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北上途中,暗藏机锋-《将门嫡女,腹黑王爷的神医妃》

  沈砚的马车出了抚州,沿官道向北,疾行三日,便入了北境所在的陇西郡地界。

  越往北,景致越发荒凉。春风在此地也显得料峭,沿途可见的村落城镇,明显比抚州一带萧条,行人神色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关于北漠犯边、边军吃紧的流言,在茶棚酒肆间悄然流传。

  沈砚并不急于赶路,每至大些的城镇,必停留半日,或拜访当地与沈家有往来的商号,或流连于市集,观察货品流通、物价变动,尤其留意各类便于储存运输的吃食、布料、药材的行情。栓柱紧跟在他身边,抱着装满样品的锦盒,听着沈砚与各色人等交谈,努力记下那些陌生的商路术语和人情世故,只觉得眼界大开,又深感自身不足。

  这日晌午,车队在陇西郡治所平凉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歇脚用饭。沈砚包了二楼临街的雅间,点了一桌当地特色菜肴,却只略动了几筷子,更多时候是凭窗望着楼下街景,若有所思。

  栓柱拘谨地坐在下首,小口吃着饭,不敢多言。

  “栓柱,” 沈砚忽然开口,目光仍看着窗外,“你跟着墨姑娘多久了?”

  栓柱忙放下筷子,恭敬答道:“回少东家,有半年多了。自打昭姐姐在桃花村开作坊,小的就在那儿帮工了。”

  “墨姑娘……是个奇女子。” 沈砚转过身,拿起酒杯把玩,状似随意地道,“医术、厨艺、经商,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那份沉稳心性,便是许多男子也不及。你可知,她这般本事,是家学渊源,还是另有际遇?”

  栓柱老实摇头:“昭姐姐从不提以前的事。只听王婶说,她是半年前受重伤被救的,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但昭姐姐人特别好,有本事,对我们也和气,工钱给得厚道,还教我们认字算数。”

  “失忆?” 沈砚眼中掠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难怪。那她身边那位阿夜公子呢?也是同时被救的?”

  “嗯,阿夜哥伤得比昭姐姐还重,当时都快不行了,是昭姐姐费了好大劲才救回来的。阿夜哥话少,但懂的很多,昭姐姐很看重他。” 栓柱不疑有他,一五一十答道。

  沈砚点点头,不再追问,心中却是念头飞转。重伤失忆的孤女,身边跟着个同样重伤、气质不凡、沉默寡言的男子……这组合,怎么看都透着蹊跷。尤其是那阿夜,虽然极力掩饰,但偶尔流露出的眼神和气度,绝非寻常落魄书生或江湖客能有。还有墨昭处理生意、应对变故时的那种老练与果决,也绝非寻常村姑能及。

  他们到底是谁?与近日北境骤起的风云,可有牵连?沈砚指腹摩挲着杯沿,眼中精光闪烁。他选择与墨昭合作,固然是看中“麻辣”的惊人利润,但内心深处,也未尝没有借这对神秘男女,试探乃至接近某些隐秘势力的打算。这趟北上,便是最好的机会。

  “少东家,” 一名随行的沈记老伙计在门外低声禀报,“‘通达货栈’的陈老板到了,在楼下候着。”

  沈砚收回思绪,微微一笑:“请陈老板上来。”

  不多时,一个年约四旬、穿着半旧绸衫、面容朴实、眼神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的汉子,随着伙计上楼,进了雅间。此人正是聂锋筛选出的、与北境有深厚贸易往来、且背景相对干净的“通达货栈”东家,陈四海。

  “陈老板,久仰了。请坐。” 沈砚起身相迎,态度客气。

  “沈少东家客气,折煞小人了。” 陈四海连忙拱手,态度恭谨中带着几分热络。沈家是南边有名的商号,能与沈砚搭上线,对他而言亦是机会。

  双方落座,寒暄几句,话题便引到了北地贸易上。陈四海常年往来北境,对边市情况、各军镇需求、乃至北漠那边的风吹草动,都颇为熟悉。沈砚听得认真,不时插言询问,两人相谈甚欢。

  “不瞒少东家,” 陈四海叹道,“今年这光景,生意是越发难做了。北边不太平,商路时断时续,风险大增。关内对北货管制也严了许多,尤其是铁器、药材、粮米。倒是有些新奇的南货,若能运过去,反倒能卖出好价钱。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寻常商队不敢轻易北上,有门路的,又都把着渠道……”

  沈砚心中一动,笑道:“陈老板所言极是。不过,危中亦有机。我此次北上,也带了些南边的新奇物产,正想探探北地的行情。” 他示意栓柱将样品锦盒取来,打开,露出里面用油纸分包的“麻辣粉”和几样酱菜。

  “此乃我沈记与一位高人合作秘制的‘麻辣粉’与酱菜,开胃驱寒,耐储存,便携带。在南边已颇受欢迎。陈老板是行家,不妨看看,在北地可有销路?”

  陈四海好奇地拿起一包“麻辣粉”,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点粉末放入口中品尝,独眼顿时一亮:“好家伙!这味道……够劲!又麻又辣,却醇厚不燥,回味无穷!若是冬日或是行军途中,有此物佐餐,定是美事!” 他经营货栈,眼光毒辣,立刻看出了此物的价值,“少东家,此物产量如何?价格怎样?”

  沈砚报了价,比给“四海货栈”的略低,但要求每次进货需达到一定数量,且需用金银或等值的北地皮毛、药材结算。陈四海略一思索,便咬牙道:“这第一批,小人要五百斤!不,八百斤!酱菜也要三百坛!价格就按少东家说的!只是……这货物运抵,走哪条路?如今北边查得严,尤其是往雁门关方向……”

  “陈老板放心。” 沈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沈某既然敢做这生意,自有稳妥渠道。货物可先运至平凉,由我沈记的商队负责后续北运。陈老板只需在雁门关外的集散地接货即可。当然,相关的通关文书、税费,也由沈某一并打点。只是这最终销往何处……” 他顿了顿,看着陈四海。

  陈四海心领神会,压低声音道:“少东家放心,小人省得规矩。这货物,自然是销往关内外急需的市集、客栈、乃至……一些有门路的行商手中。绝对稳妥。”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酒杯轻轻一碰,一桩涉及“麻辣粉”北上的大生意,便在推杯换盏间初步敲定。栓柱在一旁听着,心中对沈砚的佩服又深了一层,只觉得少东家谈笑风生间,便将如此难办的北销之事搞定,实在厉害。

  他却不知,这场“偶遇”与洽谈,背后早有聂锋的人暗中引导与促成。陈四海对墨家军旧将的敬仰,对北境现状的忧虑,以及其相对干净的背景,才是他被选中的关键。而沈砚,也并非全然被动,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陈四海谈及“雁门关”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心中疑窦更生,但面上却不露分毫。

  生意谈妥,陈四海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约定三日后在平凉城外交接第一批定金和详细货单。

  雅间内重归安静。沈砚走到窗边,望着陈四海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眼神深邃。

  “少东家,” 一直沉默侍立的老伙计低声道,“这陈四海,底子查过了,确是北地老行商,与各军镇都有些往来,背景还算干净。只是……他早年似乎曾在墨家军辖下的屯田所当过小吏,对墨家颇为感念。咱们这货,最终若真的大量流入雁门关方向,会不会……”

  “我要的,就是他能把货运到雁门关附近。” 沈砚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墨轩在雁门关,缺粮少械,更缺提振士气的东西。这‘麻辣粉’若真能送到守军手中,于他而言,便是雪中送炭。这份人情,比真金白银更值钱。”

  老伙计一怔:“少东家是想……结交墨将军?可朝廷如今对墨将军的态度暧昧,林相那边更是……咱们此举,会不会惹祸上身?”

  “结交?” 沈砚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不过是做生意罢了。货物卖到哪里,是行商的事。我们只负责把货从抚州运到平凉,收钱交货。至于之后的事,与我们何干?即便朝廷或林相查问,我们也是正经边贸,手续齐全,依法纳税。何况……”

  他转过身,望向南方,仿佛能看见抚州城那个沉静聪慧的女子:“这‘麻辣粉’的方子,握在墨姑娘手里。她与那位阿夜公子,绝非寻常人。此番合作,未必不是一次……押注。北境风云变幻,京城波谲云诡,沈家若想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乃至更上一层,就不能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林相势大,但未必长久。墨轩虽残,虎威犹在,何况他背后,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还有那二皇子……” 他眼中掠过一丝讥诮,“不过是林相手中的傀儡罢了。”

  老伙计听得心惊肉跳,不敢再接话。

  沈砚不再多言,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北方天际隐隐堆积的乌云。山雨欲来,风已满楼。他这只在商海中沉浮多年的狐狸,已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也开始布下自己的棋局。墨昭与阿夜,是他棋盘上意外闯入、却可能影响全局的变数;北境的墨轩,则是棋盘另一边,他试图悄然递出橄榄枝的潜在盟友。

  这趟北上,果然不会无聊了。

  “栓柱,” 他忽然唤道。

  “小的在。” 栓柱忙应声。

  “这几日,跟着我也看了不少。回去后,将这一路的见闻,尤其是北地行商的需求、物价、关防情况,还有方才与陈老板交谈的要点,都仔细记下来,回去禀报墨姑娘。她……应该用得上。” 沈砚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

  “是,少东家!” 栓柱连忙点头,心中对沈砚的细心与为墨昭着想,更添感激。他却不知,这既是示好,也是一种更隐蔽的观察——通过栓柱反馈的信息,沈砚可以侧面了解墨昭对北境的关注程度和意图。

  三日后,车队离开平凉,继续北上,目的地是更靠近前线的朔方城。那里,有沈家早年布下的一条重要商路节点,也有沈砚需要亲自见面的、某位“特殊”的人物。

  而就在沈砚离开平凉的当夜,一只灰隼从城中某处宅院悄然起飞,携着一枚细小的铜管,向着东南方向,抚州城,疾飞而去。铜管内,是关于沈砚与陈四海会面详情,以及沈家商队北运动向的密报。

  抚州与北境之间,一张以商业为表、情报与物资为里的无形之网,随着沈砚的北上之旅,正被悄然编织,愈发紧密。而身处网中的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或许,也皆是他人局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