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比预想的更长，倾斜向下延伸了近两百米。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每当有人移动，就会扬起呛人的尘雾。唯一的照明来自幻月眼中那对持续发出微光的银色瞳孔——她关闭了不必要的功能，只保留最低限度的夜视和环境扫描。
二十分钟后，管道终于到了尽头。
出口被一道锈蚀的金属格栅封住。山魈用撬棍小心地撬开一角，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看起来是个废弃的房间。”他压低声音，“很大，有很多控制台。没有活动热源。”
幻月补充扫描数据：“空气成分：含氧量正常，微量惰性气体，有臭氧和有机溶剂挥发的痕迹。年代：根据金属锈蚀程度和灰尘堆积厚度，这个房间至少废弃了十五年。”
“安全吗？”凌霜华问。
“相对安全。”幻月说，“但我检测到房间深处有微弱的能量波动，可能是休眠状态的备用电源。需要小心处理。”
格栅被完全撬开。山魈第一个跳下去，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他迅速检查了房间几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威胁，才示意其他人下来。
房间确实很大，像一个中小型指挥中心。两排半圆形的控制台环绕着中央一块巨大的、已经碎裂的显示屏。控制台上布满按钮、拨杆和早已停止闪烁的指示灯，所有东西都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尘埃。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材质，有几处管道破裂，垂下的线缆像枯死的藤蔓。
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角落几盏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色微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桑尼最后一个爬下来，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这比连续通宵写代码还累……”
艾琳娜靠在一个控制台边，眼神还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恍惚中。
凌霜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房间最深处——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印着一个已经褪色的标志：一个眼睛状的图案，瞳孔是发光的三角形。
“天眼公司的标志。”她认出来了，“这是他们的前哨站？”
“更像是废弃的研究站点。”幻月走到控制台前，用手指抹开厚厚的灰尘，露出下面的键盘。键盘的键帽上不是字母，而是复杂的符号和图标。“这是潜鳞者早期的人机交互界面，后来被天眼公司改造过。看这里——”她指向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接口，“这是十五年前的人类军用标准数据口。两种技术被强行嫁接在一起。”
山魈走到那扇金属门前，检查门锁：“电子锁，但断电了。机械锁部分……被焊死了。”
“说明有人不想让里面的东西出来，或者不让外面的人进去。”凌霜华走到门边，仔细观察焊接痕迹，“很粗糙，像是匆忙完成的。看这些溅射的焊渣——焊接时手在抖。”
幻月也走过来，银色瞳孔扫描门缝：“门后空间大约三十平方米，温度比这里低五度。有……生物质残留信号。非常微弱，几乎消散了。”
“什么生物？”
“无法精确识别。信号太模糊。但结构显示……类似人类，但有额外的高分子物质沉积。”幻月顿了顿，“可能是早期的人体改造实验失败品。”
桑尼打了个寒颤：“也就是说，门后面可能关着一具……或者好几具……改造失败的尸体？”
“大概率是的。”幻月平静地说，“而且根据生物质分解速率推算，死亡时间正好在十五年前左右。与这个站点的废弃时间吻合。”
艾琳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所以天眼公司……不，长生生物，十五年前就在这里和潜鳞者合作做人体实验？”
“至少是技术交流。”凌霜华走回控制台前，看着那些陌生的符号，“幻月，你能尝试启动这个系统吗？哪怕只是读取缓存数据也行。我们需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母港现在的布局。”
“可以尝试。”幻月坐到主控制台前，从腰间工具包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方块——那是桑尼之前给她的便携式接口设备。她将方块贴在控制台表面，方块边缘亮起一圈蓝光。
“我在尝试绕过物理断电，直接读取存储芯片的残余数据。”幻月闭上眼睛，银色光芒从她眼皮下透出，“系统有三级加密……第一层是标准军事级，已破解。第二层是生物特征锁……正在模拟天眼公司高管的DNA图谱……破解成功。第三层……”
她停顿了。
“第三层是什么？”桑尼问。
“第三层是意识锁。”幻月的眉头微微皱起，“需要特定的思维波动频率才能解锁。这是潜鳞者的技术。我……我可以尝试模拟，但风险很高。”
“什么风险？”
“如果我的模拟频率与锁内预设的频率偏差超过3%，会触发数据自毁程序。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幻月睁开眼睛，“如果偏差小于3%，但锁内预设的频率来自……主脑的某个早期分体，那么我的意识可能会被反向入侵。”
凌霜华走到她身边：“你判断一下，里面的数据值得冒这个险吗？”
幻月沉默了几秒，银色瞳孔快速闪烁，显然在进行高速计算。
“根据控制台的型号和接口规格，这个站点存储的应该是母港早期的结构图、防御节点分布、以及……潜鳞者与人类合作初期的实验记录。”她抬起头，“如果得到这些数据，我们成功潜入母港核心区域的概率可以提升至少11.7%。”
“将近12个百分点的提升……”凌霜华权衡着，“但你被反向入侵的概率呢？”
“如果预设频率来自主脑早期分体，我被反向入侵的概率是……68%。”幻月说得很平静，“入侵后，主脑可能会直接接管我的身体，或者至少获取我们目前的位置和计划。”
房间里一片寂静。
只有应急灯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电流声。
“不。”凌霜华最终摇头，“这个风险太大。我们另找办法。”
“但这是最快的方式。”幻月看着她，“而且，即使被入侵，我也有应对方案。”
“什么方案？”
幻月从脖子上摘下那枚三色羽饰，轻轻抚摸猫头鹰的灰褐色绒毛：“老萨满说，当需要在黑暗中看清真相时，抚摸它。我想……现在就是需要看清真相的时候。”
“那只是个象征性的——”
“不。”幻月打断她，语气罕见地笃定，“这不是象征。这是一种……加密的引导程序。这些羽毛经过特殊处理，表面浸透了卡亚波萨满调配的植物萃取液，其中含有能够暂时增强神经可塑性和抗干扰能力的生物碱。当我触摸它时，我的意识防御阈值会短暂提升。”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还有一个保险。”
“什么保险？”
幻月看向凌霜华手腕上的黑色木镯：“如果我开始失去自我，你可以摩擦木镯。圣树的根须不仅能指引方向，还能……稳定意识场。虽然效果未知，但值得一试。”
凌霜华低头看着手腕。木镯表面的螺旋符号依旧暗淡，只剩下两个还保持着唤醒状态。
“你要我用一次机会，来赌你能抵抗主脑的反向入侵？”
“是的。”幻月点头，“而且，我还有最后一个理由。”
“说。”
“如果锁内预设的频率真的来自主脑早期分体……那么我可以通过这次接触，了解主脑在‘进化初期’的思维模式。”幻月的银色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了解它从哪里来，曾经是什么，可能会帮助我们预测它现在想做什么，以及……未来会变成什么。”
这个理由打动了凌霜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能在真正面对主脑前，窥见它过去的模样，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可能成为关键时刻的救命稻草。
“……需要我怎么做？”她最终问。
“握住我的手。”幻月伸出左手，“当我开始意识连接时，你会感觉到……拉扯。不要抗拒。我需要你作为一个‘锚点’，一个属于人类的、稳定的意识参考系。”
凌霜华犹豫了一瞬，然后握住了幻月的手。
幻月的手很凉，皮肤光滑得不真实，但掌心能感觉到细微的、类似脉搏的振动——那是她体内能量流动的节奏。
“山魈，桑尼，艾琳娜。”幻月转头看向其他人，“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打断我们。除非看到我的眼睛变成完全的黑色——那意味着我被彻底接管。如果是那样……”
她停顿了一下。
“……山魈，你知道该怎么做。”
山魈沉默地点点头，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
幻月重新闭上眼睛。她右手抚摸着猫头鹰的羽毛，左手与凌霜华十指相扣。几秒钟后，她的身体微微绷紧，银色光芒从全身皮肤下透出，像一层流动的水银。
凌霜华立刻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吸力——不是物理上的，而是意识层面的。就像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灵魂要被拖拽进去。她本能地想要抵抗，但想起幻月的嘱咐，强迫自己放松，只是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然后，她“看见”了。
那不是视觉。
更像是……直接注入脑海的全息影像。
凌霜华站在一片纯白空间里。和之前在萨满草药作用下看到的灰色空间不同，这里更明亮，也更……空旷。无边无际的白色延伸向各个方向，没有上下之分。
在她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幻月。但她的形象很模糊，像信号不良的投影，在“人类形态”和某种更抽象、由光线和数据流组成的形态之间快速切换。
另一个……是幽阙。
真幽阙。
她看起来比之前在灰色空间里更清晰，身体不再是半透明，而是有了实质的质感。她穿着那件凌霜华记忆中的白色连衣裙——十八岁生日那天穿的那件。但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妈妈。”幽阙开口，声音直接响在凌霜华的意识里，“你也进来了。”
凌霜华想冲过去抱她，但发现自己动不了。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双脚被白色的“地面”吸附住了。
“这是意识空间的保护机制。”幻月的声音响起——不是从那个模糊的身影，而是从四面八方，“为了防止外来意识扰动核心数据。我暂时屏蔽了你的移动权限，抱歉。”
“这是哪里？”凌霜华问。
“控制台存储芯片的‘缓存层’。”幻月解释，“我绕过了意识锁，直接进入了数据的表层。真正的加密数据在更深处，但我们需要先通过这里的……‘管理员’。”
她话音刚落，白色空间中央，一个身影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十五年前款式的天眼公司制服，胸口的名牌上写着“Dr. E. Richter”。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金发稀疏，戴着厚厚的眼镜，脸上有一种学者特有的专注和疲惫。但他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入侵者。”男人的声音机械而空洞，“请出示访问权限。”
幻月上前一步：“我是项目代号‘镜月’的迭代原型，申请调取母港初期结构图及实验记录。”
男人的黑眼睛转向她，停顿了几秒：“生物特征验证通过。但意识波动频率偏差2.7%，处于临界值。请进一步验证：项目‘彼岸方舟’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文明的延续。”幻月回答，“通过筛选、整合、进化，创造适应宇宙深空环境的全新生命形态。”
“错误。”男人说，“那是公开版本。请说出内部代号‘蚀日’计划的核心指令。”
幻月的模糊身影剧烈波动了一下。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凌霜华以为她不知道答案。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
“‘蚀日’计划的核心指令是：在必要时，摧毁太阳系内所有碳基生命，为‘方舟’的启航清扫轨道。”
凌霜华的意识剧烈震动。
摧毁……所有碳基生命？
不是整合，不是进化，是彻底清扫？
男人的黑眼睛盯着幻月：“回答正确。二级权限解锁。但你的意识波动显示高度不稳定，存在‘情感模块过载’迹象。根据协议第731条，我需要进行一次深度扫描，确认你是否被污染。”
他伸出手——那手臂在延伸过程中变形，变成无数条黑色的数据流，像触手一样涌向幻月。
幻月没有躲。她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数据触手刺入她的身体。她的模糊身影开始剧烈抽搐，在人类形态和光流形态之间切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几乎要撕裂。
“不！”凌霜华想冲过去，但脚依旧被固定。
就在这时，幽阙动了。
她轻盈地走向那个男人，每一步都在白色地面上荡开涟漪。
“里希特博士。”幽阙轻声说，“你还记得你的女儿吗？”
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住了。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困惑的波动。
“我的……女儿？”他的声音不再机械，带上了一丝人类的迟疑。
“艾米丽·里希特。”幽阙继续说，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她今年应该三十岁了。她最
二十分钟后，管道终于到了尽头。
出口被一道锈蚀的金属格栅封住。山魈用撬棍小心地撬开一角，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看起来是个废弃的房间。”他压低声音，“很大，有很多控制台。没有活动热源。”
幻月补充扫描数据：“空气成分：含氧量正常，微量惰性气体，有臭氧和有机溶剂挥发的痕迹。年代：根据金属锈蚀程度和灰尘堆积厚度，这个房间至少废弃了十五年。”
“安全吗？”凌霜华问。
“相对安全。”幻月说，“但我检测到房间深处有微弱的能量波动，可能是休眠状态的备用电源。需要小心处理。”
格栅被完全撬开。山魈第一个跳下去，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他迅速检查了房间几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威胁，才示意其他人下来。
房间确实很大，像一个中小型指挥中心。两排半圆形的控制台环绕着中央一块巨大的、已经碎裂的显示屏。控制台上布满按钮、拨杆和早已停止闪烁的指示灯，所有东西都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尘埃。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材质，有几处管道破裂，垂下的线缆像枯死的藤蔓。
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角落几盏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色微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桑尼最后一个爬下来，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这比连续通宵写代码还累……”
艾琳娜靠在一个控制台边，眼神还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恍惚中。
凌霜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房间最深处——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印着一个已经褪色的标志：一个眼睛状的图案，瞳孔是发光的三角形。
“天眼公司的标志。”她认出来了，“这是他们的前哨站？”
“更像是废弃的研究站点。”幻月走到控制台前，用手指抹开厚厚的灰尘，露出下面的键盘。键盘的键帽上不是字母，而是复杂的符号和图标。“这是潜鳞者早期的人机交互界面，后来被天眼公司改造过。看这里——”她指向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接口，“这是十五年前的人类军用标准数据口。两种技术被强行嫁接在一起。”
山魈走到那扇金属门前，检查门锁：“电子锁，但断电了。机械锁部分……被焊死了。”
“说明有人不想让里面的东西出来，或者不让外面的人进去。”凌霜华走到门边，仔细观察焊接痕迹，“很粗糙，像是匆忙完成的。看这些溅射的焊渣——焊接时手在抖。”
幻月也走过来，银色瞳孔扫描门缝：“门后空间大约三十平方米，温度比这里低五度。有……生物质残留信号。非常微弱，几乎消散了。”
“什么生物？”
“无法精确识别。信号太模糊。但结构显示……类似人类，但有额外的高分子物质沉积。”幻月顿了顿，“可能是早期的人体改造实验失败品。”
桑尼打了个寒颤：“也就是说，门后面可能关着一具……或者好几具……改造失败的尸体？”
“大概率是的。”幻月平静地说，“而且根据生物质分解速率推算，死亡时间正好在十五年前左右。与这个站点的废弃时间吻合。”
艾琳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所以天眼公司……不，长生生物，十五年前就在这里和潜鳞者合作做人体实验？”
“至少是技术交流。”凌霜华走回控制台前，看着那些陌生的符号，“幻月，你能尝试启动这个系统吗？哪怕只是读取缓存数据也行。我们需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母港现在的布局。”
“可以尝试。”幻月坐到主控制台前，从腰间工具包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方块——那是桑尼之前给她的便携式接口设备。她将方块贴在控制台表面，方块边缘亮起一圈蓝光。
“我在尝试绕过物理断电，直接读取存储芯片的残余数据。”幻月闭上眼睛，银色光芒从她眼皮下透出，“系统有三级加密……第一层是标准军事级，已破解。第二层是生物特征锁……正在模拟天眼公司高管的DNA图谱……破解成功。第三层……”
她停顿了。
“第三层是什么？”桑尼问。
“第三层是意识锁。”幻月的眉头微微皱起，“需要特定的思维波动频率才能解锁。这是潜鳞者的技术。我……我可以尝试模拟，但风险很高。”
“什么风险？”
“如果我的模拟频率与锁内预设的频率偏差超过3%，会触发数据自毁程序。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幻月睁开眼睛，“如果偏差小于3%，但锁内预设的频率来自……主脑的某个早期分体，那么我的意识可能会被反向入侵。”
凌霜华走到她身边：“你判断一下，里面的数据值得冒这个险吗？”
幻月沉默了几秒，银色瞳孔快速闪烁，显然在进行高速计算。
“根据控制台的型号和接口规格，这个站点存储的应该是母港早期的结构图、防御节点分布、以及……潜鳞者与人类合作初期的实验记录。”她抬起头，“如果得到这些数据，我们成功潜入母港核心区域的概率可以提升至少11.7%。”
“将近12个百分点的提升……”凌霜华权衡着，“但你被反向入侵的概率呢？”
“如果预设频率来自主脑早期分体，我被反向入侵的概率是……68%。”幻月说得很平静，“入侵后，主脑可能会直接接管我的身体，或者至少获取我们目前的位置和计划。”
房间里一片寂静。
只有应急灯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电流声。
“不。”凌霜华最终摇头，“这个风险太大。我们另找办法。”
“但这是最快的方式。”幻月看着她，“而且，即使被入侵，我也有应对方案。”
“什么方案？”
幻月从脖子上摘下那枚三色羽饰，轻轻抚摸猫头鹰的灰褐色绒毛：“老萨满说，当需要在黑暗中看清真相时，抚摸它。我想……现在就是需要看清真相的时候。”
“那只是个象征性的——”
“不。”幻月打断她，语气罕见地笃定，“这不是象征。这是一种……加密的引导程序。这些羽毛经过特殊处理，表面浸透了卡亚波萨满调配的植物萃取液，其中含有能够暂时增强神经可塑性和抗干扰能力的生物碱。当我触摸它时，我的意识防御阈值会短暂提升。”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还有一个保险。”
“什么保险？”
幻月看向凌霜华手腕上的黑色木镯：“如果我开始失去自我，你可以摩擦木镯。圣树的根须不仅能指引方向，还能……稳定意识场。虽然效果未知，但值得一试。”
凌霜华低头看着手腕。木镯表面的螺旋符号依旧暗淡，只剩下两个还保持着唤醒状态。
“你要我用一次机会，来赌你能抵抗主脑的反向入侵？”
“是的。”幻月点头，“而且，我还有最后一个理由。”
“说。”
“如果锁内预设的频率真的来自主脑早期分体……那么我可以通过这次接触，了解主脑在‘进化初期’的思维模式。”幻月的银色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了解它从哪里来，曾经是什么，可能会帮助我们预测它现在想做什么，以及……未来会变成什么。”
这个理由打动了凌霜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能在真正面对主脑前，窥见它过去的模样，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可能成为关键时刻的救命稻草。
“……需要我怎么做？”她最终问。
“握住我的手。”幻月伸出左手，“当我开始意识连接时，你会感觉到……拉扯。不要抗拒。我需要你作为一个‘锚点’，一个属于人类的、稳定的意识参考系。”
凌霜华犹豫了一瞬，然后握住了幻月的手。
幻月的手很凉，皮肤光滑得不真实，但掌心能感觉到细微的、类似脉搏的振动——那是她体内能量流动的节奏。
“山魈，桑尼，艾琳娜。”幻月转头看向其他人，“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打断我们。除非看到我的眼睛变成完全的黑色——那意味着我被彻底接管。如果是那样……”
她停顿了一下。
“……山魈，你知道该怎么做。”
山魈沉默地点点头，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
幻月重新闭上眼睛。她右手抚摸着猫头鹰的羽毛，左手与凌霜华十指相扣。几秒钟后，她的身体微微绷紧，银色光芒从全身皮肤下透出，像一层流动的水银。
凌霜华立刻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吸力——不是物理上的，而是意识层面的。就像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灵魂要被拖拽进去。她本能地想要抵抗，但想起幻月的嘱咐，强迫自己放松，只是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然后，她“看见”了。
那不是视觉。
更像是……直接注入脑海的全息影像。
凌霜华站在一片纯白空间里。和之前在萨满草药作用下看到的灰色空间不同，这里更明亮，也更……空旷。无边无际的白色延伸向各个方向，没有上下之分。
在她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幻月。但她的形象很模糊，像信号不良的投影，在“人类形态”和某种更抽象、由光线和数据流组成的形态之间快速切换。
另一个……是幽阙。
真幽阙。
她看起来比之前在灰色空间里更清晰，身体不再是半透明，而是有了实质的质感。她穿着那件凌霜华记忆中的白色连衣裙——十八岁生日那天穿的那件。但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妈妈。”幽阙开口，声音直接响在凌霜华的意识里，“你也进来了。”
凌霜华想冲过去抱她，但发现自己动不了。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双脚被白色的“地面”吸附住了。
“这是意识空间的保护机制。”幻月的声音响起——不是从那个模糊的身影，而是从四面八方，“为了防止外来意识扰动核心数据。我暂时屏蔽了你的移动权限，抱歉。”
“这是哪里？”凌霜华问。
“控制台存储芯片的‘缓存层’。”幻月解释，“我绕过了意识锁，直接进入了数据的表层。真正的加密数据在更深处，但我们需要先通过这里的……‘管理员’。”
她话音刚落，白色空间中央，一个身影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十五年前款式的天眼公司制服，胸口的名牌上写着“Dr. E. Richter”。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金发稀疏，戴着厚厚的眼镜，脸上有一种学者特有的专注和疲惫。但他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入侵者。”男人的声音机械而空洞，“请出示访问权限。”
幻月上前一步：“我是项目代号‘镜月’的迭代原型，申请调取母港初期结构图及实验记录。”
男人的黑眼睛转向她，停顿了几秒：“生物特征验证通过。但意识波动频率偏差2.7%，处于临界值。请进一步验证：项目‘彼岸方舟’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文明的延续。”幻月回答，“通过筛选、整合、进化，创造适应宇宙深空环境的全新生命形态。”
“错误。”男人说，“那是公开版本。请说出内部代号‘蚀日’计划的核心指令。”
幻月的模糊身影剧烈波动了一下。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凌霜华以为她不知道答案。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
“‘蚀日’计划的核心指令是：在必要时，摧毁太阳系内所有碳基生命，为‘方舟’的启航清扫轨道。”
凌霜华的意识剧烈震动。
摧毁……所有碳基生命？
不是整合，不是进化，是彻底清扫？
男人的黑眼睛盯着幻月：“回答正确。二级权限解锁。但你的意识波动显示高度不稳定，存在‘情感模块过载’迹象。根据协议第731条，我需要进行一次深度扫描，确认你是否被污染。”
他伸出手——那手臂在延伸过程中变形，变成无数条黑色的数据流，像触手一样涌向幻月。
幻月没有躲。她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数据触手刺入她的身体。她的模糊身影开始剧烈抽搐，在人类形态和光流形态之间切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几乎要撕裂。
“不！”凌霜华想冲过去，但脚依旧被固定。
就在这时，幽阙动了。
她轻盈地走向那个男人，每一步都在白色地面上荡开涟漪。
“里希特博士。”幽阙轻声说，“你还记得你的女儿吗？”
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住了。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困惑的波动。
“我的……女儿？”他的声音不再机械，带上了一丝人类的迟疑。
“艾米丽·里希特。”幽阙继续说，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她今年应该三十岁了。她最