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灯下不照己-《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铜棺低语犹在耳畔,如丝如缕缠绕心脉,苏锦瑟却已不在地宫。

  她蜷缩在江南一座荒废山神庙的角落,身下是冰冷潮湿的草席,右臂黑纹虽被粗布层层裹住,仍隐隐灼痛,仿佛有火蛇在血脉中游走。

  雨停了,风未歇,破庙四壁千疮百孔,月光从坍塌的屋顶漏下,照得她半边脸苍白如纸,半边隐于阴影。

  她闭目,指尖轻抚那支骨笛——苏家守影一脉代代相传的信物,也是她与心影丝共鸣的媒介。

  心影丝,无形无质,却能感知人心波动、捕捉言语片段、织梦成像。

  此刻,它如蛛网般悄然延展,穿过林间雾气,掠过市井街巷,潜入茶楼酒肆、田埂灶台,将那些关于顾夜白的议论一一捕获,再缓缓编织。

  墙上映出画面——不是幻术,而是心影丝牵引真实记忆所化的光影。

  江南文会最新刊发的《新风云录·魔神篇》高悬城门,榜首赫然印着“破局者·顾夜白”五字,画像狰狞扭曲,双目赤红,嘴角滴血,罗列十二条滔天罪状:“血洗七村,屠尽妇孺;焚寺灭僧,掘坟取骨;勾结北狄,献婴祭阵……”

  有人指着画像怒骂:“这种人也配称英雄?早该千刀万剐!”

  一农妇狠狠摔下柴刀——正是顾夜白前夜替她劈好柴火后留下的那一把。

  “我还当他是好人!呸!原来是个吃人心的妖魔!”

  可也有老樵夫蹲在墙角抽旱烟,嘀咕道:“不对劲……那晚风雨大作,我亲眼见他背着口黑棺往乱葬岗去,说是埋个无名尸。若真杀人如麻,何必亲自安葬?”

  还有药铺学徒小声说:“他救过我娘,一剑斩了咬人的疯犬,连酬金都不要……怎就成了魔头?”

  这些声音零散、微弱,却被苏锦瑟一一捕捉,心影丝如针,将它们细细缝合,浮现在破窗纸上,竟成一幅无声控诉图卷:左边是百姓怒砸信物的画面,右边却是顾夜白沉默行善的剪影,中间一条红线贯穿,写着两个血字——谁信?

  她睁开眼,眸底寒光乍现。

  “你们想污他名声?”她低声自语,嗓音轻得像风,“那我就让天下人的眼睛,只看得见他的光。”

  三日后,枫桥畔。

  黄昏染江,柳絮纷飞。

  小绣娘抱着一只补好的布老虎,怯生生走到“说话墙”前。

  那是百姓自发刻字议论的地方,砖石上满是刀痕墨迹。

  她不会写字,只用炭条一笔一划,刻下歪歪扭扭的一句话:

  “我不识字,但我知道顾郎不是坏人。那夜我爹被打劫重伤,是他背着走了二十里山路送医。”

  话音刚落,围观人群尚未反应,屋顶纸窗忽明忽暗,一道光影浮现——

  蓑衣残破,雨水顺帽檐滴落,顾夜白肩扛伤者,在泥泞山路中踉跄前行。

  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他冷峻侧脸,额角渗血,脚步却未曾停歇。

  快嘴刘当场跳起:“这……这不是我昨儿说的故事?怎会……怎会自己显出来?!”

  “幻术!”有人惊呼,“定是邪祟作法!”

  可查遍屋檐,无灯无影,无人藏匿。

  连官府派来的暗哨也摸不着头脑,只觉诡异。

  而百步之外的破庙中,苏锦瑟缓缓收回指尖,心影丝如银线收拢,轻轻穿连屋檐蛛网,借晚风微动,折射残阳余晖,终成刹那光影。

  她唇角微扬,眼中无喜,唯有一片深潭般的冷静。

  舆论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他们用“风云录”造神,她便用人心还魂。

  又两日,盲眼评弹客巡游至镇上茶楼,怀抱三弦,枯手拨动琴弦,开唱新段《孤棺行》:

  “黑棺非载恶,步步踏仁心。

  有人说他杀千人,可谁见他救百命?

  夜渡溺童不顾身,雪掩饥民破己粮。

  世人只见刀染血,不见他跪坟前哭断肠。”

  唱至动情处,泪落琴面,叮咚如雨。

  就在这时,茶楼窗纸再亮,光影重现——顾夜白蹲在田埂边为老农修犁,汗水浸透衣背;又见他持剑驱赶叼走孩童的野狼,背影挡在幼童之前,如山矗立。

  满座哗然。

  “这不是胡闹吗?窗子怎会自己显影?”

  “莫非……真是天意昭彰?”

  文会眼线勃然变色,当即冲上拆窗,却发现窗框无机括、灯下无投影之人,连熏炉香料都查不出异样。

  消息传回总阁,墨砚生端坐案前,青铜面具泛冷光,听罢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不过借光惑众。”

  他提笔蘸墨,笔锋如刀,写下一行新令:“编造‘顾夜白实为邪教祭司,救人只为采童阳炼功’,即刻张贴街头,三日内传遍十镇。”

  手下领命而去。

  夜深,墨砚生独坐灯下,忽然闻到一丝异香,似檀非檀,似麝非麝,从窗外悠悠飘入,缠绕鼻尖,挥之不去。

  他皱眉抬头,只见烛火微微晃动,映照墙上人影拉长,竟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身影——披着皮影戏袍,手持骨笛,静静凝望他。

  他猛地起身,拔刀劈向虚空。

  人影消散,只剩一缕青烟,绕梁三匝,终归于寂。

  而在山野深处,苏锦瑟正将一小包淡金色粉末,轻轻倒入随风寄来的熏香匣中。

  那是药香楼主私下相赠的秘药——记忆显影粉。

  她说什么也没说,只是吹灭油灯,低语一句:

  “接下来……该让他们亲口说出真相了。”第七日拂晓,霜气未散。

  整座枫桥镇还在沉睡的余韵里,唯有广场中央三十六根青竹破土而立,笔直指向灰蒙天际。

  每根竹竿顶端悬着一盏素纱孔明灯,未燃火芯,静如枯骨。

  百姓们昨夜便听闻风声——“墨执笔”要当众焚毁《伪神录》,斩断顾夜白这尊“人造神像”的最后一缕香火。

  可没人知道,苏锦瑟早已来了。

  她裹着粗布裙,发髻松散插着一支铜簪,肩挑两筐蔫黄菜叶,混在早市人群中缓缓前行。

  目光扫过那些围观者的脸:有愤恨的、麻木的、幸灾乐祸的,也有几双眼里藏着隐隐期待。

  她不动声色,指尖微动,一缕极细的心影丝自袖中滑出,如蛛丝般轻巧缠上最近一盏灯芯,继而无声蔓延,将三十五根灯芯尽数串联。

  心影丝渗入灯纱纤维,与昨日悄然埋下的记忆显影粉悄然共鸣。

  那是药香楼主冒着灭门之险送出的秘方,能引人心深处最真挚的记忆浮现于光影之间——不靠谎言编织,而是让真相自己开口说话。

  风起。

  城楼角传来一声鼓响,墨砚生登台。

  青铜面具在晨光下泛着冷铁般的色泽,手中高举一本烫金册子,封皮赫然写着《伪神录》三字,朱砂批注满页皆是“伪造”“蛊惑”“妖言惑众”。

  “今日焚榜!”他声音如刀削石,“还江湖一个清明!”

  火把点燃,焰舌腾空而起,直扑榜单。

  就在火焰触纸的刹那——

  “嗡”!

  第一盏灯亮了。

  不是火光,而是从内透出柔和银辉,墙上映出画面:一名产婆瘫坐在血污地上,婴儿啼哭,门外风雪狂啸。

  忽有一道黑影破门而入,解下外袍裹住母子,背起就走。

  镜头随风追去,是他踏雪疾行的身影,背后棺木沉重,却一步未停。

  第二盏灯亮。

  商队困于雪岭,狼群围伺。

  顾夜白独守隘口,剑光翻飞,尸体堆积成墙。

  一名老掌柜跪地叩首,他只默默将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孩童手中。

  第三盏……第四盏……

  灯光接连亮起,如同星河倒垂人间。

  每一盏灯都是一段尘封善行,被心影丝唤醒、被显影粉催化、被千万人亲眼所见——救渔夫脱网、替书生挡箭、为盲女追回失窃琵琶……甚至有人认出,那夜家中屋顶漏雨,悄悄修缮后不留名而去的,正是那个“屠村魔头”!

  人群死寂。

  一名曾怒砸柴刀的农妇怔怔望着墙上光影,嘴唇颤抖:“那……那晚我发烧说胡话,是谁喂我喝的姜汤?原来……是他?”

  “我儿子落水那天,”一个老汉突然嚎啕大哭,“岸上没人敢跳!是他!一身黑衣,背着棺材也跳了!你们说他是魔?他是菩萨啊!”

  墨砚生脸色铁青,猛挥袖震碎最近一盏灯,岂料碎片落地瞬间,残纱竟再度映出影像——顾夜白跪在乱坟岗,对着无名碑磕头,额头血迹斑斑,口中喃喃:“爹娘,孩儿还未报仇……”

  全场哗然。

  苏锦瑟站在人群最暗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没有笑,也没有动。

  只有指尖轻轻收回心影丝,像收拢一张无形巨网。

  她说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把光,还给了本该照见真相的眼睛。

  远处屋檐上,一只风筝悄然升起,尾带轻纱,洒下淡金色微尘,随风飘向更远的街巷。

  而在无人注意的城门角落,一块崭新的木板已被悄悄钉上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