这权贵家业起火,与寻常百姓家遭灾,到底有何不同?”

  苏文谦正色道:“正有此意。沈家虽与苏某政见不合,但人命关天,岂能坐视?学生愿随陈大人前往。”

  陈野又扫视其他文人:“诸位若有心为吴州百姓做实事的,也可同往。救灾救急,不分贵贱亲疏,只问本心。”

  几个年轻文士犹豫片刻,终究有两人站了出来,其余大多低头不语,或借口家中有事,匆匆离去。

  福昌粮栈位于城西运河码头附近,是沈家最大的粮食储运枢纽。陈野一行人赶到时,火势已呈燎原之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雨夜映照得一片橘红。粮栈那高大的仓储建筑在火焰中噼啪作响,不断有燃烧的梁木、瓦片坍塌坠落。

  粮栈外一片混乱。沈家的管事、家丁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呼喝着取水救火,却组织不力。附近的百姓有的远远围观,有的试图帮忙,但更多是被火势惊吓、拖家带口逃离的周边居民。哭喊声、惊叫声、火焰燃烧声、房屋倒塌声混杂在一起,场面失控。

  几辆水龙车(简陋的消防车)被沈家护院从别处调来,却因道路被逃难的人群和杂物堵塞,难以靠近火场。几个护院正粗暴地推搡挡路的百姓,引发阵阵怒骂。

  “都他娘的让开!耽误了救火,烧死你们这群贱民!”一个护院头目满脸横肉,挥舞着皮鞭吼道。

  “你们沈家的粮栈起火,凭什么推我们!我们的房子也要被烧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

  陈野见状,眉头一拧,对张彪喝道:“彪子!带咱们的人,开路!维持秩序!”

  张彪应了一声,带着跟来的十几个雍平护卫(虽着便装,但训练有素),如同楔子般插入混乱的人群。他们不推搡不打骂,只是手臂相连,形成人墙,硬生生在拥堵的街道上分出一条通往火场的通道,同时大声呼喊:

  “乡邻们别慌!有序退让!让水龙车过去!先救火,火灭了大家才能安全!”

  “老人孩子往这边走!别挤!看好自家东西!”

  “有力气的青壮,帮忙清理路上杂物!快!”

  雍平护卫们的声音洪亮沉稳,动作干脆利落,与沈家护院的粗暴形成鲜明对比。混乱的人群在他们的引导下,渐渐有了些秩序,通道被迅速清理出来,水龙车得以靠近火场边缘。

  陈野则带着苏文谦和另外两个文士,快步走到那护院头目面前。

  “你是这里的管事?”陈野沉声问。

  护院头目见陈野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文士,语气稍缓,但依旧倨傲:“正是!你是何人?别碍事!”

  “我乃奉旨南下筹粮使陈野。”陈野亮出身份,“现在我问你:粮栈内还有多少人?可有困在里面未逃出的?起火原因可知?水源最近何处?可有疏散周围百姓的计划?”

  一连串问题问得护院头目张口结舌,他哪想过这些?只顾着救火和耍威风了。

  “废物!”陈野骂了一句,不再理他,转身对苏文谦道:“苏教授,劳烦您和这两位仁兄,组织些识字明理的人,帮忙登记疏散的百姓,尤其注意老弱妇孺,寻个安全地方暂时安置,清点人数,别落下人,也别让人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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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文谦肃然点头:“陈大人放心,交给我。”他立刻带着两个文士,在雍平护卫的协助下,开始召集附近街坊中有些声望的老人、商户,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

  陈野又看向火场。水龙车喷出的水柱在熊熊大火面前杯水车薪,主要仓储建筑已难保全,但火势正往周边蔓延。

  “彪子!”陈野喊道,“带人,配合沈家的人,重点阻止火势蔓延!拆!把粮栈和下风处那些茅屋、木棚之间的连接物全部拆掉!清理出隔离带!动作要快!”

  “是!”张彪领命,带着人,就近寻找斧头、铁钎等工具,开始冒火拆除那些可能引燃他处的棚架、木篱。

  陈野自己则走到一个正在徒劳地向火场泼水的沈家伙计面前,夺过他手里的水桶,指着粮栈侧面一栋尚未完全起火的偏厦:“别往主仓泼了!没用了!集中人力,保住那栋偏厦!里面是不是也有存粮?”

  那伙计被陈野气势所慑,结结巴巴道:“是......是有些新到的杂粮,还没入库......”

  “那就救它!”陈野将水桶塞回他手里,“叫你的人,全都过来!在那偏厦和火场之间泼水,降温!在屋顶上也泼,防止飞火引燃!快!”

  在他的指挥下,原本混乱无序的救火场面,渐渐有了章法。一部分人阻止火势蔓延,一部分人全力保护未起火的偏厦及周边建筑,一部分人组织百姓疏散。效率虽仍有限,但比之前强了太多。

  粮栈这边刚稳住一点阵脚,码头方向又传来更坏的消息——沈家那三条运粮船,因船舱底部被人为凿开多个窟窿(后来发现),在雨中迅速下沉,虽经拼命抢救,仍有一条完全沉没,两条半沉,船上的粮食大多泡了水。

  码头那边更是乱成一锅粥。落水的船工、抢捞货物的力夫、闻讯赶来想捞好处的闲汉、维持秩序的差役......挤作一团,吵嚷不休。

  消息传来,沈家管事们急得跳脚,却分身乏术。

  陈野听到汇报,眼中精光一闪,对身边的王老三(他闻讯也带了几个“协会”伙计赶来)低声道:“老三,你带几个机灵的,去码头。别跟人抢,也别声张。就做两件事。”

  “东家您吩咐。”王老三凑近。

  “第一,看看沈家那些泡了水的粮食,他们打算怎么处理?是就地贱卖,还是运走晒晒接着卖?打听清楚。”

  “第二,”陈野声音更低,“咱们在码头不是有‘熟人’吗?找癞头李手下那些可靠的兄弟,悄悄散出话去——就说沈家这次损失惨重,为了回笼现银,可能会把泡过水但还能吃的粮食,低价‘处理’给某些有门路的商人,但普通百姓和散户买不到。话要说得模棱两可,但让人心痒。”

  王老三眼睛一亮:“东家,您这是要......”

  “粮价要稳,光靠咱们那点存粮和周别驾空口许诺不行。”陈野看着远处火场,“沈家囤积居奇,粮仓里不知多少粮食。这场火,这场雨,是天灾还是人祸不好说,但粮食泡了水,若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霉烂。沈家现在焦头烂额,正是咱们‘帮忙’的好时候。”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你去找周别驾府上那个管钱粮的师爷,就是上次咱们‘参详’时站在旁边那个。告诉他,沈家粮栈起火,码头沉船,大量粮食可能损毁或泡水,若不及时干预,恐引发市场恐慌,粮价再次暴涨。建议州府出面,‘临时征调’或‘平价收购’部分受损粮食,用于官方赈济,稳定民心。咱们‘协会’愿意协助运输、晾晒、分发,只收一点辛苦钱。”

  王老三心领神会:“懂了!咱们帮着官府‘消化’沈家的受损粮,既得了粮食,又卖了官府人情,还能压沈家一头!”

  “去吧,机灵点。”陈野拍拍他肩膀。

  王老三带着人匆匆赶往码头。

  粮栈大火烧了将近两个时辰,在众人拼力扑救下,终于在天色微明时被控制住。主体仓储化为白地,焦木余烬冒着青烟,但偏厦及周边部分建筑保住了,火势也未大规模蔓延到民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家主早已赶到,脸色铁青地看着废墟,听着各管事哭丧着脸汇报损失,身形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陈野没去凑那个热闹。他带着张彪和几个护卫,正在检查保下来的偏厦。偏厦内堆放着数百袋杂粮,因抢救及时,只有外围少数被烟火熏燎,大多完好。

  “大人,这些粮食......”张彪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袋,咽了口唾沫。

  陈野走到一袋粮食前,用匕首划开麻袋,抓出一把麦粒。麦粒饱满,只是有些受潮。

  “都是好粮。”陈野搓了搓麦粒,“沈家囤货,果然都是挑好的。”

  这时,一个雍平护卫匆匆过来,低声道:“大人,我们在清理偏厦后面杂物时,发现一个被塌下来的架子半掩着的小门,像是地窖入口。里面......好像有东西。”

  陈野眉毛一挑:“走,看看。”

  地窖入口隐蔽,藏在堆积的旧麻袋和破损箩筐后面。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陈腐气息混合着更浓郁的粮食味道扑面而来。顺着简陋的木梯下去,下面空间不大,却堆满了东西。

  不是粮食。

  是账册。一箱一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册。还有不少卷着的图纸、地契文书之类。

  陈野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翻开。里面记录的,是福昌粮栈近三年的详细进出货记录,时间、数量、单价、交易对象、经手人......清清楚楚。其中不少交易对象,赫然是吴州乃至周边州郡的官仓、常平仓!

  他又翻开另一本,则是与“黑水泽”、“漕帮”某些人物的“特殊费用”记录,时间、事由、金额、经手人,同样明细。

  张彪虽然识字不多,但也看出不对劲:“大人,这......”

  陈野合上账册,眼中光芒大盛:“好东西啊。这可比烧掉的那些粮食,值钱多了。”

  他快速扫视地窖,对护卫道:“把所有箱子,全部搬上去。小心点,别让人看见。搬到咱们的马车上去,用油布盖好。”

  “大人,这......这是沈家的东西,咱们拿走,会不会......”护卫有些迟疑。

  “沈家?”陈野冷笑,“粮栈起火,地窖坍塌,里面的东西被烧毁、被水泡,不是理所当然吗?谁还能证明这里有过这些东西?快搬!趁现在外面还乱着!”

  他心中快速盘算:这些账册,是沈家勾结官府、操纵粮价、甚至可能涉及不法勾当的铁证!比之前在粥厂找到的那本“活账本”分量重得多!现在沈家遭逢大变,正是混乱之时,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天色大亮,雨势渐歇。粮栈废墟上依旧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潮湿的气息。周边被疏散的百姓在苏文谦等人的组织下,陆续返回查看自家损失,哭声、骂声、叹息声不绝于耳。

  沈家主强打精神,指挥人手清理废墟,清点损失,安抚(或者说威慑)周边受损百姓,忙得焦头烂额。对陈野昨晚的援手,也只是勉强道了声谢,便无暇多顾。

  陈野也没指望他感激。他此刻正在不远处一个临时搭起的粥棚前——这是小莲闻讯后,连夜从安置点调拨部分存粮,带着妇女们赶来支起的。粥棚前,正在向受灾百姓和参与救火的街坊、力工们施粥。

  粥是杂粮混着野菜,稠稠的,热气腾腾。排队领粥的人排成长龙,虽然脸上犹带惊惶疲惫,但至少有了口热食下肚,情绪稳定了许多。

  “多谢陈大人!多谢雍平商号!”一个被熏黑了脸的老工匠端着粥碗,连连鞠躬。

  “陈大人是好人啊!昨晚要不是您的人拦着,火怕是早就烧到我家了!”一个妇人抹着眼泪。

  苏文谦和那两个年轻文士也在帮忙,他们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与这些底层百姓接触,听着他们朴素的感谢,看着他们捧着粥碗时眼中微弱的光亮,心中感触复杂难言。

  陈野站在粥棚边,对苏文谦道:“苏教授,看到了吗?这就是‘实事’。一锅热粥,比一万句空谈都有用。”

  苏文谦郑重颔首:“学生受教。昨夜至今,所见所闻,胜过读书十年。陈大人,学生已决定,辞去府学教授之职。”

  “哦?”陈野有些意外。

  “非是意气用事。”苏文谦目光清澈,“学生觉得,与其在学斋中教些空洞章句,不如做些实在事情。陈大人若不弃,学生愿追随左右,在安置点也好,在商号协会也罢,做一抄写文书、统计核算之吏,亦无不可。”

  陈野深深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好!我这儿,就缺你这样的明白人!不过教授不必辞官,挂个名,两头兼顾更好。咱们做事,有时候也需要个‘官面’上的身份。”

  这时,王老三满脸喜色地匆匆回来,凑到陈野耳边低语几句。

  陈野脸上露出笑容,低声道:“成了?”

  “成了!”王老三压抑着兴奋,“周别驾那边同意了!以‘平抑粮价、稳定民心’为由,由州府出面向沈家‘征购’泡水粮食三千石,价格压得很低。沈家现在急于处理这些麻烦,又不敢得罪官府,咬牙答应了。运输、晾晒、分发的活儿,全交给咱们‘协会’了!按市价的一成五给咱们做佣金!”

  陈野点点头:“泡水粮抓紧晾晒,能救回多少是多少。完好的,掺在咱们的救济粮里发放。霉变厉害的,也不能浪费,拿去安置点沤肥。总之,一粒粮食都不能糟蹋。”

  他顿了顿,又问:“地窖里搬出来的那些东西,安置好了?”

  “妥妥的!已经运回咱们在城里的秘密仓库了,派了咱们最可靠的兄弟看着。”王老三压低声音,“东家,那些账册......可是天大的把柄啊!咱们是不是该......”

  “不急。”陈野摆摆手,“火候还没到。现在拿出来,沈家狗急跳墙,反而麻烦。先放着,等该用的时候,自然能用上。眼下,咱们得把‘好人’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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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粥棚前,提高了声音:“各位乡邻!沈家粮栈遭灾,损失巨大。但州府周大人体恤民情,已决定拨出部分官粮,并征购沈家部分未损粮食,用于平抑粮价,救济受灾百姓!从明日起,城内增设三个平价粮点,凭户籍购买,每人每日限购三升,价格只有市价的七成!此外,城外安置点继续以工代赈,管饭记工,愿意出力的,都可以去报名!”

  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官府终于干人事了!”

  “多谢周大人!多谢陈大人!”

  “有活路了!有活路了!”

  百姓的感激是朴素的,他们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算计和交易,只知道粮价要降,有活干,有饭吃。而这实实在在的好处,是陈野带来的,至少,是他们亲眼看见陈野在奔走、在施粥、在组织。

  民心,如同一股涓涓细流,开始向着某个方向悄然汇聚。

  沈家主站在远处的废墟旁,看着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听着那阵阵欢呼,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一个心腹管事咬牙切齿:“家主,这陈野......分明是趁火打劫!还收买人心!咱们是不是......”

  沈家主抬手制止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中尽是阴鸷:“账要一笔一笔算。先收拾眼前烂摊子。至于陈野......他蹦跶不了多久。备车,我要去见周明远!有些账,是该好好算算了!”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踉跄。

  陈野看着沈家主远去的方向,端起一碗粥,慢慢喝着,对身边的张彪、小莲、王老三、苏文谦等人轻声道:“看见没?打蛇要打七寸,但也不能逼得太急。现在,咱们手里有粮,有把柄,有人心。沈家嘛......秋后的蚂蚱,看他还能蹦跶几时。”

  他喝完粥,抹了抹嘴,望向渐渐放晴的天空。

  “走,回安置点。接下来,该咱们好好种地、修渠、织布、烧窑了。这吴州的棋,才刚刚下到中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