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你烧过的香都是别人的命-《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地库余烬尚在微喘,青烟如未散的魂息,在断壁残垣间游走。

  焦土之下,铁柜碎裂的铜锈混着血渍,在月光下泛出暗紫。

  苏锦瑟仍跪在玉环中央,膝下是阿阮枯瘦颤抖的手,掌心还攥着那只裂了鼓面、焦了红绳的拨浪鼓——鼓身内侧,用炭笔歪斜刻着两个小字:“锦儿”。

  她没起身。

  不是不能,是不敢。

  那声“小姐”,像一把钝刀,慢慢剜开她封了十年的胸口。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死,而是活——活在别人脸上,活在仇人账册里,活成一具被租出去的皮囊,连哭都要经过许可。

  夜巡郎就是在这时从塌陷的暗道里爬出来的。

  他半边脸糊着黑灰,右臂拖着个血人——断舌文吏。

  那人舌头早被剜净,喉管处一道狰狞旧疤,此刻正随呼吸微微翕张,像一条将死未死的鱼。

  他怀里死死护着一本账册,焦边卷角,封皮烫金剥落大半,唯剩三个字尚可辨认:愿力录。

  他一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直直钉在苏锦瑟脸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骨:“他们……不是乱卖记忆。”

  他咳出一口黑血,吐在账册封面上,却仍用指腹抹开,露出底下一行朱砂小字:

  【娄北斗,三年购神髓丹十七颗,付款方式:祖坟风水位一穴。】

  苏锦瑟指尖顿住。

  没有震怒,没有冷笑,只有一瞬极沉的静。

  她轻轻翻开下一页,纸页脆如蝉翼,簌簌抖着,映出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

  “陈员外,三子夭折,购‘续命香’九柱,抵长女婚约聘礼三成。”

  “柳捕头,追凶坠崖,购‘无痛忆’一剂,换其母三年安眠。”

  “城南李氏,幼女失踪,焚香七日,愿力抽成:四成归影市,三成入风云录榜首功德池,余者……炼为‘招魂引’,供权贵夜召亡童嬉戏。”

  她终于抬眼,眸底冰层尽裂,底下翻涌的不是火,是寒铁淬火时那一声闷响。

  “原来连死人的地气,他们都要吃。”她嗓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四周残存的玉丝齐齐一颤。

  话音未落,回音娘忽然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甲掐进耳后皮肉,渗出血丝:“太多了……他们在哭!三百户!全是孩子失踪的人家!有人刚梦见女儿踮脚够灶台上的糖糕,有人听见儿子在床底喊‘娘,我鞋掉了’……可他们喝过忘情膏,记不得脸,记不得声,只记得空……空得发疼!”

  她猛地抬头,泪眼涣散:“他们说……想见孩子最后一面。”

  苏锦瑟没答。

  她只抬手,指尖三缕玉丝倏然飞出,如活物般缠上回音娘手腕。

  温润微光一闪,那撕裂般的哭嚎骤然缓滞,化作低低呜咽,继而沉淀为一种奇异的澄明。

  回音娘喘着气睁开眼,瞳孔深处浮起三百个模糊却清晰的轮廓:“他们说……要见。”

  “那就见。”苏锦瑟起身,衣摆扫过焦土,沾灰不染,“风纸郎——备素纸、松烟墨、百年槐枝签。今夜子时,乱葬岗搭台。三百份记忆,一份不漏,全演出来。”

  无人问为何是乱葬岗。

  因为那里埋着没人认领的尸骨,也埋着没人敢提的名字。

  那里阴气重,怨气厚,但——最干净。

  没有香火供奉,没有榜单冠名,没有谁替他们立碑,所以,他们还“在”。

  子时三刻,荒野之上,百盏灯笼齐燃。

  不是喜庆的红,是惨白的纸灯笼,灯罩上皆绘一只闭目蝶——那是守影族认亲的印。

  幕布悬于两棵枯槐之间,风过时微微晃动,像一张将启未启的嘴。

  皮影初起,无声。

  先是小小一只布鞋,沾泥,少一根带子;接着是半截蓝布裙摆,裙角绣着歪斜的雀;再然后,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影子蹦跳而出,哼着不成调的《月儿弯》——调子跑得厉害,可台下第三排那个穿补丁袄子的女人,突然浑身一僵,手里的蒲扇“啪”地落地。

  她盯着幕布,嘴唇哆嗦:“阿沅……我阿沅,每次洗完头都这么哼……她说,这样头发干得快……”

  幕布上,那影子忽然转身,仰起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可所有人,都看见了自己孩子的眼睛。

  哭声,不是爆发,是蔓延。像春水漫过堤岸,无声,却不可挡。

  戏至终幕,幕布忽暗。

  一袭素衣自侧后登台,裙裾拂过灯笼,光影摇曳如泣。

  苏锦瑟立于台前,手中高举一只染血的童鞋——鞋底还沾着乱葬岗的湿泥,内衬缝着一块褪色的蓝布,针脚细密,歪歪扭扭。

  “这不是幻术。”她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哽咽,“是你们烧过的香,拜过的神,点过的灯……全算在别人账上。你们供奉的,是假神;你们流的泪,是别人的税。”

  她抬手,将鞋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一瞬,赤橙转青,竟凝成一只振翅欲飞的青蝶,逆风而上,掠过三百张泪痕纵横的脸,直没入浓墨般的夜空。

  远处山脊线,顾夜白静立如松。

  他始终未踏入灯圈一步,只守在外围,孤辰剑鞘斜倚肩头,目光沉静扫过每一处阴影。

  风忽止。

  他眼睫微垂,右手悄然探入袖中,指尖触到三枚微凉铜钱——边缘已磨得圆润,内里暗刻玉环纹。

  他俯身,不动声色,将铜钱一枚一枚,埋进脚下松软的黑土。

  顾夜白埋下最后一枚铜钱时,风忽然停了。

  不是自然的静,而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掐断的死寂。

  草尖悬露,不动;灯笼微光,不摇;连远处山脊上掠过的夜枭,双翼骤然凝滞一瞬,旋即惊惶四散。

  他眸色一沉——来了。

  七道黑影自荒野四面悄然合围,踏步无声,衣角不扬,仿佛从地底渗出的墨迹。

  他们手持梦脂灯,灯芯以人脑炼成,燃起便能引动心魔幻象。

  今夜的目标明确:毁掉这场“招魂戏”,制造群情激愤、百姓弑神的假象,将苏锦瑟钉上“妖女祸世”的罪碑,永世不得翻身。

  可他们不知道,这座乱葬岗,早已不是任人涂抹的祭坛。

  当第一盏梦脂灯“嗤”地燃起,橘红火苗刚跃出灯口,忽地一颤,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

  紧接着,火焰竟逆向扭曲,倒卷回持灯者眼中!

  那人闷哼一声,瞳孔骤缩——他看见自己五岁那年,在市集被人贩子拖走,母亲追在身后哭断肝肠,而他拼命抓着门框,指甲翻裂……

  “不……不是我!”第二人猛然掷灯,可火光落地不灭,反而蔓延成一面虚影之幕,映出他幼年被权贵买去、顶替夭折少爷身份的全过程。

  记忆如针,刺穿层层伪装。

  他曾是寒门书生,十年苦读换来的不是功名,是一张杀手契、一副陌生脸。

  “我不是杀手……我是被人换走身份的书生!”那人嘶吼着撕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疤痕的脸,眼泪混着血流下,“我还记得娘给我缝的蓝布鞋……她说等我中举,就……”

  话音未落,其余几人已骇然后退。

  梦脂灯不再受控,每一簇火苗都开始反照持灯者最深的创痛——被夺走的人生、被抹去的名字、被贩卖的记忆。

  恐惧如瘟疫蔓延,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抱头奔逃,更有人拔刀欲斩幻象,刀锋却映出自己亲妹妹被卖入青楼那一夜的雨声。

  无人再敢靠近高台一步。

  顾夜白静静站在原地,手已离剑,目光扫过溃散的黑影,一如扫过秋风中的枯叶。

  他知道,这些刺客不过是棋子,真正执棋的人,还在暗处冷笑。

  但他也明白,这一夜,不只是揭露,更是宣战——苏锦瑟不要他们的命,她要他们的真相。

  更深露重,人群早已散尽,只剩残灯零落,灰烬未冷。

  苏锦瑟仍立于戏台边缘,素裙染尘,发丝微乱,唯有脊背笔直如刃。

  她望着那一堆渐熄的火焰,火光在她左耳侧跳动,右耳听不见,可她能“看”见——玉丝仍在地下延展,缠绕着三百份悲恸,缓缓沉淀为某种不可逆的力量。

  夜巡郎缓步走近,脸色铁青,递上《愿力录》最后一页。

  她接过,目光一垂。

  字字如冰锥刺心。

  【净魂祭品名单·九幽夫人专属】

  首列赫然写着:“林氏,原苏府乳母,自愿献身,换取亡子往生名额。”

  指尖微微一颤。

  随即,她笑了。极轻,极冷,像雪落在刀锋上。

  “难怪她总说‘人心只配交易’。”她低语,嗓音平静得可怕,“因为她早就不信人心了——她以为,连牺牲都是生意。”

  她合册,掷入余烬。

  火焰轰然腾起,烧穿夜幕,照亮她半边面容——眼底没有泪,只有焚尽虚妄后的清明与决绝。

  明天,不再是隐忍筹谋的一天。

  明天,是掀桌之时。

  而在城南废墟的方向,晨雾尚未散去,一道身影正悄然搬运木料。

  铁锯破风,榫卯相扣,一座无顶高台,正在焦土之上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