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骨灰引路,谁在收网-《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赵秉德伏在马背上,像一截被风干的枯枝,只剩一口气吊着命往前撞。

  马蹄踏碎山石,焦土翻飞,他怀中那乌木铁匣震得越来越响,裂口越豁越大——白灰如雪,簌簌漏出,飘在斜阳里,轻得不似骨,倒像未写完的遗书,一页页散向山野。

  他不敢回头。

  可身后那一片死寂比刀更冷。

  没有追兵的呼喝,没有铁蹄的轰鸣,只有风卷灰雾的沙沙声,细密、绵长、无处不在。

  仿佛整座山都睁开了眼,正一粒一粒,数着他怀里剩下的骨头。

  他不知道自己逃向哪里。

  只是本能地奔向官道——那里有驿站,有快马,有能通达京城的八百里加急驿路。

  只要把这匣子送到御史台暗桩手里……只要有人肯拆开看看,闻一闻,舔一舔那灰里混着的龙鳞麦粉与陈年血锈的腥甜……

  他就不是弃子,是证人。

  是活下来的火种。

  马速骤缓——前路陡然收窄,岔道口歪斜插着半截断碑,苔痕斑驳,刻着“双星亭东三里”六字。

  风忽一转,裹着露气扑来,湿凉沁肤。

  就在这一瞬,他胯下青鬃马鼻翼猛地翕张,打了个响亮喷嚏。

  赵秉德心头一跳,下意识低头——只见飘洒的骨灰竟在马鬃上微微发亮,泛起一层极淡的蜜色微光,甜香幽幽浮起,若有若无,却勾得人喉头发痒,心尖发颤。

  他瞳孔骤缩。

  引蝶粉!

  苏家旧物!

  当年赈灾时专用来诱捕山瘴毒蛾的秘药,混入膏脂涂于孩童额角,防走失;后来改配成无色无味的齑粉,撒在粮仓梁柱间,一夜之间引万蛾扑火,烧尽伪账——这味道,他亲手调过三十七次!

  谁撒的?何时撒的?!

  他猛抬头,目光如钩扫向岔道边那丛野蔷薇——花枝低垂,叶面凝着细密水珠,珠心映着一点反光,极小,极稳,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昭影。

  六岁,赤脚,纸鸢牵着皮影幕布,连祠堂梁上的尘都算进了她的局。

  赵秉德喉头一哽,几乎呕出血来。可马已冲过岔口,再难勒停。

  他只能任那甜香随风弥散,任灰雾漫过山脊、掠过松林、拂过溪畔——

  溪水清浅,几缕灰絮打着旋儿沉入水底,又被暗流托起,顺流而下。

  下游拐弯处,水汽氤氲,青石埠头蹲着个补网渔夫。

  竹篓半浸水中,网眼晃荡,水波轻推,一粒灰絮悠悠飘近,倏忽被浪头一掀,啪地撞在篓沿上。

  渔夫皱眉,随手抹去,指尖却黏住一点异样——不是泥,不是藻,是细白粉末,沾水即润,泛着微黄。

  他下意识捻了捻,凑近鼻端。

  腥?

  不。

  甜?

  也不全对。

  是陈年麦香混着一点铁锈气,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乳香。

  他咦了一声,低头拨弄竹篓缝隙——灰絮底下,竟卡着一枚东西。

  小小一颗,米粒大小,泛着温润牙釉光泽。

  他用指甲小心剔出,就着夕照一照——

  乳牙。

  半枚,根部尚存,断口参差,显然幼童坠落时磕断。

  牙根内侧,以极细金丝嵌着一个“苏”字,针尖大小,却棱角分明,力透牙髓。

  渔夫手指一抖,差点把牙掉进水里。

  他认得。

  三十年前黄河大涝,苏家开仓放粮,在每只赈粥碗底压一枚银牙牌,刻“苏”字为记;怕孩子走散,又给三岁以下幼童在乳牙根刻字,涂蜂蜡封固——此乃苏家密令,江湖老辈提起来,至今说一句:“苏家齿印,比官府契书还硬三分。”

  他手一抖,竹篓“哐当”磕在青石上。

  水花四溅。

  那半枚乳牙静静躺在掌心,牙根上的“苏”字,在夕照里灼灼生光,像一粒未熄的火星。

  而此刻,山巅破庙檐下,顾夜白赤足立于残钟旁,袖口微扬。

  老陶头孙子双手捧起一只粗布信袋,袋口系着三十六只雪羽信鸽,鸽足皆缚微型皮影偶——偶身不过寸许,雕的是孩童牵线放鸢,鸢尾垂着一截细麻,麻上墨书新段童谣:

  “骨灰成路,冤魂指路;

  谁掌风云?棺中问路!”

  鸽群振翅腾空,黑点如雨,分作九路,直射九大主城、十二门派、三大漕帮驻地。

  风起,云涌,火种已撒。

  三十里外,驿站土墙斑驳,驿卒正蹲在墙根下,一铲一铲,将新收的白灰拌进黄泥里,抹向裂缝。

  赵秉德策马狂奔而至,青鬃马口吐白沫,他翻身滚落,踉跄扑到墙边,指着那灰泥嘶声问:“这灰……哪来的?!”

  驿卒头也不抬,铲子顿了顿,嘴角扯出半分冷笑:

  “昨夜有客留话——”赵秉德扑在驿墙边,指尖抠进湿泥,指甲翻裂,血混着灰簌簌往下淌。

  那堵刚抹好的土墙,正泛着未干的灰白湿痕——不是寻常石灰,是骨粉!

  细、匀、泛微青,还裹着一点蜜色浮光,像凝固的泪,又像未冷的骨髓。

  他鼻腔猛地一刺,喉头翻涌:龙鳞麦粉的甜腥、陈年血锈的铁气、还有……一丝极淡极柔的乳香——和他怀中乌木匣里漏出的灰,一模一样!

  “这灰……哪来的?!”他嘶吼,声音劈成两半,一半是惊,一半是崩。

  驿卒慢条斯理铲起一坨新灰泥,往裂缝里狠狠一按,泥浆“噗”地挤出指缝。

  “昨夜有客留话——”他顿了顿,铲柄“当”一声磕在青砖上,火星子溅起来,“说此灰能镇邪祟。”

  风忽停了一瞬。

  赵秉德脊背汗毛倒竖,耳膜嗡鸣。

  驿卒嘴角斜斜一扯,冷笑淬了冰:“——原来镇的是你们这些畜生。”

  话音未落——

  “嗖!嗖!嗖!”

  草垛炸开!

  干草如箭迸射,数十张黑漆硬弓自垛后齐齐抬臂,弓弦绷成满月,寒铁箭镞在斜阳下连成一道刺目的银线,尖锐得能割破呼吸。

  赵秉德瞳孔骤缩——不是冲他眉心,不是锁他咽喉,而是齐刷刷钉死在他怀中那乌木铁匣的四角!

  只要他稍动分毫,匣盖掀开半寸,便是万箭穿心!

  他僵在原地,连睫毛都不敢颤。

  可比箭更冷的,是身后骤然压下的气息。

  桥头。

  顾夜白赤足踏在青石拱桥栏上,衣袂不动,唯有袖口一截腕骨嶙峋,青筋如伏龙盘踞。

  他掌心摊开,一枚温润玉蝉静静卧着,蝉翼薄如蝉翼,却沉得坠手——那是苏锦瑟亲手所雕,内腹刻着三十六道暗纹,纹纹皆通九路信鸽的归途密语。

  他凝望着驿站方向腾起的尘烟,目光沉静如古井,可井底暗流奔涌,碾碎所有退路。

  “锦瑟……”他唇齿轻启,声低如刃刮过寒铁,“你布的局,该收线了。”

  百里之外,安桥镇。

  无名茶楼二层,临窗角落,竹帘半垂,筛下斑驳光影。

  一只素手执笔悬于素笺之上,腕骨纤细,指节却稳如磐石。

  墨锭在砚中缓缓旋开,幽光浮动,不似松烟,不似桐油,倒像凝了一小片将熄未熄的月魄。

  她蘸墨落笔,字迹清隽凌厉,每一划都似刀刻:

  《新榜·首卷:孤辰剑主》

  墨色在纸面洇开,温顺,洁净,空白如初雪。

  无人知晓,这墨是三年前苏家舆情司秘制的“显隐墨”——白日视之,不过素笺一张;待到子夜烛火摇曳,那墨便活了,字字浮凸,如血沁纸,如魂归鞘。

  而此刻,笔尖悬停半寸,未落下一字。

  窗外,晚风忽起,卷起竹帘一角。

  帘影掠过她低垂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颤动的暗。

  像一道未合拢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