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帅帐点兵-《将门嫡女,腹黑王爷的神医妃》

  帅帐设在关城内校场旁,是原先守将议事的大帐,此刻被重新布置。

  帐内燃着数个炭盆,却驱不散北地春夜的寒意。正中央一张巨大的木案,铺着北境舆图。两侧,十余名将领按品阶肃立,大多面带菜色,神情惶惑,或是不以为然。帐内气氛凝重,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墨轩的轮椅被墨忠推入帅帐,停在主位前。他没有立刻坐下,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帐中每一张面孔。这些将领,有的曾是他父亲或他麾下的旧部,眼神激动;有的明显是后来安插进来的,目光闪烁;还有几个,面带倨傲,甚至隐隐带着讥诮——一个坐轮椅的废人,能奈他们何?

  “末将等,参见将军!” 孙振率先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其余将领这才稀稀拉拉地跟着行礼,参差不齐。

  墨轩没有回应,缓缓推动轮椅,来到主位后,却没有坐,只是双手撑着轮椅扶手,用一种近乎缓慢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的姿态,缓缓地、一寸寸地,试图站起!

  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玄甲身影颤抖着、摇晃着,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鬓发,却依旧咬着牙,凭借着双臂和腰腹残存的力量,以及轮椅背部的特殊支撑,硬生生地将自己从轮椅上“拔”了起来!虽然只是半站,双腿依旧无力地垂着,依靠双臂支撑着身体重量,但他确实“站”在了那里,挺直了脊梁,如同风雪中不肯倒下的青松!

  铁甲铿锵,映着跳动的火光。那张苍白瘦削、却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因用力而微微扭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扫视全场,无人敢与之对视!

  “本将,墨轩。” 他的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摩擦,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奉旨,总领北境平虏军事。自今日起,雁门关内外,一应军务,皆由本将节制。”

  他顿了顿,喘息了一下,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觉得本将是个废人,不配坐这帅位。有人觉得,这北境烂摊子,神仙难救。更有人觉得,朝廷派我来,是送死,也是让你们陪葬。”

  帐中鸦雀无声,许多人脸色变了。

  “本将今日,只问三件事。” 墨轩的目光落在站在右侧首位、一个身材微胖、面白无须、穿着从四品武官服色的将领身上,“赵元奎,赵副监军。”

  那将领,正是林相门生、新任副监军赵元奎。他没想到墨轩第一个点他,愣了一下,才出列拱手,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末将在。将军有何吩咐?”

  “本将问你,” 墨轩声音平淡,“朔方军械库,去年秋才由兵部拨银十五万两,补充军械。如今库中,为何精铁环锁甲不足两千,强弓损毁过半,箭矢存量不足三万?余下银两与军械,何在?”

  赵元奎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回将军,北地苦寒,军械损耗本就巨大。去岁秋冬,胡骑屡有骚扰,小战不断,军械消耗自然……”

  “小战不断?” 墨轩打断他,从怀中掏出一卷账册,甩在案上,“这是朔方军械库近一年的出入库明细。本将派人核对过,去年十月,也就是兵部拨银后一月,库中便‘损耗’精铁甲三千副,强弓八百张,箭矢五万。十月,北漠可曾大举犯边?可有过需要损耗如此之多军械的‘小战’?赵副监军,你当时兼任朔方军需督办,给本将一个解释。”

  账册拍在案上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得赵元奎冷汗涔涔。他万万没想到,墨轩刚来,竟已查到了朔方军械库的账!而且如此之细!

  “这……这……” 赵元奎语塞,眼神慌乱地瞟向帐中另一个穿着五品服色、负责军需的将领。

  墨轩的目光随之移去:“王主事,你说。”

  那王主事腿一软,噗通跪倒:“将军明鉴!末将……末将只是按令行事!是赵……赵大人说,边关清苦,有些损耗,上下打点,也是常情……那批军械,确实……确实……”

  “确实如何?” 墨轩的声音陡地拔高,带着凛冽杀意,“确实被你们倒卖给了关外的马贩子,还是换成了银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王主事磕头如捣蒜。

  赵元奎脸色惨白,兀自强辩:“将军!无凭无据,岂可血口喷人!这些账目,定是有人伪造,诬陷忠良!我要上奏朝廷,参你诬陷之罪!”

  “要证据?” 墨轩冷笑,对帐外喝道,“带进来!”

  帐帘掀开,两名墨轩带来的亲兵,押着一个被捆得结实、鼻青脸肿的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进来,扔在地上。那男子一见到赵元奎,便哭喊道:“赵大人!救救我!您答应过保我平安的!那批甲胄和弓,是您让我经手卖到关外鞑子那儿的啊!钱……钱我可一分没多拿!”

  “你……你胡说!” 赵元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帐中将领一片哗然,看向赵元奎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鄙夷。倒卖军械资敌,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墨轩不再看赵元奎,目光扫过帐中那些面色惊惶、或暗自庆幸的将领,缓缓地,重新坐回轮椅。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凛,仿佛那重新坐下的不是残躯,而是一头敛起爪牙、却更显危险的猛虎。

  “赵元奎,王有才,倒卖军械,资敌叛国。” 墨轩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寒风更冷,“证据确凿。拖出去,辕门之外,斩首示众。首级悬于旗杆,曝尸三日。其三族家眷,押解入京,交由刑部论处。”

  “墨轩!你敢!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林相……” 赵元奎嘶声尖叫,却被如狼似虎的亲兵堵住嘴,拖死狗般拖了出去。王主事早已瘫软如泥。

  片刻后,帐外传来两声凄厉短促的惨叫,随即,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竹竿挑起,悬挂在了辕门高杆之上,在暮色中晃荡。关下营地,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士卒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两颗人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帅帐内,落针可闻。炭火噼啪声格外刺耳。所有将领,包括孙振在内,都屏住了呼吸,冷汗浸湿了内衫。他们这才惊觉,眼前这位坐轮椅的将军,并非任人拿捏的病虎,而是沉睡已久、一旦苏醒便要噬人的修罗!

  墨轩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重新投向舆图:“孙振。”

  “末将在!” 孙振一个激灵,挺直脊背,声音洪亮。

  “着你暂代朔方防御使一职,整顿军械,清点粮草。三日内,我要看到新的军械粮草清单,和一份详细的边堡防务重整方案。”

  “得令!”

  墨轩的目光又移向其他将领,一个个点名,分派任务:整训士卒、修复营栅、加固关防、派出夜不收侦查敌情……条理清晰,命令果决。再无人敢有半分懈怠,无不凛然应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立于帐中角落、穿着监军服饰、脸色苍白如纸的慕容辰身上。

  “慕容监军。” 墨轩开口,语气平淡无波。

  慕容辰浑身一颤,上前一步,艰难地拱手:“墨……将军。”

  “监军职责,在于监察军务,宣示天恩,鼓舞士气。” 墨轩看着他,眼中无恨无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今后军中议事,监军可列席。然军事部署,乃本将之责,监军不得干涉。粮草军械调配,由孙将军与本将核定。监军可巡视各营,慰问士卒,但无令不得擅闯军营重地,更不得私调一兵一卒。监军,可明白?”

  这番话,看似尊重,实则将慕容辰彻底架空,剥除了他一切干预军务的可能,只留个“巡视慰问”的空架子。更是警告他,不要试图动用那一百禁军搞小动作。

  慕容辰脸色更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有丝毫异议。方才赵元奎血淋淋的人头还挂在外面,他毫不怀疑,墨轩真的敢杀他。“本……本宫明白。” 他低下头,声音干涩。

  “既如此,散了吧。” 墨轩挥手,疲惫地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众将如蒙大赦,躬身行礼,鱼贯退出。每个人走出帅帐时,都忍不住瞥一眼辕门上那两颗人头,心头寒意更甚。

  帐内只剩墨轩、墨忠,以及角落里仿佛化作背景的慕容辰。

  “将军,您……” 墨忠看着墨轩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额角未干的冷汗,心疼不已。方才那强撑着“站立”,几乎耗尽了将军积攒多日的力气。

  “无妨。” 墨轩睁开眼,眼中锐利未减,“杀鸡儆猴,不得不为。北境军心已散,若无雷霆手段,如何聚沙成塔?赵元奎是林文远的钱袋子,也是插在北境的一颗钉子。拔了它,既能震慑宵小,充实军资(查抄家产),也能让林文远疼一下。”

  他转动轮椅,来到帐壁悬挂的北境地图前,目光落在“阿史那摩”几个字上,缓缓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阿史那摩……老对手了。这一次,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帐外,北风呼啸,卷起辕门上人头的发丝。残阳彻底没入地平线,黑暗笼罩四野。但雁门关上,“墨”字帅旗在火把映照下,依旧猎猎飞扬。一股沉寂已久、却又熟悉的气息,正在这古老的关塞,悄然复苏。

  那是铁与血的味道,是墨家将旗重扬的战意。北境的夜,还很漫长。但属于墨轩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