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淡淡一笑：“不过是些花花草草，哪有什么稀奇的。”话虽如此，她的目光还是投向了不远处的荷塘。大片大片的荷叶挨挨挤挤，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风一吹，便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她身上穿着一袭淡紫色暗纹软缎旗装，裙摆绣着几支缠枝细莲，发髻上只簪了一支银丝嵌珍珠的小簪，衬得她眉目温婉，气质娴静。晚风拂过，衣袂轻轻飘动，无端添了几分柔和。
正看得入神，云溪快步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华贵妃的銮驾已经到了园门口，说是要先去荷塘赏荷，再过来和娘娘说话。”
沈眉庄收回目光，将手中的书卷合上，递到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手里，沉声道：“知道了。让小厨房把新酿的莲子羹端到后院的小亭子里，再备一碟水晶糕。你亲自盯着，不许有半点差池。另外，让守在后院的人都换成永寿宫的老人，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是。”云溪躬身应下，转身便去安排。
沈眉庄又看向画春，语气柔和了几分：“你带着弘暄回里间，让张嬷嬷和刘嬷嬷好生看着，别让他乱跑。我去后院见华贵妃，很快就回来。”
画春连忙点头：“奴婢遵旨，娘娘放心。”
沈眉庄理了理身上淡紫色旗装的衣襟，又抬手拢了拢发髻上的珍珠簪，确认衣饰妥当，这才抬脚往后院走去。后院的小亭子藏在一片翠竹之后，四周种满了兰草，清风拂过，送来缕缕幽香，倒是个僻静的好去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茶盏和点心，一个永寿宫的小太监正垂手站在一旁，见沈眉庄来了，连忙跪地行礼。
“起来吧，你先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沈眉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太监应了声“是”，便躬身退了出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主子议事。
沈眉庄刚在石凳上坐下，就听见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华贵妃爽朗的笑声：“玉妃倒是会选地方，这亭子清静雅致，比本宫那清凉殿的景致还要对味。”
沈眉庄抬眼望去，只见华贵妃穿着一身绯红撒花旗装，裙摆绣着缠枝海棠纹，发髻上簪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步摇，行走间，步摇坠子轻轻晃动，衬得她容颜艳丽，气派华贵。颂芝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一个描金漆盒，另一个小太监则提着食盒，显然是带了小厨房做的吃食。
沈眉庄起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免礼。”华贵妃摆摆手，径直走到石凳上坐下，随手接过颂芝递来的漆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有蟹粉酥、玫瑰酥、豌豆黄，香气扑鼻。“本宫就知道玉妃这里的莲子羹清甜，特意让小厨房的厨子做了些点心来配，御膳房那些糙东西，本宫是瞧不上的。”
颂芝在一旁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咱们娘娘的厨子，那是从江南请来的名厨，手艺一绝，宫里的御厨见了都得讨教几分呢。”
华贵妃瞥了她一眼，嘴角勾着笑：“就你嘴甜，快把点心摆上，让玉妃也尝尝。”
沈眉庄亲自为华贵妃斟了一杯雨前龙井，推到她面前，语气凝重道：“娘娘今日来，怕是不单单为了吃点心赏荷吧？”
华贵妃收敛了笑容，拿起一块蟹粉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一番，才慢条斯理道：“玉妃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本宫来的用意。春晖堂那边的动静，你想必也察觉到了——太后近来频频召见苏贵人，话里话外都是拉拢，这心思，怕是藏不住了。”
沈眉庄点了点头，眸色深沉：“娘娘说得是。虽说宫里先前被皇上清理过一轮，但太后在后宫经营多年，暗中仍藏着不少心腹人手，并非无可用之人。她此番借着避暑来圆明园，估计是为了就近等候十四爷那边的消息——待十四爷筹谋妥当，给她递来信号，她便会在园子里策应，带着这些暗藏的人手与十四爷里应外合，共谋大事。”
“哼，她那点算计，也就糊弄糊弄旁人。”华贵妃冷哼一声，拿起丝帕擦了擦唇角，“本宫倒是打听了，苏贵人那边不肯松口，不是她有多忠心，是准噶尔近来部落内乱，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出兵力来帮太后谋事。一个没了靠山的公主，哪里敢蹚这浑水？”
沈眉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娘娘说得有理。太后眼下不过是在试探，她刚到圆明园，立足未稳，定然不会贸然动手，总要等个合适的时机——要么是十四爷那边有了动静，要么是宫里的防备松了，她才会有所动作。”
华贵妃放下手中的点心，眼神锐利了几分：“可咱们都能瞧出这些端倪，皇上那边岂会不知？他盯着皇陵那边许久了，太后和十四爷的那些小动作，怕是早就落在了他的眼里。”
沈眉庄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皇上是何等精明的人？他这是在按兵不动，想一网打尽。太后和十四爷勾结，牵扯出来的定然不止一两个人，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老臣、宗室，皇上早就想清理了，不过是缺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谋逆是死罪，只要他们敢动手，皇上就能借着这个由头，把那些碍眼的人，一个个都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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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妃闻言，拍了下石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妹妹说得一点没错！本宫就说皇上怎么会任由太后折腾，原来是等着收网呢！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沉了几分，“咱们毕竟是后宫妃嫔，又带着孩子，若是真闹起来，难免会被波及。”
沈眉庄的心微微一沉，她自然明白华贵妃的顾虑。弘暄才几岁大，若是真的卷入谋逆大案，后果不堪设想。“娘娘放心，皇上心里有数。他若是察觉太后要动手，定然会先将在意的子嗣妃嫔送到安全的地方。咱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别轻举妄动，既不掺和太后的事，也别被皇上误会，安安稳稳护住孩子，静待时局变化。”
“这话说到本宫心坎里了。”华贵妃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释然，“本宫就知道和玉妃联手是对的，你心思缜密，比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强多了。”
她顿了顿，又道：“本宫已经让颂芝去打点了，清凉殿四周都加派了人手，都是本宫娘家带来的护卫，可靠得很。玉妃这里若是人手不够，尽管开口，本宫调几个人来帮衬。”
沈眉庄心中一暖，微微颔首：“多谢娘娘好意。臣妾这里也安排好了，都是信得过的，涵秋馆四周也暗布了眼线，只要太后那边有风吹草动，臣妾立刻就能知道。”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将互通消息的细节一一敲定——往后便让小禄子和颂芝借着送时令瓜果的由头传递消息，瓜果篮底藏着写了字的纸条，万无一失。又约定了若是事发，便以燃放荷花灯为信号，互相接应。
华贵妃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免得待得久了，惹人怀疑。”她顿了顿，又看向沈眉庄，眼神诚恳，“玉妃，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互相扶持，才能护住自己和孩子。”
沈眉庄也跟着起身，送她到竹林口，认真道：“娘娘放心，臣妾明白。”
华贵妃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就好。”说罢，便带着颂芝和小太监，转身离开了。
沈眉庄站在竹林口，看着华贵妃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久久没有动弹。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她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回到涵秋馆时，弘暄正趴在张嬷嬷的怀里，手里攥着一个小拨浪鼓，睡得香甜。沈眉庄放轻脚步，走到摇篮边，看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身上的淡紫色旗装沾了些竹叶的清香，俯身时，衣袂轻轻垂落，盖住了摇篮的一角。
“弘暄，额娘一定会护着你，护着你平平安安长大。”她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拂过儿子柔软的头发。
画春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莲子羹走了进来，见沈眉庄站在摇篮边，便放轻了脚步，低声道：“娘娘，莲子羹炖好了，您尝尝？”
沈眉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画春，沉声道：“不用了。你去把云溪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画春应下，转身便去了。
没过多久，云溪就匆匆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娘娘，您找奴婢？”
沈眉庄点了点头，示意她近前，问道：“春晖堂那边，可有什么新的动静？太后今日除了召见苏贵人，还做了什么？”
云溪压低声音道：“回娘娘，太后今日召见苏贵人后，便让竹息姑姑去了一趟内务府，说是要添些绸缎布料，给园子里的宫女做衣裳。奴婢的人跟着瞧了，竹息姑姑只是例行公事，没和任何人私下接触。倒是春晖堂的后院，今日多了两个洒扫的婆子，看着面生，不像是内务府的人。”
沈眉庄的眸色沉了沉：“面生的婆子？可有什么异常？”
“暂时没有。”云溪摇了摇头，“那两个婆子手脚麻利，话也少，只是洒扫的时候，总爱往勤政亲贤殿的方向瞧，看着有些古怪。奴婢已经让小禄子盯着了，一有动静，立刻禀报。”
沈眉庄点了点头，沉吟道：“太后这是在试探着安插人手，只是做得隐蔽，怕引起皇上的注意。你让小禄子盯紧些，别打草惊蛇。另外，你去告诉听竹，让她把李太医送来的药膏都准备好，最近园子里人多眼杂，让她多留意些弘暄的身子，别让他沾了风寒。”
“是。”云溪躬身应下，转身便去安排。
沈眉庄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目光再次投向荷塘。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荷叶上，波光粼粼，景致动人。可她的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皇上的按兵不动，太后的暗中筹谋，准噶尔的自顾不暇，还有她和华贵妃的暗中结盟，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圆明园笼罩。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场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果然，三日后的夜里，涵秋馆的门被轻轻叩响。云溪带着一身露水进来，脸色凝重：“娘娘，出事了。小禄子瞧见，春晖堂的那两个婆子，偷偷去了一趟清凉殿的后墙，留下了一张纸条。更要紧的是，皇上身边的苏培盛，今日悄悄调了二十名侍卫，守在了勤政亲贤殿和各宫的必经之路上——看样子，皇上是察觉到太后要动手了。”
沈眉庄的心猛地一沉，还未等她开口吩咐，外间就传来了苏培盛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她连忙敛了神色，快步迎出门去。只见皇上一身玄色常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苏培盛一人，显然是微服前来，不欲声张。
“臣妾参见皇上。”沈眉庄屈膝行礼，声音微微发颤。
皇上伸手将她扶起，目光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又看向里间摇篮里熟睡的弘暄，眸色沉了沉，语气却带着几分温和：“夜深了，怎么还没歇下？”
沈眉庄垂眸道：“臣妾想着园子里近来不太平，心里有些不安稳，故而耽搁了。”
皇上沉默片刻，拉着她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苏培盛识趣地守在门口，隔绝了外间的动静。“眉庄，朕知道你聪慧，园子里的风风雨雨，你怕是也瞧出了几分。”皇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太后和老十四的心思，朕忍了许久，如今他们要动手，朕也该收网了。只是……刀兵无眼，朕不愿你和弘暄涉险。”
沈眉庄的心猛地一颤，抬眸看向皇上时，眼眶已然泛红。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落下：“皇上……臣妾近来确实察觉，园子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压抑。您想送我们母子去安全的地方，臣妾明白您的心意，可臣妾舍不得您。这宫里风波诡谲，您独自面对，臣妾如何能安心躲在别处？”
皇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一软，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朕怎会让你担心？朕只是不想你们母子身陷险境。”
“臣妾不怕。”沈眉庄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臣妾入宫多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能陪在皇上身边，与您共渡难关。若确实能送人走，皇上……求您让敬妃姐姐带着柔贵人，还有弘暄和弘昭两个孩子一起走吧。敬妃姐姐心思沉稳，柔贵人素来谨慎，她们二人带着孩子同行，必定能护得两个孩子周全。臣妾虽舍不得弘暄，可只要他能平安无恙，臣妾便无所畏惧，定要留在您身边，与您共进退。。”
她身上穿着一袭淡紫色暗纹软缎旗装，裙摆绣着几支缠枝细莲，发髻上只簪了一支银丝嵌珍珠的小簪，衬得她眉目温婉，气质娴静。晚风拂过，衣袂轻轻飘动，无端添了几分柔和。
正看得入神，云溪快步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华贵妃的銮驾已经到了园门口，说是要先去荷塘赏荷，再过来和娘娘说话。”
沈眉庄收回目光，将手中的书卷合上，递到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手里，沉声道：“知道了。让小厨房把新酿的莲子羹端到后院的小亭子里，再备一碟水晶糕。你亲自盯着，不许有半点差池。另外，让守在后院的人都换成永寿宫的老人，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是。”云溪躬身应下，转身便去安排。
沈眉庄又看向画春，语气柔和了几分：“你带着弘暄回里间，让张嬷嬷和刘嬷嬷好生看着，别让他乱跑。我去后院见华贵妃，很快就回来。”
画春连忙点头：“奴婢遵旨，娘娘放心。”
沈眉庄理了理身上淡紫色旗装的衣襟，又抬手拢了拢发髻上的珍珠簪，确认衣饰妥当，这才抬脚往后院走去。后院的小亭子藏在一片翠竹之后，四周种满了兰草，清风拂过，送来缕缕幽香，倒是个僻静的好去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茶盏和点心，一个永寿宫的小太监正垂手站在一旁，见沈眉庄来了，连忙跪地行礼。
“起来吧，你先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沈眉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太监应了声“是”，便躬身退了出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主子议事。
沈眉庄刚在石凳上坐下，就听见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华贵妃爽朗的笑声：“玉妃倒是会选地方，这亭子清静雅致，比本宫那清凉殿的景致还要对味。”
沈眉庄抬眼望去，只见华贵妃穿着一身绯红撒花旗装，裙摆绣着缠枝海棠纹，发髻上簪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步摇，行走间，步摇坠子轻轻晃动，衬得她容颜艳丽，气派华贵。颂芝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一个描金漆盒，另一个小太监则提着食盒，显然是带了小厨房做的吃食。
沈眉庄起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免礼。”华贵妃摆摆手，径直走到石凳上坐下，随手接过颂芝递来的漆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有蟹粉酥、玫瑰酥、豌豆黄，香气扑鼻。“本宫就知道玉妃这里的莲子羹清甜，特意让小厨房的厨子做了些点心来配，御膳房那些糙东西，本宫是瞧不上的。”
颂芝在一旁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咱们娘娘的厨子，那是从江南请来的名厨，手艺一绝，宫里的御厨见了都得讨教几分呢。”
华贵妃瞥了她一眼，嘴角勾着笑：“就你嘴甜，快把点心摆上，让玉妃也尝尝。”
沈眉庄亲自为华贵妃斟了一杯雨前龙井，推到她面前，语气凝重道：“娘娘今日来，怕是不单单为了吃点心赏荷吧？”
华贵妃收敛了笑容，拿起一块蟹粉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一番，才慢条斯理道：“玉妃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本宫来的用意。春晖堂那边的动静，你想必也察觉到了——太后近来频频召见苏贵人，话里话外都是拉拢，这心思，怕是藏不住了。”
沈眉庄点了点头，眸色深沉：“娘娘说得是。虽说宫里先前被皇上清理过一轮，但太后在后宫经营多年，暗中仍藏着不少心腹人手，并非无可用之人。她此番借着避暑来圆明园，估计是为了就近等候十四爷那边的消息——待十四爷筹谋妥当，给她递来信号，她便会在园子里策应，带着这些暗藏的人手与十四爷里应外合，共谋大事。”
“哼，她那点算计，也就糊弄糊弄旁人。”华贵妃冷哼一声，拿起丝帕擦了擦唇角，“本宫倒是打听了，苏贵人那边不肯松口，不是她有多忠心，是准噶尔近来部落内乱，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出兵力来帮太后谋事。一个没了靠山的公主，哪里敢蹚这浑水？”
沈眉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娘娘说得有理。太后眼下不过是在试探，她刚到圆明园，立足未稳，定然不会贸然动手，总要等个合适的时机——要么是十四爷那边有了动静，要么是宫里的防备松了，她才会有所动作。”
华贵妃放下手中的点心，眼神锐利了几分：“可咱们都能瞧出这些端倪，皇上那边岂会不知？他盯着皇陵那边许久了，太后和十四爷的那些小动作，怕是早就落在了他的眼里。”
沈眉庄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皇上是何等精明的人？他这是在按兵不动，想一网打尽。太后和十四爷勾结，牵扯出来的定然不止一两个人，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老臣、宗室，皇上早就想清理了，不过是缺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谋逆是死罪，只要他们敢动手，皇上就能借着这个由头，把那些碍眼的人，一个个都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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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妃闻言，拍了下石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妹妹说得一点没错！本宫就说皇上怎么会任由太后折腾，原来是等着收网呢！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沉了几分，“咱们毕竟是后宫妃嫔，又带着孩子，若是真闹起来，难免会被波及。”
沈眉庄的心微微一沉，她自然明白华贵妃的顾虑。弘暄才几岁大，若是真的卷入谋逆大案，后果不堪设想。“娘娘放心，皇上心里有数。他若是察觉太后要动手，定然会先将在意的子嗣妃嫔送到安全的地方。咱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别轻举妄动，既不掺和太后的事，也别被皇上误会，安安稳稳护住孩子，静待时局变化。”
“这话说到本宫心坎里了。”华贵妃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释然，“本宫就知道和玉妃联手是对的，你心思缜密，比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强多了。”
她顿了顿，又道：“本宫已经让颂芝去打点了，清凉殿四周都加派了人手，都是本宫娘家带来的护卫，可靠得很。玉妃这里若是人手不够，尽管开口，本宫调几个人来帮衬。”
沈眉庄心中一暖，微微颔首：“多谢娘娘好意。臣妾这里也安排好了，都是信得过的，涵秋馆四周也暗布了眼线，只要太后那边有风吹草动，臣妾立刻就能知道。”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将互通消息的细节一一敲定——往后便让小禄子和颂芝借着送时令瓜果的由头传递消息，瓜果篮底藏着写了字的纸条，万无一失。又约定了若是事发，便以燃放荷花灯为信号，互相接应。
华贵妃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免得待得久了，惹人怀疑。”她顿了顿，又看向沈眉庄，眼神诚恳，“玉妃，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互相扶持，才能护住自己和孩子。”
沈眉庄也跟着起身，送她到竹林口，认真道：“娘娘放心，臣妾明白。”
华贵妃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就好。”说罢，便带着颂芝和小太监，转身离开了。
沈眉庄站在竹林口，看着华贵妃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久久没有动弹。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她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回到涵秋馆时，弘暄正趴在张嬷嬷的怀里，手里攥着一个小拨浪鼓，睡得香甜。沈眉庄放轻脚步，走到摇篮边，看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身上的淡紫色旗装沾了些竹叶的清香，俯身时，衣袂轻轻垂落，盖住了摇篮的一角。
“弘暄，额娘一定会护着你，护着你平平安安长大。”她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拂过儿子柔软的头发。
画春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莲子羹走了进来，见沈眉庄站在摇篮边，便放轻了脚步，低声道：“娘娘，莲子羹炖好了，您尝尝？”
沈眉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画春，沉声道：“不用了。你去把云溪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画春应下，转身便去了。
没过多久，云溪就匆匆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娘娘，您找奴婢？”
沈眉庄点了点头，示意她近前，问道：“春晖堂那边，可有什么新的动静？太后今日除了召见苏贵人，还做了什么？”
云溪压低声音道：“回娘娘，太后今日召见苏贵人后，便让竹息姑姑去了一趟内务府，说是要添些绸缎布料，给园子里的宫女做衣裳。奴婢的人跟着瞧了，竹息姑姑只是例行公事，没和任何人私下接触。倒是春晖堂的后院，今日多了两个洒扫的婆子，看着面生，不像是内务府的人。”
沈眉庄的眸色沉了沉：“面生的婆子？可有什么异常？”
“暂时没有。”云溪摇了摇头，“那两个婆子手脚麻利，话也少，只是洒扫的时候，总爱往勤政亲贤殿的方向瞧，看着有些古怪。奴婢已经让小禄子盯着了，一有动静，立刻禀报。”
沈眉庄点了点头，沉吟道：“太后这是在试探着安插人手，只是做得隐蔽，怕引起皇上的注意。你让小禄子盯紧些，别打草惊蛇。另外，你去告诉听竹，让她把李太医送来的药膏都准备好，最近园子里人多眼杂，让她多留意些弘暄的身子，别让他沾了风寒。”
“是。”云溪躬身应下，转身便去安排。
沈眉庄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目光再次投向荷塘。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荷叶上，波光粼粼，景致动人。可她的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皇上的按兵不动，太后的暗中筹谋，准噶尔的自顾不暇，还有她和华贵妃的暗中结盟，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圆明园笼罩。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场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果然，三日后的夜里，涵秋馆的门被轻轻叩响。云溪带着一身露水进来，脸色凝重：“娘娘，出事了。小禄子瞧见，春晖堂的那两个婆子，偷偷去了一趟清凉殿的后墙，留下了一张纸条。更要紧的是，皇上身边的苏培盛，今日悄悄调了二十名侍卫，守在了勤政亲贤殿和各宫的必经之路上——看样子，皇上是察觉到太后要动手了。”
沈眉庄的心猛地一沉，还未等她开口吩咐，外间就传来了苏培盛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她连忙敛了神色，快步迎出门去。只见皇上一身玄色常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苏培盛一人，显然是微服前来，不欲声张。
“臣妾参见皇上。”沈眉庄屈膝行礼，声音微微发颤。
皇上伸手将她扶起，目光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又看向里间摇篮里熟睡的弘暄，眸色沉了沉，语气却带着几分温和：“夜深了，怎么还没歇下？”
沈眉庄垂眸道：“臣妾想着园子里近来不太平，心里有些不安稳，故而耽搁了。”
皇上沉默片刻，拉着她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苏培盛识趣地守在门口，隔绝了外间的动静。“眉庄，朕知道你聪慧，园子里的风风雨雨，你怕是也瞧出了几分。”皇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太后和老十四的心思，朕忍了许久，如今他们要动手，朕也该收网了。只是……刀兵无眼，朕不愿你和弘暄涉险。”
沈眉庄的心猛地一颤，抬眸看向皇上时，眼眶已然泛红。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落下：“皇上……臣妾近来确实察觉，园子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压抑。您想送我们母子去安全的地方，臣妾明白您的心意，可臣妾舍不得您。这宫里风波诡谲，您独自面对，臣妾如何能安心躲在别处？”
皇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一软，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朕怎会让你担心？朕只是不想你们母子身陷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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