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神塌了,砖还在飞-《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校场外的喧嚣,如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死寂,却比方才更令人心悸。

  楚云辞缺席的消息像一记闷雷砸进江湖水面,起初还有人低语叹息:“少年英才,骤然染疾,可惜了。”可不过半日,快嘴张便带着他那副破锣嗓子冲上酒楼高台,手中挥舞着一卷油纸抄本,声如洪钟:

  “诸位且听!昨夜子时,天机阁楚公子亲口梦呓——‘顾夜白是煞星,近者必死’!书童砚冰亲耳所闻,一字不差!”

  人群哗然。

  有人冷笑:“原来堂堂天机新秀,怕的是个背棺的?”

  另一人立刻接话:“我表兄在钦天监当差,说那顾夜白命格带‘冥劫’,生来就是断龙脉、破风水的凶煞之体,寻常人沾边都要折寿!”

  孩童们拍手唱起新编的俚谣:“玉面郎君怕黑风,一听棺响就尿床——咯咯咯!”

  笑声刺耳,如针扎进楚府紧闭的大门。

  而在城南戏棚深处,苏锦瑟正端坐于一盏昏黄油灯下,指尖轻轻拨动皮影线轴。

  幕布上,一个白衣少年跪地焚符,火光映出他扭曲惊惧的脸——正是楚云辞每日晨起避煞的“秘行”。

  她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恐惧从不需要真实,只需要被听见。”

  她早知道,人最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发现自己一直崇拜的东西,原来是假的。

  而真相,往往藏在别人不愿细看的地方。

  三日后,一辆绘有“辨伪明心”四字的马车缓缓驶入江南府。

  车上挂着横幅,《玉面真容考》五个大字墨迹遒劲。

  随行十余人皆披麻戴孝,状若民间义士,领头者正是断眉刘——昔日榜外第三,因不肯依附天机阁被除名,如今成了苏锦瑟手中最锋利的一把暗刃。

  “今日我等巡讲天下,只为还江湖一个真字!”断眉刘立于高台,声震四野,“诸位请看——这是天机阁对外宣称楚云辞所持‘百年宗师剑’的原图!可那剑柄纹路、锻铁肌理,瞒得过世人,瞒不过铸剑之人!”

  话音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匠人颤巍巍登台,手中捧着一把拆解至零件的铁剑。

  “此剑……”老人声音沙哑,“用的是三年前新开的青阳铁矿,含硫偏高,易脆难久。所谓‘传承百年’?笑话!这剑出炉不过二十个月!”

  台下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怒吼。

  “我们供奉的竟是个骗子?”

  “我儿拜他为师,日日临摹他的剑诀图谱,结果佩剑都是假的?”

  “烧了!把那神龛给我砸了!”

  砖石飞溅中,一座供奉在茶馆角落的楚云辞木雕像轰然倒塌,香炉倾覆,灰烬漫天飞扬。

  有人踩着残骸高喊:“我们拜的不是英雄,是纸糊的壳!”

  消息传回天机阁时,已是深夜。

  楚云辞蜷缩在房中,四周堆满焚烧后的纸屑,焦味弥漫。

  案上诗稿、榜单贺帖、赞誉文章,尽数化为灰烬。

  他双目赤红,手指颤抖地抓起最后一卷《少年宗师录》,正欲投入火盆,却被砚冰扑通一声跪拦。

  “公子……小的只是传话……不敢造谣啊!”砚冰涕泪横流,“是快嘴张逼我说的!他说若不说,就要把我娘送去北境苦役营……”

  “呵……”楚云辞忽然笑了,笑声干涩如裂帛,“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开口的人吗?整个天机阁,谁不是传话的?谁不是演戏的?”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像一头困兽终于看清牢笼的栅栏。

  “他们选中我那天,就不需要楚云辞了。他们要的,是一个干净、俊朗、听话的招牌,一个能替他们稳住榜单名声的傀儡!”他嘶吼着,一把扯下身上象征荣耀的“天机袍”,狠狠摔在地上。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边缘磨损严重,正面刻着两个小字:丙七。

  那是十年前,他被家族秘密送往天机阁时,脖子上挂的编号。

  那时他还叫楚明远,是忠臣之后,因父直言进谏而遭贬黜。

  后来,他改名换姓,被重塑成“天资卓绝”的楚云辞,一步步登上榜单,成为裴文渊手中的棋子。

  如今,这枚铜牌是他唯一还记得自己是谁的证明。

  “我不是假的……”他喃喃重复,声音破碎,“我不是……可他们把我变成假的了……”

  窗外,月色惨白,照见他眼角滑落的一滴血泪。

  而在天机阁最高处,裴文渊静坐于紫檀案前,手中握着最新快报,脸色阴沉如铁。

  “快嘴张已查不到源头,巡讲团所携《玉面真容考》疑为苏家旧档复刻……极可能出自皇家舆情司遗卷。”

  下属伏地不敢抬头。

  裴文渊指节叩击桌面,一声重过一声。

  有人在精准地切割天机阁的根基——不是用刀,而是用嘴,用纸,用千千万万人的信与疑。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就在刚才,风云录榜单竟自行更新……

  他尚未下令惩戒,楚云辞的名字已从第八十位,骤降六十位,直坠榜尾边缘。

  仿佛,连这本该由他掌控的“天命之书”,也开始背叛他了。

  裴文渊一掌拍在紫檀案上,整座阁楼都仿佛震了三震。

  玉镇纸翻落砸地,碎成两截,如同他此刻分崩离裂的权威。

  “谁允许它自己动的?!”

  一声怒吼撕破夜空,惊起檐下寒鸦无数。

  烛火剧烈晃动,映得他面容青白交错,像极了走火入魔的疯道人。

  那本静静摊开于案头的《风云录》,墨迹未干,楚云辞的名字赫然从第八十位滑落至第一百四十位——整整六十阶的坠落,不是人为删改,而是……自行褪色。

  字迹如被无形之手抹去,淡得只剩残影。

  “荒谬!”他嘶声低喝,指尖狠狠戳向书页,“这本是天机所授、人心所聚的‘气运之书’,怎会脱离掌控?它怎敢?!”

  可越是愤怒,心底那根刺就越发冰冷。

  他忽然想起观星庐那卷尘封百年的古籍残篇——《录灵志》。

  其中曾有寥寥数语:“风云录承天地正气而生,若有人窃名盗位,虚名压于实能之上,则气运自溃,榜文不敕而降。”

  当时他嗤之以鼻,视作无稽之谈。如今,却如一道惊雷劈进脑海。

  原来……这榜单,真有灵性?

  不是他执掌风云,而是他在被规则玩弄?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他猛地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袍袖翻飞间带倒香炉,灰烬四散。

  楚云辞是他亲手扶上去的“清流新锐”,是他用来压制顾夜白崛起的棋子,是他维持榜单稳定的锚点之一。

  可现在,连这个锚点都在崩解——不是败于外敌,而是因“虚名”遭天道反噬!

  “是谁……是谁把真相捅出去的?”他咬牙切齿,目光如刀扫向跪伏在地的密探,“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幕后黑手!快嘴张、断眉刘、巡讲团……还有那个戏棚里的女人!一个都不能留!”

  话音未落,门外急报再至:“阁主,砚冰不见了!昨夜值夜的小厮说,他后窗绳索有攀爬痕迹……还搜到了一封未寄出的家书,提及母亲已被释放,安置于南岭村。”

  裴文渊瞳孔骤缩。

  叛徒……出在自己身边。

  而此刻,城西孤棺盟据点深处,一口漆黑如墨的旧棺静静横陈于地。

  棺盖微启,似在等待祭品降临。

  一道瘦小身影鬼魅般掠过巷角,正是砚冰。

  他浑身湿透,双手颤抖,怀里紧抱着一个油布包裹。

  临近棺前,他深吸一口气,将包裹塞入棺侧暗格,低声呢喃:“公子……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能再骗天下人了……也不能再骗我自己。”

  话毕,转身欲走,却又停住,从袖中掏出一枚褪色红绳编的平安结,轻轻放在棺沿。

  “这是我娘托人捎来的……她说,做错了事,就得赎。”

  风起,帘动,人已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素白修长的手缓缓掀开棺盖。

  苏锦瑟立于棺旁,灯火昏黄映照她半边脸庞,冷艳如霜。

  她取出账册,一页页翻开。

  纸张泛黄,字迹工整,每一笔却都像是刻在骨上的耻辱。

  “每月补贴白银五百两,含‘形象打理’‘诗会赞助’‘坊间口碑疏通’……”她轻声念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笑意,“好大的排场,原以为是天才少年横空出世,原来是拿银子堆出来的‘人设’。”

  她的指尖缓缓下滑,最终停在最后一行——

  丙七号维护成本:白银三千两(年),含心理疏导、记忆重塑、情绪监控及应急安抚措施。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眸光骤冷,眼底翻涌起滔天杀意。

  “记忆重塑?”她低声重复,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刃上,“所以你们不仅换了名字,还洗了他的脑子?让他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该怎么笑、怎么说话、怎么成为你们想要的模样?”

  她缓缓合上账册,指尖在封皮摩挲片刻,忽而抬眼望向窗外。

  今冬第一场雪悄然落下,无声覆盖了整座江湖。

  而她的目光,已穿透风雪,锁定更高处的提线之人。

  灯影摇曳间,她将账册轻轻置于案角,与另一本从未示人的薄册并列摆放——那册子封面无字,唯有一道朱砂画就的斜痕,如刀斩天命。

  风穿窗而入,吹开一页纸角,露出下方一行蝇头小楷:

  【新人培育基金·年度预算】

  拨款总额:黄金万两

  执行机构:天机阁·隐曜司

  监管人:……(墨迹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