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李老夫人在慕容晚晴的调理和李大人的严防死守下，病情虽无起色，却也未再恶化，算是吊住了一口气。柳姨娘因李府之事损兵折将，又因靖西侯府明里暗里的压制，暂时偃旗息鼓，只躲在安国公府内咬牙切齿。太子的探子依旧在外围盯着小院，但许是吸取了“麦芽糖”的教训，再不敢轻易靠近，只在外围远远了望，记录着出入人等——大多是靖西侯府送东西的仆役、或偶尔前来请托问诊的管家之流，枯燥乏味。
这一日，春风和煦，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屋内洒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慕容晚晴正在内室整理一些从空间里取出的稀有药材，准备制作一批更高效的解毒丸和伤药，以备不时之需。宝儿则在外间的小书房里，完成他每日的“功课”——认字、描红，还有慕容晚晴特意为他编撰的简易《百草图谱》和《奇闻异物志》学习。
描红本上的字迹渐渐从工整变得有些龙飞凤舞，宝儿的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眼皮也开始打架。他晃晃头，努力想集中精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案一角放着的一面小铜镜。那是上次逛西市时，他“研究”跟踪者用的那面，后来觉得挺好玩，就买回来了。
铜镜打磨得不算十分清晰，但也能照出个大概模样。宝儿百无聊赖地拿起镜子，对着自己做鬼脸：挤挤眼睛，吐吐舌头，扯扯耳朵……
玩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动作，小脸凑近镜子，仔细端详起镜中的自己。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看了半晌，他歪了歪头，小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疑惑和思索的、超越年龄的神情。
他放下镜子，蹬蹬蹬跑进内室，拽了拽慕容晚晴的衣角：“师父！”
慕容晚晴正将一株晒干的“七星月见草”小心研磨成粉，闻言头也不抬：“嗯？功课做完了？”
“还没……”宝儿声音有点犹豫，但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好奇，“师父，我长得像谁呀？”
慕容晚晴手中药杵微微一滞，随即继续不紧不慢地研磨：“像谁？自然是像你自己，我慕容晚晴的儿子，独一无二的宝儿。”
“不是这个意思啦！”宝儿绕到她面前，仰着小脸，眼神亮晶晶的，“我是说，像爹爹吗？还是像娘亲你更多？”
这是宝儿第一次如此明确地问及“爹爹”和相貌相似的问题。慕容晚晴停下动作，低头看向儿子。孩子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对未知血缘的好奇，或许……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父亲”这个概念的隐隐期待。
她放下药杵，净了手，拉着宝儿走到外间临窗的榻上坐下。阳光正好，将宝儿茸茸的鬓发镀上一层金边。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慕容晚晴语气温和，心中却已了然。这孩子太聪明，观察力又强，定是发现了什么。
宝儿扭了扭身子，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我前两天跟铁柱叔叔去买桂花糕，路上听到两个喝茶的老爷爷在聊天。一个老爷爷说，‘瞧那孩子，模样真俊，眉眼英气，瞧着倒有几分眼熟……’另一个老爷爷就笑，‘这满京城俊俏孩子多了，你看谁都眼熟。’然后第一个老爷爷就摇摇头，没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还有……上次在太医院，那个白胡子太医爷爷（章太医）说话的时候，我偷偷看他，他也好像多看了我好几眼，眼神怪怪的……好像也在想‘像谁’。”
“然后呢？”慕容晚晴心里暗叹，果然，宝儿的容貌逐渐长开，那来自南宫烨的基因特征开始显现，加上他频繁在外活动，引起注意是迟早的事。
“然后……”宝儿拿起旁边的小铜镜，又照了照，小手指点着自己的眉眼，“我今天照镜子，忽然觉得……我的眼睛，还有眉毛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像娘亲你，也不是像侯府里的舅舅……”
他努力回忆着，忽然，眼睛一亮：“啊！我想起来了！像那个王爷叔叔！就是那个……看起来冷冷的，但是请我们吃过点心，还帮娘亲搬过很重药箱的王爷叔叔！南宫……南宫烨叔叔！”
宝儿终于说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小脑袋里好几天的名字，带着一种“解开了谜题”的兴奋，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笼罩：“可是，我为什么会像一个王爷叔叔呢？娘亲，爹爹……是他吗？”
孩子问得直接，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对真相的渴望。
慕容晚晴看着儿子，心中百感交集。五年了，她独自带着宝儿，从颠沛流离到站稳脚跟，从未后悔当初的决定。她一直觉得宝儿还小，不必过早承受上一辈的复杂恩怨，也担心过早暴露会引来杀身之祸。但如今，宝儿自己察觉了端倪，他比她想象的更敏锐，也更需要知道一部分真相来构建他对自己身份的完整认知。
时机，或许真的到了。至少，该告诉他关于“父亲”的那一半——属于他血脉来源的那一半。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宝儿柔软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温柔：“宝儿，你真的很聪明，观察得很仔细。没错，你的眼睛和眉毛，确实很像那位南宫烨王爷。”
宝儿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也张成了“O”型，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得到娘亲亲口证实，还是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个看起来很厉害、有时候很严肃、但对他好像又有点不一样的王爷叔叔……真的是他的爹爹？
“那……那……”宝儿激动得有点结巴，“那他是我爹爹？他知道我吗？为什么他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他不要我们吗？”一连串的问题像小炮弹一样发射出来，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慕容晚晴将宝儿搂进怀里，感受着小小身体传来的温暖和轻微的颤抖。她整理着思绪，决定用一种宝儿能理解、又不至于完全揭开残酷真相的方式，来讲述这个复杂的故事。
“宝儿，听娘亲慢慢说，这就像……就像一颗被分成两半的糖果。”她缓缓开口，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个有趣的童话，“很久以前，娘亲遇到了一些很坏很坏的麻烦，像是掉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到处都是陷阱的迷宫。那个时候，娘亲谁也不认识，很害怕，也很着急要逃出去。”
宝儿听得入神，小手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襟。
“就在那个迷宫里，娘亲不小心撞见了另一个人，他当时也遇到了一点麻烦，晕乎乎的，不太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慕容晚晴斟酌着用词，“那个人，就是南宫烨王爷。就像两个在迷宫里偶然碰见的人，我们一起……嗯，算是互相帮忙，暂时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小角落躲了一会儿。”
“然后呢？”宝儿急切地问。
“然后，麻烦暂时过去了。但是娘亲知道，迷宫外面还有更坏的坏人在找娘亲，如果被他们找到，娘亲可能就会消失，再也见不到任何人，更不可能有后来的宝儿了。”慕容晚晴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宝儿感到了当时的紧张，“所以，娘亲必须立刻、马上离开那个迷宫，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那爹爹呢？他不跟娘亲一起跑吗？”宝儿不解。
“他啊……”慕容晚晴笑了笑，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他当时晕乎乎的，而且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他的迷宫和娘亲的迷宫不太一样。最重要的是，娘亲那时候并不知道，因为那次偶然的互相帮忙，老天爷送给娘亲一份最最珍贵的礼物——那就是你，宝儿。”
她点点宝儿的鼻尖：“你在娘亲的肚子里悄悄生根发芽，像一颗小小的、神奇的种子。但这件事，娘亲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娘亲已经跑得很远很远了。”
宝儿似懂非懂，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象着自己是一颗小种子，觉得有点神奇，又有点好笑。
“所以，爹爹不知道有我？”宝儿抓住了关键。
“是的，他不知道。”慕容晚晴肯定地回答，“因为娘亲离开得太急，没来得及告诉他。而且，那时候的娘亲，有必须隐藏起来的理由。如果被别人知道娘亲和他的关系，或者知道有了你，可能会给你，也给当时的他，带来很大的危险。”
这一日，春风和煦，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屋内洒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慕容晚晴正在内室整理一些从空间里取出的稀有药材，准备制作一批更高效的解毒丸和伤药，以备不时之需。宝儿则在外间的小书房里，完成他每日的“功课”——认字、描红，还有慕容晚晴特意为他编撰的简易《百草图谱》和《奇闻异物志》学习。
描红本上的字迹渐渐从工整变得有些龙飞凤舞，宝儿的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眼皮也开始打架。他晃晃头，努力想集中精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案一角放着的一面小铜镜。那是上次逛西市时，他“研究”跟踪者用的那面，后来觉得挺好玩，就买回来了。
铜镜打磨得不算十分清晰，但也能照出个大概模样。宝儿百无聊赖地拿起镜子，对着自己做鬼脸：挤挤眼睛，吐吐舌头，扯扯耳朵……
玩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动作，小脸凑近镜子，仔细端详起镜中的自己。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看了半晌，他歪了歪头，小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疑惑和思索的、超越年龄的神情。
他放下镜子，蹬蹬蹬跑进内室，拽了拽慕容晚晴的衣角：“师父！”
慕容晚晴正将一株晒干的“七星月见草”小心研磨成粉，闻言头也不抬：“嗯？功课做完了？”
“还没……”宝儿声音有点犹豫，但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好奇，“师父，我长得像谁呀？”
慕容晚晴手中药杵微微一滞，随即继续不紧不慢地研磨：“像谁？自然是像你自己，我慕容晚晴的儿子，独一无二的宝儿。”
“不是这个意思啦！”宝儿绕到她面前，仰着小脸，眼神亮晶晶的，“我是说，像爹爹吗？还是像娘亲你更多？”
这是宝儿第一次如此明确地问及“爹爹”和相貌相似的问题。慕容晚晴停下动作，低头看向儿子。孩子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对未知血缘的好奇，或许……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父亲”这个概念的隐隐期待。
她放下药杵，净了手，拉着宝儿走到外间临窗的榻上坐下。阳光正好，将宝儿茸茸的鬓发镀上一层金边。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慕容晚晴语气温和，心中却已了然。这孩子太聪明，观察力又强，定是发现了什么。
宝儿扭了扭身子，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我前两天跟铁柱叔叔去买桂花糕，路上听到两个喝茶的老爷爷在聊天。一个老爷爷说，‘瞧那孩子，模样真俊，眉眼英气，瞧着倒有几分眼熟……’另一个老爷爷就笑，‘这满京城俊俏孩子多了，你看谁都眼熟。’然后第一个老爷爷就摇摇头，没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还有……上次在太医院，那个白胡子太医爷爷（章太医）说话的时候，我偷偷看他，他也好像多看了我好几眼，眼神怪怪的……好像也在想‘像谁’。”
“然后呢？”慕容晚晴心里暗叹，果然，宝儿的容貌逐渐长开，那来自南宫烨的基因特征开始显现，加上他频繁在外活动，引起注意是迟早的事。
“然后……”宝儿拿起旁边的小铜镜，又照了照，小手指点着自己的眉眼，“我今天照镜子，忽然觉得……我的眼睛，还有眉毛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像娘亲你，也不是像侯府里的舅舅……”
他努力回忆着，忽然，眼睛一亮：“啊！我想起来了！像那个王爷叔叔！就是那个……看起来冷冷的，但是请我们吃过点心，还帮娘亲搬过很重药箱的王爷叔叔！南宫……南宫烨叔叔！”
宝儿终于说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小脑袋里好几天的名字，带着一种“解开了谜题”的兴奋，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笼罩：“可是，我为什么会像一个王爷叔叔呢？娘亲，爹爹……是他吗？”
孩子问得直接，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对真相的渴望。
慕容晚晴看着儿子，心中百感交集。五年了，她独自带着宝儿，从颠沛流离到站稳脚跟，从未后悔当初的决定。她一直觉得宝儿还小，不必过早承受上一辈的复杂恩怨，也担心过早暴露会引来杀身之祸。但如今，宝儿自己察觉了端倪，他比她想象的更敏锐，也更需要知道一部分真相来构建他对自己身份的完整认知。
时机，或许真的到了。至少，该告诉他关于“父亲”的那一半——属于他血脉来源的那一半。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宝儿柔软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温柔：“宝儿，你真的很聪明，观察得很仔细。没错，你的眼睛和眉毛，确实很像那位南宫烨王爷。”
宝儿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也张成了“O”型，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得到娘亲亲口证实，还是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个看起来很厉害、有时候很严肃、但对他好像又有点不一样的王爷叔叔……真的是他的爹爹？
“那……那……”宝儿激动得有点结巴，“那他是我爹爹？他知道我吗？为什么他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他不要我们吗？”一连串的问题像小炮弹一样发射出来，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慕容晚晴将宝儿搂进怀里，感受着小小身体传来的温暖和轻微的颤抖。她整理着思绪，决定用一种宝儿能理解、又不至于完全揭开残酷真相的方式，来讲述这个复杂的故事。
“宝儿，听娘亲慢慢说，这就像……就像一颗被分成两半的糖果。”她缓缓开口，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个有趣的童话，“很久以前，娘亲遇到了一些很坏很坏的麻烦，像是掉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到处都是陷阱的迷宫。那个时候，娘亲谁也不认识，很害怕，也很着急要逃出去。”
宝儿听得入神，小手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襟。
“就在那个迷宫里，娘亲不小心撞见了另一个人，他当时也遇到了一点麻烦，晕乎乎的，不太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慕容晚晴斟酌着用词，“那个人，就是南宫烨王爷。就像两个在迷宫里偶然碰见的人，我们一起……嗯，算是互相帮忙，暂时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小角落躲了一会儿。”
“然后呢？”宝儿急切地问。
“然后，麻烦暂时过去了。但是娘亲知道，迷宫外面还有更坏的坏人在找娘亲，如果被他们找到，娘亲可能就会消失，再也见不到任何人，更不可能有后来的宝儿了。”慕容晚晴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宝儿感到了当时的紧张，“所以，娘亲必须立刻、马上离开那个迷宫，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那爹爹呢？他不跟娘亲一起跑吗？”宝儿不解。
“他啊……”慕容晚晴笑了笑，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他当时晕乎乎的，而且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他的迷宫和娘亲的迷宫不太一样。最重要的是，娘亲那时候并不知道，因为那次偶然的互相帮忙，老天爷送给娘亲一份最最珍贵的礼物——那就是你，宝儿。”
她点点宝儿的鼻尖：“你在娘亲的肚子里悄悄生根发芽，像一颗小小的、神奇的种子。但这件事，娘亲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娘亲已经跑得很远很远了。”
宝儿似懂非懂，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象着自己是一颗小种子，觉得有点神奇，又有点好笑。
“所以，爹爹不知道有我？”宝儿抓住了关键。
“是的，他不知道。”慕容晚晴肯定地回答，“因为娘亲离开得太急，没来得及告诉他。而且，那时候的娘亲，有必须隐藏起来的理由。如果被别人知道娘亲和他的关系，或者知道有了你，可能会给你，也给当时的他，带来很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