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写的故事,我来烧给你看-《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夜色如墨,临溪镇的灯火一盏盏熄了。

  唯有影台后室那点烛火,倔强地亮着,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苏锦瑟坐在案前,指尖缓缓划过那张泛黄的手稿——《孤棺行》。

  三年前,白羽生执笔写下这四千言长篇评话时,字字铿锵,句句带血,将一个背棺独行的孤影,塑造成江湖初醒的惊雷。

  那时她刚逃出京城乱葬岗,脸上还带着烧伤的疤痕,躲在破庙里看这篇文字被说书人传唱,听见百姓口中第一次喊出“顾夜白”三字,眼底竟滚下泪来。

  那是她复仇棋局的第一步,也是她亲手点燃的第一把火。

  可如今,墨迹未干,却已染上腥气。

  她凝视着“白羽生已投沈相”八个血字,仿佛还能看见阿七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绢布上拖出的断续笔画。

  那个曾为她卧底十年、藏身于沈府厨房做杂役的老仆,最终被人活生生剜去舌头,只因多问了一句:“小姐当年抄家的密令,是谁写的?”

  答案,现在终于浮出水面。

  烛火跳了一下,映得她半边脸明、半边脸暗。

  她轻轻将《孤棺行》卷起,放入火盆。

  火舌舔上纸角,墨字在烈焰中扭曲、蜷缩,像一张狞笑的脸。

  “铁脚童。”她声音很轻,却如冰刃切雪。

  门开,一道黑影跪地:“在。”

  “明日午时,让‘夜莺队’收档停传三日。”她顿了顿,唇角微扬,“就说……暴雨将至,纸怕湿。”

  铁脚童一怔。

  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她主动切断舆论命脉。

  那些遍布十三州、靠快马与信鸽传递消息的“夜莺”,是她一手织就的情报网,也是操控风云录最锋利的刀。

  如今竟要停摆?

  他不敢问,只低头应诺。

  苏锦瑟望着火盆里最后一点余烬化为灰蝶飞散,眸光冷冽如霜。

  她知道,这一招看似退避,实则是诱敌深入的杀机。

  若白羽生真是沈元衡的人,见她骤然沉默,必会趁势出击——而人一旦得意,就会露出破绽。

  果然,次日清晨,镇上便炸了锅。

  《江湖快报》特刊突现市井,封面赫然是顾夜白背棺剪影,标题触目惊心:“玄霜叛徒之后?昔日同门血案真相曝光!”文中绘声绘色写道:其父原为玄霜剑派长老,因觊觎掌门之位,一夜屠尽同门七十二人,唯携幼子与秘谱逃亡。

  而今顾夜白行走江湖,不过是借“义举”洗白罪孽。

  荒诞不经,漏洞百出。

  可百姓不管真假,只听故事。

  前一日还在茶馆高呼“请立榜首”的人群,转眼便分裂成两派,争吵不休。

  有人甚至开始焚烧顾夜白的画像,说不该让“刽子手之后”玷污武林清名。

  城外山崖,晨雾弥漫。

  顾夜白一剑斩断十丈青藤,剑势凌厉,却忽听得身后传来稚嫩童声:“大侠,你是不是杀过好人?”

  他动作一顿,剑悬半空。

  回头望去,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手里攥着一页撕碎的《江湖快报》,眼神既崇拜又恐惧。

  风穿林而过,吹动他漆黑的披风。

  良久,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剑入鞘,转身离去。

  当晚,他在影台外驻足,听见茶客议论纷纷。

  “原来英雄也是别人写出来的。”一人冷笑,“你说那‘千里孤坟斩恶蛟’,真有其事?我看八成是编的!”

  “可那一战光影交错,万民见证啊。”

  “光影?”另一人嗤笑,“你是没看过苏娘子的皮影戏吧?那才叫真假难辨,能把死人说成活佛。”

  顾夜白站在阴影里,指节捏得发白。

  他从不问她的手段,也从未质疑她为何总能预知对手动向、制造轰动战绩。

  他只知道,她给了他名字,给了他方向,让他不再是那个无人知晓的背棺人。

  可现在……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转身欲走,却被一道纤细身影拦住。

  苏锦瑟披着月白衣裙,提灯而来,灯火映着她清冷眉眼,像一尊不动明王。

  “你要听谁的?”她淡淡开口,“写故事的人,还是挥剑的人?”

  顾夜白沉默。

  “你手中的剑斩的是敌人,”她声音轻却坚定,“我手中的笔杀的是谎言。他们怕的不是你有多强,而是你背后的‘意义’——因为一旦这意义崩塌,他们的榜单、他们的地位、他们赖以生存的虚名,都会跟着粉碎。”

  她抬眸直视他:“所以他们会毁你。就像当年毁我苏家一样。”

  顾夜白瞳孔微震。

  她没再说话,只转身走入影台深处。

  三更天,老篾匠拄着竹杖而来,手中抱着一堆新制机关。

  “千面回廊”已成——三十具皮影共用一套丝线,可在幕布上幻化千种面孔、万般神情。

  真假交错,虚实难分,宛如人心镜狱。

  “等风来。”苏锦瑟抚过机关枢钮,低语如谶。

  与此同时,她故意让亲信在酒肆泄露消息:三日后,顾夜白将赴京告御状,携带玄霜遗谱,直呈天子,揭发当年冤案。

  她说得隐晦,却字字入耳。

  而这条假消息,就是他的死穴。

  第三日黎明前,天光未启。

  京城驿站密室,烛火幽微。

  白羽生伏案疾书,笔尖蘸满浓墨,写下最后一行密信:“神像将动,宜速除之。”

  他吹干墨迹,正欲封缄,忽觉四周昏暗——

  灯,不知何时熄了。

  第三日黎明,天光未启,京城驿站密室冷如冰窟。

  白羽生指尖尚存墨香,最后一行字“神像将动,宜速除之”犹在纸上蜿蜒如蛇。

  他正欲吹干墨迹、封缄传信,忽觉烛火一颤——熄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四壁。

  他心头猛跳,刚要起身,眼前骤然炸开一片血红光影!

  整面墙壁轰然“活”了过来——无数个他自己伏案疾书的画面层层叠叠浮现,如同镜中倒影不断分裂、增殖。

  每一幅画面里,他都在写不同的篇章:《弑师逆种》《伪善祸世》《顾夜白终遭天谴》……标题刺目如刀,内容极尽污蔑之能事,字字皆是他曾为沈元衡炮制的谎言!

  而更令人窒息的是,墙外竟传来千万人齐声诵念的声音,稚嫩与苍老交织,悲愤与唾骂共鸣——那是街头巷尾的百姓,在传唱这些凭空捏造的“评话”!

  “这……不可能!”白羽生猛地后退,撞翻案几,笔墨泼洒如血。

  他瞪大双眼环顾四周,却发现房间早已不是密室,而是一座由细若游丝的银线编织而成的迷宫。

  每一根线都连接着一块悬挂的皮影,那些皮影的脸,竟全是他自己的模样!

  或冷笑,或痛哭,或跪地求饶,动作同步于他的呼吸、心跳、颤抖。

  他想逃,脚却被无形之力钉在原地。

  抬头望去,阁楼高处,一道纤影立于暗处,手中轻扯红线,宛如执掌命运之弦。

  苏锦瑟静静凝视着他,月白衣裙染上投影的猩红,像一尊从地狱走出的判官。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响,却穿透幻象直刺灵魂:“你说我造神?可你忘了,是你先拿笔蘸了仇人的血。”

  白羽生浑身剧震。

  刹那间,幻象再变——墙上不再是他的罪状,而是他年少时的画面:风雪中的破屋,母亲咳血卧床,父亲被衙役拖走。

  而后,苏家府邸大门敞开,年幼的他捧着一碗热粥,跪谢苏父赐食救命之恩。

  那时他还叫白小砚,是苏家收留的孤童,是她父亲亲口说“此子可用”的未来笔吏。

  可紧接着,画面撕裂——苏家满门抄斩,火光冲天,他躲在角落,眼睁睁看着恩人一家头颅落地,而自己却因沈相许以高位,低头接过那支染血的笔,写下第一篇构陷苏家的“实录”。

  “啊——!”白羽生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指甲抠进地板,“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再当恩情的祭品!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仁慈里!”

  他嘶吼着,眼泪混着冷汗滑落。

  可苏锦瑟只是冷冷望着他,眼中无恨,亦无悲,唯有彻骨的清醒:“所以你就用一支笔,杀了所有曾给你温暖的人?那你现在写的,就不是故事,是献祭。”

  话音未落,阴影中墨鸦悄然现身,黑袍拂动,一指点出,封其穴道。

  白羽生连惨叫都发不出,便被拖入更深的黑暗。

  苏锦瑟缓缓松开红线,三十具皮影同时垂首,幻象消散,只余一地残丝与未燃尽的纸灰。

  她站在空荡回廊中央,风吹动她的衣袂,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良久,她低声自语:“接下来……该让京城也看看,什么叫‘执笔之人,焚笔成刃’。”

  夜风穿廊,似有回应。

  而在城外荒坟深处,一座孤棺静卧残碑之间。

  已有三日,顾夜白未归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