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香灰藏刃,义庄对局-《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香灰如雾,呛得人睁不开眼。

  苏锦瑟在漫天灰烬中起身,袖口一拂,褐麻裙摆扫过神龛基座,指尖却已悄然刮下一点木屑——潮气未散,断面泛白,是新痕,绝不过十二个时辰。

  她垂眸掩住眼底寒光,喉间微动,咽下那一口翻涌而上的腥甜。

  不是怕,是怒。

  苏家旧仆若在,见这香灰积厚三寸的神龛,只会焚三炷高香、叩首三响,绝不敢触碰暗格分毫。

  那刮痕却横在朱漆剥落处,深浅一致,力道沉稳,分明是惯用刀剑之人所为——手熟,心冷,且知道此处有机关。

  不是旧人。

  是替身。

  她忽然想起周砚袖口那三颗朱砂痣,北斗状,与丈夫腕上一模一样。

  可更夫接偶时眼神清明,步履沉稳,绝非被控之傀儡;而周砚……昨夜桥墩刻字,指骨尽裂犹不肯停,血混着墨写进青石缝里——他若已被换,怎还留着那本《平冤录》真本?

  又怎敢把“苏”字最后一捺,刻得像一道愈合十年却仍在渗血的旧伤?

  念头一闪而过,她已抬步出庙。

  门外人声鼎沸,哭嚎震天,铜钱阵前跪倒一片白发老者,有人正用牙齿咬开麦穗外皮,舔舐那点槐汁苦味,泪流满面:“苏家没忘我们……真没忘啊!”——舆情已成燎原之势,火候正好。

  可这火,不能只烧听雪楼,更要照见背后那只递笔蘸血的手。

  她脚步未停,拐入窄巷,身形一矮,钻进墙根一处塌了半边的狗洞——洞内铺着干稻草,角落堆着几只空陶瓮,瓮底刻着细小“苏”字暗记。

  这是苏家当年布下的七十二处暗线之一,专供紧急时藏身、传讯、换装。

  她掀开最底层陶瓮,取出一方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冷硬胡饼,饼心挖空,嵌着一枚铜铃残片——正是钟鼓楼顶她所持之铃的另一半。

  铃身内壁,两行小字严丝合缝:

  “孤辰不鸣,棺不成局。”

  “局成之日,铃碎为信。”

  她指尖摩挲铃沿,忽顿。

  不对。

  铃碎,该是顾夜白动手之时。

  可今夜他未碎铃,火起,钟鸣,圣旨至,风云录总署焚档……一切皆按她推演而行。

  唯独这神龛图纸,被人动过。

  谁能在她眼皮底下,绕过三层暗哨、两道香火障眼法、一道蜂蜡封印,悄无声息改字?

  答案只有一个——那人,早就在她布的局里,且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她猛地抬头,望向义庄方向。

  风雪更紧了。

  同一时刻,义庄第七口棺内,周砚咳出一口黑血,溅在尸布上,像一朵骤然绽开的墨梅。

  门外靴声逼近,三道,齐整,佩刀撞鞘声清脆如冰珠落玉盘——不是听雪楼打手,是刑狱司亲卫,腰牌上刻着云纹虎首,谢珩亲手赐的“清瘴卫”。

  “楼主说,那副使必去城隍庙。”一人压低嗓音,“咱们守这儿,等他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砚瞳孔骤缩。

  不是围捕。

  是放行。

  是把他当饵,钓更大的鱼——钓那个此刻正混在香客中、袖口藏着银针、指尖还沾着香灰的人。

  他猛地吸气,喉头腥气翻涌,却硬生生压下。

  右手探入隔壁棺材,摸到一具干尸手腕——枯瘦如柴,腕骨凸起,却系着一根褪色红绳,绳结打得极拙,是孩童手笔。

  他妹妹失踪那年,才六岁,缠着他在市集买下这根红绳,说要系住哥哥的命。

  他喉结滚动,没哭,只将锈刀狠狠一绞,割断脚踝绳索。

  刀锋划过皮肤,血线蜿蜒而下,他却像感觉不到疼。

  刀尖缓缓抬起,对准棺盖缝隙——那里,正映出一双靴尖的影子,离棺沿,不足三寸。

  御河桥墩,顾夜白单膝蹲在寒石之上,肩头空棺斜倚桥栏,棺盖半掀,露出内衬麦秸深处一卷油纸——正是周砚沉入桥缝的《平冤录》复写页。

  他撕下左襟布条,浸入刺骨河水,拧至半干,轻轻覆在纸角。

  墨迹遇水晕开,一行米汤隐字浮出水面,字字如刀:

  “地窖东墙,第三砖可推。”

  他指腹停驻其上,久久未动。

  风卷起他额前碎发,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的眼。

  东墙?

  他记得清楚——癸亥冬夜,他随苏家赈粮队入北境,亲眼见苏锦瑟立于冻土之上,命人掘开东墙三尺,取走三十七具空棺,棺底刻名,无尸无骨,只余寒霜凝结的掌印。

  若东墙真埋着人……那三十七具空棺,是谁放的?

  又是谁,想让他掘开那堵墙,再亲手捧出三百二十七具“活埋灾民”的尸首,坐实听雪楼“活埋证人、湮灭罪证”的铁案?

  他缓缓抬眸,望向城隍庙方向。

  香火浓烟尚未散尽,却已隐隐透出一线猩红。

  那是血色,混在灰里,别人看不见。

  他看得见。

  因为他的眼睛,曾十年盯过三百二十七座无名坟的方位,也盯过每一具薄棺上,那枚铜钱边缘刻下的名字。

  名字不会骗人。

  可图纸会。

  他指尖一捻,布条水滴坠入桥缝,裂开一小片深色。

  风忽止。

  他站起身,空棺横抱胸前,玄衣翻飞如夜鸦振翅。

  ——不是砌东墙。

  自毁西墙。

  而此刻,苏锦瑟已推开茶楼后巷那扇朽木门,踏入密室。

  烛火摇曳,映得她半张脸明,半张脸暗。

  她从怀中取出皮影偶,指尖一挑,腹腔蜂蜡封层应声微裂。

  她没点火。

  只将蜡封一角,凑近烛焰。

  蜂蜡软化,幽香微溢。

  图纸一角悄然卷起——可就在那墨线山川显露的刹那,她瞳孔骤然一缩。

  图下,竟还压着一层极薄的素笺。

  未显形。

  但蜡层之下,已有淡青纹路,如游蛇潜伏。

  烛火“噼”一声轻爆,一星红芒跃上苏锦瑟眼睫。

  她指尖悬在蜡封边缘,未触焰,却已觉灼烫——不是火烫,是心烫。

  那层素笺底下浮出的淡青纹路,细如发丝,走势诡谲,偏偏绕开东墙三尺冻土,一路向西,贴着地脉阴线蜿蜒而下,最终汇入义庄旧址西侧坍塌的马厩地基之下。

  西墙。

  不识东墙。

  她唇角倏然一掀,笑意却冷得能割喉。

  好一招“请君掘坟,我自焚尸”。

  对方算准了她要借《平冤录》复写页里的米汤密字做引子,更算准顾夜白亲眼见过苏家当年掘空棺、取寒霜掌印的旧事——便顺势伪造图纸,把所有人目光钉死在东墙,好趁乱将三百二十七具活埋灾民的尸首,连夜转运、焚毁、沉河……甚至,换上替身尸,再栽进新坑,反手诬她苏锦瑟“伪证构陷、亵渎亡魂”。

  可他们漏了一点——

  苏家布暗线,从不只信图纸。

  信的是人味、是潮气、是香灰里混着的槐汁苦腥,是陶瓮底那个被摩挲过千遍、刻痕早已温润如玉的“苏”字。

  她松指,蜡封彻底软化,素笺无声滑落,显出全图:西廊马厩地窖,通风口锈蚀七处,承重梁第三根有裂痕,砖缝填泥色浅三分——那是新补的。

  而真正的入口,藏在枯井辘轳底座之下,机括以铜钱为钥,钱眼朝北,方能转动。

  她转身,研墨。墨锭在砚池里碾得极响,像碾碎一颗牙。

  笔锋饱蘸浓墨,悬腕疾书——

  第一封,投清流御史台:「癸亥冬,户部拨赈银三十万两,实发八万;听雪楼账册夹层有朱砂批注『尸填西廊,钱熔东窑』」;

  第二封,塞漕帮码头验货舱:「今夜子时,三艘黑篷船靠南七埠,舱底压板下藏未焚尸衣七十二件,袖口绣『永昌三年』字样」;

  第三封,封皮不题字,只盖一枚蜂蜡印——印纹是半枚铜钱,缺一角,正与她手中铃片残缺处严丝合缝。

  信纸折成蝶形,投入百兵阁外那只日日有人清扫、却从不清理内壁铜管的废料槽。

  做完这一切,她吹熄三支烛,只留一支。

  火苗缩成豆大一点幽蓝,在她瞳孔深处跳动。

  她没去义庄。

  她站在窗边,推开一条缝。

  风雪扑面,卷来远处一声闷响——不是雷,是地底传来的机关咬合声,沉钝、滞涩,像垂死之人最后一口咽气。

  她忽然低笑。

  周砚去了。

  顾夜白……也去了。

  而此刻,地窖深处,黑暗浓得能吸走呼吸。

  周砚背抵冰冷砖壁,喉间血味翻涌未止,却死死盯着前方——那里,一道玄色身影已如墨融于夜,无声立在西墙尽头。

  顾夜白没点灯,可周砚就是知道他在看什么:看砖缝,看霉斑走向,看那一道几乎不可察的、被新泥勉强糊住的细线。

  周砚哑声道:“别信东墙……我亲眼见他们拖尸进西廊。”

  话音未落——

  “咔哒。”

  头顶传来金属咬死的脆响。

  地窖入口铁闸,正在缓缓下坠。

  顾夜白终于动了。

  他解下肩头空棺,轻轻置于地面。

  然后,他抬手,按向西墙最下方一块青砖。

  指腹擦过砖面,停顿半息。

  砖缝里,一点极淡的槐汁苦味,混着尚未干透的、新鲜的泥土腥气,悄然钻入鼻腔。

  他指尖微屈。

  剑未出鞘,但鞘尖已抵住砖心。

  ——下一瞬,砖动,墙震,尘落如雨。

  而周砚的手,正悬在最近一具薄棺的棺盖之上,指尖颤抖,却迟迟未掀。

  密室未启,真相未曝,三百二十七具棺,正静候一双清醒的手,掀开第一块盖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